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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古城 兩個世界的對話

      2014-01-19 07:04:21林帝浣
      中國國家旅游 2014年7期
      關(guān)鍵詞:喜洲王丹大理

      林帝浣

      走近人民路時,我像在空茫茫的海上漂流之際,突然看到前方出現(xiàn)一個島嶼。這是一次奇異的登陸。

      我在云南大理。蒼山與洱海之間有一片貫穿南北的狹長地帶,大理古城就在其間。古城方正,是典型的棋盤格局,南北五條街,東西八條巷,都是窄窄的小街,幾乎通不得車。人民路就是其中一條東西街道,一端抵著西邊的蒼山,另一端能看到東面的洱海波光閃爍。踏進人民路之前,大理古城的風(fēng)光對我來說更像一個蜃景,直到這條路像一個島嶼浮現(xiàn)在海面上。

      人民路呈現(xiàn)的,不過是最慣常的小城街景。道路兩側(cè)擠滿了窄窄小小的店鋪,小到除了門臉幾乎沒有多余的位置做裝飾。小飯館、小服裝店、小甜品店、小雜貨鋪、小書店、小酒吧……鋪陳開去,像一個個深深淺淺的樹洞,等著兔子們鉆進去。有的“樹洞”土氣一點,有的“樹洞”洋氣一點,雜居一處,反而顯得雙方都有著寬容的氣度。

      傍晚時分,各色打扮的人當(dāng)街擺起小攤,賣的都是小東西,瓷器、首飾、皮具、布藝,顯見得都是各處搜羅、細細挑選來的,就像是松鼠拿了自家珍藏的松果來賣。一位白發(fā)老人在攤子上鋪開自己的詩集,引來長發(fā)長裙的年輕姑娘,慎重取了一本,細細翻著,驚嘆著;一個穿裙子的光頭男人在賣自己攢的舊CD,他的相貌太奇崛,看一眼仿佛就會永世不忘;幾個小伙子彈著吉他,慢慢唱著《再見了最愛的人》,聲音像蕩漾的水波消散在夜色中;一個乞丐帶著自己的四只狗,臥在地上卻不乞討,神情高傲得像個國王……他們都不是生長自這里的人,每個人都好像在茫茫大海上漂流了許久,到這里登岸,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抵達終點的神情。這神情讓我恍然覺得自己是站在一個忘憂島上,前進一步能聽到塞壬的歌聲,后退一步能遇到女神的美酒,而島上的每個人都在安然享用這一切。

      人民路上,每個駐扎下來的人都各有來歷,也許某個小面館是一個暢銷書作家開的,也許某個甜品店的女老板是為了在這里等一個什么人,也許某個酒吧的老板夫婦周游世界時在這里落了腳就沒再離開……大家都算熟識,既在這里落腳,“來歷”就成了最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最重要的信任根基大家都已經(jīng)彼此傳達:這里就是我最終要尋找的那個地方。

      人民路其實只是大理古城的一個縮影,古城里的每一條路、每一個角落,都盤踞著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我住的那家客棧的老板就是一個資深戶外玩家,這幾天正在為一個國際性戶外賽事的資格賽安排志愿者。待久了的人,可以隨意數(shù)出哪個客棧的主人曾經(jīng)身處什么行當(dāng),有什么獨門秘笈,仿佛江湖上的高人都已來此避世隱居,大理內(nèi)外臥虎藏龍。

      他們帶著愉悅感匯聚而來,他們管大理叫作“烏托邦”,或“理想國”?!袄硐雵钡拿枬u漸傳揚,成為大理的一個標簽。然而,當(dāng)我站在人民路的街心,被人們“抵達終點的神情”所圍繞,被這種罕見的、奇幻的歡樂感所包圍,卻在想,不不,這不是真正的“理想國”,這是另一個地方。

      15世紀四五十年代的某一天,一個由巨人和普通人組成的船隊,在一部偉大的小說中乘風(fēng)破浪地前行,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源于一個問題,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關(guān)乎歸宿的問題,它被提問者——那個叫“巴奴日”的聰明人簡化為一個直觀的話題:自己到底該不該結(jié)婚。是的,我在說拉伯雷的《巨人傳》。這個船隊遭遇過奇異的風(fēng)暴,亦途經(jīng)許多奇異的島嶼,遇到過穿皮袍的貓、當(dāng)教皇的鳥、只說半個字的修士……他們最終要尋找的答案,在一個擁有神瓶的島嶼上。神瓶在被膜拜之后,給出了一個無與倫比的答案:“喝!”眾人歡喜,信受奉行。人們對自由的心醉神迷導(dǎo)致了這次偉大的航行,同樣出于對自由的心醉神迷,人們編造了此番航行的終點——用酒神那般激情洋溢的放縱,來達到自由之不朽。

