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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創(chuàng)作應觸動人的靈魂

      2014-05-29 05:56:48史修永黃靜泉
      陽光 2014年6期
      關鍵詞:煤礦作家小說

      史修永 黃靜泉

      史修永:黃老師,您好!您從1980年開始創(chuàng)作,一寫就是十年,出版小說集《刮走世界的風》??墒?,1989年又突然放棄了寫作,直到2005年重新回到寫作上來,持續(xù)不斷地創(chuàng)作出了許多令人感動的佳作,比如《修臉》《騾子》《一夜長于百年》《傻子和狗和驢》等,讓文學界同行都為之敬佩。您能談談是什么讓您中間放棄寫作,而經過15年的沉寂后又重新回來,支撐您寫作的動力來自哪里?

      黃靜泉:我大約是1985年開始寫小說的,1986年到1989年在《山西文學》《火花》《云岡》《黃河》等雜志發(fā)表了五六個中短篇小說,還有一些散文,勢頭還是不錯的。那時候二十多歲,堅信文學能改變人生、干預社會,所以就抱著一種神圣的責任感,希望通過文學作品來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自己的人生理想是什么?就是希望人生能少一些苦難,多一些美好,說到底,這與我從小接受的革命理想主義教育有關,直到現在,我仍然是一個愛祖國、愛人民的人,對民族懷有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所以我嫉惡如仇,所以我宣揚善良和真美,批判丑惡和虛假。但是,到了1989年,轟轟烈烈的改革開放讓我看到全國人民都變成了商人,大家都以掙錢為中心,而且政治氣候也是“一切向錢看”了,這就徹底顛覆了我從小建立起來的愛國家、愛人民的革命理想,我已經很難理解擺在我面前的現實,很難預料中華民族的去向,在那種迷惘和困惑中,我寫了一個中篇小說《死者》,預示著理想主義的終結,預示著我生命的結束,我絕望了,而且失眠癥也更加嚴重,我把我所有的感覺以意識流的手法寫進了那篇小說里。《死者》里的主人公最終的結果是自殺。我寫完那篇小說,覺得自己已經絕望的人生也應該結束了,就把小說寄給《火花》雜志社,然后就在1989年的正月十一日,好像是那天晚上,我穿著不怎么好,衣裳卻是整潔的,喝下100片安定,走上了自殺之路。我想,我是看不到我的《死者》發(fā)表出來了,但我相信《死者》會發(fā)表的,《死者》里那個絕望的人,絕不是我一個人,而我的自殺,也絕不是我個人的責任。那樣以金錢為主導的社會風氣,會讓好多人想起哈姆雷特問題:死還是活,這真是個問題。我相信多年以后,人們會因為拋棄正直、善良,甚至是拋棄靈魂而后悔,這一天,就是多年以后的今天,人們終于后悔地說,我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是不是應該停下來,等等丟在后面的靈魂呢?

      你想啊,在我活過來的三個月以后,當我看到《火花》1989年第6期頭條發(fā)了我的小說《死者》,我心里是多么難受。

      我被救活以后,就不再搞文學創(chuàng)作了,因為文學作品已經不能再說服任何人,影響任何人,也不能解決現實中的任何問題了。一直到2005年,也就是自殺后的第15年的春天里,我經過15年的苦苦思索,覺得我們這個民族真是不能再這樣走下去了,單單是假藥、假酒、假糧油、還有注水肉等,就害死了多少人?人們?yōu)榱藪赍X,就要那樣干,就要斷送這個民族,就要斷子絕孫,我怎么能坐以待斃?還是責任感起了作用,我寫了中篇小說《傻子和狗和驢》,我覺得人們已經聰明過分。如果能保持住傻子的一點兒善良人性,我們這個民族還有希望,否則,就像《傻子和狗和驢》里邊寫到的,人們?yōu)榱朔钣瓩嗔徒疱X而殺死了忠實的狗,其實就是在殺死自己,毀滅人性中最美好的東西。自從《黃河》發(fā)表了《傻子和狗和驢》,至今已經發(fā)表中短篇小說40多篇,出版小說集《刮走世界的風》和《一夜長于百年》。我還打算再出版一部中篇小說集。

      史修永:2011年您結集出版了《一夜長于百年》一書,里面收錄了2005年到2011年您創(chuàng)作發(fā)表的13篇中短篇小說。2012年又累計發(fā)表小說、散文23篇之多。2013年保持了較好的創(chuàng)作態(tài)勢,發(fā)表中短篇小說八篇,部分作品被轉載??梢钥闯?,您對創(chuàng)作保持了一種永不衰退的激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您有沒有為您的創(chuàng)作資源感到擔心?

