王明利
(西藏民族學院民族研究院 陜西 咸陽 712082)
關于吐蕃歷史分期,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結論:即廣義上的吐蕃時期和狹義上的吐蕃時期。廣義上的時限:是根據藏文古籍中的記載提出來的,認為吐蕃王朝在公元前4世紀左右的聶赤贊普時期開始形成至朗達磨遭刺殺結束。狹義上的時限是以吐蕃王朝進入鼎盛時期或擴張時期并正式修書記事作為依據,故將吐蕃時期界定在公元7—9世紀。一般的學者都認為從聶赤贊普開始,到最后一任贊普——達磨贊普,藏文文獻也把聶赤贊普作為藏族歷史的開端,[2]筆者認為吐蕃王朝歷史的終結,是因為沒有很好地處理佛教與本教政策的結果,朗達磨的滅佛實際上是因為佛教的大肆發(fā)展,已經超過國家的財政負擔,再加上本教徒上的唆使,結果朗達磨在842年被佛教徒拉隆?貝吉多杰用箭射死。本文試圖以近十年來的吐蕃歷史時期的宗教研究進行論述,分為三部分:一為本教研究、二為佛教研究、三為佛教與本教爭斗研究,以總結前人的研究成果,并提出一些自己認為的,在以后的研究中應該注重的問題,以備參考:
吐蕃時期,宗教無非就是原有的本教和從漢地以及印度引進的佛教,還有自身民族部落早期的本教,關于本教的研究主要有:孫林《俄木隆仁與古爾——關于藏族本教思想與波斯的關系》(西藏大學學報2004年1月)從比較宗教學的角度探討本教思想的源流,認為系統(tǒng)化的本教吸收了許多波斯宗教的因素,本教在其神圣之地俄木隆仁的構想時,即受到波斯宗教的有關影響,同時也與絲綢之路上一個重要的宗教城市古爾有關系,因為兩者的模式完全相同?!对囌摫窘痰淖诮绦再|及與藏區(qū)民間宗教的關系》(西藏研究,2006年4月)一文主要對藏區(qū)古老的本教的宗教屬性和特征進行分析,認為在歷史上本教作為一種宗教的名稱出現時,其已經形成系統(tǒng)的宗教體系,所以不能將之列為原始宗教?!段鞑乇窘痰纳衩骷捌涮攸c》[同美《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09年第10期]本文通過對本教神明的研究認為,本教神明體系形成的文獻記載史至少可以上溯到公元10世紀,本教神明具有多重性與唯一性、地域性與世界性、開放性與包容性、文化性與生態(tài)性等特點。張云在《唐代吐蕃史與西北民族史研究》(中國藏學出版社,2004年12月第1版)一書的《論本教在吐蕃王朝時期的地位中》對本教的一些情況也有少量篇幅的論述。察倉?尕藏才旦的《西藏本教》(西藏人民出版社,2006年1月)也有關于本教資料的敘述。
佛教的研究成果有:佛教傳入吐蕃,經歷了漫長的過程。從松贊干布時期佛教做為一種外來的文化在吐蕃大地上出現,到墀德祖贊時期,佛教在吐蕃的傳播時間長達一個世紀。在墀松德贊執(zhí)政時期,吐蕃社會才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寺院建筑——桑耶寺,吐蕃本土出家僧人才在本土的佛寺從事佛教活動,佛教做為一種宗教信仰或者文化習俗,才正式在吐蕃社會上有了一席之地?!锻罗娪洝穥(法)戴密微著,耿譯西藏人民出版社2001年6月}這是一部關于赤松德贊時期漢僧與印僧在拉薩舉行的有關佛教教義的一次大爭辯,是決定兩種佛教派別能否在吐蕃社會取得地位的一次大辯論。至于結果則有兩種版本的說明:一種認為漢僧勝,一種認為漢僧敗?!盾伦尜澨岢鸾痰纳鐣伪尘凹霸?(上下)》(石碩,康定民族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00年12月)康定民族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01年3月)一文逐重介紹了墀德祖贊時期是吐蕃王室主動和有意識提倡佛教的一個開端,佛教真正對吐番社會發(fā)生影響也始于這一時期。墀德祖贊時代正處于吐番政治權力結構發(fā)生巨大變化的時期。噶爾家族專權對吐蕃王室的沖擊與震蕩,以及吐番對外擴張大獲成功,墀德祖贊為了尋求社會安定、維護統(tǒng)治權力的需要而大力提倡佛教。也就是說,吐蕃王室的需要是這一時期佛教能夠迅速的發(fā)展的主因,佛教的這種生死觀念以及注重前世積德,后世享受的思想,對社會上躁動的人們起到了麻痹的作用,造就了佛教的迅猛發(fā)展。