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來來來,說說上期都說了啥……
柒柒:穆天爍、林月亮一見鐘情,穆茵茵、梁博日久生情!
讀者:沒啦?會不會太簡短?
柒柒:真的!就是這樣的!不過其實我更建議大家在看下篇時,能夠翻出上一期雜志,重溫下上篇,上下連著看,一定能夠召喚“眼淚”的。嗯,看哭了的崽子記得出刊后微博艾特我,我會轉(zhuǎn)達給小花涼,讓她準備好愛心紙巾的!
7.穆茵茵,我走了之后,你要照顧好自己
穆天爍是在一個冬天離開的。
那個冬天的雪下得特別特別大,紛紛揚揚的雪花飄了好幾天,好像要把這塵世的一切全都湮沒一樣。
我和月亮,還有跟班梁博,三人踩著積雪送穆天爍到火車站,我們來得早了些,擠在火車站旁邊的一家店吃火鍋。
是極其簡陋的小火鍋店,用白色夾芯板搭出來的簡易包間,我們四個人圍著小小的桌子,探著頭等著火鍋沸騰。滾燙燙的熱氣從里面冒出來,玻璃窗上結(jié)了一層霜花。
月亮往里面扔菜,丸子,青菜,豆腐,粉絲,也不抬頭,一個勁地往里面扔著。
“月亮?!蔽矣行乃?,握住了她的手腕,“你還好吧?”
“我沒事,”她的眼睛有些紅腫,大抵是昨晚哭了很久,但看向我的時候還是咧著嘴笑,而后我見她看向穆天爍,“天爍,天這么冷,我們喝點酒吧?!?/p>
沒等他答話,她便站起身來從柜臺拿了一瓶白酒,每人倒上一杯。
“這是我第一次喝酒,”她本來是想笑的,可一端起酒杯眼淚便嘩啦啦地流了下來,她看向穆天爍,“敬你?!?/p>
“月亮。”穆天爍的眼里有哀傷,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堅定,“月亮,你等我回來?!?/p>
站臺上有很多像穆天爍這樣年輕的新兵,他們穿上軍綠色的軍服,胸前掛著紅花,不得不說,留著板寸頭穿著制服的穆天爍,看上去年輕又帥氣,好像在閃閃發(fā)光一般。
月亮走上前,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嘴。
后來時隔經(jīng)年,我曾在某次瀏覽網(wǎng)頁時無意中看到過這張照片,那一年的車站送別,有攝影師恰巧路過拍下了這張照片,年輕鮮活的男孩女孩,年輕鮮活的愛情,照片下面是八個小字“此身為國,此心為你”。我和梁博也被框在了這張照片中,照片中的我傷感地注視著穆天爍和月亮,而照片中的梁博,目光卻落在我的身上。經(jīng)年之后我已長大成人,已在世間浮沉一番有過幾場戀愛之后,才讀懂那目光里的百般溫柔與深情。
時隔經(jīng)年,我還是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只覺得悲從中來,跑到洗手間里大哭了一場。
與月亮以一個吻告別之后,穆天爍沖站在后面的我擺擺手:“穆茵茵,你過來。”
我揉了揉鼻子過去,走到他面前站定:“穆天爍?!?/p>
“死丫頭,我這都要走了,你就不能喊我一聲哥???”
“就不喊!”我哼了一聲。
“好,好,不喊就不喊,”或許是因為要走了,穆天爍倒也變得寬容起來,他甚至還伸出手來把我被寒風刮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理了理,“穆茵茵,我走了之后,你要照顧好自己?!?/p>
我輕輕“嗯”了一聲。
“你幫我照顧好月亮?!?/p>
“嗯?!蔽尹c點頭。
“好好準備高考,等你去上大學時,我騎著我那摩托車送你。”
“才不要!好丟臉!”我大聲叫著。
“嘁,穆茵茵,我那摩托車怎么招惹你了?對了,我的摩托車也要給我照顧好!”
