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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拾酒樓到風雨雞鳴樓——趙健雄和《草原·北中國詩卷》

      2013-10-26 03:43:25張?zhí)炷?/span>
      江南詩 2013年2期
      關鍵詞:詩卷草原詩人

      ◎張?zhí)炷?/p>

      1991年深秋某日,落葉紛飛,天空灰暗。有一個后腦勺上頭發(fā)稀疏、戴著一付大眼鏡的中年男子匆匆登上從呼和浩特市開往杭州的火車。我站在骯臟的路基下,向他揮手告別?;疖嚲従弳?,加速,并發(fā)出幾聲干嚎。我感到生活在腳下顫抖。轉眼間,這列嚴重超載的火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站臺上變得空無一人,隨著此人的離去,一個激動人心的時代結束了。這位孤獨的乘客就是《草原·北中國詩卷》的創(chuàng)辦者趙健雄先生。

      整整十年之后,2001年8月,我第一次到杭州,健雄從拱宸橋來,宴我于孤山腳下知味觀,歸來后我作一詩寄他:北雁南飛恨未了,蕭條地又失蕭曹。已憑詩卷開風氣,更到錢塘弄浪潮。昔我別君風烈烈,今君送我雨瀟瀟。知味觀里才知味,月上孤山西泠橋。詩下附一段文字:趙健雄,詩人,筆名方竹,早年流落內蒙,后拂袖渡江,隱杭州。八十年代創(chuàng)辦《草原.北中國詩卷》,各路豪杰,望旗而至,不才如我,亦蒙召喚。言少思深,善飲,不輕露,善烹美食,亦不輕露。家三口,均屬牛。南歸時我為送行,悵然一別,灑淚而還。我到杭州,宴我于西湖知味觀。君重游青城,我亦為之數醉。我?guī)?,我兄,亦我友也?/p>

      我和健雄是三十年的至交。記得初次相識是在1983年,當時《內蒙古青年》雜志社舉辦詩歌講習班,他是先生,我是學生,所以常常讓我?guī)退岩恍┬枰v解的詩歌提前抄在黑板上。他雖在內蒙多年,但普通話里仍帶有明顯的江浙口音,雖說是一副江南才子摸樣,然而舉手投足和眉宇之間,卻帶著北人的豪爽和粗獷。他戴一付大大的眼鏡,看起來眼睛似乎比眼鏡還大。你千萬別害怕,事實證明,這是一雙天真的眼睛。

      那時候我住在十三中學,和健雄的住所蒙專隔著一條寬闊然而常常干涸的河槽,踩著河槽里光滑的鵝卵石一直北上,過蜈蚣壩,前方就是唐高祖李淵的老家武川,山坡上到處生長著矮壯的莜麥,令日本狗強盜不敢冒進?!叭锏妮娑锏母?,十里的豆面餓斷腰”,那是說莜面這東西最禁餓,兩碗進肚就能夜行三十里。當年大青山抗日游擊隊就憑幾碗莜面窩窩山藥蛋,把個小日本兒打得屁滾尿流。

      我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請健雄吃飯的情景。那時剛剛分配到一所中學教書,每月工資只有49塊半,已經是月底了,兜里還剩下幾塊錢,我稱了一斤羊肉,打了一瓶酒,還買了什么想不起來了。張羅了一上午,終于還是把蔥爆羊肉給弄糊了,健雄倒不挑剔,夾一片肉放進嘴里,連聲說“蠻好疵(吃)的、蠻好疵的”。一斤老酒下去,健雄的形象就在我心中立了起來。

      八十年代的呼和浩特有三個最浪漫的詩歌沙龍,一是團結小區(qū)貴榮的冰廬,二是出版社雁北的閣樓,三是我在二中的土坯小屋。幾乎所有內蒙古詩人都在這幾處說過、唱過、哭過、笑過、醉過、罵過,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詩酒文章,不分彼此。

      那時候房子和土地都是國家的(現在好了,房子是自己的,只有房子下面的土地才是國家的)。他獨自一人住在蒙專院內一間低矮的平房里。冬天很冷,墻根兒下一溜大白菜凍得擠成一排,他卻渾然不覺,一邊搓手,一邊連說“不冷的、不冷的”。南歸前幾日,他請我和幾個朋友到他家喝酒,只三把兩下就整出十幾樣地道的家鄉(xiāng)菜。那是一個艱苦的年代,詩人們胸懷天下,但這樣的胸懷長期以來卻得不到油水的滋潤。那一夜我們狼吞虎咽,風卷殘云,差不多每人都在一斤以上。健雄面不稍改,談笑自若,并且在我們的一致要求下,破例唱了一首文革歌曲《造反有理》,聲音短促,擲地有聲。嘿嘿,我總算領教了江南酒文化的厲害。

