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網絡語言也蓬勃發(fā)展,并自成一體。網絡語言不僅關乎網絡,同時深刻影響著媒體和社會的語言風格。從目前情況看,媒體對網絡語言認可程度不同,最有代表性的是機關報和都市報。它們對待網絡語言態(tài)度不同,接納方式也有差異。文章分析了這兩種報紙對網絡語言的接納表現(xiàn)及其原因,指出媒體應理性對待網絡語言,這有利于網絡語言的良性發(fā)展,也有利于媒介語言與時俱進、保持先進性。
媒介融合 報紙媒介 網絡語言 態(tài)度 差異
覃芹,華中科技大學新聞與信息傳播學院博士生。
本文系華中科技大學自主創(chuàng)新研究基金資助項目“媒介融合背景下紙質媒體的轉型與升級”(2011WB026)階段性成果之一。
隨著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網絡語言也蓬勃發(fā)展,并自成一體。網絡語言不僅關乎網絡,同時也深刻影響著媒體的語言風格,帶來了媒介語言的大融合。但從目前情況看,不同媒體對網絡語言采取了不同的態(tài)度,即便是同一種媒介,由于其社會功能不同,對待網絡語言的態(tài)度也有差異。最具代表性的是機關報(主要是黨委機關報)和都市報。
一、機關報和都市報對網絡語言的接納差異體現(xiàn)
作為網絡中普遍存在的一種語言現(xiàn)象,網絡語言已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語言創(chuàng)造思路與語言結構組合模式。與傳統(tǒng)語言相比,網絡語言具有鮮明的內容個性化、形式不規(guī)范等特征。一般的網絡語言主要包含三個方面,即網絡新詞、網絡流行語、網絡熱詞。其中網絡新詞是網絡上由網民新創(chuàng)的詞,如high、mm、菜鳥、粉絲等;網絡流行語是創(chuàng)造于網絡并能流行的網絡新詞,如暈倒、醬紫、哥吃的不是面是寂寞等;網絡熱詞則是與一定社會事件與社會現(xiàn)象相聯(lián)系的使用頻率較高的網絡語,如躲貓貓、俯臥撐、欺實馬、我爸是李剛等等。
由于機關報和都市報的社會功能不同,它們對網絡語言的態(tài)度也明顯不同。機關報對網絡語言基本以排斥為主。這種排斥的程度由“給力”一詞2010年11月10日登上《人民日報》頭版頭條引起一片嘩然可見一斑。反常即新聞,網絡熱詞“給力”登上《人民日報》被視為新聞,說明其反常性,也可見機關報對網絡語言的采納行為很罕見。筆者對《人民日報》等重要機關報進行抽樣,很難見到對網絡語言的積極采用,只有在開放意識濃厚的廣東,常能見到機關報對網絡語言的接納,如《他們不是來打醬油的》(《南方日報》2008年8月5日)、《熱烈祝賀“官二代”筆試奪魁》(《南方日報》2011年8月11日)。一些中性的網絡語言也會偶爾出現(xiàn)在機關報中,如《透析“宅男宅女”現(xiàn)象,誰之過?》(《福建日報》2008年7月28日)。但那些標新立異和帶有強烈負面含義的網絡語言還是難以被機關報認可接納。
不同的是,都市類報紙對網絡語言的接納則比較積極。都市報接納網絡語言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在新聞標題或新聞內容上直接采用網絡語言,如《史上最牛書記》(《鄭州晚報》2007年12月11日)、《學生中毒屬“群體性癔病”是“欺實馬”?》(《燕趙晚報》2010年5月4日)、《“不差錢”副處長的灰色賬單》(《北京晨報》2009年12月7日)、《消費者退藥遭遇“躲貓貓”》(《燕趙晚報》2010年3月24日)、《中國電影很傻很天真》(《瀟湘晨報》2008年2月26日)等等。
