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東洋,劉新秀,高健美
(1.山東省陽谷縣人民法院,山東 聊城252300;2.山東省陽谷縣定水鎮(zhèn)政府,山東 聊城252300)
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科技的發(fā)展,刑事犯罪的科技化和智能化現象也日益增多,刑事司法鑒定對于探明案件真相起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兩大法系國家在相互借鑒的過程中,出現了相互融合的趨勢:大陸法系國家在堅持職權主義的前提下,努力增強程序的對抗性和當事人對程序的參與性;英美法系國家也在逐步增強法官對程序的控制,弱化對抗,提高訴訟效率。在任何國家的刑事訴訟制度中,司法鑒定制度都是不可或缺的。新修改的刑事訴訟法對于存在很多問題的刑事偵查中的司法鑒定制度卻沒有修改,從我國的司法實踐來看,刑事案件因偵查中的鑒定導致的冤假錯案頻發(fā),對偵查程序中的司法鑒定制度的改革刻不容緩。
在我國,鑒定從訴訟法的角度理解是指一種職權行為,從證據法的角度理解是指一種證據方法。我國刑事訴訟法對鑒定從兩個角度都做了規(guī)定,在偵查、審判程序中將鑒定作為查明案件事實的職權行為加以規(guī)定,在證據制度中將鑒定意見作為法定的證據類型之一。
1996年《刑事訴訟法》修改以后,我國形成了以強職權主義為基調的混合式訴訟模式,這種訴訟模式加強了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權利保障,被追訴人的主體地位進一步強化,與此相適應的偵查機關、檢察機關的權力則相對受到一些限制,審判機關的中立化傾向加強,追訴色彩淡化。
我國的刑事訴訟分為偵查和審判兩大訴訟階段。我國刑事訴訟法將鑒定規(guī)定在偵查一節(jié)中,依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第144條的規(guī)定,在偵查程序中,為了查明案情的需要,偵查機關有權啟動鑒定程序。根據第146條的規(guī)定,當事人可以提出重新鑒定的申請,不僅辯護方有重新鑒定的申請權,被害人一方也有重新鑒定的申請權,當事人只可以提出重新鑒定的申請,是否進行鑒定則由公安機關決定。另外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除公安機關之外,人民檢察院、國家安全機關對于自己管轄范圍的案件也有刑事偵查權,也就是說在偵查階段,具有偵查權的機關都有司法鑒定的啟動權。在偵查終結,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程序中,如果認為公安機關提供的證據材料不能證明案件事實,可以要求公安機關補充偵查或者自行偵查。這就意味著,在補充偵查程序中公安機關也有可能重新啟動鑒定程序,檢察機關根據“補充偵查”職能也可以主動重新鑒定。根據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在偵查階段,具有偵查權的偵查機關享有完整的鑒定權,作為訴訟當事人一方的被害人也有重新鑒定的申請權,而辯護方作為被追訴的對象其權利極其有限,僅僅和被害人一樣只有重新鑒定的申請權。
從我國的刑事偵查中的鑒定權配置情況來看,案件的初步偵查由公安機關進行,公安機關享有初次鑒定權。對初次鑒定的鑒定結論,當事人可以提出異議。由于公安機關以“實體真實”為訴訟價值目標,重新鑒定程序的啟動是以公安機關發(fā)現初次鑒定的鑒定結論不可靠為前提條件的。即使當事人申請重新鑒定,如果公安機關認為沒有必要啟動鑒定程序,也不會作出重新鑒定的決定。假定當事人的重新鑒定申請獲得公安機關的批準,由于被害人和被追訴方的犯罪嫌疑人啟動重新鑒定的目的不同,所以進行重新鑒定的結果將會大相徑庭。而且法律對于鑒定機構的選擇,鑒定人的選任情況都沒有做明確地規(guī)定,這也為重新鑒定后鑒定程序的再次啟動埋下隱患。在審查起訴程序中,檢察機關不僅可以要求公安機關重新偵查,而且也可以自行偵查,對于公安機關偵查的刑事案件,檢察機關也可以主動行使重新鑒定權。
