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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沖鋒陷陣者吳江

      2013-12-29 00:00:00徐慶全
      財經 2013年5期

      2012年11月13日,吳老以95歲高齡仙逝。

      11月18日,我才得知消息。致電吳老的公子吳家英兄,得知告別儀式已于15日舉行。家英說,老人生前有囑咐——不開追悼會,不搞遺體告別儀式,喪事一切從簡。所以,15日在八寶山給老人送行,也未曾通知他人,只是以親友為主,并表示抱歉云云。

      我很能理解,這與老人一生低調行事的為人有關。盡管他的名字在改革開放的歷史上占有重要位置,但1982年老人被迫離開中央黨校,至1990年從社會主義學院副院長位置上離休后,一直刻意躲避喧囂。

      吳老后半輩子的經歷,常常讓我想起“沖鋒陷陣”這個詞。說到這個詞,人們想到的是褒揚一個人作戰(zhàn)威猛之功,其實,溯源這個詞的本義,講的倒不是戰(zhàn)功。這個詞出自《北齊書·崔暹傳》,說的是文官崔暹為官清廉正直,經常上書彈劾貪官污吏,并把他們送進監(jiān)獄,得到執(zhí)掌大權的高歡的贊語:“沖鋒陷陣,大有其人?!钡掊邊s命途多舛,后被以“謀反罪”檢控,差點丟掉小命。

      無論從歷史還是當下來說,崔暹的命運都具有代表性。在官場多人皆醉有人獨醒時,在政治場域明昧不分、多人昧有人獨明時,醒者或明者是沖鋒者,往往也是陷陣者——“沖鋒陷陣”這個詞拆分開來理解,或許更具這個詞的本義。即以改革開放30多年的歷史看,當年引領思想解放大潮的人,譬如胡耀邦、譬如周揚、譬如本文的主人公吳江,大都既是沖鋒者也是陷陣者。

      沖鋒者

      肇始于20世紀70年代末胡耀邦主持中央黨校期間發(fā)生的關于真理標準的大討論,為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撥亂反正準備了思想基礎。而時任中共中央黨校校務委員會成員、副教育長兼哲學教研室和理論研究室主任吳江,可以說是這場討論的重要參與者。他的名字也是因為這場大討論而載入歷史的。

      粉碎“四人幫”以后,吳江思考的最重要的問題,是“文革”發(fā)生的歷史根源。1977年7月12日,胡耀邦召開小型理論座談會,討論中央黨校復校開學后,怎樣輔導《毛澤東選集》第五卷的學習問題。吳江作了關于繼續(xù)革命問題探討的發(fā)言,胡耀邦很贊賞吳江的這個發(fā)言。當時,胡耀邦正在籌辦《理論動態(tài)》,立即決定以吳江的發(fā)言為基礎,寫成文章,作為《理論動態(tài)》的第一期文章。

      7月15日,《理論動態(tài)》第一期出刊,刊登的就是吳江的文章:《“繼續(xù)革命”問題的探討》。這篇文章對當時還作為黨的指導思想的 “繼續(xù)革命理論”提出探討,實際是質疑。文章認為,繼續(xù)革命的主要對象應是技術革命。文章說:“我們要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不首先抓好技術革命是不行的?!边@同當時領導人講的是另一個調,同題異調。文章還指出,認為繼續(xù)革命就是不斷反右,這不是毛澤東思想211b411877f0b8eeff5d029572913f93,并說,現(xiàn)實情況是有“左”,也有“右”,應當是有什么反什么。這篇文章沒有也不可能從根本上否定“繼續(xù)革命理論”,但提出探討的幾個問題,都是這個理論的要害。

      《理論動態(tài)》創(chuàng)刊號發(fā)出以后,首先在中央黨校引起強烈反響。在7月19日召開的第二次小型理論座談會上,胡耀邦說:“我們本來是討論五卷的輔導問題,吳江同志提出如何理解繼續(xù)革命問題。這個問題提得很好,是五卷的中心問題,對我也很有啟發(fā)。吳江同志,再寫他一篇嘛!”

