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涵兮(四川)
開車好不容易進了成都市,給我的感覺就像是諸葛亮的八卦陣,到處是路到處不通。從大街繞到小巷,小巷又上大街,終于在一條巷子里見到 “祥云酒鋪”的幌子。這年頭,竟還有鋪面用幌子,我來了興致。
酒香不怕巷子深,酒鋪很氣派,幌子招搖過市,兩間鋪面,裝修豪華,貨架上琳瑯滿目,好像全世界的酒都集中在這里。這樣的老板,牛,跟這樣的老板做生意,爽!
兩位漂亮的小妹接待我,問,大姐,有什么需要幫忙?
我說,找你們的老板。
這個老板是我托同學(xué)的親戚找到的。我剛?cè)ニ拇t鶴酒業(yè)有限公司上班,是業(yè)務(wù)主管,負責(zé)在成都地區(qū)銷售 “紅茅液”酒。
接待小妹把我?guī)У胶笤?,這個店鋪還有后院,我很驚奇。然而驚奇接踵而至。
后院一間很大的辦公室,兩個男人在聊天。
小妹介紹,這是我們的周總。
我自我介紹一番,然后微笑著審視周總。中等身材,三十多歲,小平頭,脖子上一條很粗的黃金項鏈,手指也戴著很大的黃金戒指;細小的眼睛一直瞇著,像在冷笑也像刀片一樣寒光閃閃;穿著短袖,手臂一條傷痕,像爬著一只 “蜈蚣”。
周總請我坐。我渾身發(fā)冷了。他的打扮,標(biāo)準(zhǔn)的道上人。黃金代表武力,刀疤代表經(jīng)歷。這樣的老板,我敢跟他做生意么?
周總吩咐,把酒的樣品拿出來。
兩瓶 “紅茅液”,一瓶三十八度,一瓶四十八度。周總把玩著酒瓶,搖一陣又看看,瓶內(nèi)的酒是琥珀紅色,搖過產(chǎn)生氣泡,顏色絲毫未變。
他們開始品酒,倒入杯子,先用鼻子嗅,然后再用舌尖舔,最后吧嗒嘴巴,閉著眼睛找酒的感覺,樣子很專業(yè)。
茶水漱口后,接著嘗第二瓶。
周總說,有白蘭地的口感。
我介紹說,這個顏色是天然的。
周總看我一眼,我頓覺羞愧,我的介紹好蒼白喲。
他們又品嘗一陣,我顯得非常尷尬,一個銷售員,說不上話。
周總說,把酒留下,你回去,等我消息。
一件酒就這樣留下,我心不甘情不愿,但有什么辦法呢。我一個柔弱女子,敢在他這里放肆么?我們的酒才剛出道,但紅茅燒的名氣大,紅茅液就是紅茅燒的換代產(chǎn)品。市場是新的,當(dāng)今酒業(yè)一片蕭條,大型企業(yè)重資轟炸酒行業(yè),造成殘酷的競爭局面。我們的酒要進入成都市場,必須有鐵腕人物??设F腕人物也不是黑道人物??!
我趕緊回去向領(lǐng)導(dǎo)匯報。他們聽了也瞪起了眼珠,問,你是去的酒批發(fā)鋪還是當(dāng)鋪?
我說,絕對的酒鋪。
算了吧,一件酒權(quán)當(dāng)請朋友喝了。新人不知,無罪。
這件事我們都快忘記了,卻忽然接到周總的電話,喊我們立馬拉100件酒到成都。重大事件,我直接匯報老板。
這個周總太過分了,明目張膽想黑吃我們一百件酒,十多萬?。?/p>
我們都無計可施,說我招惹這些人做什么,酒廠都不夠他們折騰。
趕緊打電話求證,周總是托人介紹的。東問西問,問得對方反而都沒底了,說,我又不是警察局的。
我回電話給周總,說沒時間拉酒到成都呢,忙得很啊。
自己都聽出了自己的話不足二兩重。
第二天上午,我剛進公司,看見了周總,把我嚇得冷汗直冒,我躲沒法躲,上前去又怕他手臂上的 “蜈蚣”。他脖子上粗大的項鏈非常搶眼,而且晃眼。
我說,啊,周,周總……
周總笑了,說,你怕我是不?
我用腳尖踹著一顆石頭,不說話。
周總說,我?guī)уX來提貨,快點,人家等著呢。你老板呢?
這是我們想不到的,帶錢來提貨?,F(xiàn)在的酒有人幫賣就不錯了,還現(xiàn)款。是不是陷阱?公司上下都這樣琢磨、猜測,只怕挖了一個大坑。
上好了車,交清了款。周總看到我們辦公室有一本 《四川文學(xué)》中旬刊雜志,拿來翻了翻,問,你們哪個愛好文學(xué)?
我說,看著玩的。
他說,我們是文友,我寫詩歌。
我大吃一驚!
周總哈哈笑,你是怕我的行頭,我不做成這樣,別人就會做樣子給我看。酒的終端銷售很亂,要有魄力才能鎮(zhèn)著堂子。紅茅液在市場獨具一格,有非常好的市場前景,我愿意配合銷售。
周總離開的時候,送了我一本他的詩集 《感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