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景波
摘 要:經濟政策應該依據經濟的發(fā)展階段制定,有悖于經濟發(fā)展階段的經濟政策會對經濟發(fā)展起到阻礙作用。對經濟發(fā)展階段與政策相關性展開研究,以日本為例,對日本經濟的經濟增長動力機制展開討論。
關鍵詞:經濟發(fā)展階段;政策調整;日本經濟
中圖分類號:F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4)07-0001-07
經濟政策應該依據經濟的發(fā)展階段制定,有悖于經濟發(fā)展階段的經濟政策會對經濟發(fā)展起到阻礙作用。不論是先進工業(yè)國還是發(fā)展中國家,都要遵循這一規(guī)律。戰(zhàn)后各國,不論是美、歐、日,還是東南亞國家和地區(qū),單純從經濟增長率而言,都表現出明顯的階段性特征,日本尤為明顯。
一、日本經濟發(fā)展階段的劃分
中國從20世紀90年代初不足日本經濟的1/8,到2010年超過日本,躍居世界第二,只不過用了二十年時間而已。日本經濟社會中的許多現實問題的根源都要從其發(fā)展軌跡中進行尋找。對日本長期發(fā)展軌跡的解釋,勢必為經濟發(fā)展理論做出積極貢獻,為中國新一輪經濟轉型提供一個參照系。
縱觀日本戰(zhàn)后經濟增長,可以將其分為“戰(zhàn)后恢復期”、“高度增長期”、“穩(wěn)定增長期”以及“低增長期”。在1956—1973年的高速增長階段,年度平均實際增長率近10%;1974—1990年的穩(wěn)定增長階段,年度平均增長率為4%,1991—2010年的低速增長階段,年度平均增長低于1%,而名義增長為負。
二戰(zhàn)之后的日本經過戰(zhàn)后恢復期,1955年進入高速增長期,經過兩次石油危機,20世紀80年代進入穩(wěn)定增長期,以日元升值為契機,受錯誤的貨幣政策、財政政策的影響,泡沫經濟從形成到崩潰,對日本經濟產生了長期影響。
戰(zhàn)前日本已經躋身于工業(yè)國之列。在冷戰(zhàn)背景下,日本充分利用國際政治經濟有利條件,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與發(fā)達國家直接競爭,民族產業(yè)得到保護。例如,在貿易政策上,1953年,日本加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國際復興開發(fā)銀行(IBRD,世界銀行前身),1955年加入關稅貿易總協定(GATT, WTO前身)。但是,日本當時是作為第14條國家的身份加入IMF,加入GATT時是作為第12條國家加入的。而IMF第14條規(guī)定,參加國為了控制國際收支可以進行外匯管制。GATT第12條規(guī)定,參加國為了穩(wěn)定國際收支可以進行貿易管制。這樣,日本在參加國際經濟的自由競爭同時,可以調整外匯政策和貿易政策。在日本整體經濟實力上升之后,1959年,美國向日本提出撤銷進口管制的要求。經過一系列的摸索和準備,日本在1963年變?yōu)镚ATT第11條國家,1964年變?yōu)镮MF第8條國家,撤銷了貿易管制和外匯管制。
1946年,戰(zhàn)后日本政府重點抓了農業(yè)和輕工業(yè),緩和糧食困難。1951年后,日本產業(yè)結構逐漸向重化學工業(yè)方向發(fā)展,陸續(xù)制定了“鋼鐵第一次合理化計劃”、“汽車合理化三年計劃”、“煤炭合理化三年計劃”、“化學合理化五年計劃”等,到第一次石油危機前,完成了重化學工業(yè)化。