      他們必定來自一個充滿抑制的世界,才會編造一個充滿自由的終點。我站在人民路的街心,像站在《巨人傳》中那個神瓶開示的島嶼,身邊遍布著被酒神安慰的靈魂。

      柏拉圖在《理想國》里擺擺手說,從神瓶島航向理想國,還要再走一段距離呢。

      “理想國”本是一個有序的理性世界,而如今的大理是脫離秩序者的浩瀚江湖。

      在我第一次看到蒼山與洱海的一瞬間,許多問題立刻被這山與?;卮鹆?。這里雖屬云貴高原,卻常年溫潤,高海拔減弱了夏季的暑氣,亞熱帶的氣候又讓冬季變得陽光充沛,沒有干旱,有些不會過量的降雨,大部分時間有如春天。山海之間的壯麗與肅穆,融化了所有來自個人的命運嘆息,而這個巨大的空間又并非嚴酷苛刻,亦絲毫不會使人畏懼而必須奉獻自身,它是如此包容與明亮,溫和又變化萬千,它對人們的憂慮渾然不察,卻能撫慰身處其中的形形色色的靈魂——它太符合人們對于“彼岸”這個詞的遐想。難怪許多人一來此地,就息心而居。

      大理是茶馬古道上的核心,原本就是“妙香佛國”。古時,洱海地區(qū)先后經(jīng)歷了南詔國與大理國的統(tǒng)治,這兩個王權(quán)都是有著濃厚密教色彩的佛教王權(quán),有數(shù)代國王相繼出家,王室、貴族都有著世代繼承佛教儀式的傳統(tǒng),大理最著名的崇圣寺就是這樣的佛教圣地。又因為地處南亞、東南亞、東亞幾大文化板塊的中心與交流要道上,大理佛教的造像藝術(shù)融合了印度、東南亞、藏地與漢地的風(fēng)格,也表達了不同文化中神的形象。

      在大理劍川一個白族民間文化的展室中,我看到一尊大黑天神的造像。屋子里光線昏暗,羅列著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小雕像和生活用具,那尊大黑天神是個純黑色的很舊的樸拙木雕,落滿了灰,卻讓我在對視之下,心生敬畏——這個不起眼的木雕,有著密教護法神的威嚴奇崛,而這威嚴絲毫沒有受到時光與灰塵的掩蓋,反而愈加有力。大黑天神本是印度教濕婆神的化身,后來被佛教密宗吸收,成為佛教的護法神,他也是大理南詔時期國家性的守護神。

      如今,大理的另一種宗教系統(tǒng)更加生機勃勃。白族村鎮(zhèn)之間,最常見的是本主廟。在白族話中,菩薩、玉皇大帝、非道教的本地神、祖神,還有古代國王死后被冊封為神,他們都可以用一個字來概括:主。這些本主可能來自佛教、道教、儒家、本地原始信仰等,卻因為用了同一個“主”字,顯得平等起來,普通人無須知道他們有什么重大區(qū)別。佛教中的阿彌陀佛、藥師佛、未來佛,也幾乎沒有自己的廟宇,而是被供在觀音廟里,對當(dāng)?shù)厝藖碚f,信仰佛教就是崇拜觀音,而觀音菩薩是婦女與漁夫的保護神。

      早年,曾有基督教的傳教士來到這里,讓人們皈依新的宗教,對于白族人來說,要把“正確”和“錯誤”截然分開,只相信一種教義,是一個很陌生的理念。這并非出自保守的信念。白族崇拜如此混雜而眾多的神,卻從來不能被稱作是虔誠的信教民族。在他們的文化中,宗教是次要的。白族原本被稱為民家,來源復(fù)雜,本身就缺乏強烈的單一民族感,而是以血緣關(guān)系為維系紐帶,盡管他們遵循傳統(tǒng)的祖先崇拜并供奉諸神,但對神學(xué)和抽象的概念不感興趣;他們不會被信仰所困擾,也不會渴求宗教的準確和權(quán)威;他們隨時可以在這片天空下再增加一個神,卻沒有指定一個至高無上的統(tǒng)治神。