      黃靜泉:這個創(chuàng)作資源問題嘛,我不擔心。我一直是以良心為創(chuàng)作資源的,我想我只要能保持住愛國家愛人民的良心,我就會不斷地掏出良心話來,寫出感動我的人,寫出讓我痛恨的人,我總是希望我們的國家好一些,再好一些,這是我的良心,我有這樣的良心。另外,在創(chuàng)作中,我試圖從深層的意義上回答人應該成為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人才是好人。并且持續(xù)不斷地思考人的命運和靈魂,努力把人性寫透徹,讓人性的豐富性展現出來。作家對創(chuàng)作資源的擔憂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自己沒有獨立思考的精神,而是跟著時尚、風氣進行創(chuàng)作,一旦時尚和風氣過去了,很容易陷入不安和焦慮中。我想,只要堅守獨立和自由的態(tài)度以及立場,創(chuàng)作資源就不會枯竭。

      史修永:每個作家的創(chuàng)作,隨著時代發(fā)展和自身年齡的增加都會發(fā)生一些變化。您經歷這么多年的創(chuàng)作,您怎樣看待您以前和現在的創(chuàng)作風格?變化又在哪里?

      黃靜泉: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加,我覺得要想寫出好小說來,真是越來越難了。我常想,如果我看別人寫的小說,我會怎么看?這個小說對人生和命運的理解,能讓我滿意嗎?能給我啟示嗎?甚至是,能指導我什么呢?如果不能給我相關的信息,我是不會認可的,我就是用這樣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我覺得這個標準讓我很害怕,因為我必須得像小學生面對老師那樣面對自己的寫作。我50多歲了,其實加起來,也就是斷斷續(xù)續(xù)地寫了10年左右吧,起初寫作,主要是憑激情,憑直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但是后來想法就多了,我會好好想想,我要說的話是不是大多數人想要說的話,我必須得從我個人的小世界里走出來,融入周圍的大世界里面去,我不能小家子氣,我得經受得起大家對我的品頭論足,這樣,我的作品可能就會在大家那里產生共鳴,我希望我的創(chuàng)作變化就在這種想法上產生出來,我就要追求這樣的變化。這是只能意會,很難言傳的一種變化,只能從我的作品中去感覺。

      史修永:煤礦是文學的一座富礦,是文學書寫的一個獨特領域。您的許多小說和散文作品,都寫到了煤礦區(qū)的人與事,關注到了煤礦區(qū)底層的生存狀態(tài)。您在這片沃土上不斷耕耘并形成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特色。在您的筆下,煤礦是一個涌動著苦難和溫情、生命力與死亡氣息的矛盾體。進一步說,一方面作品中充滿著美好的記憶和對煤礦的深情眷戀,散發(fā)著煤礦人獨特的人性光輝,另一方面作品中充斥著太多的無奈、掙扎和苦難,真實地表現出煤礦區(qū)底層人的生存狀態(tài),進而對死亡進行哲理思考。您能不能談談對煤礦區(qū)書寫的情感和態(tài)度?

