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千惠
當(dāng)蘇玉走出那座銀灰色大廈的時候,太陽正照耀著每一個人,街道上滿是行色匆匆和散淡的人們。蘇玉卻像一葉孤舟,不知道飄向哪里?
老板說:“給你最后一次機會?!?/p>
蘇玉說:“不!”
老板說:“我比企劃部更需要你?!闭f著抱住了蘇玉的腰,把嘴也湊向了蘇玉的嘴。
蘇玉用力地推開了他,并給了老板一記響亮的耳光,然后憤然地離開了她工作三個月的大樓。蘇玉很喜歡這份工作,她的家庭更需要這份工作。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剎車把蘇玉拋向了空中,她醒來時已經(jīng)是躺在醫(yī)院里。
一個男人說:“你醒啦,小姐?!?/p>
蘇玉看見一個長得很干凈的男人的臉。
“這是我們孫總?!绷硪粋€男人說。
蘇玉沒有說話。
孫總說:“你不要著急,你的家人很快就過來了,你好好休息吧。”
蘇玉又閉上了眼睛,她很疲倦。當(dāng)蘇玉再次醒來的時候,床邊站著的是爸爸、媽媽和女兒點點。媽媽說嚇?biāo)懒?,你已?jīng)睡了兩天一夜。她動了動胳膊和腿,好像都沒有什么問題。媽媽告訴蘇玉醫(yī)生說她很幸運,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休息兩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要好好休養(yǎng)一段時間,疲勞過度對她的身體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影響。
蘇玉清醒了,她慢慢地回憶起自己是怎樣走出那座大樓,是怎樣被汽車拋向空中,她很后怕,在她被拋向空中的時候好像腦際劃過的是女兒點點的面孔,但不是很清晰,她不由自主地抓緊了點點的手。她離婚兩年了,除了那座空蕩蕩的房子,點點就是她的全部。她始終認(rèn)為自己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在和丈夫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她沒有一滴眼淚,她相信自己離開他一樣可以生活得精彩。她和丈夫是大學(xué)同學(xué),畢業(yè)以后,丈夫順理成章地在自己家的企業(yè)上了班,蘇玉不想去,可是她拗不過丈夫,因為太愛他了,所以也進(jìn)了丈夫的企業(yè)。兩個人相愛的時候看到的都是美好的東西,結(jié)婚以后,兩個人的不和諧漸漸地顯露出來,最終分道揚鑣。同時,也開始了她馬不停蹄地尋找工作,每家企業(yè)對蘇玉的形象、氣質(zhì)和學(xué)歷都無可挑剔,只是了解了她離婚還帶著一個三歲的女兒時,都婉言拒絕了。蘇玉的骨子里是非常倔強的,她從來沒有感覺女兒是自己的累贅,因此也從來沒有隱瞞自己有一個三歲女兒的事實。當(dāng)她應(yīng)聘到第二十家企業(yè)時,她在婚姻狀況一欄里寫下的“未婚”。她成功了,她成為這家房地產(chǎn)公司企劃部的一員。蘇玉是自信的,她相信自己的工作能力,很快,她的工作能力得到老板的賞識,并且叫她出席一些和她工作無關(guān)的場合。終于有一天,老板露出了垂涎她美色的面孔,她拒絕了。
蘇玉出院了,接她出院的是孫總,她是不想讓他送她回去的,但孫總說是順道,她沒有辦法拒絕。她對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沒有太多的反感,雖然是他的車把她拋向空中,但人家沒有推脫責(zé)任,把足夠的醫(yī)藥費第一時間打進(jìn)她住院的賬戶,并且多次親自到醫(yī)院看望她,使蘇玉感覺到了一個男人的責(zé)任感。
車子里只有蘇玉和孫總,蘇玉有點意外,因為平時到醫(yī)院看望她的時候都是前呼后擁的孫總會親自開車送她回家。孫總可能看出了蘇玉的疑惑,笑著說司機臨時有點兒事情,只能親自給她開車了。
孫總對蘇玉說:“蘇小姐,有沒有意屈就到我們公司來工作?”
蘇玉愣了一下說:“你們公司在招人?”
孫總說:“我們公司對人才是天天恭候的?!?/p>
蘇玉說:“我不是什么人才?!?/p>
孫總說:“我看了在你的企劃書,你是一個難得的企劃人才?!?/p>
蘇玉滿臉疑惑地說:“你怎么看到的?”
