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

山東男孩劉劍因“女友的父親患絕癥”，緊急關(guān)頭為籌巨額醫(yī)療費，鋌而走險刺傷了女房東。隨后，他在冰冷的鐵窗里度過了4年。可即便在人生最灰暗的時刻，他唯一的心愿也是女友能找到一個好的依靠，過得比他好。

然而，當他重新獲得自由后，卻求證了一個他最不愿意相信的謊言。瞬間，他的天塌了，他開始瘋狂報復(fù)瘋狂攪局，從女友的不幸福中尋求快感。

他會一條路走到黑嗎？

初戀的詩篇糟透了：分手謊言與鐵窗4年

2012年8月26日，劉劍結(jié)束了長達4年的鐵窗生涯，邁出了監(jiān)獄的大門。看到早已等候在門口、兩鬢斑白的父母，劉劍緊緊擁住他們，忍不住熱淚盈眶。下午3點，劉劍跟隨父母回到菏澤的家。

休整一個星期后，劉劍征求父母的意見：“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我還是想去北京發(fā)展?！备改钢纼鹤拥男慕Y(jié)，默默地準備行囊，將劉劍送往火車站。

9月3日，劉劍又踏上了北京的土地。這里遺落了他一段刻骨銘心、沾滿血跡的初戀——2004年，22歲的劉劍從山東一所醫(yī)學院畢業(yè)，進入北京一家寵物醫(yī)院上班。兩年后，劉劍激情擁抱初戀。女友名叫彭楠，小他1歲，吉林樺甸人，在北京當老師。兩人租房同居，一起奮斗，彼此溫暖……然而，2007年下半年，隨著房價火箭般上漲，彭楠的笑聲越來越少。

2008年4月27日下班回家，彭楠含淚告訴劉劍：“上午我媽來電話了，說我爸患了尿毒癥，躺在醫(yī)院等錢救命。他們再也想不出辦法了，你給我準備15萬元吧?！币钊眨黹o去工作，匆匆返回吉林照顧父親。劉劍當時的存款不足萬元，他硬著頭皮向父母開口。父母只是普通工薪階層，他們將6萬元存款全部打給了兒子。劉劍又向同事、同學借了3萬元。籌了9萬元以后，劉劍給彭楠打電話，準備將錢送過去。然而彭楠只是冷冷地說：“15萬都遠遠不夠救我爸爸，更何況這9萬元。為了救爸爸，我將自己賣了都可以。咱們分手吧，你別找我了?！?/p>

此后幾天，劉劍打彭楠的手機不接，只是收到無情的短信：“我和媽媽陪著爸爸上沈陽治病去了。你真的別再找我了。”沒有女友在的出租屋時刻透著冷清，劉劍天天下班后坐在屋子里借酒澆愁。5月11日晚上8點，女房東何月麗過來收房租，劉劍借著酒勁向何月麗借6萬元。何月麗瞟了他一眼：“我只是你的房東，非親非故的，你憑什么向我借錢？”說完，何月麗捂著鼻子往外走。有幾分醉意的劉劍突然撲上去搶奪她的包。廝打中，劉劍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對著何月麗一陣亂刺。拼命逃出門外的何月麗捂著傷口報警。幾分鐘后，刑警趕到案發(fā)現(xiàn)場，將何月麗送往醫(yī)院救治，一直呆坐在房間里的劉劍當即被警方拘留。

經(jīng)診斷，何月麗左前臂肌腱斷裂，尺神經(jīng)損傷，屬8級傷殘。案發(fā)第三天，劉劍父母趕赴北京，代子向何月麗懺悔，并主動賠償醫(yī)療費3.5萬元。鑒于劉劍認罪態(tài)度較好，且父母積極進行民事賠償，2008年7月，法院判處劉劍有期徒刑4年。隨后，劉劍被押回原籍，入獄改造。

服刑期間，劉劍陸續(xù)寫了5封信，寄往彭楠的吉林老家，但都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身處高墻內(nèi)，劉劍每天按時出操，學習，勞動，反省……4年的時光，多么熾烈的激情都可以冷卻。如今重回北京，劉劍只有一個愿望，就是努力工作，把這4年的荒廢彌補回來，給父母一個安逸的晚年。

