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河
它方圓不過一百尺,坐落在城市的最中心地帶,兩條主干道環(huán)繞著它,故被稱為“街心”。它里面種植了不少花花草草,一年四季春意盎然、花開不斷,于是人們稱它為“街心花園”。在它的左手旁是巍峨的市政大樓,右手旁則是本城最大的新華書店,往前面走一點(diǎn)兒,就是電影院和大百貨商店。
街心花園其實(shí)并不大,充其量只能稱之為花壇。里面的花草也很普通,還栽了幾棵樹。讓人印象最深的是,居中屹立的那棵雪松高大威猛,像一個大哥哥一樣守護(hù)著花園里的一切葳蕤?;ú菀约把┧稍诮中牡幕▔锶杖諒P磨,間或探起頭來打量過往的車輛和人群。路過花壇的人們,閑暇時也會偷窺一眼花草的生活,瞧那西風(fēng)撩撥蟹爪菊的粉臉,青蛙向美人蕉示愛,白粉蝶在玫瑰花叢中風(fēng)流快活……看到這些,誰的臉上都會不自覺地展露出一絲愜意的微笑。到了晚上,街心花園成了情侶們約會碰面的最佳場所。卿卿我我之后,迅速地進(jìn)入下一個主題,或者逛街購物,或者買袋爆米花上影院,夏天時還能到旁邊的飲冰室和啤酒屋小酌一番。人們對街心旁的高樓大廈多不在意,友人相聚碰頭什么的,均不提什么大廈、什么會所,而是相約街心花園,不見不散。
好東西總是存在于記憶當(dāng)中的。如今,“街心花園”這個名詞已經(jīng)是個過去時——不久前,城市新來的主政者率眾巡視城市建設(shè),說街心花園太過老土,有礙觀瞻。于是,市政部門連夜動手將其拆除。那天我正好路過,拆除現(xiàn)場讓人印象深刻,我稱之為血腥——花園的鐵欄桿被整個拔除,那么粗暴,就像古代女犯人遭了拶指之刑;花草被抽筋剝皮般連根拔起,花草賴以生存的土壤被整車傾倒進(jìn)了河溝彎汊;街道到處散落著曾經(jīng)鮮活的生命殘骸,它們被碾落成泥,全然喪失了當(dāng)初的曼妙與妖嬈。最悲劇的莫過于那棵雪松,被攔腰鋸斷,樹冠被肢解,樹根像一顆披頭散發(fā)滾落在地的巨大頭顱,垂淚而視過往的人群……世間萬物均是有靈性的,花草樹木亦是如此,只是人們無暇聆聽或者干脆漠視。
街心花園被拆除后,遵照有關(guān)方面的指示,鋪上了水泥地面。兩條交會的街道霎時豁然開朗,一眼能望得到頭,但是車禍和人車剮蹭的事件也隨之屢屢發(fā)生,交警只好裝上紅綠燈、添上斑馬線來疏導(dǎo)車流和人群。如此似乎仍不能解決問題,不得不每日派上三五個交警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擺個姿勢作稻草人狀。當(dāng)初不是這樣的,街心花園未被拆除的時候,車輛和人群自覺地在花壇的四周環(huán)繞而行,南來北往,互不干擾,并未常常發(fā)生交通事故。我懷念那片花草、那棵雪松,我更懷念當(dāng)初街心花園的安寧和諧……
(莉 莉摘自《雜文月刊》2013年1月上,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