      神們也各有性格和私生活,據(jù)說某村的男本主與鄰村的女本主要好,村民們就將兩個本主廟各砌矮半道墻,方便他們相會。在這片天空下,眾人與眾神各自生活,又都像身處一個無所束縛的童年,享用著蒼山洱海的豐厚饋贈。

      在人民路的盡頭,我遇到一位歌手,他也帶了一位神來到此地。他開的民謠酒吧名字叫作“念·長歌舍”。不太有人注意這幾個字的含義——“念”是一個來自苯教的山神之名。這位歌手是新疆漢子,在西藏游歷十年,皈依苯教。他對我解釋他受自苯教的滋養(yǎng),語句有點模糊:“你知道,我看到那些活佛,也和普通人一樣,人家給一點報酬,就去幫人看病,平常都是過這種普通人的生活……”他大約覺得自己辭不達意,皺一下眉,停了下來。我點點頭,了然于他的停止,不需要他再運用這種不熟練的語言。他走上那個簡單的舞臺,拿起吉他,與持鼓的同伴對視一眼,坐了下來。酒吧中的紛擾霎時遠去,此刻,他的世界眾神歸位,渺然響起了仿佛來自遙遠地方的低嘯,像深夜穿越蒼山的大風(fēng)。

      這首無詞的歌久久低回,帶人輾轉(zhuǎn)于一個無邊之夢,夢醒的一瞬,他一頓,收聲。我分明聽到一聲輕嘆。

      我坐在喜洲一處老宅子的房頂乘涼,看著數(shù)百米外的農(nóng)田。插秧的時節(jié)快要到了,田中偶有人影,都在彎腰忙碌,大片的田地中,不時有小堆秸稈被點燃,升起一小團灰色的煙霧。一個女人在田間撿拾什么東西,過了很久,才背著筐出離我的視線。我所看到的是一種最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而我所在的處所,被《紐約時報》評論為“世界上最奢侈的酒店之一”——它由一座格外華麗的商人舊宅改造而成。

      喜洲是茶馬古道上的一個鎮(zhèn),離大理古城只有25分鐘車程。歷史上,喜洲以出商幫而著名,喜洲商人富甲天下,被稱為“茶馬古道上的‘猶太人’”,他們留給喜洲的,是一個又一個謹嚴繁復(fù)的古老民宅。我乘涼的這所宅子,原來就是喜洲商幫的一個著名宅第——楊品相宅,如今被精心保護與修復(fù),改建為酒店,有了新的用途。

      這個“看”與“被看”的畫面很有象征感,它很像大理的原住民世界與外來的漫游者世界的一個界線。但我不滿足于這種遠距離的“看”與“被看”,以及“傳統(tǒng)”與“奢侈現(xiàn)代”的對立。對于天性坦然開放的本地居民來說,既然能容納各種文化的進入,說明大家并不認為真的存在一個“界線”,可是,當(dāng)我走在大理古城,偶爾遇到穿著簡樸的傳統(tǒng)服裝、戴著頭巾的白族女人,背著一筐菜走過被各種“新”、“奇”、“異”的外來文化所裝扮的道路,像一條沉默的魚穿過深海,我總會想,她如何看待與接受這個被改變的新世界?而遠道而來的漫游者,在帶來了各種屬于自己的文化與氣息之后,又是否真的只將此地當(dāng)作一個觀賞的風(fēng)景?

      大約許多定居下來的外來者,并不認為這是個永恒的對立。由楊品相宅改造的這個酒店,老板是個美國人,叫林登。他曾帶著妻子與兩個兒子,沿著中國西北的鐵路線漫游數(shù)年,歷經(jīng)西北大地的雄渾凜冽之后,終于在抵達大理時定居下來。經(jīng)過與地方政府漫長的溝通與磨合,林登對這所舊宅進行了細心的修復(fù)、改造,保留了其中的一磚一瓦、每一個雕刻、每一種顏色。林登沒有把這里單純定義為酒店,而想做成一個國際文化會所,他接納一些美國中學(xué)的交換項目,也邀請國際知名學(xué)者來演講。他曾邀請一批美國藝術(shù)家以喜洲為背景進行繪畫創(chuàng)作,并將大理文化與云南文化帶回美國,在這個過程中,喜洲村民接觸的外國人并不是獵奇的游客,而是對他們的文化感興趣的創(chuàng)作者。這里每天下午都會有一個“喜洲歷史文化之旅”的講座,介紹這所宅子的歷史。

