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常流連于山水之間,自古以來便倚山而駐、逐水而居。可是若沒有了草木,山水將會寂寥無比。而人們之所以背山臨水,皆因山有木而成佳境,水有草而成豐盈。山水與草木,密不可分,若是獨有山水,則會多了一分蒼涼。
而草木常常會點染著我們的心境。春朝遠眺,嶺樹青青,便頓生欣喜之意。而望陌旁芳草萋萋,則易起離愁。一棵樹的蔥蘢,常常也讓心底的希望瘋長成林;一株草的樸素,也會使平凡的我們更加堅強。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與草木之間,總會有著共通的東西。
而更多的時候,草木的姿態(tài)也會因我們的心緒而變幻?!昂鲆娔邦^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這是春日的少婦見春光易逝,而涌起的一種思念?!斑h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這是長亭短亭之間,離情別意的蔓延。歡樂時,草木都在眼中翩翩起舞,失落時,樹和草都搖曳著無盡的蕭瑟。
在這北方的群嶺之間,每到秋深涼重,周圍的山色便斑斕起來。五花山在陽光下,將一種感動直印進心底。紅楓黃楊,青松白樺,種種色彩,在深淺濃淡之間,團團簇簇,仿若畫卷天成。沒有了往日見葉黃而凄然的聯(lián)想,也沒有了平時見葉飛而落寞的眼神,那些山上的樹就這樣燦爛著,溫暖著心中正在經(jīng)霜的夢想。
甚至覺得,那些秋日的樹,比之春夏,更具風(fēng)韻。所以,再見到一棵在風(fēng)中葉落如蝶的樹,便覺其枝丫間更為疏朗,仰頭而望,無數(shù)的枝將藍天刺劃得支離破碎。就像我們的人生,謝盡繁華之后,才是生命的本真,立于天地之間,風(fēng)清月明。
兒時常在秋天的夜里,去大草甸上看人們放火燒荒。那些枯黃的草,在火焰中欣然而舞,或者,火焰就是草最后的身影,唯一的綻放。而明年春天,那些新綠便會從大地上叢涌而出,再無枯敗的身軀將它們阻擋。一如我們在某些際遇中,也要在心底燃一把火,焚盡那些無望而仍然糾纏著的欲望,飛灰化作土壤,如此,那些嶄新的希望和夢想才能綠遍生命。
當一場大雪落下,草木便煥發(fā)出了另一種精彩。它們在呼嘯的北風(fēng)里,宛若再度綻放,瓊枝玉葉,站成人們眼中獨有的風(fēng)景。而在冰封雪蓋之下,在它們枯冷的身軀之中,卻從不曾斷絕過生機。在人生的冬季里,我們也應(yīng)如草木般,將那些寒冷變成美麗的點綴,并努力積蓄著力量,春風(fēng)來時,便再度綠意盎然。
記得少年時,母親養(yǎng)花,家里有許多盆花。有一次,母親在一個空花盆里新盛了土,想種花??墒?,由于事忙,母親竟忘了根本沒有在其中埋入花種,依然時常澆水。某一天,竟然花盆中也生出芽來,待其長出葉子之后,才知是一棵最普通的草。原來,花盆的泥土里,有著草籽的存在。其實我們的希望,有時便如那些泥土中的草籽,我們似乎已經(jīng)遺忘,似乎已經(jīng)不察,可是,當有水澆灌時,便破土而出。
草就是這樣平凡而堅強,一如太多的人。生命本就是平凡的疊影,不辜負一棵草的秋黃春綠,才能讓平凡的人生綻放出最深沉的幸福。
常常傷感于路旁那些被修剪成各種形狀的樹,覺得那份美的背后是桎梏與傷殘;也常常感嘆于小區(qū)里那些被割得極齊整地草坪,認為那些草被困囿的同時又無法恣意生長??墒菨u漸地我便釋然,那些樹那些草雖然不能隨意長成自己的形狀,可是它們依然年年綻綠,從不因刀剪的威逼而放棄生機。是的,有時生活封鎖了我們,只要我們的心不枯死,生活便永遠不會是一汪死水,我們依然會在生活中綻放最美的姿態(tài)。
讓心靈徜徉于草木之間,生命便會靈秀而自然,風(fēng)走云度,飛雨飄雪,都能從容而靜美。就算身處黯淡的際遇之中,也會如崖上之樹巖下之草,留給生活一個最動人的身影。
編輯 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