從上述分析來看,在刑事偵查中,我國的鑒定權配置既不是職權主義的“單向鑒定”,也不是當事人主義的“雙向鑒定”,而是將單向鑒定和雙向鑒定重疊,而這種鑒定權的配置,在運行過程中將會產生沖突,如果重新鑒定與初次鑒定的鑒定結論不一致,就會導致“重復鑒定”。“重復鑒定”往往使“實體真實”和“程序公平”的兩種價值理念都得不到實現,還造成訴訟效率的低下。第一,重復鑒定現象反映了司法機關對事實真相的過度追求,但結果卻是往往難以獲得真相。經過初次鑒定之后,偵查機關將用作證據的鑒定結論告知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當事人對于鑒定結論有疑問的,可以申請重新鑒定。初次鑒定與重新鑒定的鑒定結論不一致,偵查機關從追求事實真相出發(fā),將再次啟動鑒定程序,而每一次鑒定時,影響鑒定結論可靠性的各種因素均可能發(fā)生變化,比如,鑒定材料因為時間的變化而發(fā)生的變化等。多次的重復鑒定,對事實真相的發(fā)現越來越困難,事實真相隨著對鑒定結論的爭議逐漸消失于無形。第二,程序公正在形式上使辯護方與控訴方在鑒定權上受到平等對待,其實質在于通過程序公平發(fā)揮其在解決當事人糾紛中吸納不滿的能力,使審判法官的判斷易于為控、辯雙方接受,但是重復鑒定不僅沒有發(fā)揮程序公平這種吸納當事人不滿的功能,反而激起了當事人的不滿情緒。第三,重復鑒定不僅延長了訴訟期限,使訴訟效率變得低下,而且,為了得到權威的鑒定結論,將會聘請更權威的鑒定專家,也增加了訴訟成本。
英美法系國家的刑事訴訟結構屬于當事人主義模式,案件事實的調查與案件事實的認定分屬于不同的訴訟主體,對案件事實的調查采用控、辯雙方主導的雙向調查模式,對案件事實的認定則由陪審團或法官負責。在刑事訴訟中,英美法系國家的訴訟參與機關主要包括警察機關、檢察機關和審判機關,案件的偵查工作由警察機關承擔,案件的審查和決定起訴工作由檢察機關承擔,審判工作則主要由審判機關承擔。
在偵查過程中,司法警察具有鑒定權。在刑事偵查中,為了挑選嫌疑人或者證明自己的假設,警察機關認為有必要獲得專家意見時,有權聘請專家進行鑒定。對犯罪嫌疑人提出指控后,檢察官在必要的時候也可以指示司法警察聘請專家進行鑒定。
辯護方和控訴方一樣,也享有刑事鑒定權。犯罪嫌疑人也可以聘請自己的鑒定專家進行鑒定,但辯護方的鑒定權在程序上通常遲于控訴方。[1]辯護方的鑒定權一般是通過其委托的辯護律師來行使,犯罪嫌疑人成為被指控對象,委托了辯護律師之后,辯護律師才有可能行使鑒定權,在此之前,控訴方可能已經行使了鑒定權。
在英美法系國家的刑事偵查程序中,控辯雙方都有鑒定程序的啟動權,在鑒定權配置上是“雙向鑒定”的鑒定權配置模式,雖然辯護方的鑒定權啟動滯后于控訴方的鑒定權,但是,在刑事偵查過程中,英美法系國家最初的證明責任由控訴方承擔,而且其事實證明標準是漸次提高的,如果案件達不到更高的證明標準,案件將被從偵查程序中分離出去,從這個角度看,辯護方鑒定權啟動的滯后并未對鑒定人的訴權造成損害。
大陸法系國家受職權主義訴訟模式的影響,其案件事實的調查由各類司法官員進行。相應地,大陸法系國家的鑒定權也由各類司法官員享有,在刑事偵查階段,鑒定權由偵查官員行使。當事人(在大陸法系國家當事人不包括控訴方)對鑒定的進行只有請求權而沒有決定權。由于這種鑒定模式與程序公平的價值理念不相符合,大陸法系國家的鑒定權配置模式進行了一系列改革。
根據德國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在德國,刑事偵查由檢察院進行,警察機關部門及官員有義務幫助檢察機關進行偵查。在偵查刑事犯罪行為范圍內,警察只擔負著輔助檢察院的責任,只能做出“不允許延誤的”決定,對自己的偵查結果應當“不延遲地”送交檢察院,由檢察院進行進一步調查,然而實際情況卻是警察常常自主地將偵查程序進行到底,然后才向檢察院移送偵查結果。[2]在偵查階段,檢察院和司法警察都有鑒定權,德國法律也并不禁止辯護方聘請自己的“私鑒定人”進行鑒定,但是私鑒定人不被邀請到官方鑒定人的鑒定活動之中,而且相關法律也規(guī)定,辯護方不得妨礙檢察官主持的鑒定活動,私鑒定人進行鑒定活動的費用由被告人自行承擔。