“知——道——啦?!蔽依ぷ雍暗?。
那邊已經(jīng)吹響了集合哨,穆天爍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上車,我拉了拉他的衣角,聲音低低的:“我會幫你照顧好月亮,等你從部隊轉(zhuǎn)業(yè),月亮也該大學畢業(yè)了,到時候你們就能天天在一起了?!?/p>
他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
月亮的酒量很差,半碗白酒,走回去的時候吐了一路,平日里最最注意形象頭發(fā)亂了一點都不能忍的女孩子,一邊吐一邊哭,我與梁博不知道如何勸她,只得一人一邊攙扶著她一步步往前走。
這場離別對她來說太突然,穆天爍決定參加那一年的冬季征兵,報名入伍的事情只告訴了我。他去文身店洗掉了文身,剪短了頭發(fā),參加體檢,所有的一切都瞞著月亮,若不是征兵錄取名單被貼了出來,月亮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知道。
穆天爍那天有事,我?guī)退翠浫∶麊?,里里外外圍了好多人,我好不容易擠了進去,穆天爍的名字很容易找到,我站在那里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心里是高興還是傷感。
之后我從人群中擠出來,正好看到了月亮。
她被擠得很狼狽,從人群中出來,整個人呆呆的,好似丟了魂一樣。
我想喊她,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只好偷偷地跟在她身后。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在縣城的護城河邊坐了一下午,我在她身后站著,心底輕輕地嘆息。
這一年的林月亮十七歲,十七歲的女孩子,哪里能想太多以后可能會有的差距和隔閡,未來生活所需要的資本和保障呢,她愛著一個男孩,全心全意地愛著,只想讓他就站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伸出手來就可以拉上他的手。
“月亮,明年過年的時候,天爍就可以回來探親一次,很快的?!彼茸砹耍覜]有把她送回家,帶她來到了我家,用手捋了捋她的劉海兒,輕聲對她說道。
“嗯?!彼拿碱^微蹙,強忍著不讓淚水再流出來。
穆天爍走后,原本就不愛說話的月亮更加沉默,我們好似一夜之間都長大了,心照不宣地開始埋頭學習,為了模模糊糊的未來而努力著。
月亮尤其刻苦,她的文具盒里放了一張穆天爍的照片,早上開始一天的奮斗之前,總會打開來看一看。
入伍的新兵管理制度很嚴格,穆天爍一個月才能打一次電話回來,十分鐘的通話時間,我匆匆與他說了幾句,便把電話給月亮,她拿著電話躲到一旁窸窸窣窣地說著,電話掛完之后,整個人總是很雀躍:“天爍今天被表揚了?!薄疤鞝q現(xiàn)在是排長了?!薄疤鞝q打靶得了第一?!?/p>
“我們家天爍真棒!”見我不理她,月亮便吐了吐舌頭自己跟自己說。
我們第一次在一起吃飯時,月亮唱過的那首歌,天爍一直都很喜歡聽,有一回我聽到月亮在電話里給他輕輕哼唱:“橋下流水趕退潮∕黃葉風里輕輕跳∕快快抱月睡∕星星閃耀∕凝望誰家偷偷笑∕何地神仙把扇搖∕留下霜雪知多少∕螞蟻有洞穴∕家有一個門∕門外狂風呼呼叫……”
手機后來遞到我的手中,那端是穆天爍爽朗的笑聲:“穆茵茵,我們昨天放了半天假,我和戰(zhàn)友去街上了,我給你買了條裙子,等我回去帶給你?!?/p>
8.你先出去,我去找月亮
轟轟烈烈的高考之后,從考場走出來的我與月亮相視一笑,都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手拉著手走出校門,伸了個懶腰,好似未來繁花似錦,有大好風光,等著我們?nèi)リJ蕩。
“對了,”我忽然想起什么,拉著月亮往回走,“死梁博也在這個考場,我們等他一會兒?!?/p>
考生三五成群地從考場走出來,后來人漸漸變少,再后來都沒有人了,我還是沒有見到梁博。
“咦,他該不會提前交卷走了吧?”我皺著眉頭,拿出手機撥打梁博的電話,那邊卻是“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p>
我心里一驚,印象中梁博的手機是無論什么時候撥打都會打通的。
我與月亮結(jié)伴走在街上,總感覺燥熱的天氣里這個小小的縣城正涌動著一股詭譎的暗流,街道上憑空多出了一些警察,裝備整整齊齊,精神抖擻,一看就是從外面調(diào)過來的。
“出了什么事了?”我自言自語道。正好有學校幾個低一級的同學從我身旁走過,大聲議論著:“聽說里面鬧得不可開交,打起來了?!?/p>
“警察不是要查封嗎?”
“那個娛樂城,我有個叔叔還去過呢……”
我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怎么回事?什么娛樂城?”
