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維民
(西北工業(yè)大學 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072)
當代中國面臨著經濟轉軌、體制轉換、社會轉型等多重壓力,社會矛盾層現(xiàn)迭出,公共危機事件易發(fā)多發(fā)。一旦發(fā)生公共危機事件,如何及時、果斷、科學處置,已成為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個嚴峻挑戰(zhàn)。
2014年3月1日,云南昆明火車站突發(fā)嚴重暴力恐怖事件(以下簡稱“3.01”事件),致29人死亡,140余人受傷。習近平總書記第一時間做出重要指示,要求依法從嚴懲處暴恐分子,堅決將其囂張氣焰打下去,并指派有關領導和部門同志連夜趕赴云南指導處置工作。從中央到地方快速響應、聯(lián)動協(xié)調,僅僅四十多個小時就抓捕了其余逃竄的暴徒。同時,媒體及時跟進,披露真相,譴責暴行,形成同仇敵愾、嚴懲暴恐,維護民族團結、國家統(tǒng)一的強大聲勢。黨中央的堅強領導和果斷決策,充分體現(xiàn)了應急決策是危機管理的核心和關鍵。公開透明的信息和政治傳播的正面引導,使公眾及時了解事態(tài)發(fā)展,最大限度消除了事件的負面影響,凝聚了全社會確保人民安全、國家穩(wěn)定的共識,不僅有力、有序、有效地處置“3.01”事件,而且增強了各級部門的憂患意識,強化了預警防范措施和應急處置的能力。
應急決策,是指決策主體在公共危機緊急狀態(tài)下所作出的快速決斷[1],它直接關系到公共危機事件處置的成敗。應急決策與常規(guī)決策的約束條件、目標取向、決策模式、實施效果有所不同,對于擔負危機處理主要責任的決策者來說,這是一道考驗政治、意志、膽識、智慧、能力的綜合測試題。
政治傳播是指政治行為主體以達到特定目的和效果為價值取向,以符號和媒介為途徑,使政治信息得以流動的過程[2]。它的基本方式包括政治說服、政治修辭、政治溝通[3]。
“3.01”事件的果斷有力處置,是應急決策與政治傳播良性互動的案例。事件剛一發(fā)生,網絡媒體就發(fā)布昆明火車站發(fā)生暴力傷人事件的信息,隨后各大媒體報道了警方擊斃暴徒4人、抓獲1人,對其余暴徒實施圍捕的情況。媒體的及時報道引起了受眾的高度關注,紛紛對受害者表示哀悼和同情,完全贊同黨和政府嚴厲打擊各種暴力恐怖犯罪活動,全力維護社會穩(wěn)定,保障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這一事件的處置,表現(xiàn)出剛成立的中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對公共危機事件處理的不同尋常表現(xiàn)和應急能力的提升。
一般來說,危機信息傳播中普遍存在6個問題:主觀上不愿意說,行動上不主動說,時間上不及時說,內容上不真實說,態(tài)度上不端正說,有關領導不讓說。不說,意味著把有限的時間、空間、話語權讓渡給了不明就里的網民和群眾。這時負面輿論出現(xiàn)指數(shù)式擴散。這種現(xiàn)象來源于社會學里的“社會濡染現(xiàn)象”或“閥門效應”,以及傳播學中的“輿論綁架效應”,不當言論和負面輿論“先入為主”,正面聲音就淹沒在負面的“口水”之中。