日本通過戰(zhàn)后數十年的發(fā)展規(guī)劃完成了工業(yè)化和城市化,在1968年成為資本主義世界經濟規(guī)模第二,1987年超過前蘇聯,成為世界上僅次于美國的超強經濟大國。在這一過程中,大都市的人口集中、城市膨脹、工業(yè)污染問題逐漸顯現。同時,由于日美貿易摩擦的加劇,傳統(tǒng)的產業(yè)政策和社會政策遇到愈來愈多的挑戰(zhàn)。1985年“廣場協議”導致日元急劇升值。日本政府的錯誤對策導致了泡沫經濟的發(fā)生與崩潰以及長期的經濟蕭條。時至今日,泡沫經濟崩潰已過二十年之久,但其深層影響還有待發(fā)掘。其直接后果便是長期的通貨緊縮和“低速增長”。自高速增長期開始,在1980年之前,名義GDP要遠高于實際GDP,說明通脹率較高,20世紀80年代名義GDP接近于實際GDP,而20世紀90年代后期,出現了實際GDP和名義GDP較為嚴重的倒掛現象,這意味著較為嚴重的通貨緊縮。
二、高速增長階段
高速增長階段的第一個景氣時期被稱為神武景氣(1955—1965年),1965年的日本《經濟白書》宣言:“已經不是戰(zhàn)后時期”。出口導向是日本經濟高速增長的源泉,至1973年為止,日本的主要經濟增長瓶頸是國際收支。當貿易盈余擴大之時,經濟欣欣向榮,反之則景氣相對低迷。在此期間,日本人口出現了向東京、大阪、名古屋三大都市圈的集中。產業(yè)方面以石油化學為中心,重化學工業(yè)高速增長,在日本全國展開了工業(yè)開發(fā)區(qū)的建設工作。與此同時,各種各樣的環(huán)境問題不斷發(fā)生,能源、資源和環(huán)境的束縛令人對“增長的極限”增加認識。
在美國斡旋下,1953年,日本加入IMF和國際復興開發(fā)銀行(IBRD),1955年加入GATT。但是,日本當時是作為特殊身份國家加入IMF。IMF第14條規(guī)定,參加國可以進行外匯管制以達到控制國際收支之目的。日本加入GATT時是作為第12條國家加入的,而GATT的第12條規(guī)定,參加國為了穩(wěn)定國際收支可以進行貿易管制。這樣,日本既可以參加國際經濟的自由競爭,又可以調整外匯政策和貿易政策。在日本整體經濟實力特別是國際經濟競爭力上升之后,1959年,美國向日本提出撤銷進口管制的要求。日本才在1963年轉變成為GATT第11條國家,1964年變?yōu)镮MF第8條國家,貿易管制和外匯管制均被撤銷。這些特殊措施令日本能在保護本國產業(yè)的前提下,享受這些國際經濟組織成員國的待遇,而這一特殊身份沒有美國的幫助是不可能辦到的。
在高速增長期,日本的實際經濟增長率高達9%。1960年,池田內閣提出“國民收入倍增計劃”,計劃在十年內建日本國民收入水平提高100%。十年內GDP增長350%,而其后的經濟走勢遠超預期,人民生活水平有了極大的躍進,國民收入大幅提高。
1968年,日本成為資本主義世界排名第二的經濟大國。1971年,日元從1美元兌310日元貶值為1美元兌換280日元。日本經過近二十年的高速增長,進入20世紀70年代以后國內外經濟政治模式發(fā)生了巨大變化。當時,環(huán)境公害問題不斷深化,日本與發(fā)達國家間的貿易摩擦不斷加劇,多種跡象顯示高速增長已經接近極限。長期以來,日本曾經長期在IMF/GATT體制下長期享受1美元=360日元的固定匯率,1971年8月的“尼克松沖擊”令日元進入升值軌道,為20世紀80年代后期的泡沫經濟埋下了伏筆。而1973年發(fā)生的第一次石油危機之時,長期以來低廉而有穩(wěn)定的工業(yè)血液——石油的供給條件發(fā)生了根本性變化。對中東石油高度依存的日本受到巨大打擊,1973年日本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初次的負增長,伴隨著負增長的是高達兩位數的通貨膨脹。不過,當初預測三年才能恢復的日本經濟在石油危機的第二年得以復蘇,根本原因在于企業(yè)層面的合理化經營的努力和政府、企業(yè)共同推進的節(jié)能政策得以奏效。
