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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黃昏靠岸,今夕復(fù)得過往

      2014-05-14 10:13:36小獅
      花火A 2014年12期
      關(guān)鍵詞:漁網(wǎng)

      小獅

      一、沈圖

      聶梔回來那天,海邊刮起了很大的風(fēng)。

      沈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收漁網(wǎng),被風(fēng)沙迷得睜不開眼,粗糙的沙礫撞擊著他的臉,他抬手一抹,手背上有著星星點點的幾道血痕。

      他將漁網(wǎng)用石塊壓好,躲進(jìn)屋里,剛轉(zhuǎn)身便看見了聶梔。

      聶梔正滿屋子轉(zhuǎn)悠,見他進(jìn)來,問:“你家有鏡子嗎?”

      沈圖有點窘迫,將鋁制盆遞過去,銀色盆底倒映出聶梔滿臉的風(fēng)沙。

      “你們這什么鬼天氣?。俊甭櫁d埋怨道。

      沈圖摸摸腦袋,轉(zhuǎn)身倒了一杯水給聶梔:“我們這兒就這樣,習(xí)慣就好了。你是?”

      聶梔打量了他一番,又轉(zhuǎn)頭在這幾乎一貧如洗的家里打量了一番,萬分泄氣:“我就是聶梔啊,你的親姐姐,來接你去上海?!?/p>

      他知道自己有一個姐姐,她三歲那年被送出這個海邊小鎮(zhèn),后來被上海一戶有錢人家收養(yǎng)了。姐姐走后的第五年他出生,媽媽因為難產(chǎn)去世,爸爸靠著出海打漁艱辛地養(yǎng)活他。

      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姐姐會是……這樣?

      黑長發(fā)、白布裙,像時尚雜志里的漂亮模特,一舉一動都彰顯著與這里的格格不入。

      “你快去收拾一下,等臺風(fēng)停了咱們就走。”

      沈圖站在原地,輕輕搖頭:“我不想離開這里?!?/p>

      這次換聶梔瞪大眼睛:“這里有什么好?讓你這么念念不忘?”

      要說這里有什么好沈圖倒說不上來。他從小在海邊長大,卻從未覺得自己深切了解過海洋。的確,海洋對他而言充滿危險而值得憎恨,它經(jīng)常奪走他們的收獲,它甚至奪走了他的父親。

      但他毗鄰海洋而居,每晚枕著海浪聲入眠,有的卻是旁人無法想象的安心。

      最重要的是,他除了捕魚、編織漁網(wǎng),其他什么都不會做。鎮(zhèn)上與他同齡的少年不堪忍受小鎮(zhèn)的貧窮、落后,跑出去打拼,不出兩年卻又灰頭土臉地回來。

      他寧愿此生都不出去,也不要灰頭土臉地再歸來。

      聶梔是不懂少年眼里的掙扎與內(nèi)心的堅決的。眼前的少年皮膚黝黑、頭發(fā)稀疏、個子不高,幾乎稱得上瘦弱,她對他完全陌生,但血緣的奇妙卻在于此,她不忍心看到少年糾結(jié)落魄的臉,她擺手:“行了,先給我找一個住的地方吧?!?/p>

      聶梔便在這個與世隔絕的海邊小鎮(zhèn)住了下來。

      二、姐姐

      沈圖第一次叫聶梔姐姐,是在聶梔來海邊后的第三天。

      臺風(fēng)過后,雨過天晴,聶梔將iPod音樂放到最大聲,搬了把椅子在沙灘上曬太陽。身后有急促的腳步聲,是沈圖:“姐,我搭車去城里買東西,你想吃什么?”

      聶梔想都沒想,說:“必勝客?!?/p>

      沈圖乖巧應(yīng)聲后離開,聶梔又曬了會兒太陽,突然站起來回頭——沈圖的人影早就不見了,留下那聲溫和卻略微生硬的“姐”,經(jīng)久不絕,縈繞在她的耳邊。

      聶梔沒忍住,嘴角就勾起來。

      沈圖下午才回來,賣光了海鮮,眉宇間滿是喜悅,一溜煙沖進(jìn)屋里將手里攥著的鴿子給她看:“姐,你想吃的鴿子!”