孫總說:“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那天你被車撞倒的時候,你包里的文件已經(jīng)散落出來了,包括你家里的聯(lián)系方式?!?/p>
蘇玉說:“你難道知道我現(xiàn)在需要工作?”
孫總笑笑沒有作答,而是說:“你考慮考慮。”
蘇玉說:“我當(dāng)然要考慮考慮,要看看你們公司的實力?!?/p>
蘇玉知道孫總是一家園林綠化公司的老總,在醫(yī)院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qū)O總就把名片給了她,蘇玉當(dāng)時就覺得這是一種承擔(dān)責(zé)任的表現(xiàn)。但對公司的規(guī)模和實力還真不了解。
孫總的園林綠化公司規(guī)模雖然不大,但這幾年發(fā)展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前景看好。孫總叫孫志強,和蘇玉是校友,長蘇玉六歲,是一個精明強干的企業(yè)家,目前單身。一個星期以后,蘇玉成了這家公司企劃部的一名員工。蘇玉如魚得水,一次次成功的策劃為企業(yè)贏得了大面積的市場,她的干練也得到了孫志強的賞識,很快被提拔為企劃部經(jīng)理。于是,蘇玉經(jīng)常和孫志強一起出席一些項目洽談,蘇玉也覺得真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相信命運是公正的。不是天下每一個男人都是色狼,還是好男人多啊。她甚至有點慶幸那次不大不小的車禍,是那次車禍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因此工作起來更加賣力,孫志強對她的回報也是豐厚的,紅包一次比一次厚重,同時,對她也呵護(hù)備至。蘇玉覺得這很正常,就是一個老板對他滿意員工的褒獎。
任何事物的發(fā)展不可能永遠(yuǎn)是一帆風(fēng)順的,這天早晨,蘇玉還沒有起床,媽媽就打來電話,說點點病了,正往醫(yī)院走呢。
蘇玉問:“什么病???”
媽媽說:“現(xiàn)在就是發(fā)燒,估計是感冒了?!?/p>
由于這些日子工作實在是太忙了,已經(jīng)有一個禮拜沒有看見點點了。平時雖然點點也是跟著外公外婆,但蘇玉一個禮拜還是要去幾次的,在媽媽那里吃完晚飯有時陪點點睡,有時回自己的家。蘇玉洗了一把臉,連妝都沒有化,就匆匆奔了醫(yī)院。蘇玉看見點點的時候,點點的臉蛋通紅通紅的,她叫點點,點點只瞅了她一眼就閉上了眼睛。蘇玉有些慌亂,她抱著點點樓上樓下跑了一大圈,最終結(jié)論是“急性肺炎”。當(dāng)她們把點點安排住上院的時候,蘇玉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時,蘇玉的電話響了,她看了一眼是孫總的,趕忙接了。
“你干什么你,怎么還沒到啊,你能不能干啦?”孫志強火氣很大地說。
蘇玉說:“不好意思,孫總,我有點特殊情況,我正好要向你請假呢?!?/p>
孫志強說:“請什么假啊,客人都等一個多小時了?!?/p>
蘇玉這才想起,今天有一個項目洽談,方案還在她手里呢。
蘇玉急忙說:“不好意思啊,我馬上就到?!?/p>
蘇玉趕到單位的時,客人已經(jīng)走了,孫志強氣呼呼地問蘇玉:“你天大的事兒啊,比我們這個項目還重要,人家不談了,說我們沒有誠意?!?/p>
蘇玉說:“一點個人的事情,實在是不好意思,沒有挽回的余地嗎?”
孫志強說:“你以為是朋友之間的小事情呢,這是項目,你說挽回就挽回啊,你有一點責(zé)任心行不行,你也不要太驕傲了,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點業(yè)績了?我告訴你,你有天大的能耐若是對單位不負(fù)責(zé)任照樣卷鋪蓋走人。”
蘇玉是一個要強的人,從來沒有人這么數(shù)落過她,雖然沒有請假,但誰沒有特殊情況啊,那是自己的情深骨肉啊。她的眼淚慢慢地流下來,說:“孫總,對不起,我確實有特殊情況,如果你覺得我不再適合在這里工作,我可以離開?!?/p>
孫志強這時也好像有些消氣了,問:“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蘇玉說:“個人的事情?!?/p>
孫志強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蘇玉說:“我孩子病了?!?/p>
孫志強半天沒有說話,然后站起來說:“你可以和我說一聲啊。”
蘇玉沒有說話。
孫志強說:“怎么樣,重不重???”
