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躒
[摘要]元代的文人構成具有一些特點,從橫向共時的角度來看,主要是民族性問題。民族性主導下的元代文人具有了民族差別特性,而元代文學也具有異族征候。從縱向歷時的視角來看,則涉及遺民身份及其所主導的遺民文學。元代文人的身份差別構成了別具特色的身份文學。而關于元代的整體文學風貌,也具有一些特色:一是基于敘事抒情的雜糅多體性,這以元曲為代表,表現為敘事的介入和抒情的自由解放;二是詩文這樣的正統(tǒng)文學樣式中的抒情呈現出自由之勢,并相應地有了個性的突出和心態(tài)的平和,平易正大和奇崛的文風都是文人相對自由的存在狀態(tài)所促成的。
[關鍵詞]元代文學;作家作品;民族;遺民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3541(2014)04-0007-04
每一個時代的文人們都有不同的身份,影響其不同的創(chuàng)作。身份差別下生成的文學也具有一定的整體特點。在元代這一特定歷史階段,文人們有著更為突出的身份差別。范梈《木天禁語》:“翰苑、輦轂、山林、出世、偈頌、神仙、儒先、江湖、閭閻、末學。已上氣象,各隨人之資秉高下而發(fā)?!盵1](p.751)他將元代文人分為這樣諸多不同的身份,如在朝、在野、釋子、道人、儒士等。而且他認為,不同身份的文人會有不同的氣質稟賦,也影響到詩歌的氣象風格。這里,我們可以從橫向共時和縱向歷時兩個角度考察元代文人的身份差別,以及這種身份文學中的元人身份意識。而對元代文學的整體特點,則可以從元曲和詩文兩類不同的文學樣式,以及抒情敘事兩個文為功用上面來進行把握。
一、橫向共時:民族性主導下的元代文人民族差別特性和元代文學的異族征候
從橫向來看,對元代文人的身份可有多種劃分標準。以民族的標準可劃分為,少數民族作家、漢族作家;從地域上可劃分為,宋金、元朝統(tǒng)治區(qū)、元大都、南北、各行省的文人;以在朝在野的標準又可分為,遺民、隱士、士夫、政客等;以學術思想為標準可劃分為,理學、道學家、釋子,并生出士人和經學的論題;以文人主要擅長的文學體裁可以劃分為,詩人、文章家、小說家、曲家及詩劇、詩曲、文曲、文劇、詩文等文人的多元通融;以才藝為標準則分為,文人、書法家、畫家等,如王冕等人;以性別標準可分為,男性作家、女性作家。文人作為社會中的一員,必然是身兼多重身份,而我們以不同的劃分標準審視,其實也是對文人自身的多個屬性和方面進行分析,從而以學理概念為基礎和工具,更準確詳細地對其進行研究把握??傊?,從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元代文人們不同的身份及其身兼多重身份的特點。在此視角下,又可以看到多重身份對元代文人和文學作品的影響,以及這些身份特點在其中所投射的印跡,甚至由此所形成的一種風格特點。從這個理論基礎出發(fā),可以產生出許多研究論題,可以突出元代文人的某種身份特點來進行研究,可以有地域文學、女性文學、詩學、曲學、民族文學、理學家文學、畫家文學等多個研究域。我們也可以綜合考察元代文人的多個身份特點,進行學理上的交叉比較研究,如理學與文學的研究、畫家文人的研究、遺民詩人的研究,這樣生出的論題又會很多。
而在元代文人的身份中,相當突出的一點,也最具有元代本色的一點就是民族身份。蒙思明認為,不同的社會角色和身份使得元代社會包含著各類矛盾:如階級之間的矛盾、民族之間的矛盾、康里軍人與一般平民之間的矛盾、不同宗教之間的矛盾、伊斯蘭教內部不同派系之間的矛盾,甚至算端與母族之間的矛盾[2](p.8)。