另一種是直接設置一些欄目或者專版來接納網絡語言。如《楚天都市報》的 “網事周刊·頂熱帖”和 “網事周刊·曬生活”系列,以及《南方都市報》的“網絡天下”專版等等。這種做法實際上等同于對網絡語言大開綠燈,全面接納。在這些欄目和專版的具體內容上,都市類報紙為增強娛樂效果和表達力度以及拉近與網民的心理接近度,往往直接把一些幽默性的網絡段子等以集納的形式予以刊載?!冻於际袌蟆罚?011年10月17日)的“網事周刊·曬生活”就把有趣的網易微博刊登其上,并把一些具有藝術意蘊或者幽默效果的網名網語一起刊登出來,如把@瘟酒吧、@半熟正太、@韜光養(yǎng)肥、@yoda等網名與其幽默的網絡段子一起刊載。
都市報紙對于網絡語言的接納能起到吸引受眾閱讀興趣的作用,也拉近了報紙與受眾的感情距離??偠灾?,都市報紙對網絡語言采取了欣然接受的態(tài)度并盡力采用一些相協(xié)調的編輯手段來利用網絡語言,以豐富報紙的內容與增加欄目的多樣性。
兩者對比可見,都市報紙對網絡語言的接納積極主動并有創(chuàng)新意識,而機關報在采編上則對網絡語言較為排斥。
二、兩種屬性報紙對網絡語言接納差異的原因
形成機關報和都市報對網絡語言接納態(tài)度差異的根本原因在于二者的屬性和社會功能的不同。機關報是各級黨委和政府的輿論陣地,其政治屬性強,主要是直接宣傳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和政府的中心工作。而都市報是市場化報紙,市場屬性強,主要傳播日常生活信息和市場信息。前者受到政治話語的強力制約,后者受市場因素的強烈引導。屬性和功能的不同,帶來了他們社會定位和語言風格的不同,也決定了他們對網絡語言的認識態(tài)度和接納方式不同。
具體來說,機關報是黨和國家事業(yè)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黨和政府的宣傳輿論工具,它“必須無條件地宣傳中央的路線與政策”。[1]所以,機關報是黨和國家政策政令的傳播者與解釋者,強調的是政治功能而不是經濟效益。機關報被賦予了“主流媒體、權威報道”的身份性質。機關報語言因此更多是一種政治語言而不是新聞語言,它不能過于詼諧,要遵守語言的約定俗成,其語言風格的要求是嚴肅、權威、正統(tǒng)。如福柯所言,機關報話語在運行中“必須將論述(話語)看做一系列的事件,看做政治事件,通過這些政治事件,它運載著政權并由政權反過來控制論述(話語)本身”。[2]于是,機關報在這種背景下經過長期錘煉形成了其嚴肅端正的語言風格以及遣詞造句特點方面的穩(wěn)定模式。同時,作為主流媒體,機關報是彰顯主流文化的重要媒介,這就要求機關報不能隨意改變其語言符號的嚴肅性與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對此,孔子曾提出“正名以正政”的觀點,因為“名實當則治,不當則亂”。[3]從這一角度來看,機關報對網絡語言采取不認同的態(tài)度也是必然。一定程度上來說,網絡語言的風格與機關報語言風格是背道而馳的,網絡語言的反傳統(tǒng)與標新立異是一種典型的亞文化體現(xiàn),而亞文化被定義為對主流文化的一種柔性抵抗,這種特征導致了機關報對網絡語言持不認同態(tài)度。
作為大眾化的平民報紙,都市報的主要受眾是普通民眾,這種屬性規(guī)定其必須適應市場,追求經濟收益。在經營上,靠市場化求生存,其盈利與否在于有無自愿購買的受眾和受眾的數量。這種市場屬性決定了都市報必須走平民化的語言路線:一切喜聞樂見的大眾語言都是其接納對象,從網絡中興起的網民語言自然也不例外。都市報對網絡語言的接納主要基于兩方面的現(xiàn)實因素:第一、網絡語言的制造者同時也是商業(yè)報紙潛在的受眾;第二、網絡語言本身具有的個性化、幽默睿智以及形象的刻畫力彰顯了這種語言本身的價值,接納網絡語言意味著增加受眾對報紙內容的認可度。
三、對機關報和都市報接納網絡語言態(tài)度差異的評析