石油危機令企業(yè)的增長預期大幅度下滑,其結果是設備投資鈍化,日本經濟增長率下降。自1974年至20世紀90年代初泡沫經濟崩潰,日本平均經濟增長率下降為1955—1973年的一半左右。即便如此,日本的實際經濟增長率依然是其他主要工業(yè)國的2倍左右。
此外,日本經濟開始面臨新的挑戰(zhàn)。出口作為經濟增長的引擎增長迅速,日本企業(yè)成功跨越石油危機,“日本制造”在歐美各國取得了很高評價,作為高品質產品大受歡迎。但是,日本的出口增加對于大費周折從滯脹狀態(tài)中走出的歐美各國逐漸成為“威脅”。
第二次石油危機之后,20世紀80年代的日本貿易順差急劇擴大,與此相對,美國的貿易逆差的迅速上升引起美國朝野關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之時,美國成為在政治、軍事、經濟各個方面的超強國家。但是進入20世紀60年代,尼克松政府對外推行的大棒加黃油政策使政府開支急劇膨脹。與此同時,作為主干產業(yè),美國的汽車、鋼鐵、電機等產業(yè)因為技術革新的停滯逐漸被日本和德國趕超,相對競爭力迅速下降。1971年,尼克松政府宣布打破美元與黃金的固定匯率,史稱“尼克松沖擊”。
日本在1968年經濟總量躍升為西方國家第二位。20世紀70年代初,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宣布廢除美元—黃金本位制,布雷頓森林會議機制宣布解除。其結果是日元升值,出口成本大增。第一次石油危機的爆發(fā)加速了這一轉變。雖然石油危機令長期致力于節(jié)能研發(fā)的日本企業(yè)取得了進軍美國市場的機會,例如豐田汽車,不僅開始挺進美國市場,而且開始了混合動力汽車研發(fā),成為今天的工作基礎。但是,經濟成本的上升對日本經濟的影響是不可小覷的。
在第一次石油危機爆發(fā)之前,日本全面進入“成熟階段”,確立了包含汽車、家電等耐用消費品的“大量生產—大量消費—大量出口”體制,國際市場需求強勁,國內市場需求蒸蒸日上,有利于日本的經濟迅猛增長。但是,此時日本的產能過剩已經常態(tài)化,如果當時最大的出口對象國美國反對日本向外轉移過剩產能,日本經濟增長就會遇到困難。
隨著整個西方資本主義的高速發(fā)展,被稱為“增長的極限”的狀況開始出現,自然資源和環(huán)境的約束日益明顯,其代表是1973年及20世紀70年代末發(fā)生的兩次石油危機。在戰(zhàn)后大行其道的凱恩斯主義政策遇到了瓶頸,無法有效展開針對滯脹經濟對策,相應地,國家干預主義開始推向后臺。以英國的撒切爾首相和美國的里根總統(tǒng)為代表,西方世界掀起了一個經濟自由化高潮。
1973年爆發(fā)的第四次中東戰(zhàn)爭導致了第一次石油危機的爆發(fā)。石油價格暴漲數倍。第一次石油危機爆發(fā),當時正是日本從煤炭經濟向石油經濟轉變的階段。日本3/4的能源來自于石油,而石油對外依存度高達99%,其中90%來自中東地區(qū)。也就是說,中東戰(zhàn)爭對日本60%的能源供應產生了直接影響。第一次石油危機日本來說打擊巨大。導致了嚴重的經濟蕭條和外匯外流。1973年日本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來第一次負增長。針對這一現實,日本政府積極開展能源多元化,石油進口多元化的同時,推出一系列能源積極開展節(jié)能和新能源開發(fā)措施,產業(yè)升級政策也得到推行。淘汰高能耗產業(yè),大力發(fā)展汽車組裝業(yè)和家電等低耗能產業(yè),以及服務業(yè)。產業(yè)結構調整和節(jié)能環(huán)保技術,當時日本經濟的轉型主要是制造業(yè)的轉型,表現在產業(yè)結構從“重大厚長”轉向“短小輕薄”。主要方式是官民并舉,政府和企業(yè)共同致力于節(jié)能環(huán)保技術的研究。高耗能產業(yè)從國家產業(yè)目錄中被逐一消除。
