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宜樂 楊冰倩 郭文龍

摘要：志愿動機是促成志愿者從事志愿服務的內部驅動力，本文在大量文獻回顧的基礎上，對中西方志愿者的參與動機進行比較研究，并在此基礎上對中國志愿者機制進行討論，旨在為為中國志愿者機制的發(fā)展完善提供參考與支持。

關鍵詞：參與動機 中西比較 志愿者機制

▲▲一、研究問題與意義

志愿服務最先發(fā)源于西方發(fā)達國家，有著成熟穩(wěn)定的發(fā)展。2009年美國共有6340萬成年人參與志愿者活動，占其成年人口的26.2%。而自上世紀末以來，中國大規(guī)模的志愿者服務活動也開始慢慢發(fā)展成形，志愿者服務被引進到眾多大型活動中來。有關報告顯示，我國目前已建立43萬個志愿者組織，常年開展活動的志愿者已超過6000萬人，其中注冊的志愿者達2000多萬人。志愿者服務行為的發(fā)生與保持是與其參與動機息息相關的，了解志愿者背后的動機驅使才能進一步透徹理解志愿服務。通過對志愿者動機需求的滿足，不斷激勵志愿服務的發(fā)展。

▲▲二、文獻回顧

（一）國外志愿者參與動機研究現(xiàn)狀

1.雙因素/三因素動機

Pitterman最先開始研究志愿者的參與動機，他研究參與動機與外在報酬之間關系，他發(fā)現(xiàn)不同年齡的志愿者關注的外在動機不同，例如老年人更關注社會的回報，而年輕人則注重間接的經濟優(yōu)勢，如工作經驗等（Pitterman & Lawrence，1973）。志愿者參與動機主要由2因子（利他/利己）和3因子（利他/利己/社會動機）模型組成。在此基礎上，F(xiàn)risch對紅十字會志愿者的參與動機進行了自我評估調查（Frisch，1981）。Cnaan在回顧和總結志愿者的動機研究的基礎上編制問卷，并基于調查分析得出結論：志愿者并沒有截然將利己和利他動機分開，而是由利己和利他主義的動機結合（Cnaan ，1991）。

2.多元因素動機

后續(xù)的研究在分析以往的實證研究的基礎上提取更為具體的可測量的志愿者主要動機，Clary在調查分析1000個艾滋病人志愿者和500個大學生志愿者的基礎上制定了志愿者功能量表（VFI）（Clary，1992）；McEwin通過焦點小組，開放式問題，試驗研究等多種方法，總結歸納出8大動機：價值觀、職業(yè)、個人成長、認同、享樂主義，社會性動機、反應性和互惠。并在此基礎上制定出志愿者動機量表（VMI）（McEwin，2002）；Esmond 和Dunlop的一個更復雜的志愿者動機量表包含價值、互惠、社會交往和事業(yè)發(fā)展等10大動機。他們在針對2444名志愿者所做的調查結果發(fā)現(xiàn)影響志愿者參與最重要的幾大動機依次是利他主義的價值觀、互惠和認同（Esmond & Dunlop，2002）。

（二）國內研究志愿者參與動機現(xiàn)狀

我國學者關于志愿服務的研究起步比較晚，主要集中在對大型活動的志愿者參與動機和大學生志愿者參與動機等方面。定量主要局限于對利他/利己的區(qū)分與探討（唐婉，2010）。而相應的質性訪談則將參與動機分為以“責任感”為軸心的傳統(tǒng)性動機、以“發(fā)展”為軸心的現(xiàn)代性動機、以快樂為軸心的后現(xiàn)代性動機（吳魯平，2007）。在研究對象上，大部分研究者對志愿者進行研究，也有研究者從反面出發(fā)，研究非志愿者不參與志愿者活動的動機，從反面發(fā)現(xiàn)非志愿者不參與志愿者行動有兩類理由：一是“內部路徑”，志愿活動與自我發(fā)展相沖突；二是“外部路徑”，從個體之外找原因，志愿活動缺乏安全保障、社會支持網絡缺位等等（盧平，2008）?？偟膩碚f，國內外的研究都主要集中在本國志愿者參與動機的探析方面，鮮有將不同文化的背景下的不同國家志愿者的動機進行比較的相關研究。