石碩的《佛教對吐蕃王朝政權體制的影響—兼論吐蕃王朝前、后期政權形態(tài)的變化》(石碩,青海民族學院學報2002年9月)文章就佛教與吐蕃政權制度的演變關系作了深入考察,認為佛教在吐蕃王朝政權體制的建設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對于漢地佛教在吐蕃時期的傳播與影響主要有:《吐蕃時期的禪宗傳承》[1](張亞莎西藏民族學院學2004年1月)一般的藏族史料記載,吐蕃漢僧“法諍”后,漢地禪宗敗北并被逐出吐蕃,但作者從敦煌藏文禪宗文獻上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至少吐蕃后期,禪宗不僅在活動,還發(fā)展出一條藏人的禪宗傳承———善知識傳承。如何解釋史料與史實之間的矛盾?吐蕃時期禪宗傳承是怎樣一種發(fā)展樣態(tài)?禪宗傳承的活動區(qū)域在哪里?這些問題都是本文討論的重點?!锻罗y(tǒng)治敦煌時期佛教研究的成果與問題》(趙曉星、蘭州大學敦煌學研究所)本文認為,在吐蕃占領敦煌之后,這里的佛教有了一個明顯的寬松環(huán)境,在這一時期得到了很好的發(fā)展。自敦煌吐蕃歷史文書發(fā)現以來,關于敦煌佛教的研究一直就是大家研究的重點,也出現了一批大家,但也存在很多的問題,歷史文獻的殘缺不全,語言的影響等等,都制約了關于敦煌佛教歷史文獻的研究?!墩撏罗瑫r期佛教從宮廷到民間的轉向》(馬俊紅西藏民族學院學報2006年9月)本文介紹了吐蕃時期佛教的傳播和發(fā)展經歷了從由宮廷到民間這一轉向的過程。從佛教在貴族中受到的禮遇和挫折寫起,敘述了這一時期佛教在民間的發(fā)展情況以及吐蕃政權瓦解后佛教在民間的興盛。佛教寄托了人們對下一次輪回的向往之情,尤其在戰(zhàn)亂之時,普通的老百姓最基本的生命和財產都得不到保證,只有把這種美好的愿望寄托在佛教的教義上,把人們對現實的憤怒全部寄托在來世上,是人們的美好愿景在虛化世界中的反映。還有索南才讓(許德存、許得存)在西藏宗教的研究上也做出了突出成績。《試析桑耶寺僧諍的焦點》(《西藏研究》2003年4月)、《關于吐蕃佛教研究的兩個問題——頓漸之諍和郎達磨滅佛》(西藏民族學院,2003年月)、許德存《西藏佛教寺院內部的等級結構》(西藏民族學院,2006年1月)關于這一時期宗教上的研究還有:《吐蕃佛教》(尕藏加著,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年5月第1版)等。
關于佛本斗爭的研究也是這一時期的研究重點,《“佛本之爭”后的本教》(朱麗霞宗教學研究2007年第4期)一文從另外的角度為我們介紹了佛本斗爭之后,本教的發(fā)展沒有受到限制,赤松德贊時期,是佛、本斗爭最為激烈的時期。佛、本之間為了取得獨尊的地位,進行了辯論。本文通過吐蕃時期的法律條文所記載的內容、證明赤松德贊實際上采取了比較和緩的宗教政策,佛本之爭后本教也并未受到重創(chuàng)。即使在佛教已經廣為傳播的中下層社會,本教依舊是社會宗教活動的主流?!锻罗瑫r期佛教與苯教的交鋒與融合》(阿旺平措民族出版社敦煌學輯刊2012年第1期)一文從開始就談到了松贊干布時期的佛本之爭,作為一種外來的文化,新傳入異地之時,肯定會有很多的阻礙。有人認為,“這是一場外來宗教與本土宗教之間的文化沖突,而這個沖突是這兩個宗教所屬民族的文化心理和精神氣質的不同所決定的”。作者也贊同佛教與本教的斗爭,是兩種政治勢力的較量,而且這種爭斗一直伴隨著吐蕃社會走向滅亡。羅桑開珠的《吐蕃佛教的社會地位研究》(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10年第2期)認為由于佛教在政治有著巨大的優(yōu)勢,在歷次的爭斗中都是有驚無險,沒有被貴族大臣們所扼殺,也沒有被吐蕃苯教所擠垮,最終對藏族社會產生了深刻的影響,為以后的全民信教奠定了社會基礎,本文也著重探討了佛教在政治、經濟、宗教和文化方面的社會歷史地位。