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承耀
(寧波市行政學(xué)院,浙江 寧波 315012)
全祖望,字紹衣,號謝山,自署鮚埼亭長,雙韭山民,學(xué)者稱他為謝山先生。浙江鄞縣(今寧波市鄞州區(qū))人。他一生與史學(xué)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極意搜集研究明史資料,尤其對明末的忠義之士樹碑立傳,寫了碑銘與傳記。其中《鮚埼亭集》卷二十七就有《沈太仆傳》。他輯錄《續(xù)甬上耆舊詩》中也有《沈太仆光文》。全祖望對沈光文充滿了熱情,詳細(xì)記述了他的一生主要活動,對沈光文在臺灣的業(yè)績作了介紹,稱沈光文為“臺灣文獻(xiàn),推為初祖”,為后人研究沈光文提供了極其重要的資料,但深為遺憾的是對沈光文的記述中,也出現(xiàn)了一些失誤,以至后來學(xué)人對沈光文的研究中產(chǎn)生負(fù)面影響。筆者在此作一些探討,以求方家斧正。
為什么全祖望熱衷沈光文的詩文收集,這就要了解清代初期的時代背景和全祖望所處年代的社會情況。
清初戰(zhàn)亂頻繁,遷界以及后來的興文字獄,致使明末清初的資料,特別是抗清復(fù)明的義士的文獻(xiàn)資料留下來極為稀少。浙東的張煌言、黃宗羲、魏耕、李鄴嗣等抗清義士的詩文都遭嚴(yán)禁。正如全祖望在選李鄴嗣的內(nèi)稿時說:“殘明甬上諸遺民,述作極盛,然其所流布于世者,或轉(zhuǎn)非其得意之作,故多有內(nèi)集。夫其內(nèi)之云者,蓋亦將有殉之、埋之之志而弗取洩,百年以來霜摧雪剝,日以陵夷?!薄皢韬?!諸公之可死者身也,其不可死者心也。昭昭耿耿之心,旁魄于太虛而棲泊于虞淵、咸池之間,雖不死,而從未易足以知之,其所恃以,為人所見者此耳,此即諸公昭昭耿耿之心也,而聽其消磨腐滅,夫豈竟晏然而已乎?”全祖望輯選《續(xù)甬上耆舊詩》始自乾隆九年(1744年),而清建立在1644年,恰好相距百年。到了乾隆年間,清王朝政權(quán)穩(wěn)固,一些政策有所調(diào)整,加之明史纂修,致使一些學(xué)者重視明史檔案資料收集。同樣,沈光文的詩文可能由于沈是抗清義士,在相當(dāng)長的時間內(nèi)也未刊行,直到乾隆十一年(1746年),范咸等《重修臺灣府志》藝文中才刊有沈光文的詩文。
《明史》修于康熙至乾隆間,對于南明的一些人諱言,使許多抗清義士的文獻(xiàn)散亂,致使史實(shí)及文獻(xiàn)沒有記載。為了明末的志士樹碑立傳,全祖望決心寫碑銘和傳記。他千方百計(jì)地搜集研究明末清初間的資料,尤其是搜集明末清初的歷史人物和歷史文獻(xiàn)更是不遺余力。他的《鮚埼亭集》就寫了數(shù)十個明末忠義人士的碑銘。全祖望的弟子蔣學(xué)鏞記述過其老師搜求南明遺民的遺文情況。他說:“先生念自明季迄今又百余年,不亟為蒐訪,必盡泯滅,乃遍求之里中故家及諸人后嗣,或悶不肯出者至為之長詭以請。其余片紙只字,得之織筐塵壁之間者,編次收拾,儼成足本?!闭銝|抗清斗爭長達(dá)20年之久,魯王在浙東留下史跡,發(fā)生了眾多的可歌可泣的史事和涌現(xiàn)出名垂青史的人物。這就成為全祖望收集南明史料的重中之地。
事實(shí)表明,沈光文出生鄞縣,與全祖望同為鄉(xiāng)里,且又參加魯王政權(quán)建設(shè)與抗清斗爭,諸如,參加錢塘江的“畫江之役”,紹興失守后,隨魯王到舟山、臺州、福建、廣東等地活動。沈光文的生活經(jīng)歷正是符合全祖望所撰寫的傳記要求。全祖望為求得沈光文的詩文,為此花了不少精力。