“街心公園的那家娛樂城啊,這陣子都被盯上了,這兩天被突擊檢查,里面起了沖突,現(xiàn)在正鬧著呢,亂七八糟的……”
“梁博呢?”我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抓住那個人的胳膊搖晃著,“梁博在不在里面?”
“大姐你干嗎???”那個男孩掙脫開來,“我又不認識梁博?!?/p>
我顧不得身旁的月亮,轉(zhuǎn)過身拔腳就往街心公園的方向跑去,月亮伸手拉我沒有拉住,跟在我后面:“茵茵,茵茵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p>
我氣喘吁吁地跑到那里的時候,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曾經(jīng)歌舞升平的娛樂城,亂七八糟一片狼藉,大概是私家保安和便衣起了爭執(zhí),再加上里面有些喝了酒耍潑的客人,里面有尖叫聲和玻璃破碎的聲音,還有咒罵聲哭聲和叫喊聲。
“梁博,梁博?!蔽掖舐暫爸吡诉M去。
月亮跟上來的時候,我本想阻止她的,可或許是心里焦急,擔心著梁博的情況,竟沒有開口。
娛樂城里的火是忽然著起來的,不知是電路問題還是蓄意為之,原本就亂糟糟的人群一下子變得毫無秩序,大家叫嚷著往外沖,我與月亮被擠散,在人流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
轉(zhuǎn)過頭的時候正看到怔怔地看著這一切的梁博,幾天未見,他整個人瘦了一圈,站在那里的時候,好像風一吹就會散了一樣。
“梁博!”我大聲喊著他的名字,“梁博!”
他從茫然的情緒中回過神來,看到我時愣了愣,繼而用力地撥開人群大踏步向我跑來:“茵茵,你怎么在這里,茵茵?”
他的手抓住我的雙手的時候,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沒事吧?梁博,你沒事吧?嚇死我了?!?/p>
“我沒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而后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我們出去,這里太危險了?!?/p>
“月亮,”我慌忙搖頭,“月亮與我跑散了,我不能出去,我要找她……”
話音剛落,身后的火席卷而來,人群里發(fā)出一陣陣驚呼,而后便是我們身后某面隔板墻轟然倒塌的聲音。
“快出去,”梁博不顧我的反對,把我往外推,“穆茵茵,你先出去,我去找月亮?!?/p>
火勢迅猛,再回頭無異于自尋死路,我心懷僥幸:“月亮說不定已經(jīng)跑出去了,我們先到外面看看?!?/p>
是的,月亮本可以跑出來。
她在大城市待過,有逃生常識,知道火災來的時候應該怎么做。
若不是折回去救那個孩子,她本可以逃出來。
消防車趕過來,救火員抱著她出來的時候,我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只覺得天昏地暗。
她的身上被蒙上一層白布,我根本沒有掀開看一看的勇氣。
被救出來的是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好像是在娛樂城做清潔的某個阿姨帶來的孩子,男孩受到刺激精神十分不安,一直在大聲號哭,將近一個小時情緒才穩(wěn)定下來,向前來調(diào)查的警察哭泣著說著方才的情況:“……那個姐姐聽到我的聲音之后回來救我……她拉住我的手告訴我不要怕……她說她會把我救出去帶我見媽媽……我們快出去的時候,有木頭砸了下來……她一把把我推開了……她把我推開了……自己被壓在了下面……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她被壓在下面動不了,還告訴我不要怕……”
火燒之后的面龐和身體全部變形,月亮留下來的,只有她脖子上的那條項鏈。
那年生日,穆天爍送給她的那條月亮吊墜的項鏈,她視如珍寶,一直都掛在脖子上。
我?guī)子瓜拢砗鬂M臉灰塵的梁博扶住了我,我好似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塊浮木,雙手抓住他的手臂。我的視線看向前方,只覺得靈魂好似出竅了一般,整個人怔怔地說著話,不知道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穆天爍還沒有回來呢,”我緩緩地說道,“他說過年回來看月亮呢,他說等月亮讀完大學,他就娶月亮。他還讓我?guī)退嬷X,留著給月亮買鉆戒呢。穆天爍讓我好好照顧月亮,從小到大,他就拜托過我這一件事情,就這一件……月亮沒了,沒了,那么好的女孩,為什么是她呢?不應該是我嗎?為什么走的非要是月亮呢?”
我仰起臉來看向梁博:“你說,為什么呢?”
