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贈怡
(四川文理學院 美術學院,四川 達州 635000;中國人民大學 哲學院,北京 100872)
論“中國夢”作為執(zhí)政理念的美學化解讀的意義和表現(xiàn)
王贈怡
(四川文理學院 美術學院,四川 達州 635000;中國人民大學 哲學院,北京 100872)
“中國夢”這個術語具有明顯的感性特征。作為政治理念表述,這種感性言說本身需要得到合理性的確證。因此,要全面理解“中國夢”的深刻內涵就必須要把握到其感性的合理價值。事實上,“中國夢”作為執(zhí)政理念的表達,本身具有一種巧妙的美學化運作的策略性,它將嚴肅的政治話語轉換成了具有詩意性的言說。對中國夢作美學化的解讀,可以從感性上為人們提供情感認同的文化支撐,有利于人們認識作為執(zhí)政理念的“中國夢”進入到實踐領域如何可能的問題,使“中國夢”的理論及其實踐性更加深入人心。而這種美學化的闡釋又恰恰表明了這種感性表述在情感認同方面的普遍性。
夢;中國夢;美學化;解讀;詩意性;和而不同
習近平同志自2012年11月29日參觀中國國家博物館“復興之路”展覽,在不同場合多次講到了“中國夢”。于是“‘中國夢’成為激蕩神州大地,承載億萬海內外中華兒女夢想和重托的熱門詞匯”[1]。習近平總書記多次闡述了作為執(zhí)政理念的“中國夢”的深刻內涵:“中國夢”凝結了“實現(xiàn)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的宏偉目標,歸根到底它是人民的夢。[2]不過,也有人真誠地擔心:感性化的術語“中國夢”本身能夠承載理性而厚重的治國理念嗎?人們之所以有或多或少的疑慮,是因為單純從政治闡述的角度去規(guī)定其豐富性舉措總是不能消除“中國夢”這個術語本身所具有的非理性特征,意即“中國夢”這種感性言說作為政治表述有其合理性嗎?因此要全面理解“中國夢”的深刻內涵就必須要看到其感性的合理價值。事實上,“中國夢”作為執(zhí)政理念的表達,本身是一種巧妙的美學化策略運作,它將嚴肅的政治話語轉換成了具有詩意性的言說。將政治話語詩意化又是習總書記一以貫之的講話風格,他善于活用傳統(tǒng)文化中經(jīng)典的詩文、諺語、民謠等去增強講話的生動性、感染力,因此,從美學的角度去闡述“中國夢”的舉措亦符合習總書記講話的運思特點。有學者已經(jīng)開始從象征性的角度確認“中國夢”美學價值,認為:“中國夢,是一個極為多義的象征性理念,也是一個有著特定所指的復合型理念。它體現(xiàn)了中國政治、中國哲學、中國文化、中國社會的當代關切,也是中國當前經(jīng)濟、政治、文化、社會和生態(tài)文明五位一體的總括性理念?!盵3]這種評價的確抓住了“中國夢”的豐富內涵。不過,此處所提到的“象征性”并不是為了論證“中國夢”感性表達之合理性,主要還是服務于“中國夢”的政治闡述功能。筆者認為如果忽視“中國夢”所熔鑄的豐富的美學內涵,僅僅闡述它所涵蓋的政治意義,很容易使人產生政治與感性嫁接的生澀感覺,而美學解讀的功用恰恰有利于消除人們心目中的這種生澀感。美學式的解讀方法可以在感性和理性之間架設一道認識的橋梁,既有利于人們認識具有感性意味的“中國夢”如何可能進入到理性的實踐領域的問題;又有利于彰明作為執(zhí)政理念的“中國夢”如何可能為全國人民提供情感認同的文化支撐,使“中國夢”的理論及其實踐性更能深入人心?!爸袊鴫簟敝员憩F(xiàn)了政治理念的一種美學化運作策略,就在于它將歷史文化和現(xiàn)代政治、詩性暢想和理性實踐、個體追求和民族發(fā)展圓融地統(tǒng)一起來,這是將“中國夢”作美學化解讀的深刻意義的根本所在。
夢作為傳統(tǒng)文化中的重要文化意象之一,它既呈現(xiàn)著民族性格的獨特性,又承載著民族文化的豐富性。中國人對夢總有一種文化無意識般的認同沖動,總有“家族相似”的親切感。在中國悠長的歷史文化里,夢不僅被用于寄寓關乎個體命運的情感體驗,而且亦被用于投注強烈而崇高的國家、民族情懷。
