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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德加·斯諾的紅色中國理想

      2013-12-29 00:00:00沈薈錢佳湧
      新聞愛好者 2013年12期

      【摘要】出生于美國令斯諾對中共產生興趣不應被看作是“理所應當”。拋開斯諾研究中的革命化視角,斯諾在1936年的蘇區(qū)之行應當自有其因果邏輯,斯諾對中共的興趣是果,而其個人的性格和文化背景、物質的刺激、來華后的采訪經歷、與左翼人士的接觸等便是因。從斯諾的成長和來華后的經歷切入,檢視其對中共的興趣,將有助于我們從新聞活動自身規(guī)律的路徑梳理出這種興趣的因果聯系。

      【關鍵詞】斯諾;紅色中國;動因

      作為第一個采訪蘇區(qū)的西方記者,近代新聞史研究對于埃德加·斯諾的觀照多在“革命史范式”里著力。然而,這種充滿了“革命話語”的研究無法解釋以下問題:斯諾作為土生土長的美國人,若從本身的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與好惡來看,對一個陌生的共產主義政權產生興趣應無可能。這種不可能在斯諾來到中國的十幾年間如何變?yōu)榭赡??這應當是一個饒有趣味的問題。解決這一問題需要我們擺脫傳統(tǒng)的“革命話語”,從斯諾的成長和來華后的個人經歷切入,以觀察其個人的生活體驗累積與精神思想的演進的方法還原斯諾對中共產生興趣的歷史細節(jié)。斯諾為什么會來到遙遠的中國?為什么會留下?面對當時力量尚屬弱小的邊區(qū)紅色政權,斯諾的興趣因何而生?又為何愿意冒險親身探訪?這些問題需要我們換一個視角重新展開思考。

      一、蘇區(qū)之行的冒險情結刺激與經濟誘因

      1936年對中共控制下的蘇維埃邊區(qū)的采訪,至少在出發(fā)之前,在斯諾看來充滿了危險:“多年來關于共產黨暴行的恐怖故事層出不窮地充斥于中國那些領津貼的本國報紙和外國報紙中,在這種情況下,我在旅途中很少有什么東西可以叫我放心的……這(去延安)要經過怎樣的冒險呢?我不知道。”[1]縱使蘇區(qū)之行看起來充滿了危險,斯諾為什么還要堅持?相當程度上這要歸因于他個人冒險主義情結的刺激,同時還有物質方面的原因。

      斯諾天性中的冒險基因首先來自家族的遺傳。斯諾的祖父霍勒斯·帕克斯·斯諾將家族的農場從肯塔基州不斷向西擴展,并在堪薩斯州溫菲爾德的主要街道上建了一家百貨商店,生活的足跡從美國中東部向西部挺進。斯諾將這段家族西進的歷史同自己年輕時對探索未知世界的渴望聯系在了一起,堪薩斯州以外的世界對于年輕的斯諾而言,意味著無限的可能和無以名狀的自由,恰如西進運動中美國人對于開拓西部邊境的想象一樣。[2]17

      同時,冒險的情結又幾乎是那個時代年輕人共同擁有的一個文化烙印。斯諾出生在一個馬克·吐溫和他充滿冒險主義的故事風靡的時代里。無論是湯姆·索亞,還是哈克貝里·費恩,馬克·吐溫小說里充滿傳奇意味的主人公們讓每一個男孩都做起了“馬克·吐溫夢”。斯諾正是在這樣一個充滿對冒險的想象的時代中成長起來的,有朋友甚至開玩笑說斯諾是“一邊讀著馬克·吐溫的書一邊被生下來的”[3]13。

      1925年秋天,斯諾進入了密蘇里新聞學院學習,成為“密蘇里新聞幫”的一員。這種身份不單單代表一種新聞教育背景,還蘊含了精神與文化的傳統(tǒng)。這種“密蘇里精神”首先是一種對冒險的想象和渴望。這種冒險的情結來自馬克·吐溫和他的小說的影響。幾乎所有的“密蘇里新聞幫”分子都提到過《湯姆·索亞歷險記》對自己的影響。[4]冒險主義情結也被認為是“密蘇里新聞幫”性格特質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物質因素的刺激是許多國內研究者往往忽視的關于斯諾冒險進入蘇區(qū)采訪的另一個潛在動機。事實上,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西方人在中國相比留在本國更加優(yōu)越的生活狀態(tài)是當時相當一部分西方記者選擇來到中國的重要原因。1935年作為《紐約客》雜志中國海岸通信記者來到上海的美國女作家項美麗(Emily·Hahn)在回憶上海的生活時曾說:“在戰(zhàn)后的年代里,要是我跟人說起上海的物價之便宜,他們準會說我胡說八道……1935年上海的米價在我們西方人看起來便宜得簡直好像不要錢……便宜的人力就意味著便宜的商品,諸如家具、傭工、衣料、蔬菜等等。我不再負債,相反,我在經濟上應付裕如,一大堆傭工任我挑選?!盵5]