      胡耀邦將這一期《理論動態(tài)》送鄧小平。胡耀邦說:“小平同志完全同意這篇的觀點,這是我和小平同志在理論問題上的第一次接觸。我還記得,在《理論動態(tài)》第一期發(fā)行幾天之后,我和孟凡同志兩個人在辦公室,孟凡接了一個電話,他放下電話后高興地對我說,老沈,這是中央辦公廳來的電話,說小平同志看了《理論動態(tài)》后說,基本同意文章提出的問題?!币院?,孟凡將這件事寫進了向校委匯報的“匯報提綱”。

      胡耀邦后來回顧這篇文章時說:理論上的撥亂反正,開始于“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這一口號。1977年7月吳江寫了一篇短文《繼續(xù)革命問題的探討》,提出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后,繼續(xù)革命的主要內容應是文化、技術革命、生產力的革命。那時候提出這個論點是不容易的,可以說是理論上撥亂反正的第一個行動。

      吳江撰寫的《“繼續(xù)革命”問題的探討》一文,胡耀邦稱之為理論上撥亂反正的第一個行動,也是推進思想解放的啟蒙文章。實事求是地講中國的撥亂反正史,應當提到這篇文章。

      追溯改革開放的歷史,人們通常認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討論,是1978年5月11日《光明日報》刊登這篇文章開始的。其實,在中央黨校,對于這個問題的討論在1977年9月就開始了。

      這個月底,第一次登上中央黨校講臺的吳江,作了一個講兩條戰(zhàn)線斗爭問題的報告。報告中,吳江說:“按照馬克思列寧主義,證明路線的正確與否,即它是否具有客觀真理性,不是一個理論問題,而是一個實踐問題,它不可能完全在理論范圍內解決,而要從社會實踐的結果來證明,看它是否對發(fā)展生產力有利,是否為社會主義、為人民群眾帶來了實際利益。實踐標準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林彪也好,‘四人幫’也好,他們把實踐標準踐踏得一錢不值,自己另立一個標準,就是權力標準。誰在臺上,誰有權,誰就有正確路線,誰就有馬克思主義。官越大,權力越大,路線的正確性越大,馬克思主義也越多。這可以說是一種權力拜物教?!?/p>

      多年后的2005年4月11日,我采訪老人時,特意提出這樣一個問題:當年為何要在哲學課程提出這個問題。老人說,是基于這樣的考慮:“文革”把一切都搞亂了,按照什么來判別是非功過,提一個什么標準呢?以語錄為標準?以權力為標準?還是以派別為標準?“文革”中大致按照這三條標準來的,結果越搞越亂,越搞是非越顛倒。甚至到了1977年還發(fā)生過這樣一件怪事:為了推翻關于教育工作的兩個錯誤估計,竟非用遲群(“四人幫”的屬下)筆記本上兩條來歷不明的“語錄”不可,否則就好像沒有推翻的理由。這實在是一種怪現(xiàn)象,如果沒有那兩條“語錄”怎么辦呢?難道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的事實就不算數(shù)嗎?黨史的是非標準也是這樣。這可以說是他思考問題的一個出發(fā)點。

      這個報告的“兩條戰(zhàn)線”部分首先摘要發(fā)表在《理論動態(tài)》上,在黨校引起了人們的關注。這一年的11月,中央黨校關于黨史課程的設置,胡耀邦又著重提出實踐同樣是檢驗黨史問題是非的唯一標準。

      胡耀邦主持中央黨校復校工作后,對于十一大提出的研究黨史,特別是總結“三次路線斗爭”的任務很重視。9月22日,胡耀邦在黨史黨建教研室就教學工作和如何總結“三次路線斗爭的歷史經驗”等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10月9日,葉劍英在黨校開學典禮的講話中,要求“用心研究我們黨的歷史,特別是第九次、第十次、第十一次路線斗爭的歷史”,胡耀邦正式確定了重點總結“三次路線斗爭”經驗的黨史教學思路。

      兩個月后,黨史黨建教研室拿出了一個方案,但被胡耀邦否定了。他提議,由哲學教研部主任、《理論動態(tài)》負責人吳江牽頭,一個月搞出新方案。完全按科學態(tài)度,研究清楚了,提交黨委討論。