索南才讓《吐蕃幾位贊普的死因探析》(青海民族學院2006年3月)一文認為,止貢贊普、囊日贊普、赤德祖贊、牟尼贊普、赤祖德贊和達磨贊普等先后被殺,被殺的深層次原因是權利之爭,而非藏文史料所講的宗教斗爭?!锻罗澠論]祖德贊研究》(林冠群中國藏學2005年第4期)一文認為,吐蕃在其主政下,邁入了衰微崩解的局面。將其列為三大法王,是因為他致力于弘揚佛教的事情,才會被列為賢君。筆者認為這純粹是站在佛教的立場看歷史,是所謂宗教治史在社會現實上的反映,不是歷史的本來面目?!锻鈦砩藢ν罗鸾碳胺鸾浄g方面的貢獻》(2010年2月第1期西藏研究)認為佛教在西藏是一種外來宗教,外來僧人在吐蕃佛教發(fā)展史乃至吐蕃史上占據重要的地位,歷史史料當中關于這一方面的記載就有多處,文章著重探討吐蕃統(tǒng)一政權時期外來僧人在佛教傳播及佛經翻譯方面的貢獻以及文化交流方面的巨大貢獻。
這一時期關于吐蕃歷史時期宗教的研究著述猶如汗牛充棟,在宗教的研究上大多側重于吐蕃時期的佛教研究,而關于本教的研究成果則很少。在佛教與本教的爭斗上更少見相關的著作問世。在宗教對于宗教在日常生活上的影響、宗教在民間是如何傳播的、以及佛教與本教之間斗爭的影響則很少見。這都是我們在以后的研究領域中應該注意的。以上有關吐蕃歷史時期關于宗教方面的研究,只是最近十年來的一小部分,對于這些研究成果。我們應該好好的利用,但是也存在一些不足,就是對所研究的問題,論文較多,專著較少。關于研究某一位贊普在位時期的宗教狀況專著很少,很多的著述都是在通史這種體裁下,對相關的問題作了一個簡單的介紹,不能完全還原歷史的客觀面貌。雖然有的學者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也進行了相關的研究,但很多都因限于篇幅,不能進行深入研究,有很多研究只是限于表象。吐蕃歷史時期宗教的兩個派別:本教與佛教。在吐蕃王朝時期,是水火不容的。吐蕃幾任贊普都因大力發(fā)展佛教,而命喪本教徒之手。如:墀祖德贊在位時期,大肆興佛。七戶養(yǎng)僧成為定制,結果被信奉本教的韋·達納堅斷頸而死。對于佛本斗爭以及佛本斗爭的表現形式在吐蕃社會上的反映,研究較少。我們在史料中能夠發(fā)現大量的關于這一時期佛本斗爭的記述,看到了佛本斗爭的激烈,但可惜卻少有專著出現。為了更好的研究這一時期的佛教與本教,就必然要加強我們在這一領域的創(chuàng)新,在西藏的寺院里藏有大量的歷代高僧大德撰寫的自傳以及教派源流的宗教著述,但由于翻譯工作的滯后,再加上現在從事這一工作的人,越來越少,制約了我們在宗教領域的研究。可見,加強寺院的藏文文獻的整理和翻譯,才能為我們的后續(xù)研究,提供更加充實的養(yǎng)分。
通過敘述以及自己在這一領域所看到的史料,我覺得吐蕃時期的兩種宗教派別所產生的權利沖突,是吐蕃社會政策失衡的結果,即扶持一方,打壓另一方,這種政策雖然沒有引起巨大的宗教戰(zhàn)爭,但也給吐蕃社會留下了不可扭轉的衰敗跡象。我覺得在這一領域的研究中,為什么吐蕃社會沒有形成寬容的宗教氛圍,這是我們應該著重探討的領域。如果沒有贊普的支持,而是采取平等的宗教政策,佛本兩派會不會達到相融。每一次新贊普的上臺就意味著殘酷斗爭的開始,這值得我們今天的人們去思考。
在吐蕃歷史時期的宗教研究上,已經取得了很好的成績,但在輝煌的吐蕃歷史時期,還有很多的未解,等著我們的學術界去解決。吐蕃王朝的歷史,其實就是隱藏在世俗權力下的宗教斗爭的歷史,松贊干布時期,佛教傳入吐蕃,也就開始了佛教與本教之間的爭斗。吐蕃王朝滅亡之后,吐蕃社會400多年的分裂也為以后吐蕃宗教向著多種派別的產生,起了重大的作用。本篇論述,實際上只是一個研究成果的簡單總結,難免有偏頗之處,還望方家指正與批評。
(1)張云(《西藏通史》專題研究叢刊一)《上古西藏與波斯文明》,中國藏學出版社,2005年8月第1版
(2)林冠群(《西藏通史》專題研究叢刊二)《唐代吐蕃史論集》,中國藏學出版社,2006年9月第1版
(3)孫林(《西藏通史》專題研究叢刊五)《藏族史學發(fā)展史綱要》,中國藏學出版社,2006年9月第1版
(4)周偉洲(《西藏通史》專題研究叢刊六)《唐代吐蕃與近代西藏史論稿》,中國藏學出版社,2006年12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