蘇玉問:“急性肺炎,已經(jīng)住院了?!?/p>
孫志強說:“你去吧,給你幾天假,好好照顧孩子?!?/p>
蘇玉在醫(yī)院只待了兩天就有些坐臥不安,她總感覺因為自己而影響了公司利益,她自己偷偷地去了那家公司,說了一大堆好話,把自己精心準(zhǔn)備的方案留給了人家,至于成與不成只能聽天由命了。半個月后,就是她女兒出院的那一天,孫志強和那家公司的合同簽訂了。晚宴上,孫志強有些喝多了,蘇玉開車把他送回了家。就在蘇玉離開的瞬間,孫志強突然抓住蘇玉的手說:“蘇玉,我太喜歡你了?!?/p>
蘇玉的心跳加快,紅著臉說:“孫總,你喝多了?!?/p>
孫志強說:“我沒有喝多,從我看見你的那一天我就喜歡你了?!?/p>
蘇玉說:“我有一個三歲的孩子?!?/p>
孫志強說:“那有什么,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p>
孫志強把她緊緊地?fù)г趹牙?,輕輕地吻著,蘇玉閉著眼睛任由孫志強把她的衣服一件件脫掉,因為她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了這個男人,無法抗拒這個男人。他們瘋狂完之后,孫志強說了很多讓蘇玉心醉的話,蘇玉也很陶醉這種感覺。她和丈夫離婚以后還沒有一個男人真正走進(jìn)她的心里。經(jīng)歷過婚姻之后的女人對愛情的理解可能更加現(xiàn)實一些,尤其是帶著一個孩子的女人,她需要的是踏實穩(wěn)定。蘇玉雖然對孫志強很有好感,但一直沒有流露出來,她怕再次受到傷害。孫志強給他的感覺是成熟而有責(zé)任感的人,或者說他比同齡人有著更加成熟的男人魅力。
孫志強撫摸著她說:“你真是太美了?!?/p>
蘇玉嬌羞地偎在孫志強的懷里說:“老了啊?!?/p>
孫志強說:“胡說,你怎么能老呢,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完美的女人,成熟的女人才更有魅力。”
蘇玉說:“快拉倒吧,哪個男人不喜歡小姑娘啊?!?/p>
孫志強說:“每個人對愛情的理解不同,我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你知道嗎,那次車禍就是因為你?!?/p>
蘇玉愣了一下說:“因為我,我走在斑馬線上???”
孫志強笑著說:“我不是說你違反交通規(guī)則,而是我只顧看你了。”
蘇玉好像明白了,說:“是你開的車?”
孫志強感覺是自己說漏了嘴,紅著臉說:“是我開的,我實在是沒有辦法。”
蘇玉遭遇的那次車禍,孫志強一直說是他的司機開的車,蘇玉也沒有任何懷疑,因為也沒有讓她可懷疑的理由,她還一直覺得孫志強這個人挺體恤下屬的,一個普普通通的車禍他都這么熱心幫助處理。但今天蘇玉從心里感到發(fā)涼,在她心目中的成熟、穩(wěn)重、有責(zé)任心的男人竟然是一個偽君子,自己怎么能和這么不誠實的一個人在一起呢。蘇玉半天沒有說話,然后開始慢慢地穿衣服。
孫志強抱著蘇玉的肩膀說:“蘇玉,真的對不起,我當(dāng)時也不知道事情有多大,我不可能把這么一大攤子扔下啊?!?/p>
蘇玉沒有吱聲,繼續(xù)穿衣服。
孫志強說:“我想對你說了,可是我覺得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也就沒有說?!?/p>
蘇玉穿好了衣服,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秋天的夜晚很冷,蘇玉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感覺特別孤獨,她只想快些回到家,雖然那個空蕩蕩的屋子里只有她自己,但她覺得踏實。她認(rèn)識了孫志強以后本來以為找到了歸宿,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但今天卻實實在在地讓她感覺到了男人的不可靠。蘇玉感到很傷心,她覺得做人最基本的就是誠實,連誠實都做不到還談什么感情。她不需要一個男人多么富有,多么帥氣,只要誠實就行,沒有誠實一切都無從談起。那一夜,蘇玉幾乎沒有睡覺,她從小時候想到了現(xiàn)在,從以前的丈夫想到了現(xiàn)在的孫志強,甚至想到了明天要不要繼續(xù)到孫志強的公司上班。
有人說每天早晨的太陽都是新鮮的,蘇玉把自己從里到外都認(rèn)認(rèn)真真地打扮了一下走在新鮮的陽光里,高跟鞋很清脆地敲打在路面上,很悅耳。蘇玉平時都是淡妝出行,她認(rèn)為一個職業(yè)女性就應(yīng)該是淡妝,那樣才顯示出一個女性飛高雅。但今天蘇玉卻化了濃妝,把嘴唇涂得鮮紅的,及至走進(jìn)公司的時候,大家都有些意外。她沒有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徑直走進(jìn)自己的辦公室,然后把辦公室的地面認(rèn)真地擦了一遍,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慢慢地喝著。她今天的情緒特別好,每一個進(jìn)來請示工作的人員她都給予了高度的熱情,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她給企劃部的全體工作人員叫了外賣。
有人說:“蘇姐,發(fā)財了???”