      聶梔的頭頂冒出無數(shù)個問號,只覺得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你說的必勝鴿是什么,就去問賣鴿子的老板,他給我說是鴿子里面的老大,打架很厲害,每次都排第一的那只,我就買了這個?!?/p>

      聶梔微愣,有點哭笑不得:“我說的是必勝客,是一家店,賣比薩的?!?/p>

      沈圖將手垂下去,面露尷尬地站在她面前。

      少年瘦瘦小小的,這副尷尬的表情跟受氣似的,聶梔就說:“算了,鴿子也挺好的?!?/p>

      “嗯!那我去給你做飯!”沈圖咧開嘴,捧著鴿子跑出去。

      聶梔目送他出去,轉(zhuǎn)身在自己包里找指甲油,沒找到,想著是不是落在了海邊,剛踏出門,就被門前那嶄新漁網(wǎng)上顯眼的薄荷綠驚到了。

      她這才想起來,昨晚她涂指甲油時,沈圖小心翼翼地問:“我能借用一下這個嗎?”

      鄰居家有一個小姑娘,聶梔以為沈圖是想借花獻(xiàn)佛,于是就答應(yīng)了——

      沒想到沈圖借去是涂漁網(wǎng)的!

      那么大一張漁網(wǎng)!一箱指甲油都不夠涂!

      聶梔在漁網(wǎng)旁找到已經(jīng)空空如也的三個小瓶,感覺內(nèi)心都在滴血,怒氣值瞬間抵達(dá)巔峰,沖過去找沈圖質(zhì)問:“這是我找代購在法國買的!你知道它多少錢一瓶嗎?你竟然拿來涂漁網(wǎng)?!暴殄天物啊你!用之前不知道跟我說一聲??!”

      沈圖霎時窘紅了一張臉,攥著衣角支支吾吾地道歉:“姐……我不是故意的?!?/p>

      他只是覺得顏色好看。

      聶梔看他那副傻樣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別跟我自來熟!你以為我想當(dāng)你姐姐?。?!”

      沈圖抬眼看她,眼圈霎時紅了。

      聶梔奪門而出,路過那堆刺目的漁網(wǎng)時愈加怒火沖天,握起一旁的剪子就胡亂剪——

      沈圖及時跑出來,在身后用力拖住她:“你不能剪這個!這是要賣出去的!”聶梔不理會,沈圖號啕大哭:“我明天就要交貨了!現(xiàn)在怎么辦?這個月的生活費都沒有了!”

      “你既然不愿意跟我回上海,那你就這一輩子都待在編你的漁網(wǎng)吧!”聶梔扔下剪刀,回屋草草收拾行李,往遠(yuǎn)離海洋的方向走。

      沈圖跑過來拉住她,被她用力揮開,他踉蹌著沒站穩(wěn),反被石頭絆倒,掌心按在沙礫上,鉆心的疼痛瞬間從掌心傳遞到胸膛。

      他哭到上氣不接下氣,一聲接著一聲說對不起,也沒喚回聶梔的回頭。

      三、原諒

      聶梔在海邊公路旁一直等到天黑,也沒等來一輛可以帶她離開的車。

      下午走得匆忙,忘記換上方便行走的運動鞋,此刻她的腳已被高跟鞋磨出血泡,她不得已,只能脫下鞋,赤腳踩在臟兮兮的路面,坐在行李箱上祈禱隨便來一輛車。

      手機(jī)根本搜不到信號,電話也打不出去。聶梔回頭,遠(yuǎn)處的小鎮(zhèn)只亮著零星的幾盞燈,就算她現(xiàn)在呼救,也沒人會來接她。

      她也不想再回去,她甚至覺得自己選擇來這里就是一個錯誤。

      聽老家傳來消息說生父去世,未成年的弟弟獨自一人養(yǎng)活自己。這消息讓她足足半個月都心神不寧,只好訂了票,翻山越嶺來找沈圖。

      而現(xiàn)在她灰頭土臉地等在公路邊,四面八方都是茫茫黑暗,陪伴她的只有手機(jī)的微弱光芒。寂靜的深夜放大了海浪的怒吼聲,每一聲都在試圖摧毀聶梔的心理防線。