劉劍選擇在北京大興區(qū)落腳。他以每月300元，租住在一間8平方米的地下室里。安頓下來后，劉劍開始出門求職，然而因為有過人生污點，他找工作連連碰壁。后來，劉劍在公墓做了一名內(nèi)勤，每月工資2500元。

2012年10月3日，劉劍在和昔日同事的聚會中，遇到了彭楠最好的姐妹李亞萍。李亞萍在一年前嫁給了劉劍的前同事王鵬，婚后兩人開了一家小型寵物醫(yī)院。見到劉劍，夫妻倆特別高興，邀請劉劍去他們那里工作，劉劍一口答應(yīng)。

看到李亞萍，劉劍自然想起了彭楠。李亞萍對劉劍說，他入獄沒多久，彭楠就嫁給了一個北京男孩，他們的女兒已經(jīng)3歲了。劉劍不勝唏噓：“她過得好，我就放心了。她爸爸現(xiàn)在情況怎樣？”李亞萍沉默良久，向劉劍說出了真相：當年彭楠的父親并沒有得尿毒癥，她是編造謊言逼劉劍分手。一瞬間，劉劍的天黑了……

真相如此殘忍，為何她的彌天大謊，他是最晚知道的人？他4年暗無天日的鐵窗生涯，太不值得了！10月4日，劉劍撥通了彭楠的新手機號碼。彭楠哭了：“對不起，當年我不敢當著你的面說分手，我以為15萬元會把你嚇跑，沒想到會這樣……”

瘋狂報復(fù)瘋狂攪局：你不幸福，我才有快感

其實，這些年來，彭楠對劉劍除了愧疚還是愧疚。當年她看到身邊的女同事都嫁得不錯，也萌生了要找一個北京當?shù)厝私Y(jié)婚的念頭。編織謊言離開劉劍后，彭楠悄悄在豐臺區(qū)租房住了下來，上門給人做家教。劉劍出事一個星期后，彭楠從朋友那里得知消息，內(nèi)心十分痛苦。

為了盡快忘掉劉劍，她換了手機號，棄用了以前的QQ號碼。這年10月，因為一個家長的介紹，彭楠認識了北京籍男孩何宗。何宗時年28歲，和父母在昌平區(qū)開藥材公司，從事名貴中草藥批發(fā)。接觸幾次后，何宗愛上了彭楠。2009年3月，兩人結(jié)婚。這年12月，女兒歡歡降生。彭楠在家相夫教子，充實的生活讓她逐漸忘了劉劍。如今，劉劍的電話打來，她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她的生活將掀起一場驚濤駭浪。

果然，第二天早晨，劉劍的電話又打過來了，聲音里透著寒氣：“能賞臉見個面嗎？咱們之間的恩怨總該有個了斷吧。”下午3點，一對初戀故人在一家咖啡廳見面了。

數(shù)年不見，在彭楠眼里，劉劍眉眼間滿是滄桑。彭楠心里很不是滋味：“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種地步?！眲Ρ茊査骸澳阋痪鋵Σ黄?，就能彌補我嗎？我現(xiàn)在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知道你每天晚上怎么睡得著……”劉劍越說越激動。彭楠流著淚：“我會盡最大努力補償你?！闭f完，彭楠離開了。

11月6日，彭楠通過李亞萍要到劉劍的銀行卡號，將5萬元私房錢轉(zhuǎn)入他的銀行卡。下午，她主動約劉劍見面。“這是5萬元，我沒有收入，只有這么大能力?！迸黹氲氖怯缅X彌補劉劍，而在劉劍看來，多少錢也買不回他坍塌的青春。他咆哮了：“我用5萬元買你4年自由，買你燦爛前程，你愿意嗎？”彭楠也火了：“當年你也20多歲了，你難道不該為自己的沖動負責嗎？當初只要你用腦子想想，就知道我是給你出難題，是委婉和你提出分手?！眲Ω由鷼猓骸澳悴粣畚?，直接向我提出分手，這是對我和我們感情的尊重。你怎么能用如此下作的方式呢？”“你不要總強調(diào)只有你可憐，我為你做過兩次人流，傷害不大嗎？”劉劍黯然垂下頭，彭楠含淚離去。