三、穩(wěn)定增長及泡沫經濟形成階段
1973年是日本戰(zhàn)后第一次經歷負增長。在發(fā)生尼克松沖擊和第一次石油危機之后,西方世界出現了日本崩潰論,但是,1974年日本經濟就已經全面恢復,在第二次石油危機到來之際,日本顯得游刃有余,并且進一步確立了“日本制造”的品牌優(yōu)勢,產業(yè)結構進一步優(yōu)化,企業(yè)素質、產品技術含量進一步增強。以豐田為代表的日本汽車全面進入美國市場正是20世紀70年代,而主打戰(zhàn)略之一就是低價格與低能耗??梢哉f,日本成為石油危機真正的也許又是唯一的受益者。但是,日元升值、泡沫經濟及其后來的經濟蕭條,日本三大汽車廠選擇了將生產基地移師海外的大規(guī)模計劃,進入21世紀,在美國本土生產的每3輛汽車中就有一輛日本品牌。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經濟的全面開放和經濟升級進一步吸引了日本企業(yè)向亞洲地區(qū)尤其是中國大陸的產業(yè)轉移。這種戰(zhàn)略進一步令日本企業(yè)提高了產品附加價值,但是,日本國內產業(yè)的空心化的發(fā)展加劇了日本經濟的通貨緊縮。
1980年,日本提出“科技立國”,制定了一系列大型研究計劃,1981年制定了“創(chuàng)造科學推進制度”以及“產官學”制度。該制度整合了企業(yè)、大學、國立研究所以及國際研究人士的研究資源。日本迅猛的經濟增長、科技進步、產業(yè)升級帶來了日本經濟自身和外在國際環(huán)境的巨大變化。1976年,日本貿易轉為順差,此后迅速擴大。其中,日美貿易順差尤為突出。
1981年,以復興“強大美利堅”為口號的里根展開了全面的經濟、財政改革,推出了著名的里根經濟學措施(Reaganomics),實施小政府政策,重視供給方的經濟學(Supply Side Economics)。作為具體措施,里根政府實施了大型減稅、消減年度預算、放松管制等大膽措施。政府意欲通過減稅令個人儲蓄率上升,促進企業(yè)投資,進而回復經濟。但是,政策結果是個人儲蓄率并未上升,而是引起了消費的上升。另一方面,大幅度減稅讓消減年度支出的計劃難以推進,財政赤字急速擴大。經濟均衡時,投資等于儲蓄,但是,里根政策的實施令儲蓄難以支撐投資,加上通貨膨脹的作用,美國名義利率高企,大量國際資本流入美國,刺激美元升值,帶來了國際收支的惡化。美國的財政赤字的擴大和國際收支赤字的擴大被稱為“雙赤字”。1983年,美國國會通過對日貿易報復法案,而1984年,美國國際貿易赤字高達1 000美元。
大幅度的經濟刺激政策令美國經濟自1983年進入擴張過程。強勢美元和美國國內的經濟上升導致美國貿易赤字急劇擴大。美國政府認為是日本操縱匯率的結果,要求日本采取多種措施扭轉局面。美日貿易摩擦的結果是日本政府做出關于汽車、纖維、彩電、鋼鐵等出口自主規(guī)制,日本不僅要增加美國產汽車的進口,而且要購進相當數量的汽車零配件。1985年9月,由美國牽頭,美、日、德、英、法等主要工業(yè)國,即所謂G5集團在紐約廣場飯店召開了著名的“廣場會議”,通過了著名的《廣場協議》(Plaza Accord),敦促日德兩國本幣升值。此后馬克和日元幣值大幅度上升。