      她再怎樣裝作強(qiáng)悍,也還是害怕。

      就在這時,后方傳來一束光,與之同行的還有一輛快要散架的自行車。聶梔膽戰(zhàn)心驚地回頭,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她看到了沈圖焦急的臉。

      沈圖氣喘吁吁地走過來,幫她拎起行李:“只有周五早上才有車,你再等等吧。”

      自行車沒有后座,他示意聶梔騎上去先回家,自己拖著行李慢慢走回去。

      聶梔搖頭,哽咽著說要和他一起走回去。

      沈圖也沒再推脫,兩人穿行在濃重的夜色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聶梔心里五味雜陳,歉意與道謝幾乎同時涌到喉嚨,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出口。

      翌日沈圖一大早便出門打魚去了,她睡到將近中午才醒,去廚房找吃的,爐子上是煮好的鴿子湯,她熱一下就能喝。

      但聶梔不知道這種原始的爐子怎么用,一籌莫展之際窗外探進(jìn)一個小腦袋,是鄰居家的小姑娘,有點膽怯卻熱情地問:“姐姐好,需要幫忙嗎?”

      聶梔汗顏地讓她幫忙生好了爐子,湯熱好后她盛給小姑娘一碗,猶豫再三開口道:“涵涵你會編漁網(wǎng)嗎?教姐姐好不好?”

      沈圖空手而歸時,看到的便是坐在家門口,笨拙編織漁網(wǎng)的聶梔。

      她動作僵硬,漁網(wǎng)編得歪歪扭扭,白裙子邊緣落在地上,被染上了污跡。

      他覺得難受,走近一看,聶梔那精心保養(yǎng)、涂著鮮艷指甲油的指甲也被漁網(wǎng)磨花了。沈圖蹲下去,將漁網(wǎng)從她手里奪過來:“這種粗活不適合你?!?/p>

      聶梔還維持著方才的動作,僵硬地直起腰,感到整個脊背都已經(jīng)不聽使喚了。她抿唇,盯著沈圖發(fā)頂那個小小的旋,說:“……昨天,對不起?!?/p>

      沈圖頓了頓,而后狠狠搖頭:“不,我也有錯?!?/p>

      聶梔再次將漁網(wǎng)從他手里搶過來,對他笑道:“你先去做飯吧,我來編。涵涵給我們一堆螃蟹,在廚房的水桶里。”