      在吳江的主持下,工作進展很順利。12月10日,胡耀邦聽取了吳江和三次路線斗爭研究小組成員的匯報后,正式確定了搞一個關于第九次、第十次、第十一次路線斗爭若干問題的討論提要,并就寫作內容進行了初步討論。胡耀邦說:評價“文化大革命”要看實際結果,要由實踐檢驗,而不能依靠哪個文件、哪個人的講話。

      1978年1月18日,吳江將《關于研究第九次、第十次、第十一次路線斗爭的若干問題(提要草稿)》報送胡耀邦,這個“草稿”中指出:“路線的正確與否,不是理論問題而是實踐問題,要由實踐的結果來證明。我們應當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基本原理指導下,以路線斗爭的實際結果為標準,也就是以社會實踐為標準,來研究第九次、第十次、第十一次路線斗爭中的是非。”“今天,我們已經有條件以實踐為檢驗真理的標準,辨明幾次路線斗爭的是非,辨明這幾次路線斗爭的是非,把扭曲的歷史真相恢復過來?!?月20日,胡耀邦肯定了這個方案,他批示說:“路子是對頭的。只是太簡略了。應該意氣風發(fā)地同時又嚴密周詳?shù)丶右猿鋵??!?/p>

      根據(jù)胡耀邦的意見,吳江很快拿出了提綱初稿,在中央黨校的學員中進行內部討論。大家對于胡耀邦提出的“評價‘文化大革命’要看實際結果,要由實踐檢驗,而不能依靠哪個文件、哪個人的講話”這條原則都很贊成,認為實踐的檢驗是分清黨史是非的標準,并從這個角度對“文革”提出了一系列的疑問。在討論過程中,許多學員將這個“提綱”寄回本單位去了,把用實踐檢驗“文革”的思想“擴散”到了全國各地和各部門。

      所以,黨史權威人士金春明在《否定“文革”的先導》一文中認為,這場討論,無疑是后來在全國開展的實踐標準大討論的前奏,也是向“文革”、向極左思想發(fā)起沖擊的第一次響亮的號角,成為后來徹底否定“文革”的先導。而吳江,毫無疑問是這場大討論的“沖鋒者”。

      黨校學員在討論中對實踐標準提出一些問題,比如說,各人的實踐不同,究竟根據(jù)哪一個實踐來確定哪個是真理呢?諸如此類的問題,引起了吳江的關注,他認為應該有一篇文章來做解答。吳江和當時擔任理論研究室研究組組長的孫長江談起這個問題,孫自告奮勇愿意為《理論動態(tài)》寫一篇文章,澄清一些糊涂認識,發(fā)給學員參考。吳江同意,題目就定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大概是1978年2月、3月的事。

      后來成為我的領導和同事的孫長江,也曾向我談起起草這篇文章的過程。他說,中央黨校是在1977年12月研究黨史問題時,由胡耀邦提出真理標準的問題的,隨后在校的1000多位高中級干部進行了討論。1978年3月,吳江根據(jù)胡耀邦的意見,并向時任副校長馬文瑞匯報后,指定我為《理論動態(tài)》寫一篇文章,題目就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在孫長江寫作過程中,曾在中央黨校第一期學習過的《光明日報》總編輯楊西光也在處理一篇談實踐標準的稿件,題目是《實踐是檢驗一切真理的標準》,作者是南京大學哲學教師胡福明?!豆饷魅請蟆分匾曔@篇文章,在楊西光主持下精心修改多次。楊得知孫長江也在寫作同類主題的文章時,4月13日,特意邀請孫長江和在北京開會的胡福明及報社理論部的編輯,共同討論了這篇文章的修改方案。4月21日,楊將修改后的稿子送給吳江和孫長江。

      吳江看了稿子以后,覺得文章寫得還是有勇氣的,只是理論和邏輯性不足。他將來稿交給孫長江一并處理,請他與他正在起草的文章捏在一起,題目還是用原定的題目。文章最后由吳江修改定稿后于4月27日送胡耀邦和有關同志審閱。因為這篇文章的處理既未經過《理論動態(tài)》組,事前亦未向胡耀邦報告,所以吳江特地在電話里向胡耀邦報告這篇文稿的來歷及意圖。如前所述,在黨校,這已不是一件新鮮事。5月3日,胡耀邦審閱了文章,完全贊成發(fā)表,同時提出了修改意見。5月6日,胡耀邦召集吳江等人在家里開會,又仔細審閱了文章。5月10日出版的《理論動態(tài)》上刊登了這篇文章。第二天即以“光明日報特約評論員”名義在《光明日報》上發(fā)表?!度嗣袢請蟆妨⒓崔D載。