      初到上海的斯諾無疑也發(fā)現了中國的這種吸引力。在上海,盡管斯諾的收入并不算太高,但卻足以“保持白人的尊嚴”,因為用很少的錢就可以享受相當舒適的生活。斯諾個人傳記的作者托馬斯·伯納德認同斯諾留在中國,很大程度上可能與物質的因素有關:“與經濟有關的因素對斯諾留在中國的確起了很大的作用,即他和妻子用不多而且不固定的收入就可以在中國過得很舒適,甚至奢華。”[2]48斯諾的第一任妻子海倫·福斯特在《我的中國歲月》中也坦率地承認經濟因素對于他們選擇留在中國的重要性:“(如果留在上海)我們的生活水平將提高許多倍……我們同上海的3808名美國人,一起在世界各地方正被‘釘在黃金的十字架’上的時候,過著王子般的生活。”[6]在中國當記者,不但可以過上舒適的生活,還能為斯諾帶來不小的財富。在1940年到1950年期間,斯諾僅從《星期六晚郵報》獲取的稿費就達到25萬美元[7],這在當時顯然不是一筆小數目。

      事實上,在中國期間,斯諾夫婦在生活上一直保持著相當高的水準,因而斯諾在金錢上也就有著比較高的要求。然而,美國在20世紀30年代的經濟蕭條直接影響了斯諾當時供職的新聞聯社(Consolidated Press)的財政收入,因而從1933年開始,新聞聯社就逐漸減少了斯諾的薪水,在1933年底更是直接辭退了他。而斯諾向《紐約先驅論壇報》《芝加哥日報》等美國報紙的求職也未獲成功。因此,為了維持自己的生活,斯諾必須找到新的工作來取得收入。

      1933年,出版商哈里遜·史密斯為斯諾提供了一個賺錢的機會。他給斯諾寫信:“中國題材在這里似乎只有小說才有銷路,但我相信,一旦有作者寫出一部引人入勝的非小說(為何不該是你),那奇怪的禁區(qū)就會被打破?!辈痪?,史密斯和哈斯公司(Smith & Haas)就預付給斯諾750美元,約他在1934年年底寫出一本關于紅色中國或者其他主題的書。斯諾立即“很高興地收下來”,并保證年底完成初稿。[2]112斯諾個人傳記的作者托馬斯·伯納德認為:“從更世俗的意義來看,斯諾是個必須以工作謀生的記者,他確實一直在忙于財務上的安排。按照合同,他仍需完成一本書,而《紅星照耀中國》,除了其他屬性外還應是一本旅游書,一本不落俗套的旅游書,是他一直想寫的那種書?!盵2]111

      二、無力的社會現實:對國民黨美好期待的顛覆

      斯諾并非帶著先天的成見來到中國。他來到中國之后供職的第一份報紙《密勒氏評論報》的主編本杰明·鮑威爾在政治立場上傾向于蔣和國民黨,并且鮑威爾的這種政治立場在剛開始的歲月里影響到了斯諾對中國的看法?!睹芾帐显u論報》的編輯方針是堅決反共,同時堅決反帝。鮑威爾和他的報紙支持中國國民黨人提出的關于廢除不平等條約,和平歸還公共租界和其他外國租界,以及廢除治外法權的條約。同時,鮑威爾是蔣介石的熱心崇拜者并始終支持蔣,把他看作是反對舊北京政府的國民革命領袖?!端怪Z傳》的作者漢密爾頓認為,在1929年前后,斯諾也和鮑威爾一樣相信,中國的美好未來掌握在國民黨人手中。那么,這種由鮑威爾帶給斯諾的更加傾向于蔣介石和國民黨的政治觀點為何會在以后的歲月中發(fā)生動搖乃至被徹底顛覆?有兩點是至為重要的:一是中國“驚心動魄”的人道主義狀況,二是國民黨政府令人失望的民主表現。