      沈圖悄悄抬眼看她,海邊層次分明的夕陽光影中,姐姐真的美得像仙女。

      仙女姐姐做錯任何事,弟弟沈圖都會原諒她。

      四、回家

      海邊任何一場暴風(fēng)雨都是災(zāi)難。

      聶梔下午曬漁網(wǎng)時還是晴空萬里,傍晚卻是黑云壓城,看不到盡頭的海岸線波濤洶涌,嘶吼的海浪像是巨獸,隨時都能將這座小鎮(zhèn)吞沒。

      入夜后連房屋都在晃動,聶梔一宿沒睡。

      風(fēng)雨過后的次日天朗氣清,聶梔被沙灘上的喧囂聲吵醒,跑出去才知道一頭巨大的長須鯨被昨晚的巨浪打在了沙灘上。

      那鯨魚長約二十米,噴氣口還在往外呼吸,鎮(zhèn)上的漁民圍在周圍看熱鬧。

      聶梔推開他們,提議道:“我們請人來將鯨魚送回海里吧?它還活著?!?/p>

      這個建議引來了一眾漁民的嗤笑。

      沈圖也笑了:“這頭鯨至少有上百噸,我們不可能把它送回去的。而且今年收獲一直不景氣,這頭鯨魚就像是從天而降的餡餅,大家不可能放棄的?!?/p>

      眾人作壁上觀的后果是長須鯨沒有活過當(dāng)天上午,確定它死后,漁民們紛紛從家里拿出工具,在海邊進(jìn)行了一場觸目驚心的分贓。

      更有甚者,為了爭奪價值高昂的鯨油,還撕破臉皮發(fā)生了口角。

      沈圖仗著年紀(jì)小,身體靈活,偷偷摸摸裝滿了好幾桶的鯨油,讓聶梔幫忙提回家里,改天拿去市場上賣。

      那畫面太過殘忍,年少如沈圖,也在血雨腥風(fēng)之中露出了貪婪的神色。

      聶梔匆忙遠(yuǎn)離現(xiàn)場,也更加堅定了要帶沈圖回上海的決心。

      只是沈圖對離開小鎮(zhèn)依舊充滿抵觸。轉(zhuǎn)眼間周五來臨,沈圖望著收拾行李的聶梔,悶聲祝她一路順風(fēng)。

      聶梔打包完行李,邀請他:“要不你送我去車站吧?”

      沈圖答應(yīng)了,將賣鯨油的錢取出一些帶在身上,向鄰居借了帶后座的自行車,一路騎著帶聶梔遠(yuǎn)離了海邊。

      城市的繁華無論何時都讓沈圖眼花繚亂。

      聶梔帶他去吃了真正的必勝客,還幫他買了站臺票。月臺前聶梔難舍難分:“離火車開還早,你上去陪我坐一會兒吧?你不是還沒坐過火車嗎?”

      沈圖念著即將的離別悶悶不樂地和聶梔一同踏上了火車。

      兩人說著,聶梔突然捂住肚子說自己肚子疼,讓他幫忙看著行李,自己去廁所。聶梔卻踩著火車駛離的最后一秒上了車,同時對難掩擔(dān)憂的沈圖說:“這下你想回也回不去了?!?/p>

      沈圖瞪大眼睛,而此刻火車已然開動。

      他呆了片刻,這才意識到聶梔一直在騙他,將他騙到車站,騙上火車,讓他遠(yuǎn)離家鄉(xiāng)和海洋——沈圖握緊拳頭,狠狠砸向窗戶。無論聶梔怎么哄他,他都不開口說話。

      聶梔以為他只是鬧別扭,沒想到列車抵達(dá)下一站剛停車,沈圖就箭一般沖出去,聶梔只慢了一秒,還是沒拉住她。

      停站時間過短,聶梔想都沒想就跟著追下車。

      兩人下車跑了大約五十米,火車再度開動——聶梔當(dāng)即跳腳:“我的行李還在火車上!”

      沈圖聽見聲音,慢半拍地轉(zhuǎn)過臉看她,看到聶梔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他走過來,說:“我?guī)Я隋X,陪你去買新衣服,然后我們回家吧。”身無分文的她只能選擇跟沈圖回家。

      五、風(fēng)浪

      下一個周五到來了,聶梔也沒能成功離開。

      今夏的第七號臺風(fēng)席卷而來,風(fēng)力指數(shù)堪稱數(shù)十年來之最,海邊的交通癱瘓了將近半個月,修好時已將近秋天。

      聶梔從上海帶來的小玩意兒都遺留在了火車上,隨身攜帶的只有iPod。無所事事的下午,她放著音樂,和沈圖排排坐,編漁網(wǎng)。

      這樣千篇一律的生活讓她煩躁不已,更難以想象要在這過上一輩子。只要沈圖閑下來,聶梔就像唐僧一樣在他耳邊重復(fù)回上海之類的話,久而久之,沈圖見到她就躲。

      聶梔叫住下雨天也要出海打漁的少年:“我和你一起去?!?/p>

      沈圖借口說很危險,聶梔卻不管,手腳并用爬上他的漁船,套上簡陋的救生衣,剛站穩(wěn)就喋喋不休起來:“我說沈圖啊,這種一眼就看到頭的生活有什么好的……”

      沈圖不吱聲,聶梔說得口干舌燥他也沒反應(yīng),她這才察覺到不對,湊近一看這小子竟然在耳朵里塞了棉花!