      黃靜泉:煤礦真的不好寫,別的生活可以看到,可以體驗,但煤礦生活對作家來說,很難體驗到,煤礦不想讓作家去體驗生活,因為井下有危險。這樣一來,作家寫煤礦的作品,大多數是感性認識,是表面文章,他們憑著常規(guī)推理,寫煤礦危險,寫黑心煤礦,但那都是表面文章,這就好像我們能看到水面上漂浮著樹葉、紙張和木頭什么的,但你能看到水下有什么嗎?要能看到水的深處有什么,你才有資格說那片水,才有能力說清楚那片水。你要寫煤礦,你了解煤礦人嗎,能真正了解煤礦人嗎?舉兩個例子說吧,我小的時候,和小伙伴們在街上跑著玩兒,每當我們跑到一戶人家的門前和窗戶下的時候,有一個女人就很著急地說,你們快到別處玩兒去,你大爺在家里睡覺呢。那個女人每天都站在門前攆孩子,讓我們這些小孩子非常討厭她。但是,等我長大以后才知道,那個女人為了讓男人睡好班前覺,她站在家門前,給男人站了一輩子崗。等我人過中年以后,我看見她已經老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這讓我怎么能不感動她對丈夫的好?離開煤礦,我們還能到哪里去找到那樣一個給男人站崗站了一輩子的女人呢?還有一個煤礦工人,他的手被壓在了倒塌的液壓支架下,胳膊在流血,可人們抬不起沉重的液壓支架,他會流血流死的。他讓工友們砍斷他的胳膊,可誰下得去手呀?他要過一把斧子,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舉起斧子,砍掉了自己的一只手。離開煤礦,哪有這么堅強勇敢的人?這還不算完,后來礦上要照顧他,讓他到井上去工作,可為了孩子能有錢上學,他沒有上井,繼續(xù)在井下工作是為了多掙錢,他掙錢的想法是多么堂皇壯麗!為了自己的孩子能有好一點兒的生活,他不懼死亡與危險,而且是已經體驗過了井下危險,但他還要去出生入死,離開煤礦,又怎么能找到這樣的父親?如果你不能真正了解煤礦人,你怎么能寫好煤礦人?你怎么能把煤礦人寫出來?因此,寫煤礦題材的作品,應該跳出傳統的寫作套路,把煤礦人放在大眾里來探討,探討他們的人生、人性和生存狀態(tài),更重要的是,煤礦人有骨氣,他們并不是不怕死,他們也很害怕死,但他們能向死而生。雖然他們很無奈,但在無奈中形成了堅硬的骨頭和堅韌不拔的精神品質。

      史修永:煤礦作家是當代中國文壇的一支重要的生力軍。煤礦文學是中國當代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一個煤礦作家,您能談談對當下煤礦文學創(chuàng)作現狀的認識嗎?特別是對山西、大同煤礦作家創(chuàng)作現狀的評價,煤礦文學在當代文壇具有何種位置?

      黃靜泉:這個不好說。早頭兒呢,張枚同先生寫的《年輕的朋友來相會》,唱響了大江南北,著實讓外面的人覺得煤礦人里有了不起的人;后來是劉慶邦先生,被稱為中國短篇小說王;荊永鳴這幾年的文學創(chuàng)作也非常好,但他是在離開了煤礦,到北京北漂以后才寫出了一些很有分量的小說,可惜不是煤礦作品。我個人覺得,煤礦作家在整個文壇上來講,還是有差距的,也許我對整個煤礦作家并不了解。因為我這人吧,不太關心文壇的事情,我只是孜孜不倦地研究自己怎么寫東西,就夠自己這點兒腦力折騰了,所以我是“躲進小樓成一統,不管春夏與秋冬”的。整個純文學現狀和社會現實對當下煤礦作家創(chuàng)作沖擊很大,以前搞煤礦文學創(chuàng)作的人現在大都很難堅持了,有的也改變了自己的寫作風格。我想,煤礦文學在當代文壇立足需要作家們的共同努力,包括一些非煤礦系統作家也要關注煤礦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命運,讓煤礦這座富礦成為作家們共享的創(chuàng)作資源。

      史修永:在小說集《一夜長于百年·序》中,您寫到自己的創(chuàng)作主題是死亡,追求一種向死而生的文學表達意境,并從深層開掘煤礦人的人性世界。這似乎涉及到作家創(chuàng)作的精神和高度問題,您能談談作家創(chuàng)作的精神問題嗎?您認為優(yōu)秀的作家應具備什么樣的精神高度?

