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者
本刊策劃
看上去很美
□小者
與資方曖昧,受行政命令,讓勞動仲裁失掉了獨立的靈魂。
今年3月5日,沃爾瑪常德店突然宣布閉店及員工安置方案,涉及全店共135名員工。店方還將19日定為員工接受的最后期限,并準備舉行“閉店溝通會”。
而就在19日當天,一線員工的工作崗位當即被外地前來的同事所取代,工號已經不能進入系統(tǒng),店內出現了大量陌生人。員工們人心惶惶,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拒絕參加如此倉皇的“溝通會”。
按照正規(guī)的閉店程序,工會應當提前一個月被告知,并召開大會通知員工。
在店方公布的安置方案中,兩個選項分別是分流安置與買斷補償。
工會主席黃興國本打算平靜地接受閉店分流這個安排。就在公司張貼《停業(yè)公告》的前一天,他改變了主意?!拔铱吹劫Y方太強勢,員工們太弱勢了?!彼麤Q心做一回“真正的工會主席”。
3月4日下午5點,他在電話里向店方表示,公司突然宣布關店,沒有提前一個月告知,侵犯了工會的事先知情權。工會委員會擬定了15項訴求、制定了工會會員委托書,向勞動監(jiān)察、信訪局和派出所送出了維權說明。
他們還向常德市總工會發(fā)出了求助信。第二天,街邊的橫幅上,出現了員工們的口號與訴求。
7日下午,店工會和沃爾瑪資方在常德市總工會進行了首次勞資溝通,超市所在的武陵區(qū)政府、區(qū)信訪局、區(qū)商務局等相關政府部門悉數到場。在歷經7次溝通會后,訴求從最初的15項減到14項,談到最后的三項分歧,勞資雙方始終無法達成完全和解。
3月20日,工會代表仍在堅持的77名員工就三項尚存的分歧向店方發(fā)出了談判邀約函。但此時的沃爾瑪已經不愿再出現在談判桌上,并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進行閉店。
應勞方與店工會的委托,曾參與《勞動合同法》起草的中國人民大學勞動關系研究所所長常凱以法律顧問身份介入了這起集體爭議的協(xié)調和處理。“集體協(xié)商談判也是一種法律手段,但在資方拒絕集體協(xié)商談判的情況下,我們首先申請勞動仲裁,是因為程序簡單,時間短,而且也是申請訴訟的前置程序。如果不被受理或雙方對勞動仲裁結果不滿意,再走訴訟?!?/p>
然而,申請勞動仲裁也并非一帆風順。
3月31日,原本遞交到市勞動局的仲裁申請以屬地管理原則被退回,市局讓黃興國將材料交到區(qū)勞動局。區(qū)勞動局以沃爾瑪是在市工商局注冊的為由,讓他們再交去市局。
之后,黃興國以工會為主體申請集體勞動爭議仲裁遭到駁回。黃興國認為,市仲裁院要以全體員工作為申請主體,怎么保障工會主張集體談判維護員工利益的權利?法律并沒有明文規(guī)定工會委員會不能作為勞動仲裁的申請主體。
無奈,店工會完成了兩份勞動仲裁申請:一份是黃興國等為代表的69名員工的集體勞動爭議仲裁申請書,申請訴求沃爾瑪常德店終止勞動合同書違法;沃爾瑪(湖南)百貨有限公司與沃爾瑪常德店支付違法終止勞動合同的經濟補償兩倍的賠償金。一份是工會的申請書,訴求沃爾瑪的安置通知無效以及承擔違反《集體合同》的違約責任等。
4月22日,黃興國等3名工會委員第四次前往常德市勞動人事爭議仲裁院遞交這兩份申請書。7天后,市勞動人事爭議仲裁院對兩項申請立案。
5月26日、27日,常德市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對兩起爭議案件進行開庭審理。
事實上,6月初,北京人社部舉行了一場特殊的閉門會談。
仲裁方同意將補償標準提高到1.7倍后,當著人社部仲裁司和兩級仲裁委,常凱撥通了黃興國的電話。
常凱開導起初不愿意的黃興國,“調解嘛,稍微多一點少一點,大家都能接受就好。讓企業(yè)那邊加一點,咱們工人也得讓讓步?!笔畮追昼姾螅瑔T工同意了。見到這個結果,會談參與者都很高興。他們和常凱約定,回去后立刻向資方做工作,共同促成事情解決。為了確保成功,常凱還和沃爾瑪的律師、他的師弟姜俊祿打了一通電話,姜律師也接受這個方案,并表示要向沃爾瑪提出。
常凱信心滿滿,期待這起國內第一家工會帶領員工維權的案例順利收官。然而仲裁委的人回了湖南,調解再無下文,而是強制要求員工接受資方方案。6月25日,常德市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下達了兩份勞動仲裁裁決書:駁回申請人——水星樓店工會以及不接受方案的員工——全部仲裁請求。
仲裁結果出來那天晚上,常凱收到一位朋友的短信:“我一開始就跟你說,此類個案沒有通過仲裁處理的,我不幸言中了吧!依法解決只是聽起來很美。”
“問題在于,不按法律程序走仲裁,又能怎么走?”常凱反問。
綜合自《南方周末》《湘聲報》
《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