      健雄一家三口都屬牛,牛是有脾氣的動物,當年他和領導一言不合,拂袖渡江而去,耍的就是牛脾氣。他有個筆名叫方竹,方竹者,“因其纖細,使人不容易注意那棱角”。這種竹子我有一截,上面有些褐色的斑點。從古至今,估計還沒有誰能在上面鑿出孔來,放在一張臭嘴上,隨便吹奏。我們且看他自己的解釋:“實在我胸中也是有這么一根竹子的,難折難撓,尤其時世艱巨時,它便粗壯起來,支撐我的肩頭,也難免挫傷我的皮肉。外方內圓的此物自然不像外圓內方的孔方兄滑順,但卓然有節(jié),即使弄一段放在案上,無須雕飾,便可成藝術品?!保ā逗咳松罚?/p>

      他的書齋原名“拾酒樓”(門牌19號的諧音。“石久”為先生另一筆名),用他寫在《糊涂人生》扉頁上贈我的兩句話說,那便是:“天生我輩,必有酒喝?!焙蟾拿帮L雨雞鳴樓”?!对娊洝わL雨》:“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白居易《祭李侍郎文》:“浩浩世途,是非同軌;齒牙相軋,波瀾四起;公獨何心,心如止水;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睅资陙?,健雄不卑不亢,不官不商,立身行道,始終如一,是我一生的榜樣。風雨雞鳴,其用心可謂深矣。

      健雄生在上海,小名三毛,父親是浙江湖州人,母親是寧波人,他的遠祖可能要追溯到今天的甘肅一帶。他所就讀的新滬中學,前身叫中正中學,名譽校長就是大名鼎鼎的蔣介石先生。文革四年(1969年),他作為上海知青,下鄉(xiāng)到內蒙古興和縣二臺子公社,當了一個地道的農民。三年后抽調到烏盟師范學校讀書,畢業(yè)后在興和縣實驗學校教書,半年后進了宣傳隊,并且當上了宣傳隊隊長。1981年調入《烏蘭察布報》編副刊,后在內蒙古師大文研班讀書。他在一篇文章里說過:“我這一生,半是南人,半是北人,南北的東西全都融化在血液里?!?/p>

      如此這般,此人身上有一點兒凜然大義也就不足為奇。當年北京爆發(fā)“四五”運動,他就冒了坐牢的危險,寫了一組悼念周恩來的詩,在呼和浩特新華廣場傳誦一時。我想《北中國詩卷》的誕生肯定也與這種男兒血性有些鉤連。

      1984年末,他從文研班畢業(yè)后調入《草原》雜志社,先做詩歌編輯,很快升任詩歌組長、編輯部主任。因為有了一點兒自主權,再加上喜歡朦朧詩的新鮮刺激,于是就開始爭取“異端的權利”。他回憶說:“我設想的《北中國詩卷》是以專號的形式推出那些年輕的先鋒詩人的作品。每年一期,繼而發(fā)展到每年四期”。

      1986年2月,在趙健雄、尚貴榮主持下,《草原》推出第1期《北中國詩卷》,頭條為成子的《你奔騰抑或凝固呢?我的敖魯古雅河喲》。同期發(fā)表了張廓《蜻蜓和故事》,江河《詩五首》,廖亦武《大循環(huán)》,何小竹《鬼城》,海子詩劇《遺址》,石光華《屬于北方的》,以及北島所譯《伊迪絲·索德格朗詩選》。

      當年10月,第二期北中國詩卷面世。作品包括——昌耀:《人間氣味》,海子:《啞脊背》,西川:《動物的死亡之歌》,雁北:《黑馬》,沈天鴻:《天空下的河流》,林莽《星光與樹》等等。同期刊出楊遠宏詩論:《吹響當代中國詩壇的北方雄風》,這位年輕的評論家站在長江以南為他的同志歡呼雀躍、擂鼓助陣:

      “中國新詩,正處于艱難而堅定的變動之中,這是中國詩史上一個輝煌無比的時代!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草原》1986年2月推出洋洋大觀的北中國詩卷,昭示了一種令人鼓舞的氣魄和膽識。作為一位對中國當代新詩充滿變革意識和自豪堅信的南方詩人,我不能不向在當代中國詩壇開拓進取、雄風勁吹的北方《草原》,表示我深深的感激和敬意!”

