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末
爸媽走后,我就跟著奶奶住到龍?zhí)翞车囊粋€小車庫里。奶奶在龍?zhí)翞车拈T口擺了個水果攤。每天,我只要一有時間就和奶奶一起去擺攤。
賣水果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對面有個賣鍋盔的——大概20歲的年紀,給人感覺和鎮(zhèn)上其他賣鍋盔的不一樣,他總是穿著干干凈凈的襯衫,甚至連他賣鍋盔的小車也是干干凈凈的。他應該和我一樣,是夢想被現(xiàn)實打敗的人。此時,我不禁多看了他兩眼,他竟然迎著我的視線,沖我笑,我只好尷尬地也沖他笑笑。
后來我知道了他叫許世安。他的鍋盔做得很漂亮,分量很足。龍?zhí)翞橙硕颊f“許世安,來兩個鍋盔”,他“哎”一聲,然后就把鍋盔包好遞給人家。我無數(shù)次想象,要是那個說“許世安,來兩個鍋盔”人的是我,他的反應會不會不一樣。終于有一天,我走到他面前?!霸S世安,來兩個鍋盔!”許世安愣了一下,然后才從玻璃柜里取出兩個剛烙好的鍋盔包好遞給我,我注意到他挑的是里面最大的。拿在手里,特別暖。我給他錢,他不肯收。于是,我就硬把錢塞到他手里。
“那我買水果,你也要收我錢。”“好!”我對著他咬了一口鍋盔。從那天以后,我總是會躲在水果攤后面,偷偷看許世安。我一直在等他來買我的水果。甚至我都想,如果他從水果攤前面走過,我就送他兩個蘋果??墒牵S世安從來沒從我的水果攤前走過。
過年那幾天,水果生意特別好。一天,一個女人挑了幾斤蘋果,她遞給了奶奶一張一百元的紙幣,奶奶說有點舊,想換一張,女人就誣賴我們調了包給她的是假幣。更可氣的是,她一把將奶奶推倒,幸虧許世安及時出現(xiàn),送我們?nèi)メt(yī)院才讓奶奶受的傷及時得到救治。
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我眼淚如洪水般洶涌而下,這個不開竅的許世安,只知道站在離我半米遠的地方安慰,卻不曾借我半個肩膀依靠。許世安,你知不知道,從那天開始,你就欠我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當我再次和許世安坐在一起的時候,是在我們學校里的雙杠上。他莫名其妙地告訴我世上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他說:“全世界有6O多億人,也不止一個叫‘許世安的。但是‘我只有我一個——杜修琪,你也一樣?!痹S世安在說最后一句話時格外用力,好像是說這話要承擔很大的責任一樣。
之后,學業(yè)越來越重,我來水果攤的時候越來越少,碰到許世安的次數(shù)也少了。后來聽奶奶說,他去了北京。就這樣,許世安消失了,直到一年后他又重新出現(xiàn)在龍?zhí)翞场?/p>
“你去哪了?”我問?!氨本┪宓揽凇!痹S世安答。從那天以后,我不但記住了許世安的電話,還記住了“五道口”這個地名:他們說,五道口周圍高校林立。
我知道就憑我的成績,怎么也不會跟五道口的任何一所大學扯上關系。但是,我還是拼了命。很幸運,我竟意外地考上了。剛接完郵局的通知,手機就又動了?!澳??”“是我?!?/p>
我聽后立刻掛掉電話,站在車庫外,萬家燈火輝煌。一會兒,我的手機再次動了,是一條短信:“我在五道口等你?!?/p>
那個晚上,我都對著屏幕已經(jīng)花得面目全非的手機傻笑。許世安,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接你電話,不回你短信嗎?我只是想在人來人往的五道口慢慢尋找你。找到了,我就安靜地站在不遠處默默看著你,等你驀然回首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你早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