首先,夢是我們民族性格獨特性的一種重要文化表征。中國人對夢的自覺意識源遠流長,“夢”字在中國古老的文字甲骨文中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古人在日常生活中對夢十分重視,人們往往把夢視為自己行為的征兆?!对娊?jīng)·小雅·斯干》就提到嬰兒降生的占夢事件:“乃寢乃興,乃占我夢。吉夢維何?維熊維羆,維虺維蛇?!薄洞呵镒髠鳌分袑舻挠涊d更為普遍,夢是實施政治方略的重要依據(jù)。如僖公二十八年記載了子犯為晉侯解夢的故事:“晉侯夢與楚子搏,楚子伏己而監(jiān)其腦,是以懼。子犯曰:‘吉,我得天(晉侯仰臥向上,故云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矣’。”[4]459子犯巧妙的圓夢言辭,打消晉侯與楚國決戰(zhàn)的猶豫。古人甚至把“夢”納入國家政治管理的范圍內。《周禮·春官·宗伯第三》有記:“占夢掌其歲時觀天地之會,辨陰陽之氣。以日、月、星、辰占六夢之吉兇。一曰正夢,二曰惡夢,三曰思夢,四曰寤夢,五曰喜夢,六曰懼夢。季冬,聘王夢,獻吉夢于王,王拜而受之,乃舍萌于四方,以贈惡夢,遂令始難,驅疫?!盵5]《周禮·春官》至少說明了這樣幾個問題:其一,國家有專門負責“占夢”的職能部門;其二,天象如日月星辰是占夢的客觀依據(jù);其三,對夢的類型已經(jīng)有了多樣性的認識;其四,夢屬于王侯政治生活的一部分;其五,吉夢是人們的共同訴求。自漢代起《禮》、《詩》、《春秋》等都被列入官方經(jīng)典,作為治國方略運用。單從這個維度講,將“夢”納入政治運作的考量就具有深刻的歷史意味。從《禮》、《詩》、《春秋》官方經(jīng)典對夢的記載看,在傳統(tǒng)文化中夢對人們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作用。
其次,在歷史傳統(tǒng)中“夢”不僅是人們傳達、言說自身意志的重要途徑,而且本身也被賦予敘述的功能作用。這尤其從傳統(tǒng)文學中體現(xiàn)出來:“夢”是文學的重要題材。文學中“夢”作為意象給人們呈現(xiàn)出其內在情感的多樣性、豐富性。如《周南·關雎》“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以夢抒發(fā)相思的真切;《齊風·雞鳴》“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以夢寄寓對“愛”的忠貞;左思《詠史》“鉛刀貴一割,夢想騁良圖”通過夢表達對“機遇”的深沉渴求;李商隱《錦瑟》“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把夢視為穿越物我差別的重要途徑;司空圖《與李生論詩書》“地涼清鶴夢,林靜肅僧儀”以夢刻畫幽居素處的沖淡;歐陽修《玉樓春·別后不知君遠近》“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抒發(fā)了“思愁”的濃烈。“夢”還有助于文學情節(jié)的跌宕展開。如《莊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6]李白《夢游天姥詠留別》:“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崩铎稀独颂陨场罚骸傲_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碧K軾《江城子》:“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痹谖膶W史上以夢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典型代表當屬愛國詩人屈原,其《九歌》、《離騷》、《遠游》等篇章中夢的作用甚為重要,對后世的文藝創(chuàng)作影響深遠。在中國的戲劇、小說里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這里就不再贅述。上述諸例表明“夢”在文學中不僅是作為傳達思想的純粹意象存在,而且還是作為展開詩文情節(jié)的功能而存在,充分起到鋪成其事的作用,進而增強作品的文學性。
其三,夢被用于寄寓強烈的國家、民族情懷。從唐宋時期詩歌里可以見出“夢”不僅僅是與個體生存相關的情感抒發(fā),它往往被升華為家國情懷的強烈表達。如崔涂《宿廬山絕頂山舍》“自嫌心不達,向此夢長安”,崔涂《秋晚書懷》“夢唯懷上國,跡不到他岐”,李煜《子夜歌》“故國夢重歸,覺來淚雙垂”,陸游《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辛棄疾《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辛棄疾《清平樂》“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里江山”,鄭思肖《德祐二年歲旦二首》“一心中國夢,萬古下泉詩”。這些詩詞告訴我們,“夢”與崇高、強烈的家國政治情懷之間建立起肯定性的關聯(lián)性是有深厚的文化淵源和歷史依據(jù)的。