      很快,如他所言:“一大批民間詩人經《北中國詩卷》浮出水面,新詩潮的干將,幾乎都在《草原》發(fā)表了作品?!侗敝袊娋怼烦蔀閲鴥戎匾脑姼桕嚨睾凸拇敌略姵钡囊粋€橋頭堡?!?/p>

      千里冰雪,一聲春雷。當年七月,《〈草原〉·賽汗塔拉筆會》在錫林郭勒大草原激情上演。多年后,我在一篇回憶中寫道——“秋高氣爽之日,登山臨水之時,一列火車披著絢麗的朝霞,開往錫林郭勒大草原。在賽汗塔拉,我們這幫年輕人呼嘯曠野,陟彼高崗,臧否時俊,指點河山,撫良宵而思醉,耽美景而忘歸,囊空空而如洗,氣烈烈而沖天。感謝《草原》,你用寬廣的胸懷接納了我這匹散漫的瘦馬,讓我青春的熱血,奔馳在北中國壯麗的原野,我的心靈,也終于找到了親人?!?/p>

      從此,長城內外、大江南北,一大批優(yōu)秀詩人匯入了《北中國詩卷》卷起的滾滾浪潮,其中包括:北島、江河、楊煉、顧城、海子、西川、廖亦武、葉延濱、公劉、顧工、昌耀、楊黎、韓東、梅紹靜、韓作榮、肖開愚、阿堅、于堅、鄒靜之、張洪波、陳東東、陳所巨、南野、林莽、伊甸、耿林莽、潞潞、簡寧、宋渠、宋煒、馬永波、何小竹、大仙、大解、陳東東、孫文波、沈天鴻等等。本土詩人則有:賈漫、安謐、張廓、趙健雄、成子、蒙根高勒、張?zhí)炷?、雁北、藍冰、趙見、梁彬艷、阿古拉泰、默然、梁粱、白濤、楊挺、獨橋木、方燕妮等等。

      《北中國詩卷》開辦后,各地稿件雪片般飛來,看他實在太累,有時我就幫他看看稿件。記得當時海子來勢兇猛,一來就是幾十上百首,全是手寫,鋪天蓋地,我還非常認真地給海子寫過幾封退稿信。唉,早知道小兄弟要臥軌自殺,我一定會去北京勸勸他的。

      健雄不但是優(yōu)秀的詩歌運動領導者、優(yōu)秀的編輯,也是八十年代最優(yōu)秀的先鋒詩人之一。他的詩集《明天的雪》開篇一首題為《我是詩人》:距離使聲音迷失在海上/風浪把人變成了魚/沒有言語/沒有言語/看得見彼此的身影/心遠隔著心/我是詩人/我是揮舞手旗的水兵/默默地/我負起聯絡海船的使命。他這種“聯絡海船”的使命感,最終成全了《北中國詩卷》,也成全了一代人的文學夢想。

      八、九十年代,我曾為他寫過一篇詩論:《橫向的開拓與縱向的思考》,由我所尊敬的著名播音員夏田、張述在內蒙古電臺播出,可惜多年前夏田遇車禍身亡,張述也已逝去,只剩下他們美妙的聲音被我珍藏至今。

      我在一首題為《八十年代》的詩歌中寫道:“八十年代是一輛解放牌卡車/載著無產階級詩人一路高歌/在新時代的拐彎處它陡然剎車/巨大的慣性把毫無準備的詩人/連行李一起扔出車外/死的死亡的亡/不死不忘者落下了終生殘疾/在生活的水泥路邊/它用手紙堵住流血的鼻孔/一顆雄心泄露出酒精和柴油/它那反叛者的鋼筋鐵骨/至今還在汽修廠的絞索上搖晃?!?/p>

      《北中國詩卷》是整個八十年代的縮影,雖然歷時不過幾年,然而直到1990年10月,健雄還在《草原》卷首語里熱情地寫道:“編完這期專號,恰是《北中國詩卷》面世10期。讓我們感動的是,大江南北仍有那么多年輕人關注著詩,實際上是關注著這個世界。我們捧讀的每一份手稿,都如同一顆赤誠的心,這讓我們覺得自己付出的勞動還是值得的。歸根結底,詩人都是夢想者,誰不和我們一樣,總是懷抱著許多許多的希望?重要的是不停地朝前走,請諸位與我們一起同行!”(《草原》1990年第10期卷首語)