      斯諾對蔣介石和國民黨的態(tài)度在他來到中國的大概五六年時間里發(fā)生了一次顛覆性的轉變,這種態(tài)度轉變的起點,是1928-1929年斯諾沿中國8000英里長的鐵路線進行的一次旅行報道。當火車開出北京以西的張家口,并一路向西走到了內蒙古的薩拉齊時,斯諾見到了他一生中“最驚心動魄”的一幕:“在我們訪問過的兩個城鎮(zhèn)里,一年之內死掉的人約占全部人口的一半。死人如此之多,只能在城墻外挖一條橫溝掩埋了事,即使這樣,要找到有力氣挖溝的人也很困難。往往尸首還來不及掩埋就不翼而飛了。有的村子里,在公開賣人肉。”國民黨政府的救災工作不但低效,蔣介石甚至還利用饑荒來達到他制衡地方實力派的目的:“中國西北地區(qū)面積比美國得克薩斯州還大。在那饑荒的歲月里,這個地區(qū)的政權,在實際上或理論上都掌握在所謂‘模范長官’閻錫山的手中。……他有一個同盟者叫馮玉祥,也是個老軍閥,人稱‘基督徒將軍’,他在1927年的反革命事件中曾幫助過蔣介石。但是,蔣委員長這時對他們兩個人都不信任,把饑荒看作是迫使他們就范的有效武器。南京沒有給饑餓的人們送去糧食。華仲義賑會用私人捐款購得少許糧食,但政府甚至不給車皮,在運輸方面制造巨大障礙?!盵8]6

      斯諾被綏遠饑荒所帶來的人道主義困厄所震驚,但真正令斯諾對蔣介石和國民黨產生反感情緒的應該是國民黨政府在這場人道主義危機中所表現出來的不作為態(tài)度。根據美國學者肯尼斯·休梅克的研究,這種由于政府對普通人生活困境的麻木和無視而引起的對國民黨的反感情緒在大部分外國駐華記者中普遍存在,說明這并非是斯諾個人得出的結論:“使外國記者反對國民黨的,不是千千萬萬中國人在絕境中茍延殘喘,凍綏待斃這一事實……像布魯克斯·阿特金森所指出的,真正使他們不安的是國民黨政府對國民生活的‘無動于衷’、麻木不仁?!盵9]

      國民黨政府在推進民主與政府廉潔方面的表現,是令斯諾產生失望情緒的另一個重要原因??稍疄樽C的是中國當時腐敗的征稅制度。廣州是國民革命的起點,但在斯諾眼里,這座城市卻無法被稱作“國民黨民主的櫥窗”,因為這里存在著層層盤剝的畸形征稅制度:“這里收稅員的職務都被私人集團接過去了?!M館稅的征收特許權是以每年60萬美元包出去的,但是餐館的老板們抗議說,私人集團獲取的利潤是這個數字的200%?!币晃幻蠫·曼德華·萊昂的美國年輕律師告訴斯諾:“私人集團要取得某項征稅特許權就要參加投標,但是,光靠競爭還不行。他們得先向官員和軍人行賄,才能有得標的把握。自然,取得征稅壟斷權的人會千方百計把行賄的費用從納稅人身上榨取回來?!盵8]43

      在中國各地的實地采訪讓斯諾目睹了蔣介石及其領導下的國民黨政府在改善國民生活和民主建設上的糟糕表現,這一經歷在斯諾的思想層面產生的觸動是讓斯諾漸漸拋棄了將中國的希望寄托在蔣介石和國民黨身上的想法。斯諾認為蔣是一個能力平庸的獨裁者,“國民黨要真正使中國得以改變,還有很多路要走。蔣介石似乎不能迅速地改變中國的一切,他在制止西北地區(qū)軍閥的長年混戰(zhàn)方面束手無策,卻‘在破壞鐵路,在使北方的山西和吉林陷于貧困方面獲得成功,以致這些救濟的通道被關閉’”[3]15。

      對蔣介石和國民黨失去信心的斯諾轉而去尋找可能的新的希望。斯諾是一個有比較強烈的救世主情懷的人,他希望在中國可以出現一個林肯式的人物。而毛澤東恰是斯諾眼中中國革命可能的“救世主”:“國民黨政府不可能實現這一任務。……當年太平軍信仰的是耶穌基督的兄弟、與耶穌地位相當的人所宣揚的信條,而他們的子孫所需要的是一個能創(chuàng)立一種東方派的新信仰的人。當我后來與這位新救世主——他的名字叫毛澤東——結識之后,我的命運便與這一事實聯結在了一起?!盵8]25

