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薇薇/編譯
在拉馬爾峽谷,作者親眼目睹了由雌性頭狼(圖中央巖石上方)率領的的八匹野狼,同時也了解到即使在黃石公園,諸如野狼等物種的再次引入可能產(chǎn)生的影響。盡管引入的野狼數(shù)量相對來說很少,但它們給公園內(nèi)部帶來影響的同時,也影響著公園周邊區(qū)域
●黃石公園是美國最早建立的,也是目前最大的國家公園,從野生動物保護的角度而言,本文論及的狼和野牛只是眾多頗有爭議的兩個例子而已。究竟該如何權(quán)衡少數(shù)人和多數(shù)人的權(quán)益?看來我們?nèi)孕韪冻龊艽蟮呐?,必須聆聽所有利益相關者的意見,共同研究出針對這些復雜問題的一個公平、合理的解決方案。
那是一個我從未經(jīng)歷過的國家地理日。當時我在黃石公園參加一個由美國州立大學協(xié)會和黃石協(xié)會共同開設的一個課程,旨在探討圍繞黃石公園所引發(fā)的一些爭議。課程之精彩在我的意料之內(nèi),但第四天發(fā)生的事情卻使我始料不及。
那天,我們重返黃石公園東北角的拉馬爾山谷,希望在那里看到現(xiàn)在較為罕見的灰熊和野狼(黃石公園內(nèi)現(xiàn)有大約100只野狼)。得知前一天有一頭野牛被殺死,隨行的布拉德·布林(Brad Bulin)老師希望順著野牛的尸骨能找到野狼。
當來到拉馬爾山谷時,已先于我們到達的研究人員說,在黎明時分,拉馬爾狼群正在啃食野牛尸骨,它們趕走一頭黑熊后,又殺死一匹來自另一狼群的野狼,大搖大擺地吞食著野牛尸骨,盡情展示它們強悍的力量和鼓脹的腹部。
布拉德告訴我們,這是幾年前由一匹雌性頭狼和其兄弟組成的一個狼群,現(xiàn)已有八匹力量彪悍的狼,附近洞穴里至少有四匹小狼。兩、三歲的小狼身手已很敏捷了。這是一個力量強悍的狼群。進食完畢后,它們慢慢朝河邊的斜坡走去,小狼相互嬉鬧或跳進水里玩耍著,成年野狼則拍打著河水或在舒適的地方休息。
我回頭掃視了一下野牛的尸骨,只見渡鴉正在享用著群狼留下的殘羹剩飯。突然,我的雙筒望遠鏡定格在一匹狼上,當重新調(diào)整焦距后,八匹狼進入了我的視野:它們?nèi)荚诤舆叺钠降厣稀?/p>
“野牛尸骨旁還有一匹狼。”同伴回應道:“不對,八匹狼應該都在河邊?!薄安粚?,你們看”我接著說。他們同時朝那匹狼望去。有人問布拉德那是否是郊狼,他說:“如果是郊狼,那可是歷史上最大的郊狼?!?/p>
正當我們揣摩著這匹狼的出現(xiàn)意味著什么時,野狼們?nèi)颊玖似饋?,用鼻子嗅著,它們似乎知道另一匹狼就在附近。在頭狼的帶領下,狼群開始朝著野牛尸骨的方向移動。當看到這匹狼時,狼群突然對它展開了全力的追捕,其速度之快令人難以置信。就在接近孤狼的瞬間,一匹年輕的野狼咬住了其尾部,此時,一排棉白楊樹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只見空中狼毛飛落,狼尾亂舞,估計那匹孤狼也沒能逃脫群狼的捕殺。
布拉德認為,如果這兩匹孤狼來自于莫莉狼群(莫莉2歲時被母親遺棄后隨狼群一起生活,8年后被獵人收養(yǎng)),那么,一天中痛失兩匹成年狼對另一狼群來說可謂是滅頂之災。我們對剛才發(fā)生的一幕驚嘆不已:狼群為守護自己的戰(zhàn)利品及地盤不惜舍命拼殺,無心的游客是永遠無法捕捉到這一場景的。
狼代表的不僅僅是威嚴、強悍和美麗,它勾起了我們對原始野生狀態(tài)的回憶,因此對狼的含義有了更深的感悟。狼不僅捕食其他動物,它們也殘殺同類:殘酷的現(xiàn)實告訴它們,如果不殺死外來入侵者,它們及它們的后代都將挨餓或被趕出自己的地盤。即使在黃石公園這樣豐富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下(有大量的野牛、麋鹿、鹿、叉角羚和駝鹿存在),群狼盤踞的地盤上也沒有充足的有蹄類動物可供它們享用。
