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聚在一起,常注重一種身份標簽。比如,我是“老知青”,市政協(xié)便讓我寫一本《知青留痕》的書;我是“老工會”,市總工會一直囑咐我別偏離“職業(yè)工會干部”方向;我是“玩攝影的”,于是,攝影大賽組委會常“勒令”我“送幾幅來”……但我沒忘記自己還有一個身份標簽——“憤青”,不,是“老憤青”。當年從國企下崗,我周身都是抱怨的細胞,就像今天不少80后、90后,低頭玩虛擬,抬頭去“啃老”,自己是誰不知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競爭法則,作為過來人,我得跟“小憤青”嘮嘮,不論是求生存還是求發(fā)展,最好的出路就是別弄丟自己。所謂一路煙雨聽嘹唳,存真求美自釋懷。
知青生涯結束,變身工人。在青年點時曾揚言:回城三年以后,爭取進入廠工會。結果從付貨員到調(diào)度、到保管員、最后定格工會,大約用了五年時間,也不算吹牛吧!特別是搞宣傳,文字、樂器、書法、攝影等等,不敢說最好,但還是說得過去的。當然,腦子里還刻著一句話:工會是黨聯(lián)系群眾的紐帶和橋梁。
躊躇滿志之時,企業(yè)衰竭。2000年10月25日,我最后一次在全廠職工的注視下舉起相機,將“破產(chǎn)大會”那個暗紅色的橫幅收進鏡頭。
當時,職工們站在我的身后,看著我和公司一把手在面對面地較量著工齡買斷補償費的多與寡,其實天已塌了,我們不過是做困獸狀。最后,無奈拿起屬于自己的那個存折(一萬多元),慘凄凄地離開了工廠。
大概命運逢休囚,美好的憧憬被碾成了粉末,把“工會”兩字摁進心底,我相信,時光的塵土不會把它徹底埋葬。
2007年8月的一天,報紙上一行大字新聞標題撞入眼簾:市總工會擬向社會招聘百名職業(yè)工會主席。已經(jīng)麻木了的神經(jīng)仿佛被挑了一下,當天又有兩位朋友打來電話,讓我去試試。死灰里突然迸出幾點火星,但轉(zhuǎn)眼間又被曾經(jīng)的過往無情澆滅。
可是無意中的一次讀報,讓我看到關于丁桂英從掙扎到突圍、從陣痛到重生的經(jīng)歷。42歲的丁桂英,用她重塑人生尊嚴的事實告訴我們:“下崗了,決不能
趴下,離開了‘鐵飯碗’照樣能活出個樣來!”曾在水泥廠工作的丁桂英,怎么也想不到,當下崗大潮剛剛在中國這塊大地上涌起時,作為車間質(zhì)檢負責人的她,首先下崗了。經(jīng)過幾夜的輾轉(zhuǎn)反側(cè),丁桂英把手攥成了拳頭:先做點小生意吧。經(jīng)歷了家人的反對和工作的辛苦,最終丁桂英還是頑強地堅持了下來。幾度春秋,如今丁桂英也開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小飯店,當起了飯店老板,還招聘了9名下崗職工。那年,省市表彰“二次創(chuàng)業(yè)新女性”的名單上,丁桂英榜上有名。
魯迅先生曾說過:“民族,不能是一個沒有尊嚴的民族;人更不能是個沒有尊嚴的人!”那么,在風起云涌的改革大潮中,不論是“下崗族”還是“求職族”,您,將如何面對現(xiàn)實,又將如何活出自己的那份尊嚴?離職,這最簡單的兩個字,在幾年前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還是那么陌生,而今天它卻無時無刻地不在沖擊著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狼來了”的感覺,讓我們每一個人都感到了生活壓力的重負。
“下崗了,天塌了?!边@種意識在我國一千多萬下崗職工中并不少見。失去了多年捧“鐵飯碗”的優(yōu)越感,失去了往日生活的重心,許多人因此而迷茫、困惑、自卑和失望,甚至于自暴自棄。他們痛斥命運之神的捉弄,他們黯然于自尊的喪失,抱怨自己“生不逢時”!
誠然,命運并非總是一帆風順,它不僅有陽光雨露,更有風吹雨打;命運也并不總是殘酷無情,只要能正確地把握,敢于同命運抗爭,同樣也vy5RxZCZr01gUpx/d8vyig==會綻放出五彩斑斕的光彩。
筆試那天,職工大學院內(nèi)人頭攢動。快開考了,我還蹲在教室門外蜷伏著看題。一名年輕的女記者問我:“您是志在必得嗎?”我苦笑著搖頭。報名者達3700人,而只招用100人,中鵠希望若孤帆遠影。答題盡管順利,但天知道這順利的水該有多深。從考場出來,看天,云悠悠、日暖暖,可有些考生的臉比云悠閑,比日燦爛。我強烈地感到,這道大門在我身后悄然關上了。37∶1,這近乎魔鬼的比例,不是招聘,是屠戮。
某一天的上午,市總工會組織部一個電話,通知我去接受資格審查?;腥粼诨煦绲膲衾锉惑@醒,被激活。第一道關卡居然突破了。審查時得知,從高分到低分前300名才能進入審查及面試環(huán)節(jié)。
“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
誰說貝多芬是音樂家?從他的樂章在全世界開始轟鳴時,他本人已成了不屈的象征,成了推動無數(shù)靈魂向著崇高、向著輝煌翻卷前進的巨浪。
秋葉凋零時節(jié),我被通知去工會培訓中心培訓。我又重新站在了工會的舞臺上,以職業(yè)工會干部身份書寫我的華彩篇章。我被市總工會派駐一家民企任工會副主席,后又被調(diào)入一開發(fā)區(qū)農(nóng)民工維權中心。
如果我當時不能正視現(xiàn)實,不能勇敢地面對下崗;如果當時,我只是因為害怕丟臉而一味地埋怨、沮喪;如果當時,我遇到挫折后,沒有繼續(xù)堅強地挺下來,那么今天我也不能贏得話語權和自尊。
我的天不但沒有塌,反而比以前更加絢麗多彩!
可以說,走出陰影、在困境中開辟出一片屬于自己藍天的,又何止我一個,只要我們每一位求職者在逆境的波濤中,不隨浪飄蕩和浮沉,而敢于像許許多多已經(jīng)走出困境的下崗職工一樣,在當今改革大潮中堅強地撐起生命之舟,又怎會領略不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人生佳境,又怎會活不出自己人生的尊嚴呢!
天道擇優(yōu),適者生存。陰影總是躺在陽光后,只有在陰影中才能睜大您黑亮的雙眼。黑格爾不是說過嗎,在純粹光明中,就像在純粹黑暗中一樣看不清東西。人生就是在敏感中積蓄力量。路徑看得明白,只要沒弄丟自己,即使遲到些,但決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