對于全祖望托人搜求沈光文遺作的事,他在著作中都有記載?!渡蛱蛡鳌分姓f:“會鄞人有游臺者,予令訪公集,竟得之以歸,凡十卷,遂錄入《甬上耆舊詩》?!痹凇渡蛱凸馕摹分杏衷疲骸坝枨蠊靡?,張侍御鷺洲巡臺時,嘗以書屬之而未達(dá)。今之臺守乃鄞人,然狙獪下流,不足語此,行當(dāng)博訪諸閩之好古者。茲所錄乃諸羅志中數(shù)首?!比嫱凇睹鞴侍退光稚蚬娂颉分羞€說:“太仆居海外者四十余年,竟卒于島,吾里中知之者少矣,況有求其詩者乎?吾友張侍御柳漁持節(jié)東寧,其歸也,為予言太仆之后人頗盛,其集完好無恙。予乃有意求之,適里中李生昌潮客于東寧,乃以太仆詩集為屬,則果鈔以來,予大喜,為南向酹于太仆之靈。嗚呼!陳宜中、蔡子英之遺文,尚有歸于上國者乎?是不可謂非意外之寶也?!?/p>
從上述的引文中,可以看到全祖望托人去臺灣搜集沈光文遺文的主要是二個人,一是張鷺洲,一是李昌潮,兩人都是浙江人。張鷺洲是張湄的字,號南漪,又號柳漁,浙江錢塘(今杭州市)人。乾隆六年(1741年),巡察臺灣兼司學(xué)正。全祖望為求得沈光文的詩文,曾給其寫過信,要求張湄搜集沈光文的著作。乾隆八年(1743年),張?jiān)竭^沈光文在臺故居,但沒有達(dá)到全祖望目的,僅抄錄沈光文的一些遺文。但從全祖望的《沈太仆傳》看,主要是康熙《諸羅縣志》。盛成曾經(jīng)說:“張湄因全祖望以書屬之,求沈公之集,曾至光文故居,見其未刊之遺集,完好無恙,其后人頗盛。是年四月離臺歸浙,時祖望左遷南歸在里。湄?cái)y回之材料,當(dāng)為黃叔璥《臺海使槎錄》、《諸羅縣志》與劉良璧之府志,錄入《續(xù)甬上耆舊傳》,詩僅諸羅志中數(shù)首:《葛衣吟》、《貸米于人無應(yīng)者》、《寄跡效人吟》三首,《吳正甫忽欲為僧以柬寄賦答》,俱不見今之諸羅志?!?/p>
李昌潮的情況不詳,但從全祖望“會鄞人有游臺者”、“適里中李生昌”記述中,可知其為全祖望的同鄉(xiāng),浙江鄞縣人,且為張湄的門生。盛成說:“根據(jù)張湄(巡臺御史)口述,因謝山嘗以書囑之。其歸也,為言沈光文之事,既見于《沈公詩集序》,為言徐孚遠(yuǎn)之事,亦必然之事耳。后來其門人李昌潮,又客于東寧,且為其師抄來光文之詩,自必也曾采訪孚遠(yuǎn)之往事無疑?!?。他所抄的沈光文詩,應(yīng)該來自周鐘瑄的《諸羅縣志》、黃叔璥的《臺海使槎錄》和劉良璧的《重修福建臺灣府志》。
全祖望不僅囑人搜集沈光文的詩文,而且在沈光文研究中也有貢獻(xiàn)。其主要表現(xiàn)是在搜集詩文基礎(chǔ)上,寫了《沈太仆傳》、《沈太仆光文》和《明太仆斯庵沈公詩集序》。另外,在一些文章中也有所涉及。
現(xiàn)存的諸家有關(guān)沈光文的傳記,當(dāng)推諸羅首任知縣季麒光最早,而且最有史料價值。季麒光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為諸羅縣令,來臺時,沈光文多次與其交往,稱季氏為“海外知己”,詩文“倡和過半”。由于季、沈關(guān)系密切,故季麒光所作的沈光文傳記可信度較高。他所作的《沈光文傳》收入其著作《蓉洲文稿》卷三之中。臺灣首任知府蔣毓英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修的《臺灣府志》是臺灣的第一部府志。該志卷九《晉紳流寓》有沈光文的傳記,也為季麒光所著。季麒光在《<沈斯庵詩>敘》中說:“余將問棹北還,為斯庵作小傳,載入志乘?!奔诀韫狻度刂尬母濉泛涂滴醵哪辍杜_灣府志》卷九中《沈光文傳》撰寫,此時沈光文還在世,因此,季氏所撰的沈光文傳記最具可信度,也有其史料價值。
全祖望的三篇有關(guān)沈光文文章,基本觀點(diǎn)來自季麒光的說法。
一是沈光文去臺灣的時間、原因,全祖望的記述與季麒光的說法幾乎一模一樣。季麒光的《沈光文傳》說:“辛卯年,從肇慶至潮州,由海道抵金門,督院李公聞其名,遣員致書幣邀之,斯庵不就。七月,挈其眷買舟欲入泉州,過圍頭洋,遇颶風(fēng),漂泊至臺?!比嫱闹髦幸彩侨绱?。全祖望在《沈太仆傳》中說:“辛卯,由潮陽航海至金門。閩督李率泰方招來故國遺臣,密遣使以書幣招之。公焚其書,返其幣。時粵事不可支,公遂留閩,思卜居于泉之??冢腋≈?,過圍頭洋口,颶風(fēng)大作,舟人失維,飄泊至臺灣。時鄭成功尚未至,而臺灣為荷蘭所據(jù)?!痹凇渡蛱凸馕摹分幸嘣疲骸靶撩?,由潮陽航海至金門。閩督李率泰方招來故國遺臣,密遣使以書幣招之。公焚其書,返其幣。時粵中巳不可支,公遂留閩,思卜居于泉之???,挈家浮舟,過圍頭洋口,颶風(fēng)大作,舟人失維,飄泊至臺灣。時鄭成功尚未至,而臺灣為荷蘭所據(jù)?!?/p>