其中,民族矛盾是很明顯的一種,可以說是元代社會各種矛盾產生的基礎和背景。關于民族矛盾,過去的研究者往往將其與階級矛盾相提并論,然而,這是有失偏頗的,階級矛盾的分析法并不適合于所有的研究,很簡單,就像蒙思明所說:“既是階級矛盾為主,就不能是民族矛盾;既是民族矛盾為主,就不能是階級矛盾?!盵3](p.12)民族差別問題一直貫穿并籠罩著元代歷史及社會的方方面面?!翱v遇圣明過堯舜,畢竟不是真父母”[4],元末朱元璋領導的農民大起義也是以“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為口號,而紅巾軍“窮極江南,富夸塞北”的起義理由也帶有濃厚的南北之分和民族怨氣。這種不平和怨恨,甚至及于為元朝所用的漢族官僚士夫,要殺戮士夫。
研究民族差別對待,這與元代文學本身的民族特征,后人對元代文學的接受和研究存在有關,可以說這種差別對待,正是源于元代文學本身濃厚的民族差別性。民族性的問題作為一個時代特點,整體籠罩著元代文學的書寫,而元代諸多文學作品往往有一種濃厚的民族氣息、異族特點或是受其影響,以排斥或認同的形式與其間接關聯(lián)著。這是一個時代的大氣候,也是一時代文學的大脈動,需要從宏觀上把握這種大時代特色和文學動向進行研究。這種元代文學的大征候及文人們在此之下的律動吟唱風格,其實在與其他漢族一統(tǒng)的王朝,如漢、唐、宋等的對照比較中可以明晰地顯露出來。元代文學的異族氣象與唐宋等朝的漢文化氣象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把握元代的異族征候背景時,卻不能夸大這種民族差別,把客觀存在的民族差別性異化為一種民族矛盾,用階級分析的方法去涵蓋一切研究。正如鄧紹基先生在為么書儀《元代文人心態(tài)》一書所作的序言所說:“長期以來,談論元代文學的社會背景,總是比較強調民族矛盾和‘九儒十丐這類問題。但當這類歷史事實和稗史記載被當作一個無所不納的框架,或者由此形成為一種套說的時候,反而會導致種種失去歷史真實性的誤說?!盵5](p.2)
民族差別不全是民族矛盾,還存在交叉融合。元代文學的書寫大多還是用漢文書寫的,這就體現出異族融合、他語書寫的問題。在元王朝建國之前,蒙古民族還沒有自己的文字?!睹身^備錄》記載,成吉思汗建國之前“凡發(fā)命令,遣使往來,止是刻指以記之”[6](p.91),“后來逐漸采用畏兀兒文字書寫蒙古語,創(chuàng)制了畏兀兒蒙古文。1269年,忽必烈命國師八思巴采用藏文字母創(chuàng)制了‘蒙古新字作為官方的蒙古文。而于文學創(chuàng)作,尚是一片‘不毛之地”[7](p.260)。
就是在這種異族參與、他語書寫的大趨勢下,元代的文壇還是呈現繁榮的景象,清代顧嗣立編選元詩就說:“中統(tǒng)、至元之文龐以蔚”[8](p.1987)。足見異族性對元文學的發(fā)展不是限制,而是增進。
元代文人,統(tǒng)治和主導風尚的統(tǒng)治者們及文學的廣大受眾,所有的群體都大量地摻入異族身份,必然使整個文學現象和風氣都注入異族的因子,在包括審美、形式、題材、題材、思想、價值觀、性情等方面,都滲入異族的風格。而文人主體及其影響者和受眾身份的異族加入,他民族的異風異調的滲入,對元代文學產生了整體性的影響。文人、學人群體混雜,其自我意識也漸淡,少數民族以講述先民英雄故事為尚的文學被發(fā)揚,并促進了戲曲小說的生成,整體表現出重感性而話語簡單的態(tài)勢。
二、縱向歷時:遺民身份主導的遺民文學