荷蘭沿用至今的刑事訴訟法典規(guī)定,警察、檢察官和預審法官可以在偵查階段行使鑒定權,由此形成“單向鑒定”的鑒定權配置。其在歷史發(fā)展進程中,法律也承認辯護方可以聘請自己的專家參加訴訟,但辯護方專家能否對官方鑒定人的鑒定結論進行復核,形成反鑒定,則受到嚴格限制。在偵查階段,辯護方必須取得警察、檢察官、預審法官的同意,才能夠聘請專家進行鑒定,否則其專家的鑒定結論不被官方認可。
當前,意大利的訴訟結構在一定程度上向當事人主義轉變,但現時的刑事訴訟法典只是明確檢察官、法院的鑒定權,沒有承認辯護方的鑒定權。在偵查階段,辯護方可以聘請自己的專家進行鑒定,此專家在法典中被稱為“技術顧問”。在偵查階段,辯護方聘請的鑒定人可以參與檢察官主持的鑒定活動,對于檢察官初次鑒定的鑒定結論,辯護方有異議的,可以在以下兩種處理方式中選擇其中之一:一種是要求偵查機關復核,并委托自己的技術顧問參與。在復核程序中,辯護律師及其鑒定人有權參與核查工作,并有權發(fā)表評論和提出保留意見;另一種是辯護方也可以要求預審法官進行“附帶證明”——由預審法官主持的復核鑒定。但偵查階段,這項要求復核或“附帶證明”的權利是受到限制的,僅限于“不可重復的技術核查”。
在法國,司法警察、檢察官和預審法官均有鑒定權,但在不同程序中有一些分工。法國根據犯罪嫌疑人涉嫌的罪行輕重不同適用不同的訴訟程序。一些輕罪案件不需要預審法官的參與,則沒有初步偵查和正式偵查之分;另一些輕罪案件及重罪案件需要預審法官預審,這類案件在程序上細分為初步偵查和正式偵查。對于不需要預審的案件,由檢察官和司法警察決定是否鑒定。但從實踐情況來看,對于不需要預審的輕罪案件,檢察官僅僅起到監(jiān)督的作用,而且實際發(fā)揮的作用很小,通常由司法警察代行鑒定權。對于需要預審的案件,在早期的初步偵查階段,由檢察官或者授權的司法警察根據案件偵查的需要決定是否鑒定。不過,對于涉及死因調查的案件,法律特別規(guī)定,檢察官在接到司法警官報告后,認為必須采用鑒定方法調查案件事實的,由檢察官決定是否鑒定。對于檢察官和當事人的鑒定申請,預審法官有權作是否同意的裁定。不同意的裁定受制于上訴法院起訴審查庭庭長的司法審查。[3]
在大陸法系國家的刑事偵查中,偵查官員決定初次鑒定,當鑒定人提出初次鑒定結論,并經偵查官員審查之后,如果發(fā)現鑒定結論的不可靠,可以命令鑒定人補充鑒定或重新鑒定,在審查鑒定意見的過程中又會兼聽來自于當事人方面申請補充鑒定或重新鑒定時提出的有助于查明事實真相的信息。
在刑事偵查中,英美法系國家享有偵查權的部門與辯護方都有鑒定權,這種雙向鑒定的鑒定權配置模式與英美法系國家當事人主義的訴訟模式相適應,這是與英美法系國家注重程序正義的價值觀念相適應,程序正義理論認為,當事人對糾紛解決過程的實質參與和“對話”,能夠賦予程序自身及其最終結果必要的正當性。[4]因此,在刑事訴訟中,與訴訟結果有直接利害關系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應當充分參與到訴訟中來,并享有提出有利于自己的主張和證據,或反駁對方提出的主張和證據的權利。[4]這種雙向鑒定的鑒定權配置模式,充分保障了當事人的辯護權利,很好地發(fā)揮了程序吸納當事人不滿的能力。
在大陸法系國家,調查案件事實既是偵查官員的權力,也是法官的權力。法官不僅調查案件事實還認定案件事實。與案件事實調查主體相一致,各類司法官員在不同訴訟階段分別行使鑒定權。在偵查階段,大陸法系國家的鑒定權由偵查官員行使,當事人如果認為鑒定證據不可靠,可以申請補充鑒定或重新鑒定,在審判階段,法官也會對偵查階段的鑒定證據進行審查,這種鑒定權配置模式,有利于發(fā)現事實真相,實現“實體真實”。