從1974—1990年,日本的年均增長率約為4%左右。經過1973年的石油危機,日本政府在推出一系列環(huán)境對策的同時,在全國范圍內推行了節(jié)能的全民運動。日本企業(yè)競爭力大幅提升,對美出口有了大幅度增加,最終導致嚴重的貿易摩擦,成為1985年《廣場協議》誕生的直接原因。
寬松的貨幣政策,是泡沫生成的必要條件。廣場會議的召開令日元急劇升值,日本央行為了避免流動性不足,為了減輕日本企業(yè)負擔,不斷調低政策利率。日本央行在1986年分次把基礎利率從 5%下調到3%,并且在1987年2月再次下調0.5%,達到當時的歷史低點2.5%。
日元升值對日本經濟打擊,日本銀行連續(xù)下調利率,日本政府實施了積極的財政政策。這些措施帶來了內需主導型的景氣恢復。日元升值的壓力在日本銀行寬松貨幣政策下得到緩解,企業(yè)技術革新和經營管理合理化的努力使企業(yè)維持了較高的收益率。日元升值和國際油價的下滑起到了提升實際購買力的作用。在日元升值背景下的個人消費、住宅投資在物價穩(wěn)定、較低的利率水平下都表現得十分強健,企業(yè)在此背景下,進一步刺激了經濟增長。
日本企業(yè)通過技術革新及經營合理化等努力,大舉增加高科技產品出口,經濟開始出現復蘇的跡象。然而,由于對美國股市暴跌引發(fā)美元貶值的擔心,同時也是為了維持國內消費物價的穩(wěn)定,日本央行將2.5%的超低利率維持了二年零三個月,直到1989年5月31日才上調到3.25%。
長期的低利率政策令流動性過剩,銀行傳統(tǒng)優(yōu)質客戶群融資的脫媒化讓過剩流動性流向中小型制造業(yè)和非制造業(yè)部門。在日本傳統(tǒng)的土地擔保融資體制下,流動性與地價具有較強的正相關關系,流動性過剩導致地價上漲。
1987年春,日本政府開始采取緊急支出政策,總值達6萬億日元。地方政府得到中央政府的建議擴大區(qū)域再開發(fā)計劃的大力支持。同時,日本建設省取消了城市規(guī)劃和建設方面的一些相關限制,鼓勵企業(yè)參與土地再開發(fā)。國土廳開始“東京區(qū)域改建計劃”,這一計劃使東京市中心地價有了明顯上升。
面對通脹率和資產價格的持續(xù)走高,日本當局各部門通力配合,采取了包括低利率、金融緩和政策以及一些結構性改革和放松管制等措施來刺激國內需求。日本銀行從1989年開始連續(xù)六次上調政策利率,意圖打壓物價和資產價格。日本的基礎貨幣增幅急速下降。該數值在1989年為12.63%,1990年劇降至6.65%,而1991年已經變?yōu)?2.81%。大藏省也在1990 年4 月對不動產融資實施融資總量管制。1989年年末日本股市達到歷史峰值,1991年日本土地價格達到歷史高點。這兩個記錄至今沒有被打破。東京股市平均指數曾經在21世紀達到過1989年高點的接近一半的水平,而地價則常年徘徊歷史低點。金融當局過激的經濟降溫措施導致泡沫經濟的破滅。股票和房地產的價格劇跌導致企業(yè)財務危機、甚至倒閉,金融機構因此累積大量不良債權,此后數年,日本政府雖然以擴張性財政政策和寬松貨幣政策力圖刺激國內總需求,但都無功而返。
至少從數據上來說,在1988—1991年數年時間里,日本出現了由流動性過剩到流動性不足的巨變。日元升值被很多人士認為是泡沫經濟形成的直接原因。這個問題與當時復雜的日本國內外政治、經濟的環(huán)境變化有關。