縱向來看,元代文人的差別主要基于具體歷史階段的身份異同,可以粗略劃分為:金元之際、宋元之際、元中期、元明之際的文人。由金入元或者由宋入元的文人作為舊朝遺民,在金元、宋元之際無疑有著存在的尷尬性,因而也避免不了其文學書寫的尷尬。而由元入明的文人又作為新朝舊臣,在文學寫作中總會留有舊有的影子。他們都在歷史的碾進中接受朝代的更替,無論情愿與否,也無論是表面接受,還是內在認可,至少他們都處于尷尬的境地,因為要面對自己的思想信仰、生存問題,還有后人的評論。于是,隨之產生了一個大的論題,即關于遺民作家群的研究。
在遺民群體中,往往會有一些自明其志、拒仕新朝的人,他們不能像文天祥、謝枋得那樣,以激烈的抗爭形式死節(jié),而選擇以隱居的方式表明其不合作之態(tài)度。由于其隱逸的直接目的性,他們的隱逸情懷不能是真的自然灑脫,而是加注了一種“憂懷激烈”的故國之音,以及倦于所見爭戰(zhàn)后的浮世幻滅之感和自身的生命愁惘,甚至個體窮達的無奈感傷。其情緒的激烈抒寫已遠離了隱者的恬然自得,而是自表現“失”了。如在金朝為翰林文字的李俊民,金南渡后隱于嵩山,元朝招之不仕,四庫館臣說其“集中于入元后只書甲子,隱然自比陶潛,故所作詩類多幽憂激烈之音,系念宗邦,寄懷深遠,不徒以清新竒崛為工”[9](p.2200)。李俊民在《即事》一詩中感嘆爭戰(zhàn):“鐵馬長驅汗血流,眼前戈甲幾時休?”[10](p.61)在《白文舉王百一索句送行》中悵懷世事:“世事紛紛亂似麻,不堪愁里度年華?!盵10](p.45)李俊民目睹戰(zhàn)亂,感受著浮世人生,時空流易,千變萬化,伴隨著一種悵惘愁懷,《和子榮》一詩中吟詠:“浮云世事日千變,流水生涯天一方”[11](p.108),《調祁定之》中說:“浮世幾場漂杵血,流年一局爛柯棋。”[11](p.112)將戰(zhàn)亂、浮世、人生、離別、時間等主題同時表現了出來。這與真正的隱逸主題和隱逸詩風,如清新、瀟散、恬淡、自然等大相徑庭。戴表元是由宋入元的文人,一生大多數時間隱于浙東山水之間。他的歌行體詩中多有直接寫憫傷時亂者,悲憂感憤,抒情直接,平白如話,無奈的愁懷呼之而出,情緒十分濃烈?!兑购小分苯釉V說:“昨日天寒不成醉,今日天寒不成寐。醉遲得酒可強歡,寐少愁多頻發(fā)喟?!盵13](p.19)這也大不同于真正的隱逸詩風,倒是近于元白歌行。在感懷世亂之外,他還感嘆著個人境遇的“窮”“拙”,《丁丑歲初歸鄞城》說:“城郭三年別,風霜兩鬢新。窮多違意事,拙作背時人。雁跡沙場信,龍腥瀚海塵。獨歌心未已,筆硯且相親?!盵12](p.47)
即使在他的一些清麗的絕句中,也總是隱隱地埋藏著時流世亂、獨身難安的伏筆,如《西興馬上》:“去時風雨客匆匆,歸路霜晴水樹紅。一抹淡山天上下,馬蹄新出浪花中?!盵13]風雨之后的“馬蹄”“浪花”總有余悸未平之感,而晴天“淡山”“水樹”始紅,也有著霜冷之痕和風雨之跡。
對一介文人會產生影響或沖擊的時間斷限除了王朝的更迭,還有他個人人生中的大事經歷,這又包括入仕前后、歸隱前后、入職及游歷行跡的地方變更,如在京還是在地方,其青年、壯年、晚年的差別,影響思想情感而發(fā)生較大變化的事件,如學于某人、某個文人集會等,這些都是歷時性考察文人所應注意的問題,構成個別文人的諸多時段和區(qū)分特征的研究。
三、基于敘事抒情的雜糅多體文學:以元曲為代表的敘事介入和抒情的自由解放
而從文學作品來看,元代文學有其自身的作品構成和文體分布,并且具有元代特色。敘事性和抒情性的粗線融合是元代諸體文學的主要特點,這表現在新生成并成熟的文體,如散曲、雜劇,也表現在舊有文體形式內容的變化上。直白的抒情和直接的敘事又是這樣的文體特點中呈現的一種趨勢。
元曲是元代代表性的文體,元曲的生成和文學特性本身足以說明,元代文學的敘事增強和抒情的自由,因而本文暫不討論其他文體樣式。