蘇玉說:“當(dāng)然,不發(fā)財怎么能請客呢。”
晚上下班的時候,孫志強走進(jìn)來有些尷尬地說:“蘇玉,晚上請你吃飯吧?”
蘇玉說:“對不起,孫總,晚上我有事兒?!?/p>
孫志強說:“有些事情我們嘮一嘮比較好?!?/p>
蘇玉說:“是工作的事情嗎,工作的事情就在這嘮吧?!?/p>
孫志強說:“不是工作的事情?!?/p>
蘇玉說:“不是工作的事情我沒有時間?!?/p>
孫志強訕訕地說:“那好吧,改天再說?!?/p>
蘇玉大聲說:“改天也沒有時間?!?/p>
快要下班的時候,蘇玉給媽媽打電話,告訴她晚上不要做飯了,一起出去吃大餐,她已經(jīng)在玫瑰大酒店定了位置。蘇玉全家出去吃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來是蘇玉心疼錢,二來是自己實在是有些太忙了,上次女兒點點吃肯德基還是媽媽陪著去的。她今天坐在辦公室的時候想,自己一天忙忙碌碌連好好陪家人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為了什么啊。父母為了照顧點點哪里也去不了,上次點點生病的時候,爸爸的單位組織旅游本來是可以兩個人去的,但老兩口商議了半天還是決定爸爸一個人去。蘇玉后來知道了,愧疚了好幾天。
蘇玉到酒店時,父母和點點還沒有到,她點了四只大閘蟹、四份海參撈飯、四道青菜。蘇玉絕對不是一個喜歡奢侈的女人,今天之所以點了這兩道硬菜,是覺得父母都是太節(jié)儉的人,基本屬于省吃儉用的人,都一輩子了,竟然沒有下過正兒八經(jīng)的飯店,上次父親過生日蘇玉本來是訂好了在酒店吃飯的,母親硬是別著在家里吃的,并且蘇玉只吃了幾口就先走了,因為公司里有急事。今天,蘇玉在辦公室里就想晚上一定要好好吃一頓,也算是對父親的一種補償。蘇玉雖然吃過大閘蟹和海參撈飯,但不是自己花錢,都是陪客戶的時候公司買的單。父母都是企業(yè)的退休人員,永遠(yuǎn)也不會舍得花錢到飯店里吃這么貴的東西。
蘇玉訂的位置是臨街靠窗的,蘇玉特別喜歡這樣的地方,大大的落地窗使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她可以注視著每一個從窗前走過的人,漂亮也好,丑陋也罷,他們都與自己無關(guān),她可以任意想象他們的故事。這個時候,蘇玉的心情會非常輕松。有時候,蘇玉感覺壓力重了,自己也會找一個這樣的位置慢慢地品嘗自己喜歡的菜肴,呆呆地看著窗外。偶爾遇到注視她的男人,她還可以很嫵媚或者很放蕩地笑一笑。
父母和點點來時,已經(jīng)是華燈初上。點點從窗外看見了媽媽,把臉緊緊地貼在玻璃上要媽媽親,蘇玉怎么招手也不肯進(jìn)來,直到蘇玉隔著玻璃親了她一下才高興地走進(jìn)來。女兒很調(diào)皮,對任何事情都感興趣,這一點兒也不像蘇玉。大閘蟹上來的時候,母親說怎么點這么貴的菜啊,父親倒是挺高興,要了一瓶二兩裝的白酒,還說吃吧吃吧,難得姑娘請回客。點點對大閘蟹和海參撈飯一律不感興趣,吃了兩口姥姥給的蟹肉就什么也不吃了,嚷著要吃肯德基。最后,蘇玉把點點的海參撈飯推給了爸爸,點點剩下的大閘蟹讓媽媽吃了。他們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大家都很高興,蘇玉和媽媽說一會兒去商場逛逛,她看中了一件羊絨衫很適合媽媽。媽媽說羊絨衫就不要買了,隨便溜達(dá)溜達(dá)就行。蘇玉招呼服務(wù)員結(jié)賬,服務(wù)員過來說:“小姐,您這桌的消費已經(jīng)有人給你買單了。”
蘇玉愣了,說:“不會吧?”