      聶梔一巴掌抽在他后腦勺,沈圖疼得不停地叫喚,反過來恐嚇?biāo)骸拔胰藁ㄊ怯性虻?,風(fēng)浪聲太大,常常一趟出海下來,耳鳴要休養(yǎng)幾天才能消失,你不懂。”

      他司空見慣般轉(zhuǎn)過身去,盯著海面上每個細(xì)微的波紋。

      聶梔卻在他習(xí)以為常的語氣里沉默了,愈加對沈圖選擇這種生活的想法不解。

      就在聶梔發(fā)怔間,沈圖突然收網(wǎng),調(diào)轉(zhuǎn)船錨往回,滿臉緊張。

      聶梔看過去,海天交界之處涌起一大片黑云,正向這方海面靠攏。她下意識后退一步,雙手攥緊沈圖的手臂,沈圖同樣面色凝重,卻出聲安慰她:“別怕。”

      漁船尚未抵達(dá)岸邊就被突如其來的暴風(fēng)雨打亂了方向,兩人像落湯雞一般躲在甲板下。聶梔緊緊握住沈圖的手,恐慌得眼淚不停往下掉。

      沈圖脫下身上的救生衣,往聶梔腦袋上套。

      他不過只有十四歲,意外面前卻出乎意料的鎮(zhèn)靜,還囑咐聶梔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甲板,他再去取一件救生衣來,很快就回。

      聶梔攥緊他的手,死命搖頭,沈圖卻還是消失在她眼前,融進(jìn)灰色的雨霧浪花之中。

      她拼命睜大眼,搜索沈圖的去向,一個浪頭突然打過來,水花沖擊得聶梔當(dāng)場暈了過去。漁船漸漸被雨水灌滿,套了兩件救生衣的聶梔卻漂浮了上來。

      六、好眠

      聶梔醒來時躺在綿軟的沙灘上,睜開眼與仍然灰沉沉的天際面面相覷,而后陡然回神,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四顧張望著尋找沈圖的身影。

      沈圖正吃力地將被風(fēng)浪摧毀的漁船殘骸往岸上拖。

      聶梔長舒一口氣,渾身力氣瞬間被抽光似的跌坐在沙灘上,滿臉滿頭的沙礫讓她很難受,她也懶得去整理,只是盯著沈圖看。

      沈圖聽見動靜,回頭看她,露出疲憊卻明亮的笑容:“姐?!?/p>

      本就抵達(dá)眼眶的酸澀再也無法壓抑,聶梔飛快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我在這呢。”

      沈圖靦腆地笑起來:“我去城里找修船師傅,你先回去吧?!?/p>

      聶梔頷首,粗心的她沒有注意到沈圖臉上不正常的青紫色。

      沈圖在傍晚歸來,提著便利店的塑料袋遞給聶梔。聶梔放下梳理打結(jié)長發(fā)的梳子,打開一看洗發(fā)用品和沐浴露。

      沈圖卻緊張起來,以為聶梔不喜歡:“我……我問過老板,他說現(xiàn)在的女孩子都喜歡用這個牌子,我想著你可能用不慣皂角……”

      “我很喜歡,謝謝你沈圖?!甭櫁d摸摸沈圖的腦袋,湊過去抱了抱他。

      沈圖露出了羞澀的笑容,聶梔哼著歌去洗頭,墨黑的長發(fā)已到腰際,她臭美地給沈圖看:“你姐我漂亮嗎?”