面對主要來自美國的日本經濟缺乏開放性的批判,在日本銀行前總裁前川春雄主持提出的《前川報告》(1986年4月)的主要內容與中國當今的主要方向并無二致,就是“保增長,調結構”,也就是通過轉變經濟增長模式,擴大內需,調整產業(yè)結構,增加海外投資,保證所謂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20世紀80年代末,日本產能過剩、消費飽和,流動性過剩,而此時也正是日本傳統(tǒng)金融的進入脫媒化的時期,作為傳統(tǒng)優(yōu)質客戶的大企業(yè)大量進行直接融資,離銀行而去,日本金融體系面臨的客戶質量相對而言有了較大幅度的下滑。日本傳統(tǒng)的土地擔保融資制度使得在泡沫時期過低評價項目風險,過量投向高風險市場,由此制造了日本“股市不倒”、“土地不敗”的神話。日本政策當局發(fā)現問題后采取的貨幣政策和房地產政策失當,導致股市和房地產泡沫相繼破滅。
將土地作為擔保進行借貸是日本式金融的商業(yè)管理習慣之一。在地價的上升時期,借貸企業(yè)的擔保價值相應上升,對項目的審查力度相應下降;當地價下跌的時候,銀行必須收縮信貸,甚至是強迫企業(yè)提前償還貸款。
1991年之后的地價下滑導致企業(yè)業(yè)績的收縮,從而造成銀行貸款的回收困難,最終形成不良債權。日本的泡沫經濟的形成與崩潰雖然使這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元氣大傷,人均GDP排名也大幅下滑,對亞洲經濟形成不穩(wěn)定因素,并且成為1997年金融危機的重要動因之一。但是,日本的泡沫經濟的影響具有很大局限性。另外,由于日本泡沫經濟崩潰后的十余年時間里世界經濟處于歷史上最好的時期,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國家并未受到致命性的打擊。
四、低速增長階段
整個20世紀90年代,日本經濟處于蕭條狀態(tài)之中的元兇之一正是由于在資產泡沫支持下的巨額融資和連續(xù)的物價下跌,即通貨緊縮。
日本政府在1994年實施了高達6萬億日元的個稅減稅計劃,同時實施了超過100萬億日元的大規(guī)模公共財政投資,但結果是無疾而終。橋本內閣曾經令日本經濟在1996年有過短暫的復蘇,消費稅由3%提升至5%而使經濟大幅下挫,并且成為1997年亞洲金融的深層原因,而亞洲金融危機的爆發(fā)逾進一步。日本政府也曾將IT也作為新的經濟引擎而給予政策支持,但最終由于2001年的美國IT泡沫的崩潰而進一步受到打擊。日本在泡沫經濟崩潰后的財政政策基本上是失敗的,不但沒有起到刺激經濟的作用,經濟增長率只不過略高于零水平,而隨著稅收下降和日本老齡化的加劇,日本的財政狀況日益嚴峻,中央與地方債務合計占GDP比在2012年3月底(2011財年年末),高達218%,是其他主要工業(yè)國的2倍有余。
在實施積極財政的同時,日本實施了寬松貨幣政策,在20世紀90年代后期實施了零利率政策,2001—2006年實施了人類經濟史上空前的大型量化寬松政策,但依然沒有取得明顯的效果。
總而言之,凱恩斯主義的蕭條對策雖然取得了一定的穩(wěn)定市場信心的作用,防止了經濟的進一步下滑,但單從統(tǒng)計數字上來看,缺乏實際的效果。這也是日本在20世紀90年代后期開始逐步啟動體制改革的根本原因。
在日本泡沫經濟崩潰后的政府中,小泉內閣是任職最長的,長達五年有余。而其他人平均任職只有一年而已,無法實施穩(wěn)定的經濟政策。2001年,叫喊著要“打倒自民黨”和“無改革,無增長”的煽情式口號上臺的小泉純一郎,直面這嚴重的經濟危機,展開了結構改革。2001年縮減政府開支增幅,之后又成功地將日本郵政公社的民營化作為政治和經濟政策,維持了較高的政治支持。2001年6月又通過基本方針,將解決不良債權問題列為政府首要任務。其后五年,日本徹底擺脫了不良債權的長期束縛,經濟增長率有所提高。
