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正琪
早上六點(diǎn)半,她照例和爸爸一起出門。爸爸突然說:“勝利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張大嘴巴,心里突然空了。
到了學(xué)校,第一節(jié)是數(shù)學(xué)課。她迷迷糊糊的,只掏出一個本子,提筆寫道:“父親”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很久以前的父親才是父親。幼兒園放學(xué),他來接她,把小小的她放在自行車上,逗得她咯咯笑。他會帶她去買書,她喜歡哪本他就給她買哪本。那時候的記憶,想起來都讓人溫暖。
后來父母爭吵的次數(shù)多起來,一次次的摔鍋砸碗,最終母親離開了家。父親的性情越發(fā)暴躁,小壞聽得最多的是奶奶的嘆息。但父親卻從未打過小壞一下,連重話也沒說過。
父親做過門衛(wèi),還做過理發(fā)師,后來又開車,但都沒有什么工作做得長久。他喜歡亂花錢,還老借給朋友,沒錢時就找奶奶要。那時奶奶的退休金也有限,可父親畢竟是她的兒子,她不幫又能怎樣呢?奶奶只能跟兒子吵。
一天中午,小壞放學(xué)回到家,發(fā)現(xiàn)奶奶在哭?!拔夷哪芏冀o他?再多錢也要被他敗掉……”爸爸在一邊罵罵咧咧:“不給是吧!以后甭想我管你!”小壞怒從中來,父親的形象在她心里一下子坍塌了。
后來奶奶病了,胃出血。小壞喊父親送奶奶去醫(yī)院,他理都不理。小壞忍住淚,打電話給大姑。奶奶住院期間,他只來過醫(yī)院一次——要錢。小壞大吼:“錢錢錢!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大姑和姑父攆他出去,他才走了。
奶奶沒能戰(zhàn)勝病魔。她去世后,小壞的眼淚都要流干了。守靈期間,他既不披麻也不戴孝,好像與他無關(guān)。姑父氣得要動手,大姑攔住他,“今后我們跟他不是一家人。”
又是兩年過去了,小壞一直住在大姑家,改口叫他們爸媽。仿佛漸漸就要忘記過去,然而分遺產(chǎn)的事又迫使她回到那里。
奶奶的一張定期存款單到期了,奶奶曾說過要把這錢給小壞上大學(xué)用。于是他們就想把這錢公證到小壞名下,可他不肯。媽媽帶小壞回去找他。他完全變了:眸子深陷,瘦骨嶙峋。
“爸。”小壞喊道。他回過頭,眸子里閃過一縷悲色。小壞忽然想到,盡管他傷害過很多人,可從來沒有傷害過她?!鞍郑绻氵€當(dāng)我是你女兒,就同意吧。算是你對我未來的最后一點(diǎn)付出?!彼澏吨酒饋?,許久,他說:“好?!彼霉P簽下他最后的承諾。十四年的生活,愛與恨,就此了斷。這個男人,成了家里人口中的“勝利”。
晚自習(xí)結(jié)束,她合上本子,嘆了口氣。爸爸正在外面等著接她。她收好書包跑出去,珍惜一切,就算沒有擁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