元曲的敘事性較以往的文學樣式大大增強?!扒笔窃臉酥拘晕捏w,張晶先生將其解為,“歌詩”“劇詩”,反映了其詩語本質和不成熟的敘事性。他說:“曲分散曲(小令、套數)與戲曲(雜劇、傳奇):前者是歌詩,是詞體的解放和擴展,也是民歌和市民小唱的一種演進;后者是劇詩,是散曲和戲劇相結合的產物,在歌詩基礎上再加賓白和科介,是具有更高綜合性的藝術。”[7](p.378)他把散曲理解為詞、民歌、市民小唱的演進。將戲曲理解為散曲基礎上的戲劇性(賓白、科杰)注入,他對元曲“歌詩”“劇詩”的“詩”性定位則是看到“曲”這一種文體的詩性抒情本質。然而,它又畢竟由以詩歌為代表的正統(tǒng)雅文學的抒情性走向了敘事性和舞臺表演性。散曲是詩與雜劇的過渡,散曲中的重頭小令增加了語言表述的空間,更是故事性與抒情性的結合。同時,戲曲是韻語抒情文學與敘事文學的粗略結合,因于戲劇中詩詞的幾近泛濫的介入,用以表現人物心理、描畫場景、連接敘事等,我們可以不準確地說雜劇是小說與詩詞的結合。
曲的音樂性和舞臺演出性使其敘事性帶上了更為直觀的娛樂視聽效應,而抒情的效果也更為強烈。由“詩”到“歌”,而且是“民歌”“市民小唱”,由吟詠誦讀到歌唱,這是韻語文學在音樂性上的質的膨脹,這就是“曲”區(qū)別于以往其他韻語文學的本質特征,也是“曲”這一名目的生成的原因。不論是“散曲”,還是“戲曲”,都是“曲”,都有音樂介入,只是介入的音樂媒介不同。散曲又稱“樂府”“小樂府”“新樂府”,因為它與音樂有關。然而,散曲又稱“清曲”,因為相對于“戲曲”而言,它是“清唱”的,主要是人聲歌唱,不像“戲曲”還需加入賓白和動作,也不需其他樂器的配合。明代魏良輔說:“清唱俗語謂之冷板凳,不比戲場借鑼鼓之勢。全要閑雅整肅,清俊溫潤?!盵14]
在敘事性增強的同時,元曲的抒情更為自由和形象生活化,將文學的抒情直接化為生活的事件,使抒情具有具體的事由和內容。張晶先生對于“曲”的“歌詩”“劇詩”解,將“曲”的“詩”語性、音樂性、舞臺敘事性等三個特征十分有層次地概括了起來。而這三個特征都有利于加重“曲”的自由抒情的特點。詩語文學本來就是語言藝術,是語言想象的抒情,音樂是聽覺藝術,更是直觀的聽覺抒情,它們都使得“曲”的抒情性具有更濃郁、更直接、更自由的特點。基于敘事性和舞臺要求而對于詩語體裁、入樂曲調限制的放寬,例如,口語襯字的加入,多種曲牌曲調的大量匯入和靈活運用,不僅營造了詩語敘事的空間,也使得抒情表現的空間大大得以拓展,“曲”的抒情有了程度上和容量上的伸縮,總之,抒情更加自由了。對此,明人王驥德有很好的概述,他說:“
晉人言:‘絲不如竹,竹不如肉!以為漸近于自然。吾謂:詩不如詞,詞不如曲,故是漸近人情。夫詩之限于律與絕也,即不盡于意,欲為一字之意,不可得也。詞之限于調也,即不盡于吻,欲為一語之益,不可得也,若曲,則調可累用,字可襯增。詩與詞,不得以諧語方言入,而曲則惟吾意之欲至,口之欲宣,縱橫出入,無之而無不可也。故吾謂:快人情者,要毋過于曲也?!盵15](p.178)
清人劉熙載在《藝概》中指出:“詞如詩,曲如賦”[16](p.363)。“賦”體乃是“鋪也,鋪采摛文,體物寫志也”[17](p.134),它寫物,寫人的情志,而且語言修飾的空間很大,能“鋪采摛文”,抒情自然也就相對自由得多。“曲如賦”,則曲的抒情寫志也就相對詩詞要自由得多。
抒情結合敘事,文體和風格都呈自由解放之勢,這是元代文學的一個特點。敘事性也滲入其他諸多文體,使得元代的詩詞文也具有元代的豪放、直白特色,當然,這也帶來雅俗之辯。而詩與劇、詩與散曲、文與散曲、文與雜劇、詩與文等文體的多元通融,也促成了元代文學的雜糅多體和自由之勢。在詩學上,元人的詩法詩格類著作較多,這既影響后來的詩學走向,也體現了元代文學風氣重實際和直白功利等特點。