      黃靜泉:我死過,死了三天三夜,所以我就真正懂得珍惜生命了。我死后復活的時候,我兒子才六歲,見我昏迷了三天三夜以后(其實已經四天了),突然睜開了眼睛,我兒子是那么激動,連鞋都沒顧上脫,瞪著眼睛,喊著爸爸,嗖一下就躥到了床上,撲進了我的懷里。但我馬上又失去了知覺。可是,我卻永遠地記住了那一刻。寫到此,我的眼淚不由得就流淌出來了。我有過那樣的經歷,我怎么能不珍惜生命?我寫了二十多篇有關死亡的中短篇小說,我為什么要選擇死亡做主題?其實就是為了珍惜生命,我寫死,其實真正的目的是關注生。我說過,我不太關心別人的創(chuàng)作,但我關心外國文學,我覺得外國文學能把事物和人的精神世界說透徹,能說得讓我服氣,我覺得他們對人類有指導意義,這一點我喜歡。你讓我說我國作家的創(chuàng)作精神問題嗎?我覺得還真是有問題,沒有真正動腦子,只在那里編故事,卻不知道應該寫出故事背后更重要的東西,這就是一般的思想水平,拿不出指導人類意義的思想來。還有,重復太多,復制生活太多,就是個記錄器而已,只能滿足人的感性娛樂和感官刺激,根本無法觸動人的靈魂。進一步說,中國作家講故事居多,探究人的靈魂和人性的很少,相反,西方小說大都探索人性和靈魂。因此,在中國,有些小說創(chuàng)作缺乏邏輯推理和情感推理,敘述漏洞太多,脫離了生活和情感真實。比如這些年寫男人女人那點兒事情的小說,真是多得不能再多了,簡直是狂轟濫炸,好像是整個中國只有那點兒事情可寫了,好像中國只有那點兒事情了,這是不是文學的墮落和悲哀呢?作家應該有什么精神?作家寫作到底追求什么?背后到底表達什么?我覺得,還是應該有使命感、有責任感,盡管那樣的精神很無奈、很孤獨,但畢竟是高風亮節(jié)的。作家應該自己欣賞自己的這一點,不需要考慮別人欣賞不欣賞,這是作家應該具備的精神信仰。

      史修永:“文革”給一代人帶來了永遠無法抹去的精神創(chuàng)傷,但也有一些美好的回憶。您的作品《一把鑰匙打開千把鎖》對那段歷史進行了敘寫,站在現代的文化語境中,您如何看待那段充滿激情而恍惚的歷史?您以后的創(chuàng)作還要涉及這段歷史嗎?要向讀者傳達些什么?

      黃靜泉:首先說精神創(chuàng)傷,革命的理想主義是當時每個人都有的精神信仰,但結果究竟是什么樣子,誰也說不清,這就是盲目,或者是愚昧。理想一旦被顛覆,就難免被創(chuàng)傷,而且創(chuàng)傷以后,還是說不清楚,這種創(chuàng)傷太奇怪、太驚人。再說美好的回憶,那種奉獻精神,是不是我們今天最缺少的一種精神?難道那種為國家為人民的奉獻精神也錯了嗎?盡管那是一種模糊的精神,但不是也很好、也很高尚嗎?比如最近昆明火車站發(fā)生的暴徒事件,那么多人被八個人殺得丟盔卸甲,特別是那些躲進飯店里的人,沒有地方站了,就站在桌子上,那些人,怎么就不能拿起飯店里的桌椅板凳和廚房里的菜刀以及勺子、鏟子,去拼死那些暴徒?這事兒,要是擱到“文革”時期的人們,大家早就顯示出了“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豪氣和俠氣,因為那時候的人,是明明確確地要打擊壞人的,而多年以后的今天怎么了?人們的觀念變了,被金錢和權力以及自私給腐蝕了,當然還有不健全的法律問題。所以說,中國人總是犯幼稚病,說什么好,就都好,說什么不好,就都不好,現在說“文革”不好了,就連“文革”時倡導的人民大團結也不好了,就連那些積極向上的東西也全都不好了,我們失去了精神,失去了戰(zhàn)斗力,在壞人面前,老百姓變得麻木不仁,就好像動物世界里獅子咬倒一只食草動物,其它動物還在低頭吃草,咬不著它,它沒反應,如果人也變成了那樣,還是人嗎?我們今天的人,好像還真是變成那樣了,起碼是接近了,這是不是精神蛻變造成的結果?毫無疑問,改革開放這三十年,真是毀掉了原來就不太健全的民族精神,這一點,我們不承認也得承認啊。我可能在今后的寫作中,還會涉及“文革”時期,我會采取批評的態(tài)度,但也不能罵得一無是處,不過,我要是理不清那個年代,說不出自己的見解,我不會在創(chuàng)作上涉及那段歷史。至于要向讀者傳達些什么,我就說句土話吧,你要動腦子,不要跟著別人說,不要說好就全好,說壞就全壞,我最看不起這樣的人,因為沒有腦子。