兩大法系國家在吸收各自經驗的基礎上,都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都希望通過改革實現“實體真實”和“程序公平”的雙重價值。從各國的改革可以看出,改革過程一波三折、反反復復。說明鑒定權配置模式改革如果立足于“實體真實”和“程序公平”雙重價值目標的實現,則會造成兩者都無法實現的尷尬,甚至原有的價值目標都無法實現。鑒定權配置模式的改革應當立足于本國的訴訟結構,只能是在原有配置模式的基礎上進行微調,在各個過程中要足夠謹慎,才能真正實現改革的目標。
每個社會的法律,實質上都面臨著相同的問題,但不同的法律制度以極不相同的方法解決這些問題。[5]在司法實踐中,我國的司法鑒定存在很多問題,偵查程序存在的問題尤其多,但是如何改革,應當根據我國的實際情況開展,在我國現有的司法實踐的基礎上,吸收和借鑒外國經驗,而不應當直接將國外的制度照搬過來為我所用。
從縱向來說,刑事偵查的鑒定權配置應當從兩個方面來進行改革。第一,從偵、審連續(xù)的訴訟進程來看,偵查階段的鑒定權配置也應當保持這種偵、審連續(xù)的特點,使鑒定在訴訟進行過程中保持遞進制約關系。在刑事審判過程中,審判機關的鑒定權的啟動只能是基于對檢察機關的鑒定意見的質疑,對于檢察機關提供的鑒定證據有疑問的,審判機關不能自行啟動鑒定程序,只能要求檢察機關補充鑒定或者是在審判機關的主持下,由控辯雙方挑選另外的鑒定人,啟動重新鑒定。對于已經在審查起訴中被檢察機關排除在外的鑒定證據,不應在審判程序中在進行審查,對于出現的這種情況應當通過對偵查程序中當事人對鑒定的參與來改善。第二,在我國,檢察機關作為我國的專門監(jiān)督機關,對于偵查機關的鑒定活動也應當加強監(jiān)督。在刑事訴訟中,由于刑事偵查的特殊性,初次鑒定和重新鑒定的決定權還是應當賦予偵查機關,對于當事人提出的重新鑒定的申請,如果偵查機關不予允許,檢察機關應當發(fā)揮其監(jiān)督檢察的功能,對其進行監(jiān)督。刑事訴訟中的當事人既包括犯罪嫌疑人,也包括被害人。對于犯罪嫌疑人對刑事偵查中的鑒定意見有異議而申請重新鑒定,偵查機關不同意的,應當賦予犯罪嫌疑人救濟的權利,如果將犯罪嫌疑人的救濟權利推遲到審判階段,即在審判程序中,允許犯罪嫌疑人申請重新鑒定,就有可能由于鑒定材料的變化,鑒定環(huán)境的變化等造成鑒定結果不夠客觀。此時應賦予犯罪嫌疑人向檢察機關申請重新鑒定的權利,檢察機關進行審查后,是否重新鑒定由檢察機關決定,不僅可以加強檢察機關對公安機關偵查工作的監(jiān)督,而且也使犯罪嫌疑人的權利得到保障。對于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都認為不能啟動鑒定程序的,犯罪嫌疑人則可以向法院提出申請。對偵查機關的鑒定意見有異議,申請重新鑒定,偵查機關沒有同意的,被害人一方也可以向檢察機關申請重新鑒定。此時的申請人不僅包括刑事被害人,還應包括刑事附帶民事案件中的民事被害人。
從橫向的權力配置來看,在偵查程序的司法鑒定中存在兩對權力配置關系,一是“偵查機關”與“當事人”之間的鑒定權配置,二是“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之間的鑒定權配置。
對于“偵查機關”與“當事人”之間的鑒定權配置,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改革:
1.保留偵查機關的初次鑒定權,對偵查機關的鑒定程序進行嚴格規(guī)定。在刑事案件發(fā)生之后,最先接觸刑事案件的是偵查機關,偵查機關在進行初步偵查之后才能確定犯罪嫌疑人,被害人。而偵查機關在偵查的時候對于某些專門性問題就需要借助司法鑒定,所以保留偵查機關的初次鑒定權是必要的。但是為了保障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偵查機關的鑒定程序應當進行嚴格的限制。在刑事訴訟中有些鑒定事項是否進行鑒定對案件事實的認定以及對審判結果都有影響,應當在相關法律中將某些必須鑒定的事項加以明確,防止偵查機關對應當鑒定的事項不進行鑒定,從而影響對案件事實的認定。