      沈圖連連點頭。

      那晚風(fēng)平浪靜,初秋的夜晚風(fēng)里隱約有一股桂花的香氣,聶梔一夜好眠,并未注意到一墻之隔的沈圖壓抑的咳嗽聲。翌日清晨,聶梔起床并未聞到往日熟悉的米粥香氣,沈圖亦不在門前編織漁網(wǎng),她疑惑地推開沈圖的門,卻意外發(fā)現(xiàn)少年尚未起床。

      待她走近,出聲想叫他起床時才發(fā)現(xiàn)沈圖已是滿臉通紅,她伸手一觸,臉頰滾燙。

      聶梔慌了神,試著開口叫醒他,然而沈圖毫無反應(yīng)。

      隔壁的涵涵聽見動靜跑過來,晃了晃發(fā)愣的聶梔:“我家有電話,要不要打給醫(yī)院?”

      七、星光

      沈圖淋過暴雨后就開始發(fā)燒,常年的生活習(xí)慣讓他習(xí)慣熬著,并不打算及時就醫(yī)。他還幾經(jīng)顛簸去城里,回來又忙著修船,普通的發(fā)燒被他拖延成了肺炎。

      沈圖沒有醫(yī)保,聶梔將賣鯨油的兩千塊通通拿出來了,也不夠支付沈圖的住院費。沈圖剛剛醒來,就被從病房轉(zhuǎn)移到了人滿為患的大廳,倚著冰冷的塑料椅掛水。

      聶梔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卻無可奈何。

      她去醫(yī)院的小賣部打電話,養(yǎng)父母說會盡快給她匯款??墒峭盹埬??聶梔攥緊口袋里最后的十塊錢,它甚至不能給沈圖買一份營養(yǎng)餐。

      聶梔算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如今卻是第一次,因為現(xiàn)實,心如刀絞。

      然而當(dāng)黃昏降臨,聶梔出現(xiàn)在沈圖面前時,仍是提了一份美味的營養(yǎng)餐,有雞湯和水果,她盛在碗里,沈圖望著雞湯,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卻還是抬頭:“姐姐你先吃……”

      沈圖突然瞪大雙眼。

      聶梔被他看得挺不好意思的,難為情地摸摸剛剪的短發(fā):“不好看嗎?”

      沈圖搖頭:“不,好看,只是……為什么剪掉?”

      “想換個發(fā)型唄。別問啦,快喝湯,我給你買了煲仔飯,也趁熱吃?!甭櫁d迅速轉(zhuǎn)移話題。

      沈圖接過湯碗,默默瞥了一眼聶梔的短發(fā),低頭喝湯時,卻有眼淚滴進(jìn)熱湯里。

      他聽涵涵說過,在收長發(fā)的師傅那里剪是不同的。涵涵留了六年的長發(fā),被她媽媽強(qiáng)硬賣掉時那發(fā)型真的很丑,后腦勺的短發(fā)參差不齊。

      聶梔明明那樣好看,為什么……沈圖想,答案或許就藏在這碗苦澀的雞湯里。

      直到沈圖出院,兩人重新回到海邊小鎮(zhèn),聶梔都再沒提過回上海的話題。周四傍晚,她與沈圖將編織好的漁網(wǎng)收進(jìn)屋內(nèi),忽然聽見沈圖漫不經(jīng)心地提起:“姐,你什么時候回上海?”