▲▲三、中西方志愿者參與動機比較

（一）中西方志愿者參與動機比較

1.西方志愿者參與動機特點：利他主義為主的多元動機

西方志愿者參與動機的整體結構呈現(xiàn)多元化走向，社會交往、個人發(fā)展、角色認同等動機和需求越來越來越受到西方社會和志愿服務相關組織的重視。越來越多的研究旨在測量和發(fā)現(xiàn)志愿者多樣的動機，從而從動機的滿足方面發(fā)動和鼓勵志愿者參與志愿者活動，可以說，這種多元化動機取向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這種社會價值。而其中利他主義的價值理念則依然是最重要的參與動機（Clary， 1998； Wilson 2000）。大量關于大學生志愿者與非志愿者的研究表明，“想幫助他”的奉獻主義價值觀是影響其參與志愿活動的最大動機。（Benson， et al. 1980； Clary， 1998）；對于成年志愿者參與動機的調查研究也證明了這一點。（Clary， 1998；Yeung 2004）。

2.中國志愿者參與動機特點：多元動機構成，出現(xiàn)盲目功利化動機

總體上，我國志愿者參與動機十分多元，從內源性動機到外部動機，涵蓋利他主義價值、自我實現(xiàn)、個人成長、社會交往等各個方面?；旧稀爸恕毙缘睦髁x價值觀依然是最主要的參與動機，但在很多研究中發(fā)現(xiàn)志愿動機也呈現(xiàn)出盲目功利化的顯著特點。一方面，中國志愿者服務歷史雖然發(fā)展不長，但也可以明顯看出其從傳統(tǒng)型的社會奉獻動機向多元動機發(fā)展的趨勢。（吳魯平，2008）；另一方面，個人動機逐漸戰(zhàn)勝社會動機，出現(xiàn)功利化的利益取向， “利益取向”的存在顯示以功利主義為追求造成的志愿服務目的的異化（沈潔，2011）。

3.比較總結

從個人動機的整體結構上看，中西志愿者參與動機均呈現(xiàn)出多元化的結構，但利他主義的價值取向都是其核心組成部分。但在具體動機上仍存在著一定差異，與西方志愿者相比，中國志愿者的參與動機更加不穩(wěn)定、不明確，出現(xiàn)了許多從眾盲目性、被動參與動機的情況。從發(fā)展趨勢上來看，兩者是相差無異的，基本上都是從較為單一的傳統(tǒng)動機向多元動機轉變，中國志愿者動機那種個人動機戰(zhàn)勝社會性動機，逐漸個人功利化的走向是西方社會并未出現(xiàn)的。

（二）動機差異原因分析——志愿者機制的角度

1.宗教影響vs 政治動員

西方最早的志愿服務起源于宗教性的慈善行為。宗教在西方志愿者機制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許多志愿者參加志愿者服務是為了履行基督徒的責任。這種極大的宗教道德觀對于社會的影響力是一種無形的資產，它深深影響著個人的道德價值觀。宗教價值觀內化成一種利他主義的價值取向，影響著人們參與志愿服務的動機。

而中國的志愿者服務有很多是靠政治動員支持起來的。在很多研究中都發(fā)現(xiàn)，政治面貌是影響志愿者參與度的重要因素，很多人參加志愿者活動最直接的原因便是他的黨員身份（唐杰，2008）。一方面，黨員身份確實引導志愿者做出利他主義的服務行為，這在對老年黨員志愿者的訪談中可以發(fā)現(xiàn)；另一方面，很多黨員響應號召參加志愿者活動與服務并沒有十分明確的參與動機，在很大程度上表現(xiàn)為盲目從眾、被動性動機。導致的結果是雖然看似擁有數量可觀的志愿者隊伍，但實際上其服務質量和服務可持續(xù)性都是得不到保障。

2.社會自治 vs 政府組織

西方國家志愿者活動的朝氣蓬勃是與西方公民社會的成熟密切相關的，在某種意義上志愿行為是和政府“無關”的活動，是公民個人和社團主動參與、自發(fā)組織的無償慈善行為。公民自發(fā)組成的各種社團才是志愿者運動的主力軍，高度自治的社區(qū)不僅是開展志愿活動的載體，而且是各種志愿活動的直接組織者（孫寶云，2007）。在這個層面上，志愿者參與志愿活動是因為自治社區(qū)的需要，是出于歸屬感和履行公民權利的動機，通過參與志愿者服務，來體現(xiàn)自身的社區(qū)參與能力，社區(qū)自治權利。