      三、從魯迅到宋慶齡:斯諾思想中的左翼傾向從何而來

      斯諾對中共興趣的思想基礎是復雜的,其中既有人道主義的刺激和對國民黨政府在施政能力方面的失望,也有反殖民主義的民族解放與左翼思想的影響。對殖民主義的厭惡感和民族解放的思想,源自斯諾對越南、緬甸和印度等亞洲殖民地國家的訪問,而左翼思想也在這一時期開始對斯諾產生影響。并且隨著斯諾同宋慶齡和魯迅的接觸交流,其在思想上的“左傾”變得日益明顯。

      在印度,斯諾見到了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的精神領袖甘地,同時,正是在印度期間,斯諾與馬克思主義發(fā)生了第一次親身接觸。除了民族獨立和自由方面的信仰,甘地對斯諾的影響其實并不大,他不相信甘地“用手搖紡車取代機器是可能的”這一信念,并且擔心甘地的主張會為日本人開辟印度的布匹市場提供機會。

      真正對斯諾產生影響的是他在印度看到的底層人的生活現狀和馬克思主義思想之間產生的碰撞。斯諾接觸馬克思主義思想是通過一個叫蘇哈西尼的印度女共產黨員。蘇哈西尼帶斯諾喬裝混入孟買的工廠區(qū),在那里,斯諾發(fā)現印度普通工人的工作和生活條件十分惡劣:“孟買有成千上萬的工人居住在通風不良、窄小的房子里。露天的溝形廁所貫穿陰暗的通道,赤身裸體的孩子們就在通道里玩耍。工人們工資微薄,難得一飽,沒有受教育的機會,得肺結核和其他疾病的甚多?!盵8]92

      印度勞工階層惡劣的生活現狀有助于斯諾理解馬克思在《資本論》里關于早期機器“文明”剝削理論的依據。馬克思主義對帝國主義的壓迫和商業(yè)剝削本質的解釋,為斯諾提供了關于反殖民主義和民族解放方面的新詞匯。通過印度,斯諾發(fā)現了一個反抗中的亞洲的全貌,這將大大有助于他對中國的了解。從民族解放和獨立的角度,斯諾發(fā)現了中國和印度在某些方面的共同點:“使這兩個國家具有共同之處的,也就是在歷史上使他們對西方連續(xù)不斷的統(tǒng)治構成最強有力挑戰(zhàn)的倒并不是共產主義或其他任何意識形態(tài)或宗教,而是占這兩個國家人口大多數的饑餓的沒有文化的農民、落后貪婪的地主階級和自尊心受了傷害的知識分子。他們是歷史悠久文明的繼承者,卻又有自卑感,因為在科學技術、農業(yè)和工業(yè)經濟現代化方面,他們整整落后了一個世紀,他們?yōu)閺浹a這一驚人差距的捷徑所做的努力,以及全民族的巨大決心:把歐洲帝國主義永遠從他們的家園中驅逐出去?!盵8]83

      對左翼思想更進一步的接觸發(fā)生在他與魯迅和宋慶齡的交往過程中。斯諾說魯迅是教他“懂得中國的一把鑰匙”。兩人的交往主要是因為《活的中國》的編輯工作?!痘畹闹袊肥撬怪Z和第一任妻子海倫·福斯特翻譯的中國現代短篇小說集,包括魯迅和其他左翼作家,比如柔石、茅盾、丁玲、巴金和郭沫若等人的作品。由于入選的作品通常都是一些“揭露性的、譴責性的、描述中國社會現實的作品”,斯諾很快發(fā)現,研究中國人為自己寫的作品是了解中國社會的一條捷徑。通過《活的中國》,斯諾發(fā)現了“中國文學中現代反抗精神和同情心的最初證據,也是要求最廣泛的社會公平的證據,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確認‘平民百姓’的重要性”[8]159。

      相比魯迅,斯諾與宋慶齡的交往,時間更長,更為深入,也更加重要,因為其直接促成了斯諾之后對紅色蘇區(qū)的訪問。撇開宋慶齡在斯諾赴蘇區(qū)訪問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怎樣關鍵的角色不論,宋慶齡對斯諾在精神層面和對中國的看法問題上的影響極大,以至于斯諾認為,與宋慶齡的私人交往甚至比報道“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第一槍”之類的事來得更為重要。