從《周禮》、《詩經(jīng)》、《春秋》以及諸文學例子可以看出,“夢”作為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和文明中的重要意象,充分展示了中華民族重想象的獨特個性,它既承載了民族心理文化的豐富性、多樣性,又熔鑄了從個體生存到家國命運的理想愿景的期盼意識。所以,當中國夢作為政治理念的象征性表達時,其意義并不僅僅在于它的象征性的言說,更在于“夢”本身所承載的厚重的傳統(tǒng)文化和文明的豐富內涵,正如上面所闡述的那樣,它既有傳統(tǒng)政治性的意蘊,又有個體生存情感的精微性及家國情懷的恢弘性。再者,正因為夢是傳統(tǒng)文化中一個令每一個中國人都能耳熟能詳?shù)囊庀蠓枺斔鳛閳?zhí)政理念出現(xiàn)的時候,所產生的必然是中華民族普遍性的情感認同。它的親切性、認同感又轉化成一種直擊人心的力量,這種力量最大限度地凝聚人民、激勵人民,最大限度地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形成推動國家進步發(fā)展強大的合力,每個中國人都希望實現(xiàn)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并在這一歷史進程中實現(xiàn)個人的價值。
中國人習慣于把未來的愿景以隱喻的方式在夢中籌謀、展開,并以之作為成就愿景的高標,向著它奮力前行。劉勰《文心雕龍·序志篇》就真切地描述了自己的美好愿景。他說:“予生七齡,乃夢彩云若錦,則攀而采之。齒在逾立,則嘗夜夢執(zhí)丹漆之禮器,隨仲尼而南行?!盵7]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記載了李白“夢筆頭生花”的故事。其文說:“李太白少時,夢所用之筆,頭上生花,后天才瞻逸,名聞天下?!笨梢娫趥鹘y(tǒng)文化中中國人習慣于經(jīng)驗性地以“夢”作為自我發(fā)展的激勵機制。
不過,中國人的睿智又表現(xiàn)在對“夢”本身的兩面性始終保持著清醒而理性的認識,中國人總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讓“夢”的愿景只是一夢。于是在“夢”這一意象中又飽含著中國人強烈而深沉的反思意識。這種反思意識表現(xiàn)為古人善于利用夢進行含蓄委婉的規(guī)勸鑒戒。如鐘嶸《詩品》:“初,淹罷宣城郡,遂宿冶亭。夢一美丈夫,自稱郭璞。謂淹曰:‘我有筆在卿處多年矣,可以見還?!吞綉阎?,得五色筆授之。爾后為詩,不復成語,故世傳‘江郎才盡’?!盵8]無獨有偶,唐代沈既濟《枕中記》關于盧生“黃粱美夢”的故事卻一直在告誡人們要以豁達的態(tài)度對待人生。在傳統(tǒng)文化中“夢”呈現(xiàn)出來的兩面性恰恰反映了它本身又被熔鑄著中國人深刻而理性的反思精神:一方面中華民族是一個善于夢想的詩性民族,善于以夢想去編織未來;另一方面這個民族對夢又保持冷靜的頭腦。夢本身所蘊含的詩意的暢想和理性的反思無不昭示出傳統(tǒng)文化所具有的深邃的思辨性,在感性的形式中綻放出務實的理性光芒。從夢的兩面性看夢是動態(tài)的、變化的,其運動起點就像數(shù)軸上的原點一樣:沿著正方向,就是一個價值的增殖的過程,一個一個的夢解蔽敞開,把不甘于鎖閉的夢想者帶入敞開領域中,讓澄明斑斕的理想世界巍然矗立;反之,則如逆水行舟,在負的方向上一蹶不振,讓甘于鎖閉的夢想者“死路一條”。所以夢既有鼓的功能,催人奮進,只有求真、進取、不屈不撓才能讓人享受夢的饋贈;又有鐘的作用,警鐘長鳴,慵懶貪享、魯莽蠻干注定要把人拽入“一枕黃粱”。
同樣,“中國夢”是執(zhí)政理念的一種詩意化的修辭轉換,它很容易引起在歷史中所形成的具有詩意性的共同體的情感共鳴。就傳統(tǒng)文明來說,它就是一種大眾化的言說,而這種大眾化的表達恰恰在人們內心引起一種“家族相似”的親切感。使用“中國夢”這樣一個概念,可以說是最簡潔、最直觀、最生動、最準確地表達了中華民族對夢想追求的普遍性。另一方面,中國夢作為夢,它的兩面性在中國人的經(jīng)驗性的意識中也始終被理性所規(guī)范,人們對夢保持清醒而理智的認識。幾千年的農耕文明使中國人明白一個最基本的原理就是:有投入性的勞動實踐,才會有鎖閉之大地的豐厚回報。所以,中國夢既讓人們有激情燃燒的詩性暢想,另一方面又提醒人們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和樂于實踐的務實精神。習總書記在中央黨校建校80周年慶祝大會及2013年春季學期開學典禮的講話中就強調:“全黨同志特別是各級領導干部,都要有本領不夠的危機感,都要努力增強本領,都要一刻不停地增強本領。只有全黨本領不斷增強了,‘兩個一百年’的奮斗目標才能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才能夢想成真。”