      南歸前一年,也就是1990年12月,健雄在一篇詩評里總結到:“自1985年起,內蒙古的詩歌創(chuàng)作呈現出或許是這塊土地有史以來最為繁榮的局面:詩歌社團林立,詩歌報刊時有問世,有一定影響的青年詩人不斷出現。所有這些,組成了自治區(qū)詩壇上蔚為壯觀的景象,加上依然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中老年詩人,使近幾年來內蒙古成為一塊被許多內地同行羨慕的詩之圣地,這是我們可以自豪的?!保ā蹲灾螀^(qū)的幾個青年詩歌創(chuàng)作群落》?!恫菰?990年第12期)

      他大概已經預見到,一個風起云涌的偉大時代即將結束,到了該總結、該交代、該說再見的時候了。據我所知,這可能是他印在《北中國詩卷》上的最后一篇傾注心血的文字,也可以視作是他南歸前站在蒙古高原,告別全體青年詩人的最末一次演說。1995年,他在寄給我的隨筆集《都有病》一書的扉頁上題了一行小字:“人生如戲,許多故事都得大幕落下方能了然于心,這又沒什么意思了?!?/p>

      記得臨別時我送他一套小三十二開、布面兒影印本兒的《本草綱目》,他接過去,一連說了幾個“非藏好、非藏好”(應該是“非常好”)。如今一想,既然“都有病”,向古人討個方子也不錯啊。不知那風雨雞鳴樓上,是否還藏著這套“治國方略”。

      多少年后,《北中國詩卷》依然從大江南北、從歲月深處、從許許多多詩人心里,發(fā)出低沉然而卻是經久不絕的回響。就像蓄水的三峽,時有山妖水怪,老鱷長鯨在那里呼風喚雨、興風作浪。

      《草原》主編尚貴榮在《草原》創(chuàng)刊500期紀念大會上說:“整個八十年代,《北中國詩卷》與內蒙古另一個影響巨大的詩歌雜志《詩選刊》,成為《詩刊》、《詩歌報》之外的又一個詩歌中心,中國詩壇最具實力與影響力的老中青三代詩人都曾在《草原》上發(fā)表過作品?!侗敝袊娋怼返挠绊懖暗礁叟_、東南亞以及美國、加拿大等地區(qū)和國家。直到今天,《草原》的詩歌欄目依然叫《北中國詩卷》。”(《五十六年的文學夢想》)

      詩人姜紅偉指出:“1986年2月、10月,由趙健雄、尚貴榮主編的《北中國詩卷》刊登了北島、廖亦武、海子等一大批青年詩人的力作,在八十年代詩壇影響重大。以后,《北中國詩卷》每年四期,為中國當代詩歌的興起貢獻巨大。”(《八十年代為詩壇做出杰出貢獻的詩歌編輯歷史備忘錄》)

      詩人馬永波回憶道:“要說正式發(fā)表的處女作,應該是1986年夏天大學快畢業(yè)時,《草原》的尚貴榮和趙健雄老師給發(fā)的一首挺長的寫黑土地的詩?!保ā洞鹪娺x刊21問》)

      詩人楊然寫道:“余寫詩三十年,每每與詩人交往,用心記之,枝繁葉茂,遂成為生命常青的詩人大樹”。幾十年過去了,他仍然念念不忘與詩人趙健雄的交往(《詩人之樹常青》)。

      詩人啞樵回憶說:“有一段時間,內蒙古曾是中國的詩歌重鎮(zhèn)。雁北和阿古拉泰主持的《詩選刊》,影響力曾經堪比《詩刊》,是全中國以及世界華語詩人都心向往之的詩歌勝地;詩人趙健雄和尚貴榮主持的《草原·北中國詩卷》與詩人張廓、孫彬、默然等開拓的《這一代》交相輝映,北中國的天空朗月高懸,繁星燦爛?!?/p>