如果在進行司法鑒定的時候,能夠確定當事人的,應當將選定的鑒定人的基本情況告知當事人,并告知當事人其應有的權利例如申請鑒定人回避的權利。在程序上的嚴格設置可以限縮偵查機關的自由裁量權,使其嚴格按照法律規(guī)定的程序進行司法鑒定。在設置了這樣的鑒定程序之后,還應對這樣的鑒定程序的實施予以監(jiān)督,筆者認為可以通過審判程序中對鑒定結論的證據能力和證明力的審查來實現。根據“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的規(guī)定,以非法手段獲取的證據不能作為證據使用,在審判程序中,對于嚴重違反法定程序的鑒定意見,應當適用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不能將其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證據,對于程序上存在瑕疵的鑒定意見,不應完全否定它的證據資格,應當承認它的證據資格,但是因為其程序上的瑕疵其證明力將會受到影響。同時還應當對偵查程序中違反鑒定程序的人進行處罰,這種處罰可以是刑事的也可以是行政的。
2.加強當事人對偵查過程中司法鑒定的參與權。關于是否賦予當事人在刑事偵查程序中的鑒定啟動權頗有爭議,筆者認為當事人在偵查過程的鑒定權利應當加強,但是賦予當事人偵查程序中的鑒定啟動權卻是沒有必要。首先,我國的鑒定機構的管理機制尚不夠完善,鑒定人的市場準入制度還不健全,還沒達到可以由當事人直接選任鑒定人進行鑒定的程度。再加上某些鑒定人素質不高,如果受到經濟利益的誘惑而作出與當事人預期結果相符的虛假鑒定意見,這將對司法公正產生很大影響,對我國司法鑒定制度的管理和完善也不利。其次,如果由當事人來啟動刑事司法鑒定,當事人的社會關系、權勢和金錢勢必對鑒定意見產生很大的影響,鑒定意見的客觀公正性勢必難以保證。而在當前來看,法院在審查鑒定結論的時候更注重的是鑒定機構級別的高低、鑒定人的社會地位等,有經濟能力的、社會關系廣的當事人就有可能請到更好的鑒定人來進行鑒定,鑒定人由于受人情關系的影響所做的鑒定意見也有可能偏離客觀、公正。再次,在刑事訴訟中,當事人并不承擔舉證責任,在偵查程序中已經賦予了當事人重新鑒定的申請權,從縱向鑒定權配置的分析來看,將當事人重新鑒定的申請被拒絕之后的救濟途徑交給檢察機關,要比直接賦予當事人鑒定權要好的多。
3.對于偵查機關不同意當事人的重新鑒定申請的,應當從這幾方面加強對當事人權利的保障。第一,當事人申請重新鑒定時,偵查機關應當進行審查,對于不批準的鑒定事項,偵查機關應當向當事人說明不批準的依據和理由。偵查機關將不批準的依據和理由告知當事人,使當事人有理由相信偵查機關對其重新鑒定的申請不予批準的決定不是武斷的,而是有法律依據的。第二,對于偵查機關不同意當事人重新鑒定申請的決定,賦予當事人程序上的救濟權利。對于這種情況,當事人可以向人民檢察院申請重新鑒定,由國家的法律監(jiān)督機關對偵查機關的行為進行監(jiān)督,給當事人程序上的救濟權,檢察機關經審查認為無需鑒定的,當事人可以通過法庭質證程序維護其權利。第三,對于刑事案件中的以下幾類案件:“第一類案件系重刑案件,關系到被告人的生命和長期的人身自由,理應允許被告人擁有更強有力的攻防手段,使被告人對司法裁判真正信服;第二類案件系有重大社會影響的案件,關系到司法權威和社會秩序,理應通過控辯雙方更加充分的辯論揭示案件的真相,讓社會公眾真切地感受到司法公正;第三類案件系涉及特別復雜專業(yè)問題的案件,對司法鑒定有著更加迫切的需要,理應允許當事人委托專家來增強對案件的了解。因此,確有必要賦予當事人就這三類案件直接啟動司法鑒定的權利?!保?]涉及的專門性問題,應當規(guī)定強制性的鑒定程序,偵查機關如果沒有啟動鑒定,那么當事人可以對上訴案件中涉及的專門性問題進行鑒定。