二是沈光文到臺的時間早于鄭成功。這一點(diǎn),全祖望的看法與季麒光是一致的。季麒光在《沈光文傳》中說:“及鄭大木掠有其地,斯庵以客禮相見?!笔Y毓英的康熙《臺灣府志》中有季麒光所撰的《沈光文列傳》也提到:“及鄭大木掠有其地,斯庵以客禮相見?!编嵈竽?,指鄭成功。鄭成功,原名鄭森,字大木。明清之際收復(fù)臺灣的名將。斯庵是沈光文的號。全祖望所撰著作中,也明確提到沈光文早于鄭成功到臺灣。全祖望說:“辛丑,成功克臺灣,知公在,大喜,以客禮見。時海上諸遺老多依成功入臺,亦以得見公為喜,握手勞苦。成功令麾下致餼,且以田宅贍公。公稍振?!彼摹渡蛱凸馕摹芬灿邢嗤挠涊d。
三是對于沈光文在臺的地位和作用評價。全祖望與季麒光都給予沈光文極高評價。季麒光在《跋沈斯庵雜記詩》云:“從來臺灣無人也,斯庵來而始有人矣;臺灣無文也,斯庵來而又始有文矣?!比嫱c季麒光一樣對于沈光文的詩文予以很高的評價。他的《沈太仆傳》與《沈太仆光文》中都這樣評價沈光文:“公居臺三十余年,及見延平三世盛衰。前此諸公述作,多以兵火散佚,而公得保天年于承平之后,海東文獻(xiàn),推為初祖?!?/p>
四是沈光文與閩浙總督姚啟圣的關(guān)系。全祖望與季麒光都有相同的認(rèn)識。季麒光在《沈光文傳》云:“當(dāng)斯庵之在廈門也,與將軍施侯為舊識,及侯安撫東寧,斯庵出謁,侯慰問夙昔。斯庵仍著僧衣,不改初服??偠缴俦R粲跁蠛M趵先伺e事,與斯庵友善,后知斯庵尚在,許贈資回籍。姚公死,其事遂寢,斯庵亦遂不能作歸計(jì)矣?!比嫱凇渡蛱蛡鳌放c《沈太仆光文》也有記載:“大兵下臺灣,諸遺臣皆物故,公亦老矣,閩督姚啟圣招公,辭之。啟圣貽書訊曰:‘管寧無恙?’應(yīng)許遣人送公歸鄞,公亦頗有故鄉(xiāng)之思,會啟圣卒,不果。”《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總督福建世襲輕車都尉會稽姚公神道第二碑銘》中,全祖望亦云:“前明故太仆沈光文,鄞人也,從亡海上,由浙而粵而閩者廿年,避地于臺灣,其依鄭氏者亦廿年。成功沒,太仆以經(jīng)不克負(fù)荷,頗有諷刺,幾為所殺,乃削發(fā)為頭陀。至是,老矣,公遣人首致問曰:‘管寧無恙?’將具扉屨送之還。公薨,太仆亦竟野死于臺?!?/p>
當(dāng)然,全祖望的沈光文研究是在沈光文去世百年之后,在繼季麒光說法的同時,研究視野也有拓寬,主要體現(xiàn)在二個方面:
一是增補(bǔ)了內(nèi)容。季麒光的《沈光文傳》有600多字(含標(biāo)點(diǎn)),全祖望的《沈太仆傳》為1100多字(含標(biāo)點(diǎn)),約多1.8倍。而《續(xù)甬上耆舊詩》中《沈太仆光文》達(dá)1300字,約增多2倍。根據(jù)張湄從臺灣帶來的沈光文詩文及張湄對沈氏后裔的調(diào)查材料,全祖望所著的《沈太仆傳》等文獻(xiàn),增補(bǔ)了內(nèi)容。比如,沈光文遭鄭經(jīng)迫害的事。季麒光的《沈光文傳》說:“斯庵知經(jīng)不能用人,且以一賦寓譏諷,為忌者所中,乃改服為僧,入山不出”。全祖望的傳記更為詳細(xì)。全祖望說:“已而成功卒,子經(jīng)嗣,頗改父之臣與父之政;軍亦曰削。公作賦有所諷,乃為愛憎所白,幾至不測。公變服為浮屠,逃入臺之北鄙,結(jié)茅於羅漢門山中以居?;蛞院醚越庵督?jīng),得免。山旁有曰加溜灣者,番社也。公于其間教授生徒,不足則濟(jì)以醫(yī)。嘆曰:‘吾廿載飄零絕島,棄墳?zāi)共活櫿?,不過欲完發(fā)以見先皇帝于地下,而卒不克,其命也夫!’。已而經(jīng)卒,諸鄭復(fù)禮公如故。”