      斯諾對宋慶齡非常信任,宋慶齡的個人魅力和孫中山遺孀的身份無疑是重要原因,“我從未遇到一位像孫夫人那樣能使人鼓舞并迅速讓人信任和感動的人了”[3]33,認為她是“尚未完成的革命”的良知和恒久的良心。斯諾并不是宋慶齡所在的左翼圈子里的一分子,但斯諾接受了宋慶齡對于國民黨政府和蔣介石的很多看法,比如宋慶齡曾把蔣介石看作是“民族的災星”,她告訴斯諾:“在國民黨統(tǒng)治下,稅收已經變成了一種掠奪。學校數量在減少,文盲實際上增多了?!壑啤⒁詠?,教育已經下降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饑荒遍布,重建國家的工作簡直沒有開始?!盵3]32相比于已經奄奄一息并且最終無可避免地走向消亡的國民黨政權,中共則是“中國唯一一個繼承了孫中山未竟革命事業(yè)的革命力量,并將最終統(tǒng)一中國”[2]48。

      然而,當時斯諾面臨的事實是,中共在20世紀30年代初期受到了國民黨政府嚴密的信息封鎖,關于這個宋慶齡口中“唯一一個繼承了孫中山未竟革命事業(yè)的革命力量,并將最終統(tǒng)一中國”的中國革命新的希望,斯諾能夠從當時公開出版的報紙上得到的信息看上去全是消極負面的,多有令人匪夷所思之描繪,比如張季鸞先生在《西北紀聞》中所載:“共黨以人血涂馬首,而塞杜馬鼻,馬呼吸困難,張口狂奔,當者披靡,一時雖有馬吃人之謠?!敝泄颤h人究竟是怎樣的一群人?是否真如國民黨所宣傳的那般只是“土匪流寇”,并且在國民黨追剿之下已氣數將近?斯諾從公開的渠道所得到的關于中共的信息與他從宋慶齡等左翼人士那里聽到的對中共的褒揚反差實在太大。對于一個信奉“眼見為實”的密蘇里人而言,如果不冒險進入蘇區(qū)一探中共的實情,那么輕易相信對中共的兩種截然不同描繪中的任何一種,都是不能允許和接受的。

      四、反法西斯主義:斯諾訪問蘇區(qū)的新動力

      在完成對廣州、云南、緬甸、印度等地的旅行采訪回到中國之后,按照斯諾的講法,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旅行者了”。他相信湯姆·密勒的講法,認為中國將發(fā)生“我們這個時代的‘大新聞’”。1931年,日本關東軍發(fā)動“九一八”事變,日本在亞洲擴張野心的日益加劇令包括中國在內的遠東局勢成為西方關注的焦點,中國在世界反法西斯斗爭的意義上成為國際新聞的“富礦”。這在另一方面推動了斯諾對中共及其領導下的紅色政權與軍隊的興趣——一種基于世界反法西斯斗爭意義上的新的興趣。

      中國作為世界反法西斯斗爭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其對日作戰(zhàn)的成敗將會影響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走向。斯諾深信,美國和包括英法在內的歐洲國家在未來的某個時間將不可避免地卷入亞洲戰(zhàn)場。日本侵占中國的目的并非為了向俄國開戰(zhàn),而是想以中國為根據地,向整個歐洲的殖民體系發(fā)起總攻。美國將不可避免地卷入戰(zhàn)爭。但斯諾并不希望看到美國卷入戰(zhàn)爭,因為這違背了斯諾和美國人關于民族平等的普遍信仰。因此,斯諾希望美國能夠在遠東發(fā)揮道義上的影響力,從而使獲得民族自由保證的亞洲殖民地人民成為亞洲反法西斯主義的主要力量。斯諾對于美國遠東外交的設想是美國政府放棄在中國的特權,與中國談判簽訂一項新的平等條約,并把軍隊和軍艦從東亞撤走。同時,斯諾相信如果亞洲的殖民地人民無法獲得戰(zhàn)后獨立的某種承諾,那么對于他們而言,被歐洲國家殖民和被日本占領的區(qū)別其實并不大。只有當他們發(fā)現對日作戰(zhàn)是在為自己的自由、平等而戰(zhàn)的時候,才能最大限度地釋放像印度、緬甸這樣的殖民地人民對日作戰(zhàn)的決心。