      文章發(fā)表后,在“凡是派”主導中央輿論的歷史條件下,上至主管意識形態(tài)的副主席,下至吳冷西這樣的官員,包括中宣部部長張平化在內的宣傳官員,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是壓制的。當時的黨主席也向胡耀邦點了有關人士的名。

      形勢驟然變得緊張起來。有一點很清楚,思想路線的分歧也就是政治路線的分歧。在當時的高壓之下,已是一片鴉雀無聲。有人已經開始做沉痛檢查,吳江也感到了周圍空氣的沉重。怎么辦?吳江沒有退縮,他考慮再三,最后還是決定撰文作出正面回答,這就是6月24日在《解放軍報》發(fā)表的那篇著名的《馬克思主義的一個最基本的原則》一文。

      考慮到胡耀邦當時的為難處境,吳江在起草這篇文章時沒有事先向胡報告,但將所寫的第一稿送給他看看。胡耀邦看后讓秘書給吳江打電話,只交代一句:“等三個月以后再說。” 為什么要等三個月,因為當時《理論動態(tài)》已不可能刊登這篇文章了;宣傳系統(tǒng)下達禁令后,《光明日報》、《人民日報》也都不能刊登這類文章。胡耀邦后來回憶這一段的情況時說:“那個時候的局面也確實太不明朗?!?/p>

      吳江回憶說:我理解胡耀邦的態(tài)度,但我覺得已經不能再等待下去了。為了不再給領導人之間的關系添上麻煩,至少在形式上擺脫胡耀邦與這篇文章的干系,最后定稿就未送胡過目,如何處理亦未向胡請示。當時幫助撰寫這篇文章的只有孫長江一人。

      文章為什么拿到《解放軍報》去發(fā)表呢?吳江說,那時軍隊剛召開過全軍政治工作會議,《解放軍報》刊登了鄧小平在會上的重要講話,而這個講話正是同“兩個凡是”針鋒相對的。我忽然想起這正是一個適當?shù)臅r機,也是較適當?shù)姆绞健笾凇督夥跑妶蟆贰2幌搿督夥跑妶蟆房偩庉嬋A楠和副總編輯姚遠方表示完全贊成這篇文章的觀點,答應刊登。我提議不用我個人名義而用“解放軍報特約評議員”名義發(fā)表,以加重文章的分量,他們也同意,這是《解放軍報》第一次以這種形式刊登文章。文章發(fā)表的當天,《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均在顯著位置轉載,新華社也在當天轉發(fā)(這是這些報紙負責人之間經過商量的),因此各省市地方報紙也陸續(xù)轉載。

      吳江說,我這篇文章能夠發(fā)表,必須提到羅瑞卿的功勞。當我接到第一次發(fā)稿清樣時,我突然想起,建議將文章送請當時任中央軍委秘書長的羅瑞卿過目(羅瑞卿將軍我在上世紀50年代華北局的會議上見過他)。我此舉自然是想尋求支持,但我沒有想到羅瑞卿同志竟如此認真,他不僅表示支持,并通過編輯部口頭向我建議做兩處重要增補:一是多介紹《實踐論》的思想,二是再援引鄧小平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上講話中的一段重要文字。我都照辦了。

      我說,大概在你尋求羅瑞卿支持的同時,胡耀邦也想到了羅瑞卿。胡看到你的文章后,并沒有“三個月以后再說”,而是直接讓秘書與時任軍委秘書長羅瑞卿聯(lián)系,求得他的支持。羅與胡幾次電話溝通,商談文章的修改與發(fā)表的問題。