季麒光說沈光文因譏諷鄭經(jīng),“改服為僧,入山不出”,沒有具體地點(diǎn),全祖望則認(rèn)為“結(jié)茅于羅漢門山中以居?!庇辛司唧w地點(diǎn),即“羅漢門”。再如,季麒光在文中,對于沈光文的最后歸宿寫了這樣幾句話,說福建總督姚啟圣與沈光文有交往:“許贈資回籍。姚公死,其事遂寢,斯庵亦遂不能作歸計(jì)矣?!钡嫱摹渡蛱蛡鳌分?,記述詳細(xì)了。對于沈光文的卒地不僅有明確地點(diǎn),“尋卒于諸羅,葬于縣之善化里東堡”,而且提到“公之后人,遂居諸羅。今繁衍成族?!薄独m(xù)甬上耆舊詩》中更是說:“公之后人遂居諸羅,今聞其繁衍成族云?!边@里的“聞”,指張湄告訴全祖望“太仆之后人頗盛”之消息。季麒光的《沈光文傳》寫作時,沈光文還在世,對于沈氏死后的事當(dāng)然無法記述。而全祖望不但閱讀過有關(guān)沈光文的傳記,而且聽過張湄說起的沈氏繁衍的消息,他所撰的沈光文傳記中,寫了沈氏去世后的情況是情理之中。這不可能在季麒光著作中出現(xiàn)。
二是對季麒光的一些觀點(diǎn)提出自己的看法。全祖望對季氏《沈光文傳》中一些提法有不同的看法。比如,沈光文是不是沈一貫的“世孫”。沈一貫(1537~1615年),字肩吾,又字不疑、子唯,號蛟門,鄞縣櫟社(今寧波市鄞州區(qū)石碶街道)人。隆慶二年(1568年)進(jìn)士。歷任吏部左侍郎等職,后升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離開京城,家居十年后去世。贈太傅,謚文恭。故有文恭公之稱。季麒光認(rèn)為沈光文是沈一貫的世孫。他在《沈光文傳》中說:“沈光文,四明故相文恭公世孫,字文開,別字斯庵。以恩貢歷仕紹興、福州、肇慶之間,由工部郎中加太仆寺少卿。”蔣毓英的康熙《臺灣府志》卷九載有季麒光撰寫的《沈光文列傳》亦云:“沈光文,字文開,別號斯庵,浙江鄞縣人;故相文恭公世孫。以副車恩貢,歷仕紹興、福州、肇慶之間?!?/p>
全祖望不同意季麒光的看法。他說:“沈太仆光文,字文開,一字斯庵,鄞人也?;蛞詾槲墓Ч螅且??;蛟徊颊揪女犞蟆!比嫱摹娥献逋怼愤€提到南湖沈氏來自鄞縣櫟社,分為二族,一為沈一貫,一為沈九疇和沈光文。全祖望云:“南湖沈氏,亦自櫟社來,然非句章之族也。大學(xué)士謚文恭一貫,左春坊、左諭德延嘉,二望?!薄坝帜虾蚴希@于神廟時,然又為一族。布政使九疇,從亡大仆少卿光文,二望?!闭f明沈光文與沈九疇同屬櫟社沈氏。從全祖望的《甬上族望表》中,我們可以看到,沈九疇與沈光文的關(guān)系較為密切,明確否定沈光文為沈一貫的后裔,基本認(rèn)定沈光文是沈九疇之后。當(dāng)然,鄞縣的《櫟社沈氏宗譜》并沒有列入沈光文的世系,只是在“贈言”欄目之中輯錄全祖望的沈光文傳記。臺灣的《斗南沈氏族譜》卻說:“始祖浙江寧波府鄞縣東門內(nèi)人氏,古宅入清之后改作浙江提督衙門?!?/p>
全祖望在沈光文研究中有其重要貢獻(xiàn),但對于這位清代的浙東史學(xué)大家所撰的有關(guān)沈光文三篇文獻(xiàn),只要加以細(xì)心研究,也會發(fā)現(xiàn)其美中不足,存在著疏漏和失誤。
筆者拜讀過全祖望的《沈太仆傳》、《沈太仆光文》及《明故太仆斯庵沈公詩集序》三篇著作,進(jìn)行一定研究,發(fā)現(xiàn)全祖望對沈光文事跡的記述確有失誤之處,主要有如下幾處:
第一,清軍攻克臺灣時間有誤。全祖望在他著作中,認(rèn)為清軍攻克臺灣的時間是康熙十二年(1673年)。他在《沈太仆傳》說:“癸丑,大兵下臺灣,諸遺臣皆物故,公亦老矣,閩督姚啟圣招公,辭之。啟圣眙書訊曰‘管寧無恙?’。因許遣人送公歸鄞。公亦頗有故鄉(xiāng)之思,會啟圣卒,不果?!薄独m(xù)甬上耆舊詩》所載的《沈太仆光文》中亦云:“癸丑,大兵下臺灣,諸遺臣皆物故,公亦老矣,閩督姚啟圣招公,辭之。”癸丑,即康熙十二年(1673年),臺灣在鄭氏統(tǒng)治之下。清軍攻克臺灣時間應(yīng)是癸亥,即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全祖望有誤。