      從斯諾對遠東地區(qū)反法西斯斗爭的構想出發(fā),他認為中國對日作戰(zhàn)取得成效在戰(zhàn)略意義上是重要的。但斯諾對國民黨及其領導的政府一貫在對日作戰(zhàn)中發(fā)揮積極作用卻始終缺乏信心,認為在面對日本的侵略野心時,國民黨政府的立場傾向妥協(xié)。更重要的是,隨著中日戰(zhàn)爭的深入,斯諾對蔣介石和他領導的國民黨政府產生了新的擔憂,認為蔣在未來可能使中國有滑入法西斯主義陣營的危險。在中國長期生活的經歷令斯諾相信,蔣介石和他所領導的國民黨同法西斯日本之間,是存在相似點的。“從思想上看,兩個政權的差別不大?!Y介石選擇德國軍官訓練他的陸軍,請了意大利人訓練他的空軍。德國人以‘蓋世太?!癁槟W訋退M織了政治憲兵隊‘藍衣社’。國民黨軍校教育其學員要像法西斯分子對待‘元首’一樣,絕對忠于領袖蔣介石。在國民黨‘訓政時期’,始終是一黨專制;任何反對黨派都是非法的。盡管這種專政效率低且不全面,但一旦反對它,只有借助于尚未被國民黨完全同化的軍閥勢力,不然,就得像共產黨那樣公開領導起義進行反抗,沒有民權法案,成千上萬人未經審訊就被投入監(jiān)獄。”[8]161兩者在政治思想、國家機器等方面存在很多相似之處,而國民黨對日作戰(zhàn)又屢有遷延妥協(xié)避讓表現,蔣介石與日本是否最后會牽手走到一起,這種風險至少在斯諾看來是存在的。

      中國必須避免這種潛在的風險,一方面,應該尋找對日作戰(zhàn)更加積極的政治力量;另一方面,在政治思想上還要更傾向于民主,而不是像蔣介石和國民黨那樣更接近法西斯主義。如果包括宋慶齡等中國左翼人士對中共的表述是真,那么無論從哪一點來看,中共都符合斯諾的這條標準。中國共產黨人可能是更為積極的對日作戰(zhàn)力量。同時從中國民主進步的角度出發(fā),在國民黨訓政時期,中國在事實上處于一黨專政的狀態(tài)。如果要反對這種一黨的專政,就必須借助尚未被國民黨同化的軍閥力量,或者是像共產黨那樣公開領導起義反抗。斯諾的疑問是:“難道共產黨人真的比國民黨獨裁或者日本人侵占更壞嗎?”斯諾野心勃勃地想要去獲得第一手的資料來解答這個疑問。在斯諾看來,中國所面臨的滑向法西斯主義的危險才是當時頭等重要的危險,而中共所代表的紅色力量是避免這種危險的一個可能:“在納粹法西斯主義和共產主義之間,我同情共產主義,倒不是出于喜歡共產主義的朋友,而是出于討厭共產主義的敵人。一個時期只能有一個敵人。不是俄國,而正是希特勒,否定了人們的兄弟情誼原則,頌揚野蠻的行徑和血腥的迫害?!盵8]165

      五、結 語

      當1937年《紅星照耀中國》在歐洲出版后,斯諾作為駐華記者的職業(yè)生涯開始走向巔峰。若我們沿著逆時針的方向倒回去追溯斯諾冒險進入蘇區(qū)采訪的原因,則其動力歸納而言基本來自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是他內心深處冒險主義的個人情結和對未知世界極強的求知欲,否則他遠涉重洋來到中國這樣一個遙遠和未知國度的動機就難以解釋。如果不是冒險所能帶給他的刺激與潛在的巨大收獲戰(zhàn)勝了對前路未卜的恐懼,他便可能由于個人安全的考量而錯過進入蘇區(qū)采訪的機會。因而冒險主義的情結和密蘇里的文化基因,成為在心理層面理解斯諾的一個關鍵。