      聶梔愣在昏暗的燈光陰影里。

      浮生如彈指,她已經(jīng)在海邊待了兩個多月了。起初只打算住三天便走,后來決心一定要帶走沈圖,再后來是沈圖不走她也不走,如今……她卻是快有一些喜歡上海洋了。

      蔚藍(lán)浩瀚卻充滿著未知與危險,呼應(yīng)著容納滿天星河的璀璨宇宙。

      恐慌情緒像爬蟲一般啃噬著聶梔的神經(jīng),她尚未想到明確答案就聽沈圖說:“我和你一起走?!彼ь^,眼里也有兩團(tuán)浩瀚璀璨的宇宙,“我忽然想去遠(yuǎn)方看一看?!?/p>

      因為某個人,所以破天荒想要離開熟悉的家鄉(xiāng),跨越千山萬水去她成長的地方看一看,去她喜愛的城市走一走,如果能為她摘下一片那城市的星光,那就更好了。

      聶梔狠狠地點頭,笑著笑著卻莫名地哭了。

      八、孤獨

      他們在十月末抵達(dá)上海。

      從浦東機(jī)場出來,坐著機(jī)場巴士經(jīng)過無數(shù)交錯縱橫的高架橋,頭頂閃著銀光的高樓大廈與眼底川流不息的車群,讓沈圖無意識中攥緊了聶梔的手。

      聶梔未注意到少年眼底的無所適從,她只想將這座城市所有繁華都展現(xiàn)給他看。

      他們經(jīng)過上海最繁華的十字路口,聶梔對他提起這段路常在電影中出現(xiàn)時,沈圖卻滿臉茫然。聶梔百感交集,捏捏他的手:“你以后會將這些都視為平常的。”

      沈圖不過十四歲,文化程度卻只有小學(xué)畢業(yè)。聶梔拜托養(yǎng)父母幫他聯(lián)系學(xué)校,給他報名了一系列興趣特長班,帶他去東方明珠與大劇院。

      所有的一切都讓沈圖無所適從,無論是明亮的課堂,還是崇尚精英教育的特長班。他甚至不知道哈利波特是誰,因而在班里引起哄堂大笑。

      聶梔給他的零用錢是以往他要用十個漁網(wǎng)才能換來的,他穿在身上感到無比別扭的小西裝與黑皮鞋,價格標(biāo)簽上更是他無法想象的數(shù)字。

      他住在聶梔公寓的客房里,每天很早起床,從冰箱里取出新鮮食材做早飯。他會將自己的衣服主動洗好,打掃衛(wèi)生、給花草澆水。聶梔請來的保姆阿姨還怪他太勤快,搶了她的工作。但她們不知道,只有這樣盡自己可能地做些什么,才能減輕內(nèi)心的惶恐。

      每天他唯一的放松,就是流連在超市海產(chǎn)品的水箱前,與那些螃蟹和魚類說話。

      當(dāng)他孤獨得不得了,不顧一切想回海邊時,就告訴自己,這里是姐姐長大并熱愛的地方,他不能自私,他必須忍受無所適從的孤獨。

      而時間倏忽而逝,來年的春節(jié)時,沈圖已經(jīng)可以勉強(qiáng)聽懂上海話了。他用笨拙的上海話跟商店里的老板討價還價,總算買來了聶梔的生日禮物。

      聶梔生日在元宵節(jié),定在酒店開party,朋友、同事、老同學(xué)紛紛到場,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沈圖不舍得打車,一路小跑趕到酒店,聶梔為他準(zhǔn)備的西裝弄得皺巴巴的,配合他那汗流浹背的樣子讓氣氛有那么片刻的僵硬。

      沈圖避開那些打量的目光,將禮物遞給聶梔。聶梔很開心,像一個小女孩一般跳起來抱了他一下,迫不及待拆開,是一部白色的智能手機(jī),很好看。

      聶梔當(dāng)即便將手機(jī)卡放進(jìn)去,笑瞇瞇地拍拍沈圖的肩膀:“謝謝,我最喜歡這個禮物。”沈圖跟著傻笑得像個孩子。

      一旁卻有人突然插嘴:“哎,這手機(jī)是山寨的吧?英文logo明顯印錯了啊?!?/p>

      兩人皆是一愣,周圍想起一片此起彼伏的低笑聲。

      沈圖的笑容僵在嘴角,腦袋垂下去,欲言又止沒說話。

      聶梔其實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山寨機(jī),只是禮物本就不分貴重,且何況是沈圖送的。她不想讓沈圖難堪,也不想讓沈圖因此留下陰影,當(dāng)即便道:“山寨機(jī)有什么關(guān)系,我喜歡山寨機(jī)?!?/p>