事實(shí)表明,清軍攻占臺灣的時間應(yīng)為癸亥(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這在清初的一些文獻(xiàn)資料都有記載。據(jù)施瑯《靖海紀(jì)事》下卷載,癸亥八月十一日(1683年10月1日),施瑯率兵,配備船只,自澎湖出發(fā)赴臺。八月十三日(10月3日)抵臺灣鹿耳門。鄭克塽率劉國軒、馮錫范等文武官員,預(yù)制朝廷旗號,鼓樂以迎大軍。八月十八日(10月8日),軍民削發(fā)。江日昇的《臺灣外記》、阮旻錫的《海上見聞錄定本》,對于清軍攻占臺灣的時間都為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八月?!逗I弦娐勪洝范ū驹疲骸鞍嗽率迦眨④娊y(tǒng)率大船至臺灣,百姓壺漿相繼于路,海兵皆預(yù)制清朝旗號以待,克塽等以次出竭,皆謝不殺之恩,將軍俱禮遇之?!笔┈樖乔遘姽タ伺_灣的直接指揮者,阮旻錫是鄭氏的幕僚,對鄭氏集團(tuán)事跡特別熟悉。這兩個人的記述時間是可信的。
當(dāng)然,臺灣早期的府志也可以佐證。臺灣首任知府蔣毓英,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修康熙《臺灣府志》。這是臺灣歸入清廷版圖的第二年。府志云:“康熙二十二年,八閩總制姚偵知底蘊(yùn),用間諜陰赍札付到臺,離散其左右,以傅為霖為內(nèi)應(yīng),垂成而事泄,為霖遇害。是年,皇上赫然震怒,指授方略,特簡靖海將軍侯施統(tǒng)率舟師。六月專征,由銅山直抵八罩澳,取虎井、桶盤嶼,克之。誓死戒嚴(yán),不許妄殺一人。由是而百神效靈,海不揚(yáng)波。咸水苦軍士,而海岸忽涌甘泉,眾無渴患。一戰(zhàn)而澎湖克復(fù)??藟u心膽墮地,識天命之有歸。遂納款歸誠?!彼暮糜鸭诀韫庠凇杜_灣志書前序(代周又文憲副)》中也云:“癸亥六月,大將軍施公奉命專征,帆檣所指,首克澎湖。八月,鄭克塽率其宗黨臣僚納款輸誠?!笔Y毓英的康熙《臺灣府志》與季麒光的府志序明確表明清軍克臺時間為康熙二十二年,即癸亥年,公歷1683年??梢?,全祖望的“癸丑,大兵下臺灣”的說法有誤。
第二,把諸羅縣令季麒光說成李麟光、季麟光。季麒光,字圣昭,江蘇無錫人??滴跏迥辏?676年)進(jìn)士。初任內(nèi)閣中書,后出任福建閩清縣令??滴醵辏?684年),清廷在臺灣設(shè)立一府二縣,隸福建省。季麒光奉調(diào)赴臺,首任諸羅縣令,頗有政績。這在康熙《臺灣府志》與康熙《諸羅縣志》中有記載。蔣毓英的《康熙臺灣府志》載:“諸羅縣知縣季麒光”,并作注:“無錫縣人,進(jìn)士。”高拱乾的康熙《臺灣府志》亦云:“諸羅縣知縣,季麒光,江南無錫縣人,丙辰進(jìn)士,康熙二十三年任。博涉書史,所著詩文極清麗、整贍。二十四年以憂去。”《諸羅縣志》卷三《秩官志》中“秩官”與“列傳”中都有季麒光記載?!吨裙佟吩疲骸爸h,季麒光,江南無錫人,丙辰進(jìn)士,康熙二十三年任。”《列傳》亦云:“季麒光,無錫人??滴醣竭M(jìn)士,二十三年知縣事?!辈恢裁丛颍嫱谒纳蚬馕牡膫饔浿袇s寫成李麟光或季麟光。他在《沈太仆傳》中談到清軍攻克臺灣后說:“諸羅令李麟光,賢者也。為之繼肉繼粟,旬日一候門下?!痹凇渡蛱凸馕摹分邪选袄铟牍狻备臑椤凹诀牍狻保撐妮d:“啟圣貽書訊曰:‘管寧無恙?’。因許遣人送公歸鄞。公亦頗有故鄉(xiāng)之思,會啟圣卒,不果。而諸羅縣令季麟光賢者也。為公繼肉繼粟,旬日一候門下。”“諸羅季大令麟光序公詩曰:‘從來臺灣無人也,斯庵來而始有人矣。臺灣無文也,斯庵來而始有文矣’。斯庵學(xué)富情深,浮沉于蠻煙瘴雨者三十余年,凡耳目所及,無巨細(xì)皆有記載,其間如山水、津梁、禽魚、果木,大者紀(jì)勝尋源,小者辨名別類,真有心人哉!”