服務(wù)員說:“沒錯,就是您這桌?!?/p>
蘇玉說:“誰啊,是誰買的單???”
服務(wù)員說:“是一位先生?!?/p>
蘇玉說:“人呢,在哪了???”
服務(wù)員說:“剛剛還在,可能走了吧?!?/p>
蘇玉站起來向門口望了一下,沒有人影。在她坐下來的瞬間,她看見窗外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孫志強。蘇玉半天沒有說話,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母親問是誰,蘇玉說推說不知道。
蘇玉問服務(wù)員:“今天的消費是多少?”
服務(wù)員說:“一千五百八?!?/p>
第二天早晨上班,蘇玉把一千五百八裝在信封里送給了孫志強,沒等孫志強說話,蘇玉就出來了。
這年的冬天來得似乎晚了一些,已經(jīng)到了十二月中旬才下第一場雪,原本灰蒙蒙的城市變成了銀裝素裹。下午,孫志強打電話過來說晚上不要安排事情,要約見一個客戶,晚上一起走。自從上次在孫志強家鬧了個不歡而散,蘇玉有些反感孫志強,但工作和生活還是分得清的,還是經(jīng)常一起出去工作,只是除了工作以外什么也不談。有時候?qū)O志強想說點什么,蘇玉不是找話岔開就是一言不發(fā)。
四點半,孫志強給蘇玉打電話,告訴她在樓下的車?yán)锏人?/p>
這場雪下得很大,地上最少也有二十公分的積雪,還沒到高峰呢,道路就顯得有些擁擠,車走走停停地行進(jìn)了一個多小時還沒到中華路的“肯巴路西餐廳”。這家西餐廳蘇玉去過一次,也是談項目?,F(xiàn)在城市人已經(jīng)有了很大進(jìn)步,已經(jīng)不像過去在一起談個項目就得喝個大頭小尾,有時候喝一杯咖啡就可以搞定,像“肯巴路西餐廳”這樣場所很受生意人的寵愛。車還是像蝸牛般行進(jìn),一站地竟然走了二十分鐘,孫志強的電話已經(jīng)響了好幾遍了,都是問他怎么還沒到。蘇玉終于忍不住了,說我們在附近找一個停車的地方,走著去吧,也就是三站地。孫志強看了看蘇玉說:“你能行嗎?外面很冷啊?”
蘇玉說:“沒事兒,也不能讓人家等太久啊,這樣下去一個小時也到不了?!?/p>
孫志強想了想說:“也是,走著去早到了?!?/p>
孫志強在一家寫字樓下面找了個停車位。
剛下車時蘇玉真沒感覺到冷,走了不到一百米就有些受不了了,孫志強要把羽絨服脫給了她,蘇玉說什么也不同意。孫志強說自己穿得多,也不冷,就把羽絨服拎在手里。剛下完雪,有起了很大的風(fēng),兩個人都是側(cè)著身子走。又走了五六十米,蘇玉渾身都在打哆嗦,孫志強再次把羽絨服遞給蘇玉,這次蘇玉沒有拒絕。
可能是下雪的原因,餐廳里的人很少。服務(wù)生把他們引到一個靠窗的座位,就徑直下去了。蘇玉沒有看見等他們的客人,就問孫志強。孫志強笑笑說:我們等一下吧。過了一會兒,服務(wù)生問是否可以上菜,孫志強說可以。蘇玉有些疑惑地說: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等一下客人。孫志強說:我們邊吃邊等。上來的第一道菜是托斯卡納頂級牛排,這是蘇玉最喜歡的一道西菜。蘇玉原來是不大喜歡吃西餐的,也是工作的需要才慢慢地喜歡上了,尤其是西餐廳的環(huán)境,它不像其他中餐飯店,客人都在大聲說話,沒法小聲交流什么。所以如果選擇在中餐飯店吃飯談事情必須在包房。西餐廳則不然,每個人都很安靜,尤其是播放的輕音樂使你無法不安靜,要不說環(huán)境改變?nèi)四亍M兴箍{牛排是七分熟,上面有著淡淡的粉紅色血水,邊上配上西蘭花和一只煎蛋,增加了無限的食欲。然后上了的是意式牛奶胡蘿卜、法式烤布蕾和三文魚壽司,然后是兩杯叫藍(lán)色月光的雞尾酒。
孫志強說:“我們開始吧?”
