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了一遍“尋寶”

“走進敖漢旗”的視頻，在點評那尊像時我說：“你認為是明代的，可能時代也偏早，從整體的形式看它是依據(jù)清代乾隆時代的造型來的，尺寸比較高大，做工比較細致，線條比較流暢，應(yīng)該說是一尊優(yōu)秀之作?！睂嶋H上，這段現(xiàn)場原話還沒說完，我接著說，“但是……”還有更為明確的指明其時代的評語，可惜這些帶有關(guān)鍵意見的話被編導出于各種考慮刪掉了。即使剩下出鏡的幾句，也已經(jīng)暗示了此佛像年代不早，既然是依據(jù)乾隆時期風格而來，言外之意肯定是不夠代了……

我在央視“尋寶”節(jié)目中鑒定點評時，實際上是考慮了各方面的因素的。首先盡量不用“偽品”之類的話語，要照顧持寶人的面子；另外，對于佛像，一般不說“假的”這個詞，因為對信仰佛教者來說，佛像都是釋迦牟尼佛的法身，不存在真假之說。對于近年的佛像作品，我盡可能婉轉(zhuǎn)地說“年代不深”“是近幾十年的東西”等等。

實際上，每件藏品上臺前先經(jīng)過海選，初定的東西我們一起都反復(fù)討論過，新舊早就心中有數(shù)，不存在新舊不分或指鹿為馬的情況。所謂“磚家”，據(jù)我接觸，沒有故意指鹿為馬的，眼力不到偶有失誤誰也難免。若碰到偶有爭議的藏品，則尊重某方面專家的意見，當然誰也不敢說百分之百正確。

通?，F(xiàn)場一件藏品拿上來，先采取表揚的方式，說它做工如何精美，很漂亮之類，持寶人此時面露喜色。話鋒一轉(zhuǎn)，再說毛病，最后斷言是新品，可惜最后這部分話在敖漢旗這集中沒有出現(xiàn)。持寶人下場臨走，再對他安慰幾句：“挺好的，不錯，雖然年份不深，擺著裝飾挺好看，信佛可以供奉”之類，都是為了照顧持寶人的自尊心。

但是現(xiàn)場錄制每場4個小時，不可能原樣照搬，編導考慮哪個鏡頭吸引人，或是其他因素，剪輯時會掐頭去尾，顧此失彼，有時可能給人造成小誤解。

有時看到清代舊仿仇英、唐伯虎畫作之類的畫，明眼一看就知道是贗品，可上面有徐邦達、史樹青等老一輩鑒定家的題跋，但不要誤會老專家承認它是真跡。細讀跋文，什么唐伯虎擅畫人物，明代彪炳畫史等等，云山霧罩，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沒有一句話是說這幅畫是真跡的。不仔細體會弦外之音，會以為老專家對藏品給予肯定，這當然會誤導了。這些畫多半是民國時達官貴人的藏品，得罪不起，只好逢場作戲罷了，誰也不相信老先生會如此眼拙。即使現(xiàn)在，也偶有這種情況。

制作電視節(jié)目也不簡單，編導們要照顧方方面面，地方上出錢出力，怎么也要突出地方特色，只好在恪守真?zhèn)蔚拙€的基礎(chǔ)上揚長避短。并非年代不夠的東西都是垃圾不可以上臺，新的也不能一錘子打爛，只能找優(yōu)點，有的盡量回避它的年代，輕描淡寫，點到為止。新的東西做得好也可以觀賞，也可以評價為優(yōu)秀之作，這些泛泛的評價實際上說明不了本質(zhì)問題，這不是專家的學術(shù)講座，不能說明專家水平高低。

上文中提到的這尊佛像，說實話我看中了他頭頂上的寶塔，有說頭，想讓觀眾得到些辨認藏傳佛像的常識，否則評論的都是一般性的造型，翻來覆去總說結(jié)跏趺坐、禪定印、法相莊嚴等，做了5年這類節(jié)目，我自己都覺得沒有新意。要是我指鹿為馬，把它定為乾隆時代的真品，那就真有問題了。有朝一日，能調(diào)來現(xiàn)場原始錄像帶，就真相大白了。

“尋寶”盡管是鑒定藏品的一檔欄目，實際上定位在娛樂節(jié)目，要求雅俗共賞，所以有不少“說學逗唱”的場面。一般觀眾看看熱鬧，不會被誤導，網(wǎng)友水平很高， 玩得很深，更不會被誤導。

我在《被社會“綁架”的專家》一文中說了許多無可奈何的例子，沒辦法，以后還望體味我的弦外之音。我今年有很長時間沒有出鏡，就是因為太費神，沒工夫在場前多次開會，左右平衡，不如閑時多畫畫，倒也快活自在。

責編 有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