而在中國，志愿者服務的承載主體是政府，志愿者活動從一開始就是有計劃的、并且是高度組織化、政治化的，實為是一場志愿者運動。政府的公信力與影響力成為志愿者的重要參與動機，人們參與志愿者活動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對組織方的信任與肯定，而非對服務內容與精神的認同。另一方面，在財力物力龐大的政府組織下，志愿者服務往往呈現(xiàn)出可觀的“紅利”，會給與志愿者較高的物質補貼。在這種較強的物質激勵之下，志愿者動機自然呈現(xiàn)一種功利化的走向趨勢。

3.雙向互惠vs 單向奉獻

西方志愿者機制是一個雙向互惠的機制，強調志愿者在奉獻自己時間精力、參與志愿服務的同時，自身也能獲得相應的發(fā)展和回報。于志愿者自身而言，一方面，這種發(fā)展與回報能有效激勵志愿者參與服務；另一方面，這種互惠性的回報也是對參與者權益的保障和尊重，促使其個人的成長與發(fā)展。而從整個社會角度出發(fā)，服務對象和志愿者雙面的收獲，無疑增加了志愿服務的社會效益，達到雙贏的效果。

而中國志愿者機制很大程度上是一個單向的奉獻的機制。在宣傳號召層面，我國社會都是單一的奉獻取向，強調志愿者精神無私奉獻、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一面。即使在實際操作層面，志愿者能通過培訓、獎勵機制等獲得一定的發(fā)展與回報，但是主流媒體與宣傳一直將這個機制架到無私奉獻的高度，回避對互惠型動機的認可。

▲▲四、關于中國志愿者機制討論

（一）中國志愿者機制問題分析

從上文西方志愿者參與動機的對比，以及就其差異在志愿者機制方面的原因探討，可以分析總結出我國志愿者機制的主要問題，主要有以下幾點：

1.政治動員

我國志愿服務的開展主要是依托黨、團組織的強大權威和動員力量政治動員發(fā)展起來的。在這種政治動員的前提下，雖然能比較迅速得取得某些成果，實際上對志愿者服務的發(fā)展是十分不利的。一方面，功利化志愿服務。志愿活動的組織者將不會以慈善公益為目標，而是將之視為政績的一部分，使之演化成功利化、政治化甚至僵化的工程，在這樣的理念組織之下，各個參與者們自然也會帶有很強的功利化目的；另一方面，過多的政治動員也會使得志愿服務變得盲目被動。

2.道德宣傳

中國的志愿者機制將志愿服務架空到道德的至高點，將志愿服務動機取向單一化、“圣人”化。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志愿者多元化動機的發(fā)展，不能很好地滿足志愿者個人發(fā)展、自我實現(xiàn)、社會交往等多方面的心理動機訴求。而在現(xiàn)實層面上，個體實際動機確實呈現(xiàn)出多元化的發(fā)展特點，主流媒體與社會的過多的道德宣傳引起了個體實際動機與社會導向動機的矛盾。

（二）討論與建議

在以上比較和分析的基礎上，結合我國志愿者機制問題和西方志愿者機制建設的優(yōu)秀經驗，筆者認為我國志愿者機制可以從社會宣傳、組織動員和個人三個層面進行建設完善：

在社會宣傳層面，應該避免單一化的奉獻價值取向，認可動機的多樣化，尊重志愿者利他主義價值表達、自我發(fā)展、社會交往等多方面的動機訴求，盡量達到個人實際動機與社會導向動機的和諧統(tǒng)一；組織動員層面，志愿服務應該回歸到公民社會中去，活動組織者應以非營利組織為主，政府、黨團組織可以適當協(xié)調輔助，進行號召宣傳；而在個人層面，一方面，志愿服務的組織者應該重視志愿者的篩選，減少避免動機過于功利以及盲目被動的志愿者。另一方面，加強志愿者的培訓與激勵，以滿足志愿者個體多元化的參與動機，保證志愿服務的質量和可持續(x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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