      史修永:作家的創(chuàng)作都離不開自己所處的時代,同時作家創(chuàng)作也多少都會受到其他作家的影響。您在創(chuàng)作中,哪些作家對您產生了重要影響,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

      黃靜泉:我經歷了“文革”,經歷了改革開放,這都是特殊的年代,是我說不清的年代,但我始終痛恨人世不公,也許我的感情很樸素,不登大雅之堂,但作為一個普通人,還有什么比公道更重要呢?《水滸》對我最有影響,除暴安良,直到現在,都是我最重要的感情。但我真的痛恨宋江,他犧牲朋友情誼、甚至是朋友生命,我痛恨他。我有一篇創(chuàng)作談的題目就叫《路見不平寫個小說》,大概就能說明我對創(chuàng)作的樸素感情。我初學寫作的時候,對意識流真是學得快,我覺得思維會像河流一樣,在那里按照自己的規(guī)律流淌,你把它流淌的樣子、氣勢、內容,白描在紙上就行了。我在二十多年前寫的《死者》,就是意識流,寫的時候,真是得心應手,好像有人在旁邊念,我只管做記錄,一晚上寫一萬多字,然后去上班,晚上又開始聽著耳邊的聲音做記錄,又是一萬字,那就是一條我思維的河流。對于意識流,我不是看到外國作品學來的,我是意會了那個時髦的寫作手法,我當時接觸了意識流這個外來詞,馬上就意會了,不就是人的意識流動嗎?我就那么寫了。就是現在,我在小說里,還要用到意識流,我覺得那樣的韻味,很容易把人和事兒,說到最深處,說到精神最深處。

      史修永:您在小說《死者》創(chuàng)作談中寫道:小說不應該復制生活,也不應該總結生活,小說不是事后諸葛亮,小說應該具有前瞻性。您能結合自己的這一小說觀念,談談中國當前小說創(chuàng)作的現狀和發(fā)展態(tài)勢嗎?

      黃靜泉:我在二十多年前似乎預示到了多年以后的混亂世態(tài),所以我也預示到了有一類人必將自殺,這種自殺,不是生命的物質形態(tài),而是一種精神形態(tài),就是精神的死亡形態(tài),我覺得我們今天不承認這樣的現實都不應該。所以,作為作家,不要在那里模擬生活了,你在那里模擬生活,只是和不是作家的人是一樣的人,只不過平常人不寫小說,但你知道的,他們也都知道,還要你告訴他們什么?這就是現在文學邊緣化的一個重要原因,當讀者讀到你寫的東西,都是他們知道和熟悉的東西,他們還讀你干什么?肯定不讀你,肯定就邊緣了,作家在這方面是應該負責任的,這就是說,你必須得有高招,有超常的思想,也許那些思想不能實現,但它能給讀者帶來精神上的快感,或者是焦慮。用尼采的話說,焦慮就是反思,你最起碼得讓他反思。我在二十多年前寫的《死者》,就不是事后諸葛亮,這一點,至今都讓我很欣慰,因為我或多或少地預示了未來,我提前提醒人們了,但我的力量是微弱的,我不能阻止歷史進程。

      史修永:對于作家來說,自己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在幾個孩子中難免有比較喜歡和偏愛的。您曾明確提出自己最喜歡的一部作品是《老拐》,您說,有時會奇怪地想到是別人寫的一篇小說。您能具體談談喜歡它的原因嗎?除《老拐》之外,還有哪些作品比較偏愛?原因何在?