      吳江說,是的,羅曾為這篇文章直接同胡耀邦通過幾次電話,表示對這場斗爭的支持。文章發(fā)表后不久,羅出國治病,臨行時還留下一句話,說這篇文章如果打屁股的話,他愿意領受40大板。這位文武兼?zhèn)涞膶④姡ㄋ墙夥跑娛畣T大將之一)在這場結局尚未明朗的斗爭中所給予我們的支持,是令人難以忘懷的。不幸,不久他竟因病永遠離開了我們。對羅瑞卿關鍵時刻的支持,吳江的欽佩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這篇文章突破了當時對真理標準問題的壓制與封鎖,并引起了中央其他主要領導人的注意。鄧小平也是在看了這篇文章之后才注意到這場爭論的。如果說,第一篇文章還只是在中央內部不大范圍內引起爭執(zhí),那么第二篇文章在中央各報和幾乎所有各省市報紙刊載后,一場全國范圍內的大討論才展開了。

      1978年12月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公報中說:“會議高度評價了關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問題的討論,認為這對于促進全黨同志和全國人民解放思想,端正思想路線,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p>

      但是,十一屆三中全會對這場討論的結論,并沒有結束有關“兩個凡是”的爭論。尤其是1979年4月理論工作務虛會后,對真理標準的討論卻中斷了,“凡是”勢力乘機反撲。全國k/b95bbGELmBf0aBslU3tg==局勢又處于一種明昧交織的局面。為此,鄧小平在幾次講話中,強調指出要警惕“兩個凡是”。他認為,真理標準和“兩個凡是”的爭論“還沒有完成,現(xiàn)在要考慮補課”。

      吳江將鄧小平的講話記錄送給胡耀邦,并建議在《理論動態(tài)》上寫篇文章。胡建議吳江先到中宣部跟少數(shù)人講一講關于補課的內容,也可以提出他個人的意見,讓大家議一議。

      1979年8月23日和9月6日,吳江應劉瀾濤和宋任窮二位部長的邀請,分別向全國統(tǒng)戰(zhàn)工作會議和全國組織工作座談會的同志作關于真理標準問題討論的演講。以后,又將這兩個演講稿整理印發(fā)。

      吳江的這兩次演講引起新華社的重視。新華社的《內部參考》第80期(1979年10月1日),以《吳江同志認為真理標準討論補課重點要解決領導問題 補課要補到實處》為題,詳細報道了這個講話內容。報道說:中共中央黨校副教育長吳江同志,最近分別在全國統(tǒng)戰(zhàn)工作會議和全國組織工作座談會上談了關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問題。他在談了前段時間全國討論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問題的經過后,又講了關于討論真理標準問題的補課問題。他認為:進行真理問題討論的補課,重點要解決領導問題,補課要補到實處。

      真理標準討論補課階段,大體到1981年6月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基本結束。這次全會通過了《歷史決議》,明確指出有一個“毛澤東晚年錯誤”問題;全會同時免去了華國鋒同志的黨中央主席職務,由胡耀邦接任。這樣,就從思想方面和組織方面撤掉了用以支撐“兩個凡是”的支柱。吳江是“補課”的發(fā)起者,也是沖鋒者。

      可是,悖論的是,這場大討論的沖鋒者吳江,到1982年底,他竟然不得不離開黨校。此后,吳江的命運依然陰影籠罩,仿佛掉進了類似奇門遁甲的陣勢,成為一個“陷陣者”。

      陷陣者

      關于這段歷史,老人在后來的著述中有過并不詳細的敘述。在我向老人采訪時,他雖然愿意講,但希望我不要寫。面對我的困惑,他指著掛在客廳的那幅書法楹聯(lián)不語。

      那幅書法楹聯(lián),常年掛在客廳,每一個來訪者都可以看到。聯(lián)云:“俯仰處無愧天地;褒貶時自由春秋?!?/p>

      但是,歷史何以會發(fā)生悖論?30多年前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起草者,似乎都命運不佳:吳江被邊緣化,孫長江被放到“最小的大學”,只剩下一個半人還好——胡福明起草了第一稿,遇到過壓力,后來逃過一劫,還有半個是沈寶祥。30年來,中國發(fā)展的成功之處就在于“改革開放”,但在這一過程中總讓人感到有一只無形的手,限制了那些在改革開放過程中起到非常重要作用的人,也使吳江的命運與這種悖論聯(lián)系在一起。

