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京或上海飛到倫敦,雖然是從“發(fā)展中國家”飛往“發(fā)達國家”,卻不免會有從“第一世界”來到“第三世界”的感覺。
北京和上海的機場航站樓都嶄新、寬敞,不但設施現代,設計上更是直奔“后現代”,上海還有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磁懸浮列車。倫敦的希斯羅機場雖然經過倫敦奧運會時的翻修,但在規(guī)模和嶄新程度上卻仍然難以跟京滬相比。
英國人的效率也是很不與時俱進——過海關常常要排極長的隊,工作人員不急不忙,還常常跟你聊上幾句,不像中國的工作人員,不茍言笑,手腳不停,機場的地勤一見有長隊,也會趕忙打開新的窗口。
如果離開機場乘上通往市區(qū)的地鐵,這樣的感覺會更加強烈。有150年歷史的倫敦地鐵里居然連手機信號都沒有,入口處更沒有先進的安檢設備和穿著制服的安檢人員——從硬件上看,中國的超級大都市絕對更像發(fā)達國家。
于是我一直在想,英國這樣的國家,與日益發(fā)達的中國相比,為什么仍然受到各國移民的追捧?除了人均住房面積、空氣質量、食品質量等“硬質量”以外,他們的優(yōu)勢到底在哪里?
與英國人生活一段時間之后,我才恍然大悟——他們真正的“生活質量”,更多是體現在中國人不在乎或完全沒有意識到的“軟”的方面,而所謂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發(fā)展階段的區(qū)別,也正體現在這些“軟質量”上。
首先也是最明顯的“軟質量”的區(qū)別,在于你是否可以信任陌生人。
在中國,我們從小被教導,陌生人很多是騙子,是絕對不可以信任的。孩子放學一定要家長去接,否則遇見陌生的騙子就可怕了。北京上海的地鐵雖然先進,卻很少看到一兩個孩子單獨乘坐的,沒有哪家家長敢讓自己的獨生寶貝去冒這個險。
在英國,當然也有壞人和騙子,但陌生人基本是可以信任的。一次,我在倫敦的地鐵里碰到一群穿著校服的小學生,應該是剛從動物園課外活動結束后回家,嘰嘰喳喳地比較著各自拍的動物照片??吹轿疑砼缘目瘴?,他們禮貌地詢問:“我可以坐嗎?”得到肯定的答復后,他們還會莞爾一笑說聲謝謝。孩子對陌生人如此隨和友善“不設防”,其實是一個社會整體心態(tài)的反映。
英國的冬天漫長、寒冷而陰濕,進屋前一般要脫掉厚外套,放下雨具。大學的教室和餐廳門口,都會有一排專門的衣服掛鉤和雨具架子。無論多昂貴的外套和靴子,盡可以放心地放在那里,不用擔心會被別人“錯拿”。如果忘記帶走,還會有工作人員幫你保管好,想起來時過去取就可以了。
如果是租房和買房,只要是通過正規(guī)的中介公司,簽訂正規(guī)的合同,一般都可以放心交由中介操作。規(guī)則都在明處,一般不用擔心被中介和房東合伙欺騙,也沒有什么私下避稅和議價的空間,按章程辦事就行,省了很多在中國買房租房的焦慮和算計。
一位長期生活在英國的華人深有感觸地對我說,能否信任陌生人,是生活質量的重要部分——中國社會里,只信任“熟人”,不敢信任陌生人,整個社會都在為這種“不敢信任”付出沉重的心理和資金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