      詩人張?zhí)炷谢貞浾f:“八十年代,《草原》高張《北中國詩卷》大旗,內蒙古出版社推出《詩選刊》方陣,拔然眾山之上,赫然群峰之巔?!?/p>

      70后詩人廣子寫道:“當年《詩選刊》和《草原》以其聲勢浩大的詩歌造勢運動倍受詩壇矚目,并一度激活了內蒙古本土詩歌創(chuàng)作的熱情與繁榮,一批擁有個人才華和創(chuàng)作實績的優(yōu)秀詩人,聚集在《詩選刊》、《草原·北中國詩卷》周圍,他們的名字至今仍為后來者所津津樂道,并一度成為支撐內蒙古詩壇的中流砥柱?!保ā睹晒鸥咴脑娨馐赝罚?/p>

      70后詩人趙卡說:“趙健雄、尚貴榮主持的《北中國詩卷》,是眾多文學期刊里最燦爛的詩歌??涿磕晁木淼囊?guī)模,迄今無人超越。很多詩人都把入選《北中國詩卷》當作畢生的光榮?!?/p>

      盡管八十年代早已過去,但我們仍然有理由廣告天下:《北中國詩卷》所代表的,正是那個時代中國詩壇的最佳陣容、最強實力和全新追求。一顆又一顆“北中國之星”從高原上冉冉升起,裝點著天空和大海;它所引領的,絕不僅僅是當下眼前,而是中國新詩遼闊輝煌的未來。

      趙健雄先生有句狂言:“走到中國的任何一個城市、旗縣甚至一個偏遠的角落,憑著《北中國詩卷》編輯的身份,就可以找到同道和知音?!倍旰?,只要提起這段往事,他總是志得意滿,愛敘當年:“《北中國詩卷》這可能是我文學生涯中最有價值的工作。可以引為自豪的是,后來活躍在國內詩壇的中青年詩人,幾乎都在《草原》上發(fā)表過他們的作品,不少是處女作。那時國內有多少自費印刷的詩歌刊物與集子??!它們與手稿一起,都涌向《草原》這片碧綠的海洋。我們小心地梳爬,讓一切優(yōu)秀之作得見天日,讓它們放射出個性的光芒。”

      既然如此,為什么正當《北中國詩卷》如日中天之際,健雄卻突然轉身離去?顯然,這是個謎。他本人給出的答案更是撲朔迷離:“1991年,我非常惋惜地離開了多年居住與工作的呼和浩特,回到了江南,其中有個人的原因,也有其它方面的原因?!边@樣一種語氣,令我惆悵多年。

      他在回憶中寫道:“八十年代的中國新詩,擔當了太多的使命,幾乎整整一代人,對于寫詩這種文字不同方式的排列表現出如癡如醉的熱情。有人說,那個年代隨便哪一片樹葉掉下來都會砸著一個詩人。今天完全是另外一個年代和另外一種境況,詩歌成了圈子里的玩意兒,我稱之為沙龍游戲。即使像我這樣曾經狂熱地浸溺于詩歌的人,也變得對它不屑一顧。這個世界需要成熟的理性,而不是軟弱無力、似是而非的詩歌?!薄@當然是對他轉身離去的另一種解答。

      我一直想問健雄,假如生命可以再來一次,你還會選擇詩歌嗎?近日上他博客,搜到一篇舊文,其中有一段話,正可以剪下來回答我的問題:“我在《草原》的7年,正是中國新詩發(fā)展的鼎盛期,恰逢其盛,是歷史的幸運。對于個人來說,這也是我自己的盛年。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一部分,化作了一本雜志內外的若干行詩句。一切都成了歷史,如果生命可以選擇,也許我不會重復走過的道路,但對過去的歲月仍覺得珍惜與留戀。那個時代像風一樣很快過去了,但它的詩歌和詩歌精神卻永遠地留存下來。”

      九十年代以后,健雄一不讀詩,二不寫詩,卻還經常收到全國各地熟悉與不熟悉的詩人惠寄的詩集,他們仍然把健雄當成最親密的朋友。健雄幾次回呼,受到師友及編輯部同仁極其熱情的款待,直到今天,仍有當年的詩歌作者遠赴杭州看望健雄,這些人多數已不再寫詩,卻十分留戀那個年代人與人之間通過詩歌建立起來的單純與真摯的關系。

      今年7月26日忽接健雄電話,說他已到呼市,次日將赴錫林郭勒,青城只住一夜。我因事稍稍耽擱。晚九點,大雨忽來,打車,見吾兄于大學路金宇文苑。飲至夜深,依依別去。健雄生于1949年,看他雄心依舊,健步如風,哪兒有半點兒衰老跡象。只因我連日轟飲,體力難支,未能陪兄作雨夜長談,一路上悵恨久之。