4.對于偵查機關同意當事人的申請決定進行重新鑒定的,應當從以下幾方面加強對當事人權利的保障。第一,完善當事人對鑒定機構和鑒定人的選任權。在偵查初期,由于不確定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此時鑒定機構的選擇和鑒定人的選定只能由偵查機關決定,但是隨著訴訟程序的進行,刑事訴訟的當事人逐漸明確,而且此時申請重新鑒定的是當事人,偵查機關已經沒有理由拒絕當事人對鑒定機構和鑒定人的選擇。對于鑒定人的選擇,應當由當事人雙方協商確定,鑒定人應當從司法行政部門登記的鑒定機構和鑒定人中進行選擇,對于雙方當事人無法達成一致意見的,可以由司法行政部門指定,并經雙方當事人的同意。第二,加強當事人對重新鑒定的司法鑒定過程的參與。當事人對司法鑒定過程的參與,可以幫助當事人了解整個鑒定過程,從而使其對鑒定結果更易于接受。如何實現當事人對司法鑒定過程的參與,筆者認為應從以下三方面來實現:(1)明確偵查機關對當事人鑒定程序的告知義務,在進行重新鑒定前,偵查機關應當將鑒定的時間、地點明確告知當事人,偵查機關應將告知的事項記錄在案,偵查機關未告知的,所做出的鑒定意見應當受到證據規(guī)則的制約,即使具有證據能力,但其證明力也應受到限制。如果是由于當事人自身的原因無法告知的,當事人自己應承擔由此造成的不利后果。(2)在鑒定開始前,當事人有權獲知此次鑒定所使用的鑒定材料、鑒定器材等,當事人對鑒定中的這些事項的了解,可以使當事人易于接受鑒定結果,也方便了當事人對鑒定事項的進行了解。(3)司法鑒定進行時,當事人有在場權。新修改的刑事訴訟法明確規(guī)定控辯雙方可以聘請有專門知識的人,幫助其對鑒定意見進行質證。筆者認為在司法鑒定過程中,也可以允許當事人聘請有專門知識的人對鑒定過程進行監(jiān)督。這樣當事人可以更好地了解鑒定中可能存在的問題,并及時與鑒定人溝通,從而保證鑒定的科學性和正當性。但是鑒定活動有其特殊性,鑒定環(huán)境對鑒定的質量有很大的影響。因此如何實現當事人的在場權必須要有規(guī)定和限制。雙方當事人參與鑒定過程的人數不應過多,應以兩人為限,由于鑒定涉及的是專門性問題,當事人一般也不大了解,可以允許當事人聘請鑒定輔助人或其他代理人到場,所以可以允許當事人及其聘請的鑒定輔助人在場。司法鑒定過程中當事人在場權的實現還應當包括當事人對鑒定事項發(fā)表意見的權利,當事人對鑒定事項的意見可以使鑒定人更全面、客觀地進行鑒定,從而保證鑒定的公正性。
5.對于“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之間的鑒定權配置。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在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被害人都具有重新鑒定的申請權,這就意味著在刑事偵查中,無論偵查機關的鑒定結果如何,都有可能會受到質疑,再加上我國對于重新鑒定沒有次數的限制,這也導致了我國重復鑒定的現象嚴重。另外,在刑事訴訟中,被害人和公訴方一樣,都在行使控訴職能,如果此時也賦予被害人一方與辯護方相同的職權,是否會導致控辯的不平衡也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在偵查階段,應當對當事人申請重新鑒定的次數加以限制,在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只有一次申請重新鑒定的機會,在程序上避免多次鑒定和重復鑒定的出現。對于偵查階段的當事人申請重復鑒定應當嚴格按照法律程序進行,充分發(fā)揮程序的制約作用和救濟作用。對于被害人能否申請鑒定,由于我國的在訴訟過程中十分注重實體真實,如果將被害人完全排除在重新鑒定的保障范圍之外,將會使司法失去其吸納社會不滿的能力。但是對于被害人的重新鑒定申請權要進行限制,如果犯罪嫌疑人因為鑒定結論受到司法機關的追訴,此時就不必再賦予被害人重新鑒定的申請權。如果犯罪嫌疑人因鑒定結論未受到司法機關的追訴,則重新鑒定的申請人就應當包括被害人,此時被害人就有重新鑒定的申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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