據中國互聯(lián)網信息中心(CNNIC)發(fā)布的第33次調查報告顯示,截至2013年12月底,中國網民規(guī)模達6.18億,手機網民規(guī)模達5億,占總網民總數(shù)的81.00%。其中,博客和個人空間網民數(shù)量為4.01億,微博網民規(guī)模為3.31億,社交網站網民規(guī)模為2.88億。除去重合的部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中國人經常在網上發(fā)聲,他們構成“網絡輿論”的民意基礎。即時通信作為第一大上網應用,網民規(guī)模持續(xù)上升;電子商務類應用保持快速發(fā)展;電子郵件、網絡論壇等傳統(tǒng)互聯(lián)網應用的使用率有所走低。據統(tǒng)計,中國39歲以下的網民占81.10%,20~29歲的占31.20%,大專及以上學歷的占41.40%,月收入2000元以下和無收入的占53.40%[4]。這個結構表明,中國網民較年輕、文化參差不齊、低收入和無收入人群占多數(shù),網民情緒不穩(wěn)定,很容易跟著流言走,被網絡炒作所裹挾。
20世紀40年代,美國傳播學者發(fā)現(xiàn),大量信息經活躍分子中轉或過濾,形成價值判斷,再傳遞給大眾,這些活躍分子就是意見領袖。意見領袖在信息傳播中發(fā)揮著多方面的作用,是活躍輿論場的重要力量。除此之外,還有網絡推手,主要分類3類[5]:一是個人推手,其實就是意見領袖,包括實名和虛擬名的微博、博客主,大多以所謂公共知識分子身份出現(xiàn),發(fā)表一些個人看法和主張;二是商業(yè)推手,通過網絡水軍、社交網站進行以贏利為目的的商業(yè)炒作;三是政治推手,往往有很復雜的背景,這類推手將社會熱點問題聚焦、放大,借題發(fā)揮,公開詆毀現(xiàn)行政策和公眾人物,煽動網民對現(xiàn)實的不滿,甚至策劃組織網民參與群體性事件,以制造社會混亂、搞亂一方為目的??傮w上看,互聯(lián)網的出現(xiàn)深刻地改變了我們傳統(tǒng)的觀念、工作模式和生活方式,也改變了社會治理的格局。要重視意見領袖和網絡推手在引導網絡輿情中的作用,特別是在危機管理中,有效過濾他們在制造網絡熱點、傳播虛假信息、滋生網絡事件中的負能量,積極發(fā)揮意見領袖在網絡媒體中不可替代的正能量作用。
近代美國史上曾發(fā)生著名的扒糞運動,也就是輿論對政府官員尋租和實業(yè)界為富不仁者的揭丑運動,它使腐敗的政府官員、誠信缺失的工商業(yè)從業(yè)者、假冒偽劣的商品曝曬在陽光之下,促進了美國社會的改良?;ヂ?lián)網的興起,使我們進入了全媒體、自媒體時代,網絡已成為中國社會輿論的重要陣地,數(shù)量巨大的網民變成社會的扒糞者,一大堆社會黑幕、經濟丑聞和官員的腐敗問題通過網民的揭露和曝光,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使作惡者得到應有懲罰?;ヂ?lián)網的強勢參與改變了中國反腐敗斗爭的格局,提供了自下而上的監(jiān)督力量,而且這個監(jiān)督網絡在網民的積極參與下越織越密,殺傷力也越來越強。
鑒于全媒體時代的新變化,人民網輿情研究室提出“黃金四小時”法則,即4小時謠言四起、輪廓初現(xiàn);6小時信息多元、廣泛傳播;8小時第一沖擊波——議題明確;12小時第二沖擊波——媒體審判;24小時第三沖擊波——當事人當事方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在全媒體時代,媒介形態(tài)與功能實現(xiàn)大融合。織“圍脖”、“灌水”、“拍磚”司空見慣,人人都是麥克風,加之代罵服務、人肉搜索、黑客攻擊等形式,使輿論的數(shù)量、透明度和復雜程度前所未有。因此,在突發(fā)事件中,一定要把握話語權、贏得主導權。這就給應急決策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