第三,把沈光文所著的《花草果木雜記》說成《花木雜記》。沈光文所著,在季麒光的《沈光文傳》和蔣毓英康熙《臺灣府志》中都記述為6篇,即《臺灣賦》、《東海賦》、《檨賦》、《桐花賦》、《芳草賦》及《花草果木雜記》。季麒光的《沈光文傳》中云:“為海外遺民,斯庵之志苦,而其遇亦艱矣。所著《臺灣賦》、《東海賦》、《檨賦》、《桐花賦》、《芳草賦》及《花草果木雜記》、古近體詩,俱系存稿,未及梓行。”蔣毓英的康熙《臺灣府志》卷九《人物》亦云:“于目加溜灣番社傍教授生徒,兼以醫(yī)藥濟(jì)人。所著文有《臺灣賦》、《東海賦》、《檨賦》、《桐花賦》、《芳草賦》及《花草果木雜記》。”周鐘瑄所修的《諸羅縣志》在《寓賢》中提到沈光文,說其“所著有《臺灣賦》、《東海賦》、《檨賦》、《桐花賦》、及《花草果木雜記》。”卷十《物產(chǎn)志·果之屬》談到臺灣水果椰子、檨(芒果)、釋迦果(荔枝)、橘、柑等水果時,都引了沈光文雜記,這表明沈光文雜記包含水果內(nèi)容,其名應(yīng)為《花草果木雜記》。上述三種文獻(xiàn)都為康熙年間文獻(xiàn)。前二種為季麒光所著,當(dāng)時沈光文還在世。且季、沈有私交,有可信度。后一種修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其不少材料來自首任諸羅縣令季麒光的《蓉洲文稿》,與季麒光所著沈光文傳內(nèi)容相同。但全祖望所記述的有差異,其中5篇相同,而把《花草果木雜記》說成《花木雜記》。他在《沈太仆傳》和《沈太仆光文》中都這樣記述:“所著《花木雜記》、《臺灣賦》、《東海賦》、《檨賦》、《桐花賦》、《芳草賦》、古今體詩,今之志臺灣者,皆取資焉。”
全祖望是浙東學(xué)派的重要代表,他一生成就非凡,經(jīng)學(xué)、史學(xué)、文學(xué)卓有成就。阮元曾經(jīng)說:“經(jīng)學(xué)、史才、詞科三科者,得一足以傳,而鄞縣謝山先生兼之。”但他的史學(xué)成就、校勘考證尤為突出,所著明末忠烈傳記,更為人稱道。由于全祖望在清代史學(xué)研究的地位,他所撰的《沈太仆傳》和《沈太仆光文》等文獻(xiàn)對后世發(fā)生一定影響,引用其文者不少,主要有二種形式,下面對此作一分析。
第一種是抄錄全祖望《沈太仆傳》、《沈太仆光文》文章,主要有李元度的《國朝先正事略》、蔣師轍的《臺灣通志稿本》及1928年的《櫟社沈氏宗譜》等,都有1000多字,但僅作少量變動。比如,道光年間的李元度的《國朝先正事略》卷四十六的《沈斯庵先生事略》節(jié)錄了全祖望《沈太仆傳》內(nèi)容,但有多處變化:
一是開頭增了這樣一段話:“烏呼!淪桑改革之際,貞臣遺老有托而逃者,眾矣!而蹤跡莫奇于四明沈先生?!边@是全祖望《沈太仆傳》所沒有的。
二是篇末增補(bǔ)明末遺民張士橢介紹。附在沈光文后面李元度在該文最后對其作了介紹:“張先生士橢者,惠安人。崇禎癸酉副榜。明亡,遁跡臺灣,居?xùn)|安坊。杜門不出,日以書史自娛。辟谷三年,惟食茶果。壽至九十九,乃終?!?/p>
三是少了“或以為文恭公之后,非也。或曰布政司九疇之后”的句子。
四是把全祖望的“公”(指沈光文)改為“先生”。全祖望在他的《沈太仆傳》及《續(xù)甬上耆舊詩》中的《沈太仆光文》,把沈光文簡稱為“公”,李元度在《沈斯庵先生事略》則稱“沈先生”,文中皆稱“先生”。
五是個別文字有不同。具體列表如下:
全祖望《沈太仆傳》 李元度《沈斯庵先生事略》累遷太仆寺卿 累遷太仆卿聞粵中方舉事 聞粵中方建號且以田宅贍公,公稍振 且以田宅贍之思卜居于泉之???,挈家浮舟過圍頭洋口,颶風(fēng)大作 思卜居于泉州之??冢〖曳赫?,忽颶風(fēng)大作公作賦有所諷,乃為愛憎所白,幾至不測 先生作賦有所諷,或讒之,幾至不測癸丑,大兵下臺灣 癸丑,王師下臺灣