梁博咬著嘴唇,眼里似乎有晶瑩細碎的東西落下。
9.茵茵,我能不能抱一抱你
月亮的追悼會那天,我大病了一場,上吐下瀉,無法到場。
我原本也不打算去,白花黃菊,挽聯(lián)黑帳,一想到月亮的照片從此定格在那小小的鏡框里,我就不能自已,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覺得五臟六腑像是被抽空一般,思及悲傷事,只能大口嘔吐。
梁博代我出席,在遺像前放了一束白菊,圓形的花束,看上去,宛若那晚皎潔的圓月。月亮那各自有了自己生活的父母,露了一面之后便匆匆離開。
接踵而來的,是梁博的告別。
娛樂城被全面封禁,里面查出了大量海洛因和冰毒,縱火是有人蓄意為之,企圖毀滅證據(jù)。
梁博的爸爸鋃鐺入獄,執(zhí)行前用盡自己最后一點人脈,將梁博托付給了自己遠在英國的一個舊友。
那天我去找他,他正低頭打包行李,聽到推門聲之后抬起頭來,四目相對之時,我們給了彼此一個微笑,可也都知道心底正在流淚。
“高考成績出來了,”我坐在床邊說道,“月亮考了全縣第一名?!?/p>
“月亮真棒?!彼c點頭說道。
“我也考上了,雖然不能去太好的學校,但也還不錯,謝謝你考試前每天放學給我補課。”我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梁博點點頭,在我身邊坐下。
我們互相沉默了許久許久,我看著墻上掛鐘時間一點點流逝,站起身來:“梁博,我送送你吧?!?/p>
他點點頭。
說是送他到縣城里的車站,可我跟著坐上了車,我送了一程又一程,不愿意走,跟著他坐到了市里,又跟著他坐著出租車到了機場。
已經(jīng)到了檢票的時間,我低著頭幫他整理行李,他就那樣沉默地注視著我。
“說句話啊,”我輕輕推他,“不要搞得像是永別一樣?!?/p>
他笑了笑:“穆茵茵,你要按時吃早餐。不要再像上次那樣胃痛昏迷了,不吃早餐會早死的?!?/p>
“早死早超生?!蔽铱熳旖恿艘痪洹?/p>
他伸出手來在我腦門上敲了一下:“你別胡說,穆茵茵,你不記得了嗎……”
穿著熨帖得整整齊齊的白襯衫的英俊少年,忽然半蹲下身體做了一個可笑的動作,仰起臉看著我:“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我看著他的眼睛,“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穆茵茵,”他從口袋里掏出紙巾給我擦臉,“穆茵茵你不要哭,你要好好地生活,健健康康的,你要活很久很久,等著我回來找你?!?/p>
“你會回來找我嗎?”我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
“會,我會的,我保證?!?/p>
登機的時間快到了,他伸出雙臂來:“茵茵,我能不能抱一抱你?!?/p>
我咬著嘴唇點點頭,伸出雙臂來與他擁抱。
“這樣我就可以假裝我們在一起過了?!彼砷_我的時候,他微笑著說道。
我們在檢票口分別,說好了一起轉(zhuǎn)過身去不準回頭,我一步一步往前走,不遠處機場大門的玻璃墻上反射出來梁博的身影,他一直回著頭,沉默地看著我走出的每一步。
我剛剛走出機場,穆天爍的電話便打了過來,我盯著手機上那個熟悉的號碼,猶豫了許久才按下了接通鍵。
“穆茵茵,”他的聲音還是老樣子,“你干嗎呢?接個電話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沒考上不敢接我電話???”