應急決策是逆境中制定預案、策略的一種特殊方式,由于公共危機事件大多數(shù)是偶爾發(fā)生或首次出現(xiàn)的,因此決策過程和方法沒有一定之規(guī),在決策過程中,應防止產生“危機迷情”,或優(yōu)柔寡斷、遲疑不決;或固執(zhí)自負、意氣用事;或回避問題、推諉扯皮。面對棘手和緊迫問題,既無先例可循,又沒有固定的程序,必須“快刀斬亂麻”、“一錘定音”。在眾生喧嘩中,如何讓黨的聲音最響亮?讓政府的信息最可信?實踐證明,傳播力決定影響力,話語權決定主導權,時效性決定有效性,透明度決定美譽度[6]。政治說服、政治修辭、政治溝通的意義非同尋常。
《周易》中講:“安而不忘危、治而不忘亂、存而不忘亡?!庇捎诠参C事件的爆發(fā)具有偶然性、突發(fā)性、易變性、危害性等特征,因此其決策的價值取向、約束條件和決策程序及其效果都有別于常態(tài)決策,不確定、不穩(wěn)定、不可靠的因素非常多。我們要增強憂患意識和反思的判斷力,善于由個別發(fā)現(xiàn)一般,以小見大,由表及里,舉一反三,掌握規(guī)律。從新疆多起恐怖襲擊,發(fā)展到天安門金水橋事件,再到“3.01”事件,都敲響反恐全面升級的警鐘。有關部門要增強政治敏銳性和預警防范能力,及時察覺可能造成風險的傾向性、內幕性、隱患性等問題,做好預警信息的研判和評估,對危亂之兆始終保持高度警覺,聞風而動,快速反應,把矛盾化解在基層、內部、萌芽狀態(tài)。公共危機事件發(fā)生后,應急決策者就需要勇于擔當,從容應對各種復雜矛盾,堅持對上負責與對下負責的一致性。古人講:“民為邦本,本固君寧?!币匀藶楸?、執(zhí)政為民是中國共產黨的性質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根本宗旨的集中體現(xiàn),也是應急管理的靈魂。處理危機問題能否堅持人民至上、百姓為先,這是檢驗領導干部是否堅持以人為本、執(zhí)政為民黨性原則的試金石。
危機中的政治傳播是為了說服公眾,引導輿論,化解矛盾,在本質上是一種論證的技能,需要具備理性分析與感性說服的能力。理性分析,是實現(xiàn)說服,獲得合理性、合法性的重要論據。同時,還要在情緒上感染受眾,獲得受眾內心情感上的認同。如果受眾無法在情感上產生共鳴,就不能完全接受政治說服?;ヂ?lián)網技術的發(fā)展,特別是微博、微信等新媒體出現(xiàn),傳播語境呈現(xiàn)碎片化趨勢。這就使受眾群體細分,引發(fā)了受眾個性化、多元化、立體化的信息需求,整個網絡傳播語境破碎成諸多七零八碎的片塊。傳播語境的碎片化已深刻影響到社會的方方面面。碎片化是受眾追求自我、追求個性的必然發(fā)展,也成為遍及所有傳播平臺的重要趨勢。特別是一旦發(fā)生突發(fā)事件,傳播語境的碎片化會使信息多元,從而使蝴蝶效應凸顯,造成影響放大和負面效應疊加。所以,在公共危機事件中,要適時建立起新聞發(fā)布平臺、媒體采訪平臺、輿情研判平臺、言論引導平臺;做到快報事實、重報態(tài)度、多報舉措、慎報原因;擊敗謠言、引領眾言,跟進事件、查漏補缺;公開透明、取信于民,讓受眾從情理上認同政府所言為“真”。
在一個日益開放、價值多元的時代,應急決策和政治傳播應研究受眾心理和利益構成,始終把群眾擁護不擁護、贊成不贊成、滿意不滿意作為判斷是非得失的根本標準,注重話語體系和修辭模式的重建,不僅要讓人“聽得到”,更需要讓人“聽得進”。這樣,才能在信息傳播過程中形成更多的共識。在眾聲喧嘩中需要鑒別和理智,應當讓真實的聲音最響亮、讓政府的信息最可信。我們應當下力治理網絡謠言泛濫的問題,否則,網絡就成了污染社會的垃圾箱。謠言止于公開,溝通需要智慧。我們說,公共危機事件中一定要信息公開、實話實說,但不等于實話全說,而應講究政治修辭、實話巧說。事實上,危機中的傳播中必然存在傳播控制。傳播者不是向受眾傳播所有的信息,而是應對傳播內容進行取舍,避開對事件處理不利的信息,渲染有利的信息,以實現(xiàn)危機事件有序、有力、有效的管理。在這個過程中,傳播者起著信息把關人的作用,對信息進行篩選和過濾。在多元化的輿論格局中,政治傳播就要緊扣事件的關節(jié)點,反映黨和政府的舉措,凝聚公眾的共識,牢牢把握話語主動權。