      林登的酒店被美國專業(yè)測評網(wǎng)站評為“中國最奢華酒店第七名”。說到“奢華”二字,林登搖頭大笑:“我要重新對它定義,意大利沙發(fā)和60吋平板電視不是奢華,奢華是一種能力:它讓客人與仍舊鮮活的古村落對話,它讓客人主動成為這里的一部分?!贝蠹覒蚍Q林登為“林村長”,他已經(jīng)被村民接受。林登也覺得自己是個喜洲人。“我來中國,不是來告訴中國人怎么生活,中國是我的老師,我來學(xué)各種東西,又把這些帶給美國。如果我的老師病了,我也會擔(dān)心。”

      許多來到大理的人都在嘗試這種磨合、學(xué)習(xí)與對話,這也許是一個抵達理性的必經(jīng)之途。

      早在林登之前,也有一位外國人做過理解和表達大理的嘗試——八十多年前,澳洲學(xué)者C.P.菲茨杰拉德(他給自己起了個中文名字叫“費子智”)通過仔細、全面地觀察大理人的生活,寫下一本人類學(xué)著作《五華樓:關(guān)于云南大理民家的研究》,為今天的人了解當(dāng)時的大理歷史留下翔實鮮活的資料。在他筆下,“五華樓”這個建筑顯然是大理傳統(tǒng)文化的一個精神象征,所以才會直接用于這本著作的標題。而我作為讀者,也因此對五華樓多了一份猜測與遐想。

      從南詔國時候起,五華樓就是國王宴請賓客的重要場所,此后數(shù)毀數(shù)建,一直是大理古城的標志性建筑。當(dāng)我真正站在五華樓前,所有的猜測與遐想都被另一幅畫面替代了:五華樓像一個孤舟,在茫茫海面上獨自沉浮,圍繞它的,是各種純粹旅游化的小商鋪與嘈雜的販賣聲,它們像海浪一樣包圍、襲擊著這棟精神建筑。

      從來沒有一個永恒的自由終點,也從來沒有一個不變的眾神天空。在抵達理想國的理性之前,所有人都要面對一種來自外部的絕對力量:商業(yè)化的入侵。

      王丹出其不意地說:“你一看就不懂建筑。”“我肯定不懂。”我愉快地承認。我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她的“四十英尺”中,看她在我對面泡茶,像是老熟人一樣。其實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她的狗“拽拽”和我窩在同一個沙發(fā)上,踏實地睡著。

      這個小村莊位于蒼山腳下的高闊處,與大理古城只有一路之隔。我穿過大大小小打扮成白族式樣的白色房子,走到小路末端的小樹林時,一棟紅色建筑展露出來,它充滿現(xiàn)代感,卻樸素而沒有鋒芒,即便如此,仍與周圍的白色民居判然有別,空間開闊、坦然。這就是“四十英尺”,一間民宿。不懂建筑的我,偏偏認定這是一個建筑實驗,確切地說,是從建筑出發(fā)的一個實踐。

      2012年12月18日,“四十英尺”正式完工,王丹和先生陳真的愿望得以達成,那時距“世界末日”還剩3天,對他們來說,3天也夠了。在此之前,他們在一個中原城市生活,衣食富足,事業(yè)有成,40歲時,想換一條道路去走,最終來到大理,自己設(shè)計建造了“四十英尺”,住了下來。

      王丹期望“四十英尺”能具備一種內(nèi)在的自我循環(huán)系統(tǒng),可以借此自足。她帶我看每個空間的細節(jié)設(shè)計,尤其對應(yīng)著不同時間光照、風(fēng)向的特殊之處,以及一些細微處的適應(yīng)需求,比如一面鏡子與墻和門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私密空間如何保留……這個建筑可以用“節(jié)制而樸素”來形容,甚至那些看似華美的裝飾細節(jié),也被建筑的整體節(jié)制感所融化,變得不動聲色。主人著力要借建筑傳達的那種舒適而不壓迫的力量,我能感受到。

      有人說,王丹是選擇了一種“不費心的生活”。她拒絕這個詞:不費心。從選址開始,她就在每一個細節(jié)上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比如,要選擇一處空白的宅基地,上面不能有房子,這是秉承“不破壞”的原則。再比如,要先觀察房東很久,因為將來要相處20年。她先后經(jīng)歷了9位房東,才選定地址。不停換房東,是因為面臨一輪又一輪毀約,房東毀約的原因只有一個:大理的租金價格一直在上漲,這塊地可以以更高的價格租給別人。在被毀約的過程中,她遇到過各種意外情況,也借此通透地觀察每一個打交道的人。

