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珣
“游戲從來沒有結束,約翰?!?/p>
福爾摩斯不死,在英國BBC的打造下,這個科學極客、探案狂人或許亦人亦神,不過倒是走出了維多利亞時代的浪漫光環(huán)。神速的思想和語速,充滿殺氣的濃霧,貝克街221B,一個會寫日記(或博客)的伙伴,這便有了大偵探的一些基本要素。
“他精于解剖學,又是個第一流的藥劑師……他所研究的東西非常雜亂不成系統(tǒng),并且都很離奇;他積累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知識 ?!薄拔铱锤柲λ惯@個人有點兒太科學化,幾乎到了冷血的程度。我記得有一次,他拿一小撮植物堿給他的朋友品嘗……”
柯南·道爾筆下的大偵探本身其實并不屑于當超級英雄,而是喜歡玩智力游戲,他用自己的那把尺衡量一切,有時候直率得甚至不得體;《神探夏洛克》亦是如此,他是個略顯傲慢與底氣的英國人,或者說,他著實是個精英紳士。
精英與瘋子
從詞源意義上來說,“精英”一詞起初指的是上帝的選擇,帶有濃厚的神學意味,而開始與“最好的”這一見地聯(lián)系起來,則是在英國的鮮花著錦之盛,這個最好和最壞的時期。
維多利亞人信仰科學進步,對于日不落帝國的霸主地位充滿了樂觀和信心。柯勒律治在《教會與國家政體》中指出,“文明如果不以教養(yǎng)為基礎,不與人類特有的品質和能力同步發(fā)展,那么文明本身如果不是一種具有很大腐化作用的影響力,就是一種混亂低劣的善。”因此,高大上的“知識階層”的崛起便是水到渠成了,他們成為市場的對立面,開始與教養(yǎng)聯(lián)系起來,成了優(yōu)秀的真正標準。
英國人容易給人自我感覺良好的印象,連無所不在的英式幽默也都滲透著一種凌駕于他人的嘲諷。在地鐵里,自然可以看到不少人在讀書,從喬伊斯到薩義德,他們會很樂意地為你“啟蒙”。對他們而言,這是大不列顛帝國的精英階層的特權。
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顯然也是如此,他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怪咖,但福爾摩斯的傲氣和偏執(zhí)在人們心中并無絲毫的不妥。事實上,精英文化在英國并沒有與大眾文化對立,廣大人民想要的是擠入文化的上流,這就造就了精英精神的泛濫和無限的自豪感,與福爾摩斯的廣泛認可并不無關系。
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這是福爾摩斯的另一個寫照,比如他“一整天躺在起居室的沙發(fā)上,從早到晚,幾乎一言不發(fā),一動不動。每到這種時候,我總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種茫然若失的神色。如果不是他平時生活嚴謹而有節(jié)制,我真要懷疑他有服麻醉劑的癮癖了。”要知道,“怪胎”一詞對于倫敦人來說幾乎是戲謔的褒義詞,大可以學福爾摩斯回一句“我是高功能反社會人格”,這跟“如果沒有個強迫癥還不敢出門”的道理不謀而合。
即使在二戰(zhàn)后大不列顛帝國逐漸變成了“Little Britain”,《神探夏洛克》中的福爾摩斯同樣地展現(xiàn)了高姿態(tài)。從偵探小說到罪案劇,觀眾的口味其實未發(fā)生根本改變,福爾摩斯必須是一個尖刻而偉大的天才,某種程度上也顯現(xiàn)了我們對于最強大腦的崇拜。
權力游戲
福爾摩斯的“mind palace”(思想殿堂)無疑是驚人的,在劇中他可以摁住太陽穴,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努力地“想”幾秒,頓時推斷出兇殺過程。他的強敵之一馬格努森,一個報業(yè)集團大佬,則是一個人肉情報局,他“像蜘蛛一樣居于網(wǎng)中心,網(wǎng)絲輻射四面八方,有一點顫動,立即洞察一切?!?/p>
姑且不論馬格努森所反映的“當下的問題”, 不可否認的是,福爾摩斯在每一次與強敵交戰(zhàn)中達到在智力上壓倒對方的優(yōu)越感,才是電視劇的主軸。他和馬格努森、莫里亞蒂等人幾乎就是為了對方而活著,不見面就隔空對掐,非得拼出個智商高下來才消停。
真相總是比有些人想的單純,早在第一季,福爾摩斯就直言:“這是一場權力游戲?!薄爱斎涣?,他愛死這個了。他認為他給自己找到了死敵。他是個奇怪的孩子?!比A生在博客中寫道。
17世紀英國哲學家霍布斯提出了權力的基本要義。他認為人類以斗爭的勝利所帶來的榮譽為樂,這也就是人對于權力的無限追求。在他的論述中,權力的體現(xiàn)范圍包括掌握的知識,而知識的不對等則使人服從于一個人的威權之下。
這便是霍布斯稱為“自然狀態(tài)”下的人性,在此基礎上霍布斯建立了利維坦式的社會契約論,更推進了英國獨樹一幟的思想流派。時至今日,如果說《神探夏洛克》更多地體現(xiàn)了福爾摩斯的智力角逐,這一場“偉大的游戲”,或許霍布斯在幾世紀前就已經(jīng)為此埋下伏筆。
從這角度來看,真相又是比有些人想的曲折了。英國人向往的不只是神一般的偵探,而更是神一般的腦力。福爾摩斯不是早說了么,“Knowing is ow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