也許有一絲自責，也許還念一絲舊情，此后劉劍沒有再與彭楠聯(lián)系。

2013年春節(jié)期間，在菏澤老家，31歲的劉劍深知父母的心愿，幾次相親下來，女方當場表現(xiàn)出對他有好感，可事后卻沒了下文。劉劍這才意識到自己那4年的高墻鐵窗生涯，已經(jīng)為他貼上了一輩子的標簽。他不禁再次對彭楠怨恨起來。

回到北京，劉劍一直悶悶不樂。這時，他曾經(jīng)和彭楠共同的好友王鵬夫婦已經(jīng)賺到了付首付的錢，剛簽訂了購房合同。劉劍想，如果不是在監(jiān)獄中虛度4年光陰，他如今至少也是王鵬寵物醫(yī)院的合伙人……

3月9日返回北京，劉劍再次與彭楠在電話里交涉：“我不想再過被人歧視的日子，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補償我100萬，我想開一家寵物醫(yī)院，找個女人結(jié)婚過正常生活。這是我如果按部就班走到如今該有的生活，你必須補償我?！边@番話，讓彭楠對劉劍的愧疚蕩然無存：“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休想再從我這里拿到1分錢?！眲︶樹h相對：“既然你不念舊情，就別怪我冷血。我生活不好，你也休想幸福！”

這以后，劉劍深陷仇恨的旋渦中無法自拔，他開始處心積慮報復(fù)彭楠。3月17日，劉劍幾番打聽，徑自到藥材公司找到何宗。自我介紹后，他向何宗訴說了彭楠的不仁不義。何宗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劉劍繼續(xù)給他心口撒鹽，說彭楠為自己先后做過兩次人流?！拔揖褪窍胱屇忝靼?，你將彭楠娶回家，就好比是花高價買了一套二手房，房子里還死過兩口人。這樣的房子你住著舒心嗎？”說完，劉劍徑自離去。

當晚，無論彭楠怎么解釋，何宗都無法接受，他說：“你25歲的時候就有那樣的心機，我不知道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也不知道在今后的生活中你會給我布下怎樣的陷阱……”此后，何宗不愿再回家。

這種冷暴力，彭楠無法忍受。2013年9月25日，彭楠與何宗辦理了離婚手續(xù)，4歲的女兒歡歡跟隨她生活。何宗將一套兩居室留給了彭楠母女，彭楠還分得一處商鋪、一輛奧迪車，何宗每月還支付母女倆5000元生活費。雖衣食無憂，但彭楠難以抹去失婚之痛。

9月26日，悲痛中的彭楠給劉劍發(fā)去短信：“我離婚了，你的目的達到了，你該滿意了吧。”劉劍回復(fù)：“我可能是中了魔。你不幸福，我才有快感。”

被天使喚醒的善：他在初戀的傷害中成長

3個月后，劉劍得知彭楠分到近千萬家產(chǎn)，心里極度不平衡。2014年1月17日中午，劉劍突然闖進彭楠家，直言不諱地向她索要100萬。彭楠忍著怒火解釋：“何宗沒有分給我現(xiàn)金，都是固定資產(chǎn)，我拿不出現(xiàn)錢。”“你可以賣商鋪呀？”“我沒有工作，靠出租商鋪房生活，怎么能賣呢？”“我不管，你給我95萬，咱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否則誰也別想太平?！迸黹粋€電話打給小區(qū)物業(yè)，兩名保安上來將劉劍請下樓。彭楠沖到樓梯口，對著劉劍的背影嚷道：“你再來糾纏，別怪我讓你‘二進宮’。”

仇恨的怒火在劉劍心底燃燒，他一定要報復(fù)彭楠，將她推入痛苦深淵。理清頭緒后，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里迸發(fā)出來：歡歡是彭楠的精神寄托，滅了她的女兒，讓彭楠一輩子生活在痛苦中！