      讓吳江最先感到有一只無形的手伸出來,是他在講“補課”問題時所遭遇到的一件事。吳江提出真理標準討論要補課,是根據(jù)鄧小平幾次講話中提出的思路來的。他收到的小平講話記錄稿,有這樣幾句話:“利用毛主席的錯誤,堅持‘兩個凡是’,即換一個面孔,堅持林彪、‘四人幫’那一套,這樣的人,個別單位竟達到三分之一。這是全國的縮影?!眳墙谥v話時特意聲明,這是根據(jù)別人的記錄稿,不是原文。會議印發(fā)他的講話稿,也說到了這個聲明。對于這個問題,在有關討論的“簡報”中有兩種不同意見:一種認為“個別單位達到三分之一”的估計是適當?shù)?,黨內外思想僵化半僵化轉不過彎來的人的確相當多;另一種意見則反對“三分之一”的估計,他們撇開個別單位這個詞,說全國有三分之一的干部堅持“兩個凡是”,這還了得!

      吳江當然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向會議作解釋。但是后來他聽說,中央書記處研究室編寫會議簡報向中央領導人反映時,把前一種意見略去,只將后一種意見寫上,聽說小平看了有些不高興。因為中央書記處研究室是鄧力群領導的,所以,吳江請鄧力群向黨校學員作報告時做點說明,但鄧沉默不語。

      接著,有關吳江反對陳云的說法開始傳播開來。吳江主持的《理論動態(tài)》282期發(fā)表了題為《謹慎謙虛和實干精神》的文章。據(jù)吳江回憶,這篇文章是時任黨校副校長馮文彬再三要求“理論動態(tài)組”寫的。馮說對華國鋒下臺、胡耀邦上臺這件事,有人大不滿,說胡如何如何不謹慎,實際上是對改革持反對態(tài)度,對這種說法應加以批評。文章經過理論動態(tài)組十來位同志的集體討論修改然后由吳江定稿并簽發(fā),馮文彬閱后直接送《人民日報》。這篇文章被送到陳云那里,“這篇文章是針對陳云的”的說法開始流傳。

      后來,陳云在中央一個小會上向胡耀邦提出責問后,胡當即告知“沒有這回事”,小平也沒有就此表態(tài),站起來就走了。但是有人把此事說得很嚴重,為此鄧小平確實說了話:“既然如此,可以由組織部調查黨校有關人員?!钡墙M織部只是調查有關人員的情況,沒有也不可能對文章本身作出定論。1982年6月王震任黨校校長時,曾專門派人向“理論動態(tài)組”同志查問這篇文章是否是針對陳云的,當時吳江雖處于被批判的地位,但“動態(tài)組”的同志都否認這PQNcPXn5i5OSyjlBrHY8MMMEARdDL+L4fdnPqFemIfs=篇文章有針對陳云之意。王震向陳云匯報后,陳云說,“吳江同志是風派,不能重用”,“胡喬木鄧力群是經過考驗的,是正派人,應當依靠他們,而不能依靠吳江等人”。而胡耀邦見到陳云這句話時有一個批語,說:吳江同志等人的問題“要由黨的組織部門調查核實作出實事求是的結論,不能個人說了算”。

      緊接著,吳江在“文革”時期是“鄧力群專案組組長”的說法開始飛短流長。1982年6月王震在黨校的講話中確認了這一說法:“吳江是鄧力群專案組組長”。吳江聽后,雖然覺得事情太離譜,但很納悶這種流言是如何出來的。到這年9月十二大會議期間,馮文彬突然找到吳江說:“你究竟是不是鄧力群專案組的組長?這個說法很普遍,鄧力群對此默不表態(tài),因此連耀邦也將信將疑。你要加以說明,是則是,不是即不是?!边@樣,才引起吳江的重視,向中央書記處寫信說明:我是比鄧力群更早揪出來的“黑幫”,哪有資格當鄧力群專案組的組長?這封信引起了鄧力群的回應,兩人這場公案各自都有陳述。