2008年9月,以美國的國際著名投資銀行雷曼兄弟陷入經營危機為契機,全球金融危機爆發(fā),包括日本在內的全球經濟受到巨大打擊。雖然日本并無與全球金融危機相關聯的金融機構破產案件,顯示了日本經濟在長期蕭條之后的金融穩(wěn)健性,但是出口導向的日本經濟下滑明顯,2008年記錄了主要工業(yè)國中最大的經濟下滑,下滑幅度超過3%。與中國在2008年的巨額財政支出不同,日本和其他主要國家一樣,財政政策著眼于小額減稅和致力于高新技術產業(yè)的補助,真正起作用的是包括超低利率政策和量化寬松政策在內的超寬松貨幣政策。。
五、日本經濟階段性發(fā)展的深層原因
在1955—1990年期間,日本勞動人口不斷增加,第二產業(yè)尤其是制造業(yè)成為經濟增長的原動力,保持了經濟的高增長、低通脹,勞動力市場顯現出終生雇傭、年功薪金制。進入20世紀90年代以來,日本出生率降低,老齡人口增多,勞動力人口減少,第三產業(yè)比重增加,經濟逐步虛擬化,勞動力市場產生分化,出現了較多的非正式就業(yè),工人議價能力降低。
隨著中國等新興市場經濟體全面登上世界經濟舞臺,日美經濟一體化在某種程度上被取代。此外,技術革命的發(fā)生也加速了日本式增長平衡的崩潰。因此,確立導入需求要素的長期經濟增長模型是解釋日本等趕超型國家經濟發(fā)展階段和增長瓶頸的關鍵手段之一。
縱觀戰(zhàn)后日本的經濟增長率就會發(fā)現階段式經濟增長。日本經濟分階段下滑的理由有多種解釋,這些解釋皆出自日本經濟的“特殊性”之所在。
第一,二戰(zhàn)對日本的打擊巨大,設備投資需求旺盛,而人力資本并沒有受到本質性打擊,成為日本日后經濟復興的基礎。
第二,日本之所以從20世紀50年代中期到第一次石油危機保持了年均10%左右的增長率,根本原因之一是日本一直有歐美國家尤其是美國作為趕超對象,以美國為主導的西方經濟體系,包括IMF和作為WTO前身的GATT等國際組織對日本有很多特殊安排,造就了日本可以享受到很多西方國家業(yè)已成熟的市場、技術和組織框架。
第三,就泡沫經濟崩潰后日本的長期蕭條而言,原因十分復雜。但是,少子高齡化問題導致日本無法像歷史上那樣通過享受人口紅利來促進經濟增長。勞動力人口的減少成為日本經濟增長率下滑的重要原因。隨著高齡化時代的到來,勞動人口增速放緩甚至是減少,家庭儲蓄率下降。技術進步與高齡化之間的關系比較復雜。雖然老齡人口比例的增加令經濟整體技術水平穩(wěn)定,但是人口平均年齡的增長一般而言不利于一些高新科技的研發(fā)。這不僅因為年輕人更富于創(chuàng)新精神,而且因為就投資而言,高新產業(yè)雖然可以帶來超額利潤,但也意味著更大的風險,而老齡化社會是一個風險規(guī)避的社會。關于人口老齡化和利率的關系,可以用名義值和實際值分別來考察日本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為消費者物價的長期下滑所困。
在過去的二十余年里,日本在節(jié)能減碳方面意欲引領世界,取得了較好效果。實際上,日本汽車真正打開美國市場正是在第一次石油危機爆發(fā)之后。在低速增長的大背景下,日本重拾“節(jié)能”這桿大旗,深層原因是其外延式增長幾乎沒有可能,節(jié)能既符合日本的經濟傳統(tǒng),又可以推銷日本較為先進的節(jié)能技術,節(jié)能產業(yè)已經初具規(guī)模。
六、小結
日本經濟發(fā)展的階段性極具代表性,經濟政策需要與經濟發(fā)展階段與時俱進。一般而言,對于成熟的經濟體,政府對推動經濟增長的作用十分渺小,可能局限于某些市場失靈的領域,但是政府同樣也存在失靈的狀況,政府的“作為”有時反而會加劇市場失靈。日本的例子體現了經濟政策的復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