從大部分的相關研究和專家意見來看,對網絡語言的態(tài)度貶大于褒,有些地方還通過了限制網絡語言“濫用”的法規(guī),如2006年上海市通過了《上海市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辦法》,明確規(guī)定公文和教科書“不得使用不符合現(xiàn)代漢語詞匯和語法規(guī)范的網絡詞語”,新聞報道除需要外也不得使用。這種否定網絡語言的法規(guī),在于網絡語言的標新立異及不遵守傳統(tǒng)詞匯生成規(guī)則的做法破壞了語言的純潔性和正常規(guī)則。
筆者認為,對于網絡語言應有全面理性的評價,網絡語言具備諸多可取之處。
1. 網絡語言體現(xiàn)了網絡時代的創(chuàng)新特質。網絡堪稱現(xiàn)代社會最重要的發(fā)明,是這個時代的重要特征,而網絡語言則是網絡時代的重要內容,任何忽略這種重要內容的行為在一定意義上即是對現(xiàn)實的逃避。
2. 不能過于強調網絡語言破壞了語言的純潔與規(guī)則。美國語言學家拉波夫(W.Labov)認為,語言本無所謂好壞、完善或不完善,對語言好壞等方面的定性主要決定于使用這種語言的人或社會集團所處的社會地位、文化修養(yǎng)等因素。從語言的內涵來看,語言從來就不是純潔的,等級與特權一直占據著中國語言史,如“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成功便成仁”等,而網絡語言主要體現(xiàn)了網民對個性、自由、快樂、民主的追求。從語言的規(guī)則來看,語言隨著社會的變化而變化,在社會變遷中,新的語言產生與舊的語言消失一直是一個動態(tài)的存在,語言的重要特點就是其約定俗成性,網絡語言在網絡上具有良好的約定俗成性而被網民廣泛使用,雖破壞了傳統(tǒng)的詞匯生成組合規(guī)則,但并不影響網民之間約定俗成的共享使用。
3. 網絡語言的“草根性”正是其價值體現(xiàn)之一。語言本來來自于勞動,來自于草根。語言的發(fā)展方向也是由草根性的民眾牽引,而不是由專家和上層創(chuàng)造,網絡語言不能因其草根性被輕視。目前中國網民有5億之眾,5億人說的話絕不是胡言亂語。在90多年前的白話文運動中,針對一些正統(tǒng)人士反對白話文,魯迅先生說:“四萬萬中國人嘴里發(fā)出來的聲音,竟至總共‘不值一哂’,真是可憐煞人?!盵4]要學學魯迅先生,重視新生的網絡語言。
在都市報對網絡語言全面主動接納的背景下,機關報有必要考慮及時接受網絡語言的先進成分和先進理念。過分排斥網絡語言,無法保證機關報與時俱進,無法顯示機關報的時代特征。機關報尤其是黨委機關報,屬主流媒體,要充分發(fā)揮其影響力,就須用民眾話語和包括網民在內的廣大民眾對話溝通。只有這樣,才能取得理想的傳播效果,才能將黨和政府的路線、方針、政策宣傳得深入人心,使“機關報輿論場”和“民間輿論場”最大限度地重疊與共鳴。[5]巴赫金的對話理論已然告訴我們,語言的有效性取決于雙方對話的形成,只有交際才能賦予語言真正的生命,而符號只是一種物質載體,意義只存在于人們的交際對話之中。
同時,還要認識到,語言的變化雖受政治和文化環(huán)境制約,但在科技力量強大的今天,技術的力量不可小覷。網絡促生網絡語言并引起媒介乃至社會語言的變化就是例證。隨著網絡的進一步發(fā)展,網絡語言的影響會更加深入。正如喻國明教授所言:現(xiàn)在是技術拖著制度走,因為技術是社會最活躍、最本質的因素。[6]因此,不管是機關報還是商業(yè)報,在網絡技術迅猛發(fā)展的今天,不主動跟著網絡走也會被網絡拖著走,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現(xiàn)實。
當然,網絡語言的確存在不規(guī)范、隨意和不嚴謹等問題,這需要在使用過程中不斷地錘煉和改進。都市報等媒體對于網絡語言不能盲目地接納使用,應有所取有所不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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