[1]習總書記在接受金磚國家媒體采訪時就沉重地闡述了建構“中國夢”的歷史原因:“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是近代以來中華民族的夙愿。1840年鴉片戰(zhàn)爭以后,中華民族蒙受了百年的外族入侵和內部戰(zhàn)爭,中國人民遭遇了極大的災難和痛苦,真正是苦難深重、命運多舛。中國人民發(fā)自內心地擁護實現(xiàn)中國夢,因為中國夢首先是13億中國人民的共同夢想?!盵9]這亦與始終崇尚“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生存意識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訴求是一致的,“中國夢”的詩意性言說的最終目的又斷然不是以審美作為歸旨,在文學傳統(tǒng)中中國文人對詩意性的追求的根本目的大抵是為了抒發(fā)與政治相聯(lián)系的人生態(tài)度與理想抱負,這種文藝宗旨最早源于《尚書·堯典》的“詩言志”。可見,“中國夢”又是通過一種詩化的修辭手法傳達出的對一個命運多舛的國家、民族前途的深沉憂慮和思考。
從夢想的不同主體的劃分看, 中國夢的構成大抵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是個體之夢,一是國家或民族之夢。其中個體夢想又分為個人夢想和群體夢想兩部分。不過,群體夢想與國家夢想相較,最終可以歸屬于個體夢想,故而將群體夢想也歸并入個體夢想的范疇。中國夢構成主體的不同維度意味著夢的內容、夢的實現(xiàn)形式不是整齊劃一的齊步走,而是百鳥鳴春的協(xié)奏曲。從個體夢想的維度看,中國夢的內容及實現(xiàn)形式是“和而不同”的,是復調式的多聲部、多旋律和諧鳴奏。那么和與同的區(qū)別是什么呢?春秋時期的晏子對其差異作了明晰的界定。晏子首先闡述了“和”的特征,認為“和”是多樣性的統(tǒng)一。他說:“和如羹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泄其過?!盵4]1419晏子以“羹”作為注解“和”的例子說明新事物的生成乃是不同成分的他事物以其個性的“質”融入其中而形成具有新“質”的統(tǒng)一體,個體的“質”化成為了具有新“質”統(tǒng)一體的屬性,這就是“和”。而“同”呢?晏子說:“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從晏子分析看,“同”則是同質事物在數(shù)量上的疊加增減,“以水濟水”、“琴瑟之專一”的表述是對“同”之性質恰如其分地把握。再者,從中國夢主體之個體的現(xiàn)實境況看,個體在職業(yè)、行業(yè)、種族、身份地位、團體組織等方面存在著廣泛、必然的差異性。所以從個體夢想的維度考量,中國夢必然是以“和”為特征的統(tǒng)一體,而不是以“同”為特點的集合體。這種個體夢想“和而不同”大抵可以用現(xiàn)代的美學術語“復調性”來進一步闡述。
“中國夢”必然是不計其數(shù)的個體夢想的多聲共振,個體夢想之間是一種美學式的復調性關系。復調作為音樂術語,相對于單聲部音樂而言,是一種多聲部音樂;相對于主調音樂而言,它是按照對位法則結合在一起的多個旋律性聲部的音樂。復調音樂注重每個聲部的旋律性,各個聲部在重音、力度、節(jié)奏等方面都具有自身的獨立性,聲部間沒有主次之分,或者相互對比,或者相互補充,但各聲部之間又彼此成為一個整體。復調能夠準確地描述文藝創(chuàng)作中由無數(shù)個體意志所構成的事件:“如果非說個人意志不可,那么復調結構中恰恰是幾個人的意志結合起來,從原則上便超越了某一人意志的范圍。或許也可以這么說,復調結構的藝術意志,就在于將眾多意志結合起來,在于形成事件。”[10]中國夢同樣可以被視為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與中華民族一道運用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手法交相編織的一幅波瀾壯闊的恢弘圖景或一部氣勢磅礴的壯麗詩篇,而正是無數(shù)個體意志(夢想)的復調結構形成“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的偉大事件,整體上又是一個統(tǒng)一體。復調自身所蘊含的深刻意義對我們全面而準確地認識、把握中國夢構成主體的結構關系有著重要的啟示作用:其一,如復調音樂的個體聲部具有獨立性一樣,個體夢想具有獨立性。