      沈圖抬臉擠出一個很僵硬的笑容。

      九、告別

      元宵節(jié)那晚飄了細(xì)雪,聶梔帶著沈圖在小區(qū)里打雪仗。

      雪球很小,也許根本算不上雪仗。沈圖扔著扔著就蔫了,聶梔湊過去問他怎么了,他搖頭,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姐,我想回家?!?/p>

      雪夜寂靜,星光投射在雪花上,雪花折射路燈的暖光,聶梔一瞬間就看清了沈圖眼里打轉(zhuǎn)的淚光,很突然地,她鼻頭也酸澀了。

      她伸手握住沈圖顫抖的手。

      “我舍不得你,姐。我不想回到?jīng)]有你的地方,但我又想念海洋,想念海邊放肆的陽光,想念涵涵,想念后院那些薄荷綠的破漁網(wǎng)。”沈圖哭了。

      聶梔伸出手臂,沈圖靠著她的手臂哭得泣不成聲。

      她又何嘗舍得,只是她一直在欺騙自己罷了。騙自己沈圖會習(xí)慣這里,會愛上這里;騙自己忽略沈圖眼里的悵然若失;騙自己忘記沈圖孤獨寥落的背影。

      聶梔用手背抹去涌出的眼淚,錯的人是她。

      她以為沈圖缺少的是親情,卻沒想過,即使是空無一人的家鄉(xiāng),對他而言同樣重要。

      那晚聶梔一宿沒睡,手中的書卻一頁未翻過去,晨光熹微之時她低頭,看見聶魯達(dá)的一句詩:當(dāng)黃昏靠岸,碼頭格外悲傷。

      黃昏靠岸,意味著碼頭要告別一整個白日的熱鬧與喧囂,他不愛孤獨,他覺得悲傷。

      十、朝陽

      早春伊始,沈圖回到了久違的家鄉(xiāng)。

      春天的海藍(lán)如寶石,風(fēng)也溫柔,拂過他臉的那一刻讓他驀地想哭。涵涵小姑娘從家里撒腿跑出來迎接他,由于太激動,半途上被石頭絆倒,摔了個狗吃屎。

      沈圖哈哈大笑,湊過去扶她起來,將鼓鼓囊囊的書包扔給她:“送你的禮物?!?/p>

      他重新過上了早出晚歸的日子,編織漁網(wǎng),出海打漁,在滿溢魚腥味的廚房熬湯;遇上暴風(fēng)雨,就躲在房間里聽歌,聶梔將iPod送給了他,給他下載了好多流行歌曲。

      聶梔還教他學(xué)會用平板電腦,給他拷了電影。天氣晴好又不想出海的午后,他就叫上涵涵,兩人窩在一起看古惑仔和哈利波特。

      夏天時來海邊旅游的人多了一些,沈圖將房間空出來租給游人,蹬上自行車,舉著大牌子去公路邊接游客。巴士車姍姍來遲,他等得昏昏欲睡,卻被人兜頭抽了一巴掌。

      沈圖捂住腦袋,皺眉剛想出聲抱怨,睜開眼在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卻目瞪口呆了。

      聶梔頭發(fā)長了,束成馬尾斜在左肩,歪頭沖他笑:“不認(rèn)識我啦?”

      沈圖后知后覺地咧開嘴角,興奮得手足無措。

      聶梔將行李塞給他,自己也提著大包小包往海邊走:“我這次可是帶著考察團(tuán)來的,要是考察合格,這馬上就會建一家海鮮出口養(yǎng)殖基地,我就申請過來當(dāng)負(fù)責(zé)人啦?!?/p>

      半分鐘后,沈圖的歡呼聲響徹云霄。

      黃昏終將離岸,朝陽如期升起。

      編輯/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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