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學(xué)
辦公室的樓后生長著一株榆樹,與三層樓一般高。
我就在三樓辦公,榆樹的枝葉能遮蔽辦公室的整個窗口。在炎熱的夏日里,打開窗子榆蔭就會向我辦公室內(nèi)釋放出涼爽和氧氣,同時收走有害氣體,成了天然氧吧了。還時有喜鵲、畫眉、紫燕、家雀等小鳥兒登枝造訪,一邊工作一邊聽鳥兒歌唱,愜意極了。
到了清明時節(jié),窗外榆樹的枝條上也