保持個體夢想的獨立性,是對個體價值的尊重,它有利于激發(fā)個體價值的創(chuàng)造性;同時,保持個體夢想的獨立性又意味著保持了個體價值的混雜性、多樣性,混雜性、多樣性的個體又產生不同的思維,不同的思維是創(chuàng)造力的基本要素之一,可以想象依靠一支形形色色的不同意志的人所組成的團隊的人們比那些仰仗由相似意志人群所構成的團體的人們更可能進行革新和創(chuàng)造。另一面,對個體夢想獨立性的強調歸根到底體現(xiàn)了夢的人民性,人民是中國夢的主體。全國各族人民是實現(xiàn)“中國夢”的主體力量,也是實現(xiàn)“中國夢”的直接受益者,中國夢不僅僅是理想、是目標,也是現(xiàn)實,反映在每個中國人的生活中。實現(xiàn)中國夢,就是實現(xiàn)老百姓的夢。習近平同志就指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就是要實現(xiàn)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中國夢歸根到底是人民的夢?!盵2]其二,個體夢想之間、個體夢想與國家夢想是相互關聯(lián)的互文性關系。我們說個體夢想具有獨立性主要是指個體夢想的所具有的獨特個性價值,尊重、肯定這種個性價值更有利于個體創(chuàng)造力的發(fā)揮。同時對個體價值的肯定實際上也肯定了價值的多樣性。但是對個體夢想的肯定并不意味著個體夢想之間、個體夢想與國家、民族夢想之間是斷裂的。事實上,個體夢想和國家夢想是相互聯(lián)系的,至微的個體追求與至大的民族發(fā)展是統(tǒng)一的,他們之間相互指涉、相互呼應,它們之間是一種互文性關系。這種互文性表現(xiàn)為:國家、民族夢想具有導向性,它是夢想的核心,制約著個體夢想,如果個體夢想沒有融入到國家夢想的合力中,甚至與國家、民族夢想背道而馳,個體夢想就會破滅。而個體夢想是國家、民族夢想大廈之基礎,脫離這個基礎,失去這個聯(lián)系,國家、民族夢想就沒有了實際內容,只能是空中樓閣。我們曾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割裂了個體夢想(意志)與國家或集體夢想(意志)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出現(xiàn)了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非全面發(fā)展的不協(xié)調形勢:早期極端的國家或集體意志掩蓋、遮蔽了個體意志,個體成了一種自發(fā)的存在,個體感受不到國家或集體的裨益作用,造成了個體的公共意識觀念、集體觀念和國家觀念事實上的淡漠,反而促成了極端個體價值的滋生、泛濫,結出了諸如個人主義、本位主義、幫派主義、壟斷主義等極端個體意志的惡果,最終造成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在思想意識上的松散存在,一個極端個體價值泛濫的民族、國家就很容易屈服于外來力量的內在或外在的入侵??梢?,中國夢是一個“和而不同”的復調式的統(tǒng)一體,正確認識這種關系是實現(xiàn)中國夢的根本前提。中國夢所蘊含的深刻哲學意味就在于:中國夢將民族復興的普遍性與個別性有機地結合起來,統(tǒng)一起來。
對“中國夢”作美學化的解讀,從文化的角度證明了“中國夢”作為執(zhí)理念的合理性:其一,這一理念符合中國人的文化習慣,具有以情動人的效果,進而彰顯其人民性和以人為本的豐富內涵。其二,以“中國夢”作為政治理念有文化和歷史的依據(jù)。其三,夢之兩面性或二重性足以使執(zhí)政黨和全國人民保持清醒而警惕的頭腦。其四,對夢的美學化解讀更有利于人們形象而全面地認識中國夢的豐富內涵,進一步為實現(xiàn)“中國夢”掃除認識上的障礙。
有的學者認為“中國夢”就是中國理想,這種理解沒錯,但是如果完全將兩者無差別地等同起來,既不符合實事求是的原則,也不能全面理解習近平同志以中國夢作為執(zhí)政核心理念的基于振興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重塑中華民族精神信仰和注重發(fā)展中國現(xiàn)代文明相結合的深刻用意。因為中國理想是一個現(xiàn)代性的詞匯,它并不能全面涵蓋“中國夢”這個講法所蘊含的能引起普遍共鳴的大眾性、復歸詩意家園的精神性、振興傳統(tǒng)優(yōu)秀文明的民族性。“中國夢”之所以表現(xiàn)了政治理念的一種美學化運作策略,就在于它將歷史文化和現(xiàn)代政治、詩性暢想和理性實踐、個體追求和民族發(fā)展圓融地統(tǒng)一起來,這是將“中國夢”作美學化解讀的深刻意義的根本所在。
