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
最低的憂傷
我把最低的憂傷,扔給高原上的風,然后,以行者的姿態(tài),把瘋長的一些酷似熱戀的草芽,緊緊攥在文字的心里。
我的目光,開始游離,順著呼嘯而過的汽車,撕心裂肺地作別。
草原,我的草原,漸次沉醉,漠視了一個季節(jié)的守望,溫情地吟唱,無法打動一株芨芨草的內心。
有匹馬,載著歲月的欣賞,款款而來,間或站立,完成人生的跨越。文字潮濕在一個與愛無關的日子,以淚洗面的挽留,只是讓寫下的所謂詩歌,慰藉草原。
就讓我以此沉默!
就讓我從此駐足!
末了,像黑豆一樣,消失在高原的秋風里,徒留夢想,抒寫季節(jié)。
因為,奇跡本身就是奇跡。
雙手疊加的幸福
一頂黑帳篷,一頂白帳篷,又開始雙手疊加,重復一個又一個動作,對場景的熟悉不亞于自己的影子。
我就是如此自戀,雙手疊加的神情,克隆了草原。
多么深情,多么凝重!
一些溫度,在風中依舊,牛羊疊加了冬窩子的炊煙,裊裊的愛盡管纖細,卻描摹出扎西挖到的冬蟲夏草,蠕動出憧憬的幸福。
亮一嗓子,再亮一嗓子,草原的印跡貫穿了全部。
幸福,就是這般的疊加間,漸次厚重,包括了祖祖輩輩的牧人。
把草原擺成一盤棋
白珍珠,黑珍珠。白饅頭,黑豆豆。
怎么個拼法,怎樣擺放,擺來拼去,始終是一盤棋。
白子,黑子,就是草原的主人,那么橫來豎去鐵絲柵欄,該是棋盤上的楚河漢界。
來來去去,左左右右,一生復制無數次,依舊在草原的棋盤上挪移。
白子少了,黑子多了,棋盤傾斜的姿勢,逗笑了扎西和卓瑪的帳篷。
我也想把自己擺成一盤棋,在若爾蓋濕地,在唐克草原,在生命的高地上,擺成一盤千姿百態(tài)的秋歌。諸多的棋路里,相逢不了我漫長的等候,還有更多不敢擱置的牽念,統(tǒng)統(tǒng)變著法子,在棋盤上繞來繞去。
我的人生,也擺成一盤棋,模仿了草原的棋藝。
振翅而飛,一擊千里。鯤鵬的飛翔,不知是不是我的夢想。
就在瞬間,我的靈魂也直擊,讓棋盤傾斜,開始變得無法收場。
其實,傾斜也是一種方式,一種超越。
夜宿馬爾康
飛雪,冰彈,微雨,使馬爾康的路途中,考驗意志的道具,閃閃爍爍之后,還一輪明月覲見。
月夜朦朧下的馬爾康,在“塵埃落定”的官寨里,叩開百年的門扉。
岷江河水,嘩嘩,嘩嘩,伴隨著建設的轟鳴,為夜蓋上一床相思的單薄的棉被。
無眠干擾馬爾康之夜,我身體里最遠的路,寧靜開來。
是誰?讓我一路狂奔?
是誰?盛滿相思的痛苦?
一個火焰上起舞的城市,在唐蕃古道,默默無語!
生命的細節(jié),就此駐足。
一季透明的惆悵,趕著走著,開始反芻日子的樸素。
我的靈魂,在簡單里,在樸素里,在暗夜里,匆匆起步。
一處獨好的景致,在塵埃里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后,語言鮮明生動地翻飛。
停留,是生命的片段。
向往,風生水起于追尋一詞。
一頭牦牛刺進文字
一頭牦牛,阻擋腳步的挪動,是否提醒憂傷多么貧窮。
我一臉茫然,淡淡的驚怵,穿著血紅的外衣,在曠野里瘋跑,與云朵嬉戲。
腳趾頭良心發(fā)現,那頭牦牛的雙目,在哀怨、無奈、孤傲里游移。
文字開始呻吟,甚至淚流滿面。
一頭牦牛瘸腿奔跑在高原,與一些時光,與一些景致,吶喊示威的結果,就是以速度為代價。
誘惑無法治愈心傷,能做的,就是輕輕地為自己療傷,而后漫不經心地,讓詩人為此搖曳憂傷。
我就是一頭瘸腿的牦牛,一瘸一拐,為了掩飾傷痛,假裝起舞,最大限度放大一個村莊的守望。
清晨,美出門
一輛呼嘯而過的卡車,想讓我們分享川西的秋晨多么詩意,在我們夢的一端高歌,看我們步入晨光,開心地飛離。
來不及洗把臉,讓秋風狠狠摸了幾下,涼漫過骨骼。
雅江雪山,漸次閃現,左右張望中,爬上塔公草原,以期用陽光,捕捉塔公最壯麗的瞬間。
雪山,開始披上淡淡的晨衣,一分鐘,兩分鐘,之后,再也無法滿足咔嚓咔嚓的欣喜。
一切依舊。
荒草,將幾只流浪狗,甩在一端,那些站立已久的經幡,嘩嘩,又嘩嘩,風雨里輪回六字真言。
眼前,山坡上偌大的六字真言,在經幡列隊的陪伴里,被一束束金色光芒,覆蓋。
一個影子,出現在鏡頭里,拉長又拉長。
真傻,居然將自己交給這個清晨,還懷疑影子的真誠。
秋風,躍躍欲試,撕破鏡頭的沖動里,再次,放眼,把塔公草原梳理一番,在一下勝過一下的呼吸聲里,慢慢還原、安撫心的狂亂,直至徹底消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