“我考上了?!蔽乙е齑降吐曊f道。
“哎喲,真的啊,”他聲音里滿是歡喜,“你這死丫頭還真行,沒給我丟臉,月亮呢?月亮也考上了吧?肯定考得很好吧?快快,把電話給月亮,我要跟月亮說話。”
……
“給月亮啊。”他在那邊催促著我。
“噢,”我反應過來,“月亮……月亮現(xiàn)在不在我旁邊,她……月亮她考得很好,是全縣第一名,被學校喊去做講座了……”
“真的??!”穆天爍在那邊又喊又叫,“我們家月亮真棒!我也要好好加油,不能落在我們家月亮后面……”
電話那端的他還說了些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到了,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心底也一陣絞痛。
我沒等他說完,便匆匆忙忙地掛斷了電話。
10.穆天爍,你起來啊
從讀大學的十八歲到二十六歲,八年里,黃耀明的每一場演唱會我都會去。
聽他在臺上唱那首《四季歌》:紅日微風吹幼苗,云外歸鳥知春曉,哪個愛做夢,一覺醒來,窗外蝴蝶飛走了……
一覺醒來,窗外蝴蝶飛走了。
我錄下了各個版本,每年清明回鄉(xiāng),會在月亮和天爍的墓碑前單曲循環(huán)。
月亮離世的那一年,那個冬天,天爍沒有回來。
冬天他裹著軍大襖在邊防執(zhí)行任務時,與兩名窮兇極惡的盜竊犯交手,在阻止了盜竊犯的行動之后,他們抽出了刀子,搏殺之際,他身受重傷,醫(yī)治無效,隨后趕來的部隊和當?shù)鼐炜刂谱蓚€盜竊犯之后,順藤摸瓜,打掉了一個龐大的盜竊集團。
我躲掉了月亮的追悼會,卻躲不掉穆天爍的追悼會,我去了他們的部隊,穆天爍的遺體尚未火化,躺在醫(yī)院里,我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他的雙眼緊緊閉著,好似童年時期捉弄我,下一秒鐘就會睜開眼跳起來嚇我一樣。
我伸出手去怔怔地搖了搖他的身體,我說:“你起來啊,穆天爍,你起來啊?!?/p>
“穆天爍,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從十六歲起就很厲害了嗎?你給我起來啊,有種你就給我起來??!你起來啊,穆天爍!我沒有照顧好月亮,月亮也走了,你起來罵我一頓,你起來打我一頓啊,穆天爍,你起來啊……”我癱倒在地上,整個人泣不成聲。
同行的兩個領(lǐng)導也都在抹眼淚,有一個走上前來扶住了我,把我?guī)У脚赃叺男菹⑹?,說是要把穆天爍的遺物交給我。
我整理著那些遺物,背對著那兩個領(lǐng)導輕聲說道:“其實天爍一直希望我能喊他一聲哥,這些年來,我從沒有喊過他一聲哥……”
“我都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呢,他高中時成績不錯,不去參加高考是想出去掙錢供我讀書,我們經(jīng)濟條件差,不可能兩個人都去上大學,他故意把這個機會讓給了我。我埋怨他在街上到處亂晃,其實我也知道,他因為還沒成年,在家鄉(xiāng)找不到長工,又放心不下我不愿意去外地,就四處打打零工供我讀書,他在工地上搬過磚,去小酒吧給人家當過保安,還端過盤子……每個月一號會把錢交到我手上,說是這個月的生活費……”
“他打過我一次,穆天爍他打過我一次。有次我跟他說我也要退學,我說不想讀書了,他忽然就發(fā)火了,伸出手給了我一巴掌,像個暴躁的老虎一樣惡狠狠地沖我吼了一頓,我和他廝打在一起,后來我們都哭了……”
那兩個領(lǐng)導安靜沉默地聽著,伸出手來遞給我一些穆天爍在部隊里的照片。
照片中的他和一群俊朗的同齡男孩站在一起,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桀驁笑容。
我的哥哥,永遠年輕。
遺物里面有一張沾著血跡的照片,據(jù)說是在左胸前的口袋里發(fā)現(xiàn)的,是月亮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穿著黃裙子,笑得一臉明媚,不知人間愁苦的樣子。
背后是穆天爍寫下的幾個字,此身為國,此心為你。
他們在離世的時候,都以為對方正安穩(wěn)幸福地活在這個世上,這或許是唯一讓我欣慰的事情。在他們的人生里,愛是一種優(yōu)雅,不是達到某種目的的手段。愛就是全部,始于愛情,終于愛情,永在相愛中。
二十六歲的清明,春雨霏霏,春林初盛,我在月亮和天爍的墓碑前放上兩束白菊,澆了一壺清酒,轉(zhuǎn)過身的時候,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男人。
我一時怔住,手中的酒瓶落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八年未見,分別好似還在昨日,我的懷抱里好似還留著他的體溫。紛紛揚揚的雨絲里,梁博手捧著白菊,緩緩地向我走來。
宛如夢境。宛如夢境。
我仰著臉對他笑,仿佛又出現(xiàn)那年我們機場送別,他屈身作揖道“娘娘千歲千千歲”的情景。
床頭柜上的鬧鐘一遍遍地響著,可我不愿意醒來。
至少在夢中,還能與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