      在有“中國特色”的政治場域中,流言往往是在布陣,而且是看不見的“陣”。吳江就在這個陣中“陷陣”了。1982年6月開始,吳江在黨校被審查。吳江在十二大小組會上的發(fā)言,《人民日報》發(fā)表了,秦川則接到黨校校長的電話,問他“還要不要腦袋”。吳江感到了事態(tài)的嚴峻。后回到黨校,接到中央辦公廳的通知,教育長宋振庭被撤銷職務,他則留任黨校。吳江不想也不能再在看不見的“陣中”繼續(xù)陷下去了。于是,他立即寫信給胡耀邦提出辭職,胡耀邦和時任中組部部長宋任窮與他談話,批準了他的請求,他才走出陣中,得以繼續(xù)自己的研究。

      如果再高一點看,吳江成為陷陣者,恐怕在所難免。

      中國開啟思想解放的浪潮,并進而開啟改革開放的歷史,真理標準大討論是奠基之作。關于這場討論是如何開啟的,其實歷史事實具在,本來是可以定格在歷史上的。但是,從1979年理論務虛會之后,綿延到1981年以后的“反資產階級自由化”,關于誰是真理標準討論的發(fā)動者倒成為一個要爭論的問題。譬如,1984年10月,《光明日報》在評選該報好文章時,《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當然獲獎,但是,獲獎者卻是胡福明,孫長江則只是分得了獎金的“一杯羹”。孫長江退回了獎金。獎金僅僅是一個小問題,大的問題是,真理標準討論的發(fā)動者到底是誰的問題。我和吳江談到這個問題時,老人并沒有正面回答,而只是淡淡地說,我吳江何足道哉?看似在爭這場大討論發(fā)明權的問題,實際上是在消解胡耀邦在改革開放歷史上的貢獻。聽此言,真如醍醐灌頂。

      對歷史,老人明智;對歷史的反思及理論問題的思考,他卻從未間斷過,尤其是1990年退下來以后,耄耋之年,“追本開新”。老人自1995年來的著作有八九本。既有對自己所經歷的歷史的回顧與反思,又有關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探討,還有關于改革開放所涉及到的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關系的思考。前一段時間還收到了老人的《吳江別集》,哪成想,書還沒有展讀,老人已然西歸!

      “吳江同志墓銘”

      1987年十三大后,吳江去看已經辭職的老領導胡耀邦。閑談間,耀邦說:“聽說你感到有些孤獨是不是?”沒有等吳江回答,他接著說:“這大概是因為你接觸的人大都是一些老人。你應當多接觸青年人,同青年人廣交朋友,這樣就不會感到孤獨了?!?/p>

      吳江是否感到孤獨?我沒有問過,他倒是絕少參加社會活動,年輕的一代似乎都淡忘了這位在歷史上的沖鋒者、陷陣者。老人在辭世前要低調辦喪事的遺言,似乎也在刻意加深人們這種淡忘。不過,在歷史關頭的沖鋒者,哪怕他后來成為陷陣者,他的命運更值得人們去思索。

      參加老人的告別儀式后,著名詩人、學者邵燕祥寫下了“吳江同志墓銘”。征得邵老師的許可,引用如下:

      生身農家 心系民瘼 青春入伍 志在救國

      讀書種子 投之荒野 亦沐春陽 亦遭霜雪

      政治風浪 歷經滄桑 十年之路 坎坷輝煌

      真理之辯 軒然大波 理論動態(tài) 實開先河

      文成于思 不矜不伐 求真求善 卓然大家

      硯石雖冷 心血熱之 著書如史 傳諸后世

      真正的人 老而彌堅 山高水遠 垂范年年

      吳江同志千古

      邵燕祥敬撰

      “十年之路,坎坷輝煌”,八個字可以說是吳江從沖鋒者到陷陣者的寫照。

      家英給我傳來了吳江的夫人和子女為老人逝世印制的一份折頁,封面是吳江的彩色照片,封底是一支即將燃盡的蠟燭。燭焰雖非熊熊烈火,但在黑暗中總是給人光明,給人希望。在家英兄傳來的現(xiàn)場照片中,看到了這樣的挽聯(lián):

      無媚骨即無畏葸,獨立半山、國士而今安在?

      有仁風自有擔當,仰瞻真理、哲人從此永垂。

      “墓銘”和挽聯(lián),“寄長懷于尺牘”。念茲在茲,夫復何言?惟愿老人一路走好!

      作者為北京大學現(xiàn)代中國研究中心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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