      其次,只有冒險情結的刺激和對事實的迫切渴望還是不夠的。因為這并不能足以解釋斯諾為什么會違背美國傳統(tǒng)的價值觀而對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產生興趣。通過對斯諾在華采訪經歷的梳理,筆者認為斯諾對中共的興趣,應當是由以下因素一點點累積起來的。一是對國民黨政府治理下中國社會現實的失望。這種失望自薩拉齊之行開始,經由廣州、云南等地的訪問而變得越來越深。斯諾放棄了他剛來中國時對蔣介石和國民黨抱有希望的觀點,對由蔣介石領導中國革命和帶領中國實現民族的獨立和現代化表示深刻的懷疑。有英雄主義情懷的斯諾由此希望中國能夠出現新的“救世主”。與宋慶齡、魯迅的廣泛接觸令斯諾的思想開始受到左翼思潮的影響,這種接觸令斯諾獲得了關于中共和毛澤東的一些零星信息。但是,這種信息一方面因為瑣碎模糊而不能令斯諾滿意;另一方面,在中國左翼群體里廣為散布的對中共的積極評價與國民黨宣傳話語體系中“土匪殘寇”的形象反差巨大。真實的中共究竟如何?這在當時的駐華西方記者和中國社會中已經引起了極大興趣,作為一名記者,斯諾自然希望能夠努力尋找機會進入中共控制的蘇區(qū)一探中國共產主義運動之虛實。

      二是中日戰(zhàn)事的爆發(fā)使斯諾的這種想法變得更加急切。斯諾厭惡法西斯主義,因而他從一開始就對日本在亞洲的擴張腳步抱有警惕之心。同時,由于日本在亞洲擴張腳步所及之處均為歐洲的殖民勢力,斯諾出于民族自由的信仰又不希望美國介入歐洲為了保住自己的殖民利益而進行的戰(zhàn)爭中去,因而希望能夠通過對亞洲殖民地人民民族獨立的許諾而激起亞洲各國人民反法西斯和對日作戰(zhàn)的熱情。站在追求民族自由、平等的角度,斯諾160f3a6b892276d30237ac93be6967be再一次對蔣介石和國民黨產生懷疑。斯諾對蔣和國民黨的厭惡與懷疑情緒隨著他對中國觀察的日益加深,以至于對蔣的懷疑從其“是否能有效領導中國抵抗日本”發(fā)展到“是否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投入法西斯主義的懷抱”。這更增加了斯諾對中共的興趣,與其說是因為他對共產主義有好感,倒不如說是他對法西斯主義的厭惡和對蔣介石所表現出的法西斯傾向的憂慮。

      當然,斯諾對中共的興趣還有最后一個,也是往往被研究者忽視的一個原因,就是經濟上的考慮。20世紀30年代,在斯諾的出生地美國,正經歷經濟上的蕭條。這種經濟不景氣也波及了遠在中國的斯諾夫婦。斯諾當初之所以留在中國就是因為在這里,體面的生活所付出的金錢代價要比在美國少得多。為了維持自己的體面生活,斯諾需要通過工作來謀生。書商一直希望斯諾能夠寫一本與紅色中國相關的、帶有旅游性質的書,為此與他簽訂了合同并預付了一部分稿酬。斯諾需要拿出一部作品來完成這份合同。因而斯諾冒險進入蘇區(qū)采訪的最后一個但應該是最為直接的動力,便是來自書商的鼓勵以及為自己在華更好生活的謀劃。

      [本研究為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項目《話語、形象:近代駐華美國記者研究(1911-1949)》2010BXW001及上海市教委一般項目《近代駐華美國記者及報道研究》11YS37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埃德加·斯諾,著.西行漫記[M].董樂山,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79:7.

      [2]S.Bernard Thomas.Season of High Adventure:Edgar Snow in China,California: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6:17.

      [3]約翰·漢密爾頓.埃德加·斯諾傳[M].遼寧大學出版社,1990.

      [4]張威.光榮與夢想:一代新聞人的歷史終結[M].清華大學出版社,2012:8.

      [5]Emily Hahn.China to Me:A Partial Autobiography.New York:Doubleday,Doran and Company,Inc 1944:12.

      [6]Helen Foster Snow.My China Years,Beijing:Beijing Foreign Languages Press,1984.4-5,47.

      [7]Helen Foster Snow.His hope towards China,The Kansas City Star,19 Feb,also see S.Bernard,Season of High Adventure:Edgar Snow in China,California: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6.111.

      [8]埃德加·斯諾.復始之旅[M].新華出版社,1984.

      [9]肯尼斯·休梅克,著.美國人與中國共產黨人[M].鄭志寧,等,譯.吉林文史出版社,1989:292.

      (沈薈為上海大學影視學院新聞系教授;錢佳湧為上海大學碩士生)

      編校:張紅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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