癸丑,大兵下臺灣 癸丑,王師下臺灣閩督姚啟圣招公,辭之 閩督姚啟圣招之,先生辭啟圣貽書訊曰 啟圣貽書問訊曰尋卒于諸羅,葬于縣之善化里東堡 尋卒于諸羅,葬焉。后人遂居臺,蕃衍成族及見延平三世盛衰 目見鄭氏三世盛衰會鄞人有游臺者,予令訪公集,竟得以歸 邑子全謝山,嘗令游臺者訪先生文集,竟得之以歸
從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到,李元度的《國朝先正事略》基本抄自全祖望的《沈太仆傳》,文字相等,所變內(nèi)容不多。
第二種是文字減少,僅三四百字。其所述與基本觀點(diǎn)仍不出全祖望文章的范疇。陳壽祺重纂《福建通志》卷二二五《明隱逸傳》中沈光文記述、李瑤的《南疆逸史·摭遺》卷四《浙東監(jiān)國諸臣·徐孚遠(yuǎn)傳附沈光文傳》、徐鼒《小腆記傳》卷五十七《遺臣》及趙爾巽的《清史稿》卷五OO《列傳》中沈光文傳,字?jǐn)?shù)只有三四百字。當(dāng)然,個別字亦有所變化。為說明問題,我們以李瑤的《南疆逸史·摭遺》卷四《浙東監(jiān)國諸臣》所附的沈光文傳作為例文,今節(jié)錄其全文:
“沈光文,字文開,號斯庵,鄞人。以明經(jīng)入貢,乙酉,豫畫江之師,授太常博士。已從長垣,豫瑯江軍事,進(jìn)工部郎。軍潰,扈監(jiān)國不及,走肇慶,累遷太仆寺卿。辛卯,由潮陽至金門。閩督李率泰密以使招;拒之,焚其書,返其幣。時將卜居泉之???,挈家航海。颶風(fēng)作,失維飄泊至臺灣。時鄭氏未至,猶為荷蘭地,乃從之,受一廛,極旅人之困。及成功至,知光文故在,喜甚;以客禮見。時令致餼,撥田宅贍之。亡何,成功卒;諸臣欲再奉魯王監(jiān)國,光文從之。壬寅,玉(王)遽薨,議遂寢。鄭經(jīng)嗣立,頗改父之政,諷以詩,幾得禍。因變服逸至羅漢門,結(jié)茆以居;授徒自給,不足則濟(jì)以醫(yī)。嘆曰:‘吾二十年飄零絕島、棄墳?zāi)共活櫿撸挥臧l(fā)以見先帝。而卒不克,其命也夫’!癸丑,臺灣歸附,光文雖老,而巋然獨(dú)存。制軍姚公啟圣貽書曰:‘管寧無恙耶’?尋卒于諸羅。按其居臺凡三十年,蓋及見延平三世之盛衰云。
摭遺曰:閩自無余造國,臺海素外版圖。洎鄭氏開疆,群賢輳集,而闇公、斯庵籍作寓公以隱,副其志之不食周粟以死,是又古來殉難之一變局也。夫闇公崎嶇謀國,若欲求一當(dāng)而不能。而斯庵則孤立海隅,初無作為,似宜附諸外臣之列。然推其心,則非甘于鄭氏而已者;故得于闇公傳后類次之?!?/p>
對照全祖望《沈太仆傳》和《沈太仆光文》,李瑤的《南疆逸史摭遺》主要增加二處。一處是增加“成功卒,諸臣欲再奉魯王監(jiān)國,光文從之。壬寅,王遽薨,議遂寢?!绷硪惶幨亲詈笠欢巍稗z曰”。其基本內(nèi)容和觀點(diǎn)依然與全祖望一致。
考察有關(guān)方志和文獻(xiàn),我們發(fā)現(xiàn),全祖望以后的不少方志和文獻(xiàn),諸如光緒《鄞縣志》、民國《重修浙江通志》及李瑤、徐鼒、李聿求、趙爾巽等著作都繼承了全祖望的觀點(diǎn)和基本內(nèi)容,既有準(zhǔn)確的一面,也有失誤的一面。我們可以《小腆紀(jì)傳》和光緒《鄞縣志》為例,徐鼒和董沛既繼承全祖望正確的內(nèi)容,也繼承了不正確的觀點(diǎn)。
