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蒙
今天是兒童節(jié),只有這一天,中國大部分兒童才能合法地玩、理直氣壯地玩、不受干擾地玩—因為其他364天,都是學習節(jié)。
有的幼兒園小朋友被家長安排一周上8個培訓班;還有個小孩每天都得練琴,有一天發(fā)高燒,打著吊針,家長法外開恩:“今天練1個小時,明天補回來!”
我常常在想,這算不算是以“我是為了你好”的名義,虐待兒童呢?
我家唯唐就不用特意過什么兒童節(jié),因為天天都是他的兒童節(jié)。他4歲的時候就常感嘆:“媽媽,我好忙啊,總是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做?!?/p>
他說:“你看,我要玩樂高,要搭火車軌道,要玩滑板車,要去瑪雅水公園,還要去瑞吉酒店75樓游泳。”
日理萬機啊,先生。
對于玩耍這件事,他是有戰(zhàn)略部署的。他每天晚上都舍不得睡覺,因為有太多喜歡的書看不完,太多想嘗試的游戲沒玩夠—忙得沒空做正事,完全得到了我的真?zhèn)鳌?/p>
玩,常常被視為浪費人生。
而龍應臺說了,玩才是天地間學問之根本。
玩和學習,為什么一定是對立的,不能合二為一?如果家長特別看重學習這件事,你可以巧妙地在玩耍的過程中,植入知識,這絕對比送寶寶去上培訓班被動學習,更能讓寶寶記憶深刻,更有助于形成他對世界的獨家認識。
唯唐學到的“所謂”的知識,全是從日常玩樂中獲得的。
他在小區(qū)玩蹺蹺板,問我,為什么蹺蹺板一邊高一邊低?我說重的那邊比較低,輕的那邊比較高。對于我的說法,他不太確定,于是我們回家后找了木尺子自制了小蹺蹺板,換各種重量的東西放在兩邊比較—這算不算簡易的物理實驗呢?
他在iPad上聽各種英文故事,其中一個是《艾爾的旅行》,用非??蓯鄣姆绞街v溫室效應,他因為特別喜歡里面有一句話包含了“放屁”這個詞,就順便把這個故事背了下來,從此對環(huán)境污染特有興趣,每天假裝很有人文關懷:“汽車放這么多尾氣,不是辦法啊,爸爸媽媽,我把兒童自行車借給你們,你們騎它去上班吧!”
他因為對火車非常癡迷,在家看新干線N700的制造過程,整整2個小時,全日文,這家伙居然說出大逆不道的話:“媽媽,要是我是日本人就好了,我就能聽懂他們在說什么了!”于是,他讓他爸爸給他下載一些日語學習軟件,用iPad聽日文故事,自學一些單詞,每天考我日文,并且煞有介事地看起了日文火車雜志,好像他有多博學似的。
我們在機場候機,他就觀察飛機之間的差異,然后問我,波音747裝的人比較多,還是777裝的多?我一直以為777比較大比較先進,我們一起查了資料才發(fā)現,747的前半部分是雙層的,可以載四五百人;777比較小,只能載三四百人。在他的帶領下,我們一起讀各種飛機百科書,跟著他,我了解了各種戰(zhàn)斗機、截擊機的機型和性能差異。
他要求外婆給他買玩具,外婆說:“我老了,沒錢?!碑斕焱砩纤稍诖采?,很沮喪地說:“我是不是也老了,因為我也沒錢……”第二天,他又得意地跟我炫耀:“媽媽,我特別有錢,你看,外婆給了我好多錢!”我一看,哇,好大一筆巨款,整整8張一元的人民幣!我們一起讀了繪本《哲學鳥飛羅》中的“我為什么沒有錢”,完成了他的社會學啟蒙—他知道了一件事,不是想要錢就能從取款機里拿的,錢是必須通過勞動換來的。
其實我常常在想,我們是不是把玩和正事的界限分得太開了?常規(guī)的說法是,玩的時候痛快地玩,做正事的時候投入地工作—這才是標準的、正確的人生。我從來不理這套,把工作當做玩、玩的時候也在工作,在這種混搭模式中,我過得很爽。我每天都是懷著期待和愉悅的心情去上班,工作對我來說,就是娛樂,寫稿也是,讓文字做出各種排列和組合,就是一種游戲。同時,我也是個連看韓劇都會記錄好玩的臺詞、看《康熙來了》都會研究蔡康永的提問技巧、從黃段子里都能找到新聞選題的死變態(tài)。
所以,對寶寶,我沒有刻意送他去上任何培訓班,但我確定,他天天都在學習,哪怕他就是在泥巴里滾了2小時,傻玩了半天水,他也在學習親近自然、探索如何與萬事萬物相處,這一點不比背幾首唐詩、認得幾個字低級。
發(fā)自肺腑地說,我認為學習是人生最有趣的事之一。但問題是,我們現在已經忘記了學習的本義,以為學習就必須正襟危坐、苦大仇深、披荊斬棘、頭懸梁錐刺股,把學習搞成一場比慘大賽,好像這樣學來的知識特別深刻、特別高檔、特別有價值,以至于學習這個詞,都自帶苦逼氣質了,有必要嗎?我怎么覺得在輕松愉悅的狀態(tài)下學到的東西,對自己影響更深刻呢。回顧起來,我記得最清楚的知識和道理,真正影響我人生觀、世界觀的,都是我躺在床上看課外書的過程中獲得的,課堂上老師教的、考試時需要背的,不好意思,早忘光了,物理公式、政治教條,和我相看兩厭。
我希望我的寶寶,對這個世界,永遠懷有知識上的好奇,永遠愿意自己去尋找答案,永遠享受他的人生—享受學習比被迫學習,高級1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