傳播學認為,“同意”可以被制造?!爸圃焱狻睂嵸|是一種政治的溝通,它早在1922年,就已成為政治家把社會心理學和大眾傳媒空間結合在一起的一門“自覺的藝術”。在某種程度上,公共危機事件中的政治傳播,就是要通過政治溝通促成共識。“3.01”事件后,網絡上出現(xiàn)了數(shù)個版本的謠言,比如云南紅河州多地抓獲恐怖分子;廈門機場抓獲2名新疆暴恐分子;四川音樂學院后巷有少數(shù)民族口音嫌犯砍人等等,故意制造緊張空氣,主流媒體都在第一時間站出來揭露謠言,告知公眾相關信息以相關職能部門發(fā)布為準,請大家不信謠、不傳謠。媒體的及時發(fā)聲,起到穩(wěn)定人心的積極作用??梢姡螠贤ǖ暮诵氖窃鲞M共識,對于所謂“善意謊言”、“先否定后肯定”的“官謠”也應當高度重視、嚴肅整治。“官謠”產生的根源,是急于想撇清自身污點的某些組織或個人,利用官方身份、公權力欺騙輿論、愚弄公眾。只有對散布“官謠”、讓政府公信力受損者進行嚴肅追責,不讓這些公開說謊者逃之夭夭,才能真正從源頭上遏制“官謠”不斷的勢頭。只有這樣,才能讓“爬坡”中的政府公信力更加給力。公共危機事件狀態(tài)下,媒體對政府、受眾對媒體的態(tài)度,不再是單向接受那么簡單,政府、媒體、公眾三者之間要通過政治說服和溝通,尋求“互信”。政府與媒體應積極爭取話語權,說明真情、表明態(tài)度,努力爭取更多的理解和支持,也就是爭取“他信”。但是,不管是“互信”還是“他信”,都要立足于“公信”。尤其在多元利益格局以及多元價值觀背景下,借助媒體增強公信力,尋求“最大公約數(shù)”,凝聚社會共識,是在危機中塑造正面形象的重要途徑。
總之,公共危機事件瞬息萬變,應急決策者就需要勇于擔當,增強政治定力和底線思維,對危亂之兆始終保持高度警覺,聞風而動、快速反應。突發(fā)事件發(fā)生后,應從容應對各種復雜矛盾,堅持對上負責與對下負責的一致性,始終堅守大局穩(wěn)定和生命至上的底線。由于新媒體帶來傳播語境的多樣化,危機的蝴蝶效應加速了傳播語境的碎片化。面對危機中的碎片化語境和多樣化信息,政治傳播應及時有效、善于說服、引導輿論、化解矛盾,進一步增強針對性、說服力和論證的技巧。注重話語體系和修辭模式的接地氣,多用群眾語言和平民的視角傳播正能量,不僅要說明白,讓人聽得到,更需要讓人聽明白、聽得進。危機中,政府與媒體應加強互動,說真情、解民憂、務實功,爭取更多的“互信”、“他信”和“公信”。只有切實提高政治傳播和應急決策的公信力,才能最大限度減緩危機事件的發(fā)生,最大限度控制危機的蔓延升級,最大限度降低危機所造成的損失,從而全面提升公共危機管理的效能。
[1]桂維民.應急決策論[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7.
[2]布賴恩·麥克奈爾.政治傳播學引論[M].殷祺,譯.北京:新華出版社,2005.
[3]桂維民.應急管理十日談[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10.
[4]中國互聯(lián)網信息中心.第32次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EB/OL].(2014-01-23)[2014-02-15].http://www.100ec.cn/detail-6150552.html.
[5]桂維民.應急百例警示錄[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12.
[6]任賢良.輿論引導藝術:領導干部如何面對媒體[M].北京:新華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