      南歸二十年,健雄的勤奮令我吃驚。他幾乎每年都有新書問世,除去我所珍藏的詩集《明天的雪》,隨筆集《糊涂人生》、《都有病》、《濁世清心》之外,他還先后出版了隨筆集《拾酒樓醉語》、《天下零食》、《亂話三千》、《當代流行語》、《縱情聲色》、《危言警語》、《金匱問道》、《吃相》、《姑妄言之》、《白相經》等;文化專著《中國傳統(tǒng)石雕》、《時代的顏色:中國美院外傳》等。未能出版的著作尚有《文革辭典》、《靈感深處鬧革命》、《一個紅衛(wèi)兵的前世今生》等等。最有意思的是,他雖多次重申“一不看詩、二不寫詩”,然而還是言行不一地出版了詩集《最后的雨》。一場“明天的雪”飛到江南,終于化作“最后的雨”,從迷蒙的天空上紛紛落下。

      據我所知,健雄在江邊,并沒有洗手不干詩歌。他先在浙江省輕工業(yè)學校教書,一年多后進入《聯誼報》報社。前幾年他在《西湖》雜志社做兼職副主編,還親自向我約過詩稿?!捌缴苯?,雖然酒和詩歌讓人趨于虛幻,但那一段歲月又如何能夠忘記呢?我相信,將來梳理中國當代文學史乃至思想史,是不能夠跳過《北中國詩卷》的?!备`以為此話可收入他的《亂話三千》。

      他的理想還在:“人類進化史已經有幾百萬年,至今仍在半神半獸間彷徨,回過頭去,常常可以看見血腥,當然,也還有理想的光芒或閃亮。那么,這種光今天是越來越強大了?或者如此吧,至少我們希望如此。也正是抱著這種希望,我才來寫這本小書,而天朗氣清的秋季已經來了。趙健雄1997年10月30日于大運河邊拾酒樓?!保ā稘崾狼逍摹泛笥洠?/p>

      說來蹊蹺,健雄在《草原》待了7年,1985年3月他為我編發(fā)的第一組詩歌題目叫《北國之春》,1990年2月,他為我編發(fā)的最后一組詩歌題目叫《即將到來的冬天》。上帝啊,我似乎在冥冥中已經預言了自己和《草原·北中國詩卷》的命運。

      健雄回杭州后的第二年,我曾寄他一信,完全是手寫,龍飛鳳舞,少說也有兩三千字。閱后,他寫了一篇讀后感,收在隨筆集《糊涂人生》里,題為《難得真情》。其中一段是:“午后起來,收讀天男的來信,字里行間濃重的情意,令我胸中波起浪涌。待要回復,想給他寫幾個字,卻又感到無言。這才知道,用來搪塞,或應酬,都可用語言,真想交點兒心,這文字就不夠用了。”有時燈下翻到這一篇,一個失蹤的時代便踮著腳尖溜了我的書屋,并回身關緊了房門。

      2007年5月,健雄在他的博客上致我一函,題為《致天男書》,其中兩段是:“最近一期《草原》老兄的《釣雪樓丙戊詩鈔》十首拜讀,氣象非凡,以為你“敢將黑字鑄詩史”的狂言決非妄言,如果中國將來還有人寫真正的詩史而非官方或流行文化史,這一代舊體詩人中,恐怕無出兄之右者?!薄澳蠚w后我以文字入世,與詩歌漸行漸遠,酒也喝得少了,可以說愧對從前的師友。雖在外人尤其南人看來,仍算超然,但自己知道終究俗了。每當憶起在塞上的日子,兄的身影總晃動在最耀眼處。不多說了,祝你寫出更多的好詩,雖然時下的人間也許不要,但天要,地也要?!焙尬耶敃r尚未觸網,沒能及時看到為師的勉勵。直到三年后的一個冬寒之夜,我才無意間讀到他的這篇文字,內心大為感動,幾天后回他一首七律,題為《寒夜寄武林趙健雄師兄》:君悲世事我悲秋,萬里云緘恨未收。冷眼看人都有病,清江拾酒豈無樓。老來方竹更蕭瑟,自古陰山幾鶴鷗。釣雪樓頭兄弟在,年年草綠憶三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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