知道食肉動物如何生活和親眼目睹是兩種不同的感受。我們在思考剛剛發(fā)生的一切?!翱?,一頭黑熊!”布拉德喊道。大約在西北方一、兩英里處,一只體型龐大的黑熊在綠色草原的襯托下,正徑直朝野牛尸骨走來。我們注意到拉馬爾狼群再次意識到有外來入侵者正在逼近。它們用鼻子在四周嗅著,雌性頭狼又一次帶領狼群上了山坡,加速奔跑直逼黑熊。黑熊則熟視無睹地繼續(xù)朝狼群方向移動。
究竟鹿死誰手?盡管相對野狼來說,黑熊通常占據(jù)上風,但群狼可是一個非同小可的競爭對手。短暫的沖突之后,黑熊站在中間,四匹狼站在后面,另四匹狼站在靠近野牛尸骨的地方,形成了對峙格局。這時,狼群突然返回到河邊的休息地,對峙就此結(jié)束。
在野牛尸骨旁,黑熊擺好了享受美餐的架勢,不時地滾動著野牛尸體,又不時在空中擺動著雙腳,無疑它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野牛尸體歸其所有。短暫進食之后,黑熊來到了山坡的一處樹蔭下休息。黑熊來訪的目的似乎是顯示自己的地位高于狼群,不僅僅是來填飽肚子的。這頭黑熊或許就是拉馬爾狼群先前趕走的那頭黑熊。而狼群則在河邊休息,有的閉著眼睛,有的盯著另外一個方向……
此時的我腦海里仍然回放著那些場景,無法相信自己如此幸運地目睹了這一場面,而且還看到了如此多的狼。黃石公園的野狼曾在當?shù)禺a(chǎn)生過爭議。盡管人們最初發(fā)現(xiàn)黃石時,野狼就已經(jīng)生活在那里,但當時的歐洲殖民者幾乎把它們斬盡殺絕。最后一匹狼是在1926年被獵殺的。直到1955年,黃石公園再沒有狼群出現(xiàn)。
1995至1996年間,有31匹狼從加拿大被重新引入到黃石公園的拉馬爾峽谷地區(qū)。當時的初衷是想把生態(tài)系統(tǒng)重新恢復到19世紀的狀態(tài)。現(xiàn)在,黃石公園內(nèi)有十個狼群,大約100匹狼,引種效果還在繼續(xù)顯現(xiàn)。
對動物活動的范圍,盡管黃石公園已經(jīng)圈定了它們的領地范圍,但動物的活動并沒有受到嚴格的限制。狼群在黃石公園進進出出,有時它們會捕食牛、羊和其他家畜。包括野牛也四處活動,(可能)把布氏桿菌病傳染給附近牧場的牛。領地范圍的重疊覆蓋,形成了錯綜復雜的格局。
一個比較明顯的變化是麋鹿種群數(shù)量的減少。麋鹿數(shù)量的減少意味著河邊的棉白楊、柳樹和山楊生長得更為茂盛,由于其嫩葉不會被過多的麋鹿啄食而顯得更為蔥郁。
河貍的數(shù)量正在增加。因為它們的筑壩能力而形成的新的濕地,為鳴禽和魚類提供了新的棲息地。而郊狼受到群狼的攻擊(狼把它們當作競爭對手來捕殺),其數(shù)量正在急劇下降。至于野牛,由于只有少數(shù)幾個狼群掌握了捕殺它們的手段,其數(shù)量仍在增長。比如,出沒在公園外的大量野牛,或許是在躲避狼群。
那么爭議在哪里呢?如果詢問公園附近的農(nóng)場主,他們會理由充足地說:“如果有人在你的后院扔下一群狼,你會有什么感覺?”一些農(nóng)場主自十九世紀起就生活在這塊土地上,在狼群引進之前,他們從未有過“狼患問題”,現(xiàn)在是在為他們的兒孫、寵物和家畜擔憂。
這些農(nóng)場主要靠養(yǎng)殖牛羊為生,這是他們喜愛的一種獨立的生活方式。不幸的是,狼群分不清家畜和野生動物。盡管農(nóng)場主損失了家畜可以得到政府賠償,但其過程并不那么容易,你必須找到家畜尸骨,而且必須證明是野狼而非其他食肉動物啃食的。
有人跟我講述了一個婦女養(yǎng)羊的故事,故事或許有些夸大。一天夜里,狼群在她的牧場咬死了35只羊,由于大多數(shù)羊被吃得所剩無幾,她幾乎無法獲得補償。更不幸的是,幸存下的母羊幾天后因恐懼流產(chǎn)了,她這一年的投入損失殆盡。