[1] 習近平總書記15篇講話系統(tǒng)闡述“中國夢”[EB/OL].(2013-06-19)[2014-02-14] http://cpc.people.com.cn/n/2013/0619/c64036-21888801.html
[2] 習近平.在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 2013-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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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習近平接受金磚國家媒體聯(lián)合采訪[EB/OL].(2013-03-20)[2014-02-14] 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3/0320/c1024-20845460-3.html.
[10][俄]米·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M]. 白春仁,顧亞鈴,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8:50.
(責任編輯:王學振)
TheSignificanceandRepresentationofAestheticInterpretationof“ChineseDream”asaGoverningIdea
WANG Zeng-yi
(SichuanUniversityofArtsandScience,Dazhou635000,China;SchoolofPhilosophy,RenminUniversityofChina,Beijing100872,China)
The term—the Chinese Dream, has an obvious feature of sensibility. As a political idea, this sensibility-embodied term needs to be justified. Therefore, we must understand the value of sensibility embodied by the term—the Chinese Dream—so as to fully understand its profound connotation. In effect, as a governing idea, the term, the Chinese Dream, demonstrates an ingenious and aesthetic strategy, which transforms solemn political expressions into poetic ones. The aesthetic interpretation of the Chinese Dream can provide people with some cultural support for their emotional recognition and assist people in understanding the possibility of the Chinese Dream’s practical use as a governing idea so as to highlight the theoretic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of the Chinese Dream. Besides, the aesthetic interpretation is also demonstrative of the universality of such sensibility-embodied expressions in affective commitment.
the Chinese Dream; aestheticization; interpretation; poetic quality; harmony in diversity
四川省教育廳重點項目“‘中國夢’美學化解讀的意義研究”
2014-04-27
王贈怡(1972-),男,四川平昌人,四川文理學院副教授,中國人民大學在讀博士生。研究方向:中國美學、藝術美學。
B83-02
A
1674-5310(2014)-08-012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