從全祖望的《沈太仆傳》與《沈太仆光文》看,有關(guān)乙酉、辛卯間沈光文大陸抗清的記述,全氏比季麒光的《沈光文傳》有所展開。季氏只有“以恩貢歷仕紹興、福州、肇慶之間,由工部郎中加太仆寺少卿?!倍嫱摹渡蛱蛡鳌吩疲骸耙悦鹘?jīng)貢太學(xué)。乙酉,豫于畫江之師,授太常博士。丙戌,浮海至長垣,再豫瑯江諸軍事,晉工部郎。戊子,閩師潰而北,扈從不及,閩粵中方舉事,乃走肇慶。累遷太仆寺卿?!逼洹渡蛱凸馕摹穬H改一個字,即“累遷太仆寺卿”改為“晉太仆寺少卿”。
對于乙酉、辛卯間的沈光文抗清,類比徐鼒、董沛的所著,其基本內(nèi)容與季麒光不同,而與全祖望相同。徐鼒?jiān)疲荷蚬馕摹耙悦鹘?jīng)入貢。乙酉年,弘光元年豫畫江之師,魯監(jiān)國授太常博士。已從至長垣,進(jìn)工部郎。軍潰,扈監(jiān)國不及,走肇慶。永歷帝擢太常寺卿?!倍娴墓饩w《鄞縣志》亦云:“以明經(jīng)貢太學(xué),乙酉豫于畫江之師,授太常博士。丙戌從魯王次普陀,再預(yù)瑯江諸軍事,由工部郎中晉太仆少卿。戊子,閩師潰,扈從不及,乃走肇慶。遷太仆卿,奉差廣東監(jiān)軍?!惫饩w《鄞縣志》所記載比全祖望多了“魯王次普陀”、“奉差于廣東監(jiān)軍”。上述二段引文的基本內(nèi)容與全祖望《沈太仆傳》所述的幾乎一模一樣。
但是,我們應(yīng)該看到全祖望的沈光文研究中負(fù)面影響,對后來學(xué)人研究也起到不好的導(dǎo)向。一些明顯錯誤被后人所繼承。比如,清兵攻克臺灣時間應(yīng)為“癸亥”年,即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但全祖望的著作中卻這樣說:“癸丑,大兵下臺灣。”諸羅令應(yīng)為季麒光,全祖望卻說成“李麟光”和“季麟光”,明顯有誤??墒牵笕司次匪氖穼W(xué)上的地位,不少學(xué)者既不指出其錯誤,也不作更證,而是對其完全繼承。李元度、李瑤、董沛、趙爾巽都是如此。不但事跡大同小異,而且遣字造句多為類同。李元度在《國朝先正事略》中說:“癸丑,王師下臺灣,諸遺臣皆物故,先生亦老矣。”并說:“諸羅令李麟光,賢者也,為粟肉之繼,旬日一侯門下?!倍嬲f:“癸丑,大兵下臺灣,閩督姚啟圣招光文,辭之。啟圣貽書曰:‘管寧無恙’,將資遣回籍,會啟圣死,竟不能歸,因家焉。諸羅令李麟光,為之繼粟繼肉,旬日一侯門下?!壁w爾巽的《清史稿》亦云“康熙癸丑年,王師下臺灣,閩督姚啟圣招之,光文辭。啟圣貽書問訊曰:‘管寧無恙?’且許遣人送歸鄞,會啟圣卒,不果。而諸羅令李麟光,賢者也,為粟肉之繼,旬日一候門下?!?/p>
直到當(dāng)代,一些學(xué)者還以訛傳訛,依然沿用全祖望的錯誤說法??飦喢髦骶?、王永鍵撰寫的《全祖望評傳》就是例證?!度嫱u傳》說:“康熙十二年(1673年),大兵下臺灣,諸遺臣皆物故,公亦老矣,閩督啟圣招公,辭之,后卒于諸羅。”康熙十二年(1673年),即“癸丑”年。這是全祖望的說法。清軍下臺灣,不是“癸丑”年(康熙十二年),而是“癸亥”年(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王永鍵教授的這種說法,正是沿用全祖望的錯誤說法。
上述事告訴我們: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全祖望是擅長考證的著名史學(xué)家,但不可能沒有缺點(diǎn)和局限,著作中的失誤之處,在所難免。對于后人應(yīng)該實(shí)事求是地評價,堅(jiān)持務(wù)實(shí)求真,肯定其對的,指出其錯的。不加分析地一味崇拜、盲目追隨,只能以訛傳訛。
[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