      有一個房東請王丹去他家一趟,她情知有變。大家坐定,她等著房東開口,想看看他怎么說這件事情。房東沉吟,拍了一下桌子,說:“這個合同呀——違法了!”他說完這句話,王丹一動不動看著他,看了足足一分鐘?!爱?dāng)我看到他臉上的惶恐和怯弱,我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我對他說,你可以收回你的地,但是這個理由我不接受。你換一個理由,我下次來時,你重新告訴我。”

      所有毀約,王丹都沒有追討?!稗r(nóng)民的反悔,是他們長期得不到保障和安全感的反映。如果有人以三倍的價格來重新租我的地,我能不能堅守合約?如果我做不到,怎樣去譴責(zé)別人?”王丹的朋友中有知名法律界人士,但她沒有動用這個優(yōu)勢。相反,在與農(nóng)民的契約關(guān)系中,她非常了解“文本的暴力”——白族村莊中,許多中年人不識字,在文本合同中,她可以占盡優(yōu)勢。但恰恰因為她了解這一點,在與對方的接觸中,她會詳詳細細解釋她要做的每一件事情以及對方的得失,并且詳擬了周全的合同文本,保障彼此的利益。后來甚至有本地的白族律師拿她擬的合同作為樣本,來操作類似的案例。

      這些周折,是一個外來者進入與觀察“鄉(xiāng)村”的切入點,也是這個“建筑實踐”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們藉此與“鄉(xiāng)村”這個概念一點一點磨合。

      定址之后,接下來的一年多時間用來造房子。對王丹和丈夫來說,這個環(huán)節(jié)反而輕松,是一個“智力游戲”。但具體到一磚一瓦上,卻遠沒有那么寫意。請來的工人不理解圖紙,一個簡單的酒水臺,無論如何砌不出來,王丹親自動手砌了三圈磚,告訴他們:照著這個砌。

      “四十英尺”落成時,要為房東舉行一場朋友鄉(xiāng)鄰的宴請,按當(dāng)?shù)匾?guī)矩,有收禮金的環(huán)節(jié),王丹他們收到的禮金,是鄉(xiāng)間同類宴請的兩倍!她與丈夫不再是先前那兩個租地碰壁、遠近聞名的倒霉蛋,已經(jīng)受到周圍鄉(xiāng)鄰的尊重。

      我來到“四十英尺”時,門口有個男人在做木工活,他就是房東,他們已經(jīng)相處如一家人。鄉(xiāng)間一切年節(jié)祭祀灑掃的“封建迷信活動”,王丹夫婦全部認真參加,旨在“融入”。他們誠懇接受“鄉(xiāng)村”贈與他們的一切,也盡己所能回饋鄉(xiāng)村。遠遠近近的鄉(xiāng)鄰建房,有時會跑來參考“四十英尺”,對于他們提出的建筑方面的問題,王丹毫不保留,據(jù)實相告。她經(jīng)常接待媒體記者,也會介紹他們采訪鄉(xiāng)鄰,在這個過程中,某些媒體人表現(xiàn)出對鄉(xiāng)鄰的不尊重,“連基本的采訪禮貌都沒有”。做媒體是王丹當(dāng)年的本行,她開始教給鄉(xiāng)鄰,面對媒體采訪,如何回避不禮貌的問題,“不能他們問什么就老實回答什么”。她也發(fā)現(xiàn)了鄉(xiāng)村的改變:當(dāng)?shù)厝碎_始尊重契約,“毀約”不再是必然結(jié)果,甚至出現(xiàn)了主動賠償?shù)那闆r。

      “四十英尺”猶如一枚來自未來的楔子,楔入“鄉(xiāng)村”這艘古老的、航行緩慢的巨輪,它所帶來的新鮮氣象,也許影響到的人并不多,但在漸漸改變著什么。王丹建造“四十英尺”的本意,是想“在節(jié)制中發(fā)現(xiàn)一種可能性”,這原本神秘而未知的“可能性”,也在緩緩露出它本該呈現(xiàn)的面貌。

      告辭時,王丹堅持請我去露臺坐五分鐘。山風(fēng)拂面,她示意我看蒼山頂上的云,那流云浮于蒼山之上,變動不居,氣象萬千。

      她忽然說:“我很想知道,20年后,我會變成一個什么樣的老太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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