      黃靜泉:《老拐》是寫人生遺憾、寫人生未了的,這個小說,讓我感覺到,不管是什么樣的人生,最終的結果都是兩個字——傷感。也許這是一種頹廢思想,但如果這樣想想,也許你就會放棄很多不應該屬于你的追求,特別是會放棄用惡劣手段去追求的某種追求,這樣就會給人類減少罪惡,這就從頹廢的觀念里誕生了向上的景象。《老拐》里的老拐,一輩子沒結過婚,一輩子不知道女人的滋味,但他想要知道女人的想法是沒有錯的,那是人的本能,他用兒媳婦的洗手水洗臉,他錯了嗎?他沒錯。兒媳婦的洗手水對兒媳婦來說已經是丟棄的東西,已經是兒媳婦毫無意義的東西,而對于老拐來說,卻能幻象出女人的諸多美好來,他熱愛那些美好,真的是沒有錯誤,那是他渴望女人的一種理想反應,只有在老拐癱瘓并失語以后,兒媳婦才隱隱約約地理解了老拐,同情了老拐,這是一個女人思想的升華,但并不意味著亂倫,人類要追求美好是沒有錯誤的,這幾乎是一句廢話,但是,美好的東西,不是總能追求到,這個結果,是不是很傷感?傷感也不怕,只要那種傷感里含有美的色彩就夠了。還有《修臉》,這個一萬字的短篇小說,卻讓我寫了四十多年。我小的時候,看見馬路邊有一個小老頭兒,在給一個被汽車撞死的姑娘修理尸體,圍了好多看熱鬧的人,我大概七八歲,不敢往近處去,但卻記住了這件事情。當地人都管那個修尸的人叫小侉子,他是從外省份來到山西大同煤礦謀生的,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沒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人們好像不屑知道他,只是很蔑視地叫他小侉子,可當地人有慘死的,死出慘相來,卻要請他去修理尸首,他會讓死者漂亮的離去,他會給活著的人一點兒安慰,這是我長大以后想到的事情,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以修尸謀生的人,他又會有怎樣的一個人生呢?他的人生,讓我猜想了四十多年,終于寫出了一個短篇小說,這是一個寫了40多年的短篇小說。小說寫好以后,題目就叫《小侉子》,但我很不滿意,我覺得這個題目不能表達我的創(chuàng)作思想,可我起了很多名字,都覺得不好,最后只能帶著遺憾,把紙質稿件寄給了《雨花》副主編梁晴老師,梁老師用紙質信件回復了我,說是把題目改成《修臉》了,我看見“修臉”兩個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我覺得這個題目真是起得好,完全能代表我的創(chuàng)作思想,這是什么,這就是有思想,我覺得梁晴的創(chuàng)作思想真是高于我很多的?!缎弈槨钒l(fā)表在2011年《雨花》第1期上,《小說選刊》第2期在封底的“佳作搜索”欄目簡介了這篇小說,大意是說,小侉子一輩子給人修尸,他讓無數的人體面地進入天堂,可誰又能給這個“裝殮師”一個體面的人生呢?我一直都在這么想,他給別人修尸修了一輩子,輪到他了,他死了以后,誰是料理他的人?我只是小時候見過一次小侉子,也沒看清他長的什么樣子,只記得他是一個很瘦小的人,他未婚,當然無兒無女,后來是什么結果,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但我斷定他的結果很悲慘。我在小說的結尾,寫了一個當地的寡婦說是要埋葬小侉子,其實那是粉飾,當然我也希望人生不能那么殘酷,人生還是應該有一點兒讓人說好的地方吧。

      史修永:您除了寫作,可能平時大量的時間都在思考和閱讀。您最關心和思考什么創(chuàng)作問題?平時閱讀什么樣的書籍?能不能給文學愛好者和中文系的學生推薦一些特別值得閱讀的書籍?