再談談野牛。在黃石成為公園并受到保護以前,野牛僅剩下25頭了。十九世紀末和二十世紀初,野牛在西部遭到瘋狂獵殺,部分原因是人們以此獲取食物,部分原因是作為一種策略,讓印第安人失去他們賴以生存的動物。野牛至今仍然對印第安人有著象征性意義。
黃石公園約有100匹左右野狼,主要是靠捕食小野牛而限制了野牛群的增長,但它們不是成年野牛的對手
今天,黃石公園共有大約3 500至4 000頭野牛。野狼的引入多少限制了它們的數(shù)量,但一旦小野牛成長為成年牛,其體型之大令野狼和灰熊無法捕獲。特別是在寒冷的冬季,野牛通常會到公園之外去尋找牧場。天堂谷,其海拔比公園低,積雪也很少,它是冬季野牛和家牛理想的活動場所。
與草和飼料相比,布氏桿菌病是問題的關鍵。布氏桿菌病最初在家牛身上被發(fā)現(xiàn),之后傳給野牛,這種疾病會使孕牛流產(chǎn),而其排出的液體或組織會感染同一地區(qū)的其他動物。一年一度的強制性疫苗注射或在感染區(qū)內(nèi)宰殺所有動物,布氏桿菌病已在家畜中消失。但是,45%的野牛或5%至10%的麋鹿仍攜帶有布氏桿菌。
盡管對所有的母牛注射了疫苗,仍不能保證100%的有效。如果野生動物將布氏桿菌病傳播到家畜中,整個牧群將面臨毀滅性災害,哪怕只有兩例,整個牧區(qū)就不再是非疫區(qū)狀態(tài)了,包括來自疫區(qū)的家牛價格會下降,各州之間的運輸也會受到嚴格限制。
為了防范布氏桿菌病的傳播,黃石公園護林人員或通過直升機或越野車排放煙霧等手段,把游蕩在公園外的野牛驅(qū)趕回公園圈起來,進行布氏桿菌病檢測,然后把一些測試結(jié)果為陽性的野牛統(tǒng)統(tǒng)殺掉。盡管這是一項頗具壓力的工作,護林人員在一篇文章中是這樣描述的:“1985年至2000年間大約有3 100頭野牛因此被宰殺。”
把構(gòu)成黃石公園生態(tài)系統(tǒng)組成之一的野牛從野牛種群中宰殺掉是錯誤的,這與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者的理念相悖?;蛟S這些野牛是因形勢所迫,或是因為草料匱乏。遺憾的是,當它們重新回到以前的領地時,其在放牧區(qū)的出現(xiàn)或感染的布氏桿菌病對牧場主構(gòu)成了嚴重的威脅。
一位牧場主說:如果你不想讓野牛進入你的領地,那你就搬到俄亥俄州吧。其他人則認為,本應留在公園內(nèi)的野生動物,現(xiàn)在卻威脅著他們的生活以及養(yǎng)殖的牧群。他們主張對野牛制定一個管理方案,以確保他們的牧群免受布氏桿菌病的傳染。
野牛保護組織的倡導者主張,野牛應該回歸自然,接受大自然的選擇。他們強調(diào),只有黃石公園和風穴公園的野牛沒有受到因與家牛雜交所致的基因影響。與家牛雜交是牧場主為馴服野牛所采取的一種策略。從遺傳學的角度看,黃石公園野牛的基因沒有受到家牛的污染,是純種的野牛。
野牛也對人類構(gòu)成威脅。人類也有可能感染布氏桿菌病,繼而引發(fā)波狀熱,是一種令人討厭、一時無法治愈且反復發(fā)作的疾病。野牛也不是可愛的迪斯尼動物,他們有2 000磅的力量,兇猛且不可預測。我在黃石公園時,見到一位游客愚蠢地靠近一頭公野牛(距離超出了公園規(guī)定的范圍),結(jié)果被野牛用角撞傷……在黃石公園,野牛對游客的傷害數(shù)量超過了灰熊。
黃石公園是美國最早建立的,也是目前最大的國家公園,狼和野牛只是頗有爭議的兩個例子而已。我們究竟應如何權(quán)衡少數(shù)人和大多數(shù)人的權(quán)益呢?看來保護野生動物遺產(chǎn)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我們必須聆聽所有利益相關者的意見,共同研究出針對這些復雜問題的一個公平、合理的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