2014年春節(jié)過后，劉劍辭去工作，開始設(shè)計綁架歡歡。劉劍觀察到每到星期三，彭楠接完孩子后不直接回家，而是去幼兒園附近的美容院做一個多小時的皮膚護理。其間，歡歡就在大堂玩。2月26日，劉劍喬裝打扮后跟蹤彭楠母女來到美容院。透過玻璃門，劉劍看見歡歡坐在大堂里堆積木。怎樣才能將歡歡帶出來？幾分鐘后，美容院門口有人牽來一條毛茸茸的小泰迪犬。劉劍在寵物醫(yī)院工作多年，用專業(yè)知識教小狗的主人訓(xùn)練它學握手的動作。很快，小狗就學會了握手，圍觀的孩子越來越多，歡歡也跑出來看小狗。

劉劍對歡歡說：“歡歡小公主，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讓我過來接你?！币延邪雮€月沒見到爸爸的歡歡雀躍起來：“太好了，但我要告訴媽媽?！薄澳銒寢屩肋@事，等會她也過去。你爸爸要送你一只小狗狗，要你自己去選呢！”歡歡高興地跟著劉劍走了。劉劍趕緊攔了一輛出租車，將歡歡帶上車。一路上，歡歡都在跟劉劍商量：“叔叔，您說我的小狗叫什么名字呢？”“叔叔，等我長大了，就開一家狗狗幼兒園，讓所有的狗狗都上幼兒園。我當狗狗們的老師，您當狗狗幼兒園的園長，行嗎？”多么有愛心的孩子呀！那一刻，劉劍忘了自己邪惡的本意……

來到劉劍租住的地下室，房間里根本就沒有小狗，而叔叔那張滿面笑容的臉也變得冰冷起來，歡歡哭了起來：“爸爸呢，我要找爸爸?！?/p>

劉劍拿出床底下的晾衣繩，準備勒死歡歡。但一想到和孩子在出租車上的愉快時光，他真的下不了手。

再想到自己悲催的人生，劉劍的心就無法自持，他趴在桌子上痛哭起來。突然，劉劍感受到了一只柔軟的小手，他抬起淚流滿面的臉，原來是歡歡踮著腳尖拿著自己的手帕在給他擦眼淚，還小聲在他耳邊說：“叔叔，怎么了？叔叔聽話，你不哭了，好不好……”瞬間，劉劍再次熱淚盈眶。歡歡讓他想起了遠在菏澤的父母。如果自己一錯再錯，再度入獄，父母晚年該會多么悲涼？想到這里，劉劍給彭楠發(fā)短信說了歡歡的行蹤，然后帶著歡歡來到王鵬夫婦的寵物醫(yī)院，這里一個月前為一只流浪的泰迪犬做了剖腹產(chǎn)，他真的可以讓歡歡領(lǐng)養(yǎng)一只小狗。

再說彭楠，在失去歡歡的一個多小時內(nèi)，簡直急瘋了。美容院的工作人員和她一起將附近的小區(qū)找遍了，也沒找到歡歡，她趕緊撥打了110報警。

昌平區(qū)公安分局的民警趕到后，彭楠正好接到劉劍的短信：“我?guī)g歡到王鵬的寵物店領(lǐng)養(yǎng)小狗去了，你來接她?！迸黹S警車立馬往寵物醫(yī)院趕。在醫(yī)院門口，彭楠一眼看到歡歡懷里摟著一只小泰迪犬，她的笑容讓彭楠徹底放心了。她忙和警察解釋并謊稱劉劍是自己的男朋友。警察走后，劉劍向彭楠鞠了一躬：“歡歡是天使！感謝你對我的信任，我不會再擾亂你的生活?！迸黹劾餄M是淚水。

2014年3月1日，劉劍離開北京赴濟南工作，進入一家快遞公司做了一名快遞員。每天他騎著電動車奔波在濟南的大街小巷，努力工作。

3月13日，劉劍的銀行卡里突然多了20萬元。隨后，彭楠的短信過來了：“你終于讓我看到過去的你，也再一次認識到我當年的謊言是多么殘忍，殘忍得讓陽光都無法照耀到你的心里。對不起，謝謝你！”

（文中除了劉劍，其他為化名）

（責編/鄧琳琳）

E-mail：dllabc@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