      黃靜泉:我從小喜歡打架,專門打那些欺負人的人,特別是“文革”后期出現的痞子,也就是多年以后被叫作黑社會的人。我有一部長篇,就是寫我自己和我經歷的“文革”后期,以及后30年的時代變遷,跨度40年,已經有望發(fā)表,是一個國家級大刊物,我現在還不能透露這個好消息。多年以前,我在大同煤礦,在大同市里,特別是在云岡溝里很出名,我在家排行老三,江湖上就管我叫黃三,我是智勇雙全的江湖中人,那時的“黑社會”里,沒有人敢惹我,再加上我上學時盛行“讀書無用論”,所以我很少讀書,不喜歡讀書,插隊以后,也沒讀書,只是從二十世紀80年代中期起,看過幾本外國小說,比如《局外人》《變形記》《茶花女》《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復活》《百年孤獨》《靜靜的頓河》《梵高傳》等。從2005年起,開始第二次寫作以后,讀了不少書,每年的諾貝爾獲獎作家的書,我都要讀一兩本,我覺得諾貝爾獲獎作家的書,不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書,但一定是好書,我是一定要讀的,就好像到市場去買菜,你得了解市場行情不是嗎?你讓我給大學生推薦書,我真是感到底氣不足,我是1966年上的學,1968年就停課鬧革命了,學工學農學軍、兼學別樣,直到九年學期結束,高中畢業(yè)在農場里,連學校都沒回就離開了學校,實際上我只上了三年學,但我的拼音學得非常好,也就是學了個漢語拼音,我應該是文盲,怎么敢給大學生推薦書呢?怎么敢和大學生談書論字呢?說心里話,我真是沒有資格。但就我個人的體會,我覺得我們國家的古代小說是要讀的,它能提高語言水平;《復活》《靜靜的頓河》《百年孤獨》《包法利夫人》《梵高傳》,還有尼采和薩特的書,至少都是應該讀一兩遍的。

      史修永:您能談一談下一步的寫作計劃嗎?您打算寫一部長篇小說嗎?

      黃靜泉:我好像不想再寫長篇了,我寫了一部20萬字的自傳體小說,寫了一個月,修改了兩三年,當我寫到結尾時,我書中的第二個角色,一個女人死了,當時我真是痛心不已,我把兩只手放在桌面上,開始痛哭起來,你想啊,我和她日夜相處,彼此了解苦衷,我們的來往曾經是那么密切,可她居然死了,我怎么能不心痛,怎么能不放聲哭泣,那一刻啊,我的心真是碎了。在寫作之初,我并沒有設計她死,可寫著寫著,也就是在我書中的生活里,她活著活著就死了,她撇下了我一個人,我今后能忍受住那種孤獨嗎?我當時真是傷心啊,我哭了一氣,才緩解了一下緊張痛苦的心情,才開始顫抖著手繼續(xù)寫作,那又是一個“一夜長于百年”的夜晚,我的一生都在那一夜重新展現,直到天亮,我結束了那部長篇小說。我對著初升的太陽說,我以后不再寫長篇了,我受不了一個和我朝夕相處——相處了好長時間的好友永遠的離開了我,那種痛苦太深重,我接受不了,因為再寫長篇的話,我真的不知道會不會再發(fā)生從前的事情,到時候,放聲痛哭,還能緩解我緊張痛苦的心情嗎?如果那時候,我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我該怎么辦?我知道,最親的人死了,一下子是哭不出來的。這是我19歲時,我父親離開我的時候給我的體會。這樣說來,我還敢再寫長篇嗎?

      史修永:男,漢族,山東新泰人。中國礦業(yè)大學文學與法政學院中國煤礦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中文系主任、文學博士、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當代煤礦文學和文化研究。

      本文為作者主持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社科基金項目“中國當代煤礦文學研究”(項目編號:2013RC23)的階段性成果之一。

      黃靜泉:中國作協會員、大同市作協副主席。在《長城》《黃河》《雨花》《陽光》《山東文學》《山西文學》等雜志發(fā)表中短篇小說和散文若干,出版小說集《刮走世界的風》《一夜長于百年》。有作品被《小說選刊》選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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