四、詩文中的抒情自由:個性突出與心態(tài)平和
除了以北方作為為主導的元曲,在多由南方作家構成的詩詞文的領域,也即元代文壇上,還有兩股風氣,即重個性自由和平易正大之風。文風中的個性突出,首先是文人的個性別出,文人的個性又與其出生和生活的地域環(huán)境有關系。由地域分野及地域文化的差異而促成的文學上的類屬個性,在元代文學中十分明顯。另外,這也與元代盛世一統(tǒng)的大征候相呼應。
在元代對文人較為寬松的政治環(huán)境中,蒙元統(tǒng)治者不太重視詩文正統(tǒng)文學,而對后起的具有娛樂性質的戲劇較為感興趣,這促成了文壇上“文倡于下”的整體特征。與宋代文人多由科舉為官參政,實現其人生價值有所不同,元代詩文作家的生存模式和生活內容多是隱逸、游歷、雅集、題畫,幾乎形成了當時詩壇的風氣。在自由的存在狀態(tài),一統(tǒng)的政治氣候和大元氣象籠罩下,元代的文人更加自由,這促使形成了元代文壇兩種大的趨勢:一是個性突出,二是心態(tài)平和。前者在元代初期和晚期,由于興衰錯落,朝代改易,社會風云變幻,波及影響文人的心態(tài)情緒,尤其突出。元初有江西廬陵劉將孫、趙文等,提倡性情。元后期有楊維楨,更是個性張揚。但在明朝建立,朱元璋主世之后,這種政治上的相對自由被統(tǒng)治者收回,一些極具個性和思想的文人也被壓抑,甚至殘害,由元入明的高啟即是很好的一個例子。后者則主要在元代一統(tǒng)、社會較為安定的情況下,形成一種普遍的盛世文風。這當然也有宋代程朱理學沿流到元代所產生的影響。理學的心性平和自然,境界闊大端寧,也與元代安寧一統(tǒng),文人寬松的環(huán)境和相對自由的生存狀態(tài)十分契合。許多文人同時也是主于理學的儒者,如吳澄等人。這種身份兼具與思想基調,使得元代中期的詩文理論和主張主于“自然”“自得”。這里又包含求真不偽的意味,要求真實的感情和不矯揉造作的創(chuàng)作,在這點上,它與張揚個性的、追求自然真性情一類的文人又是一致的。然而,理學思想為基的儒者文人們又講求“約情歸性”,以“天理民彝”為標準,這一方面由個體的“情”位移到普遍的“性”;另一方面,又由個人關注滑向了社會關懷,并且在程度上從激烈動蕩,走向深邃平和。
在元代相對自由的大氣候下,元代文壇始終貫穿著求真不偽的思想主導,只是情緒上由濃到淡、從張至斂、由個體到社會,這個趨勢在元代后期又開始反歸,整體上完成了一個隨王朝興衰而由個性到共性再到個性的過程。這是其大體上的脈絡走向。在這一整體的風向之下,在元代相對自由的話語環(huán)境中,文壇風格多樣,對詩法的要求也比較自由,各有所宗,或“師古”,或“師心”,或主唐,或宗宋,呈現出自由之勢。
總之,縱觀元代的文人構成,可以從共時的民族性問題及歷時的遺民問題來進行把握。而關于元代的整體文學風貌,則可以從抒情和敘事兩個文學特性來觀照,元曲的生成與文學特點足以說明并代表元代文學的一種整體趨勢,即自由雜糅。而在詩文這樣的正統(tǒng)文學樣式中,抒情也更為自由,個性的突出和平易正大的文風,其實都是元代文學抒情自由的一種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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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南開大學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吳井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