蘇玉愣一下說:“客人還沒有到呢?”
孫志強微笑著說:“你就是客人。蘇玉,祝你生日快樂?!?/p>
蘇玉睜大眼睛,然后慢慢地低下了頭。
孫志強說:“蘇玉,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不想對我的行為做過多的解釋,人的一生都有犯錯誤的時候,但我知道男人應(yīng)該懂得擔(dān)當(dāng)。這些日子,我在不斷地反思自己,我錯了,我只能請求你的原諒。你不理我,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放棄。我相信,你會有了解我的那一天。”其實,蘇玉在心里已經(jīng)原諒了孫志強,她相信這個男人是真誠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誰也不是圣人,犯錯誤不要緊,重要的是犯了錯誤要敢于承認(rèn)。這時,鋼琴響起來了,是貝多芬的《致愛麗絲》。這是蘇玉非常喜歡的鋼琴曲之一,那種歡快而流暢的曲調(diào)會讓你變得安靜和感動。蘇玉慢慢地抬起頭,臉色有些微紅。
孫志強說:“喜歡嗎?我為你點的?!?/p>
蘇玉有些哽咽地說:“謝謝你,很久沒有人陪我聽這首曲子了?!?/p>
孫志強說:“只要你喜歡,我可以天天陪你聽?!?/p>
蘇玉笑了一下說:“誰能天天聽啊?!?/p>
又說:“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啊?”
孫志強說:“你忘了啊,我是你的老板,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生日?!?/p>
那天,蘇玉本來是要回家過生日的,因為早晨媽媽就跟她說好晚上包餃子。下午三點多鐘,點點還打電話給她,說和姥姥給她買了一個很大很大的蛋糕,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吃啊。從小到大,每年蘇玉生日的時候,媽媽早晨都給蘇玉煮雞蛋、下面條,晚上包餃子、吃蛋糕,直到上大學(xué)。
蘇玉和孫志強的關(guān)系似乎有了飛躍的發(fā)展,兩個人經(jīng)常出雙入對地出入公司。有時候,晚上兩個人把點點接出來一起吃肯德基。星期天,陪點點到兒童大世界游玩。孫志強對點點細(xì)致入微的照顧使蘇玉非常感動。如果有幾天看不見孫志強,點點會一個勁兒地問孫叔叔哪去了。孫志強也到蘇玉的父母那里去了一次,兩位老人對孫志強的印象挺好,覺得小伙子人挺實在的。一切都朝著美好的方向發(fā)展。
春天來了,春天是孫志強公司大展宏圖的季節(jié)。但蘇玉覺得最近孫志強卻不大開心,干什么總是走神。蘇玉問孫志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問題,孫志強很堅決地說什么問題也沒有。蘇玉相信沒有什么問題,因為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蘇玉差不多都是參與的,她也相信孫志強的能力,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赡苁翘哿?,她知道孫志強干工作是上是拼命三郎,但就是機器人也需要休息啊。于是,蘇玉在生活上更加體貼孫志強,經(jīng)常和孫志強住在一起,早晨早早地把早餐做好,晚上如果一起出席飯局,是絕對不讓孫志強喝酒的。孫志強說什么事情,蘇玉都是順從的,不像以往有什么不同意見直接就說出來。孫志強的情緒有了明顯好轉(zhuǎn),蘇玉感覺出來了。下午,孫志強跟蘇玉說晚上有一個重要的約談,一起去,并說“全靠你了啊”。蘇玉笑了笑想:什么呀?什么就全靠我啊。
蘇玉和孫志強去的是一家五星級賓館,他們沒有去餐廳,直接去的房間。蘇玉也不知道,有些客戶是不需要吃飯的,在房間完全可以談事情。孫志強說客人在808,門是半掩的,孫志強敲了半天也沒有人。孫志強打電話確認(rèn)了一下就推門進(jìn)去了,他對蘇玉說:“人出去了,馬上回來。”
蘇玉說:“這個人怎么這么大意啊,出去了也不鎖門?!?/p>
孫志強說:“等一會兒吧?!?/p>
房間很大,跟總統(tǒng)套房差不多,格調(diào)也很溫馨。孫志強把電視打開,兩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沒有一分鐘,孫志強又站起來把空調(diào)打開了。
蘇玉說:“你亂動什么啊,人家喜歡不喜歡開空調(diào)還不知道呢?”
孫志強又關(guān)了空調(diào)。
蘇玉看見孫志強滿頭汗珠兒,說:“也不是很熱啊,你怎么出這么多汗?。俊?/p>
孫志強有些不自然地說:“我是有些熱?!比缓蟀杨I(lǐng)帶拽了拽。
這時,電話響了,孫志強一邊打著電話一邊來回踱著步子,然后走到了房間外面。一開始,蘇玉還能聽見孫志強在說話,后來什么也聽不見了。蘇玉站起來想去看看孫志強,剛起身,她看見了她原來的老板齊總走了進(jìn)來。蘇玉愣了一下,說:“您好,齊總?”
齊總笑呵呵地說:“等一會兒了吧?”
蘇玉說:“您是?”
齊總說:“我們今天不是來談合作的嗎。怎么小孫沒和你說???說著,坐在了蘇玉旁邊的沙發(fā)上?!?/p>
蘇玉說:“沒有啊。”
齊總說:“蘇玉,還是那么漂亮啊?!?/p>
蘇玉說:“我去叫一下孫總?!?/p>
齊總嘿嘿一笑,說:“我們談是一樣的。”
蘇玉說:“我可談不了什么?!闭f著,站了起來。
齊總也站起來說:“還是我們先談?wù)劙?。?/p>
蘇玉說:“我還是去叫孫總吧?!?/p>
齊總又是嘿嘿一笑,說:“看來小孫真是沒有和你說,我們談的條件是你先陪我一宿?!?/p>
蘇玉漲紅了臉說:“你還是放尊重一點,孫志強不會那么做,我也不會同意?!?/p>
齊總露出大黃牙說:“你不要太天真了,要不是我太喜歡你,我還不和你們談呢?!?/p>
蘇玉氣得渾身發(fā)抖,掏出電話要打給孫志強。電話通了,孫志強就是不接。
齊總湊過來,準(zhǔn)備摟蘇玉的腰,蘇玉一下子把他推了出去,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她不相信孫志強能夠這么做,他那么愛自己怎么可能和齊總做這樣的交易。走廊里沒有孫志強的影子,蘇玉一邊往樓下走一邊給孫志強打著電話,電話始終在占線,走到一樓最后兩步臺階的時候,她一下子踩空了,立刻坐在了地上,電話也摔在了出去。蘇玉站了兩下沒有站起來,有服務(wù)員過來扶著她才慢慢地起來。蘇玉拐著腳一步步走出酒店,她必須馬上找到孫志強,她要弄明白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墒?,蘇玉的腳脖子已經(jīng)腫了起來,每走一步都鉆心的疼。沒有辦法,她坐在酒店門口的臺階上,繼續(xù)給孫志強打電話。過來半個多小時,孫志強的電話終于打通了。蘇玉哭腔地說:“孫志強,你在哪了?”
孫志強說:“有一點兒急事出去了,馬上回來?!?/p>
蘇玉見到孫志強的時候,眼淚馬上就流了出來。她問孫志強:“今天的怎么回事兒,齊總說的是真的嗎?”
孫志強躲閃找蘇玉的目光,半天沒有說話。
蘇玉明白了,她眼前這個自己深深愛著的男人把她出賣了。但她想聽見從這個男人嘴里說出實情,她一字一句地說:“孫志強,你能告訴我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兒嗎?”
孫志強低頭吶吶了半天說:“小玉,實在沒有辦法,五千萬啊?!?/p>
蘇玉一句話也沒有說,眼睛里充滿了仇恨,她抬起那條受傷的腿,狠狠地踢向了孫志強的命根子。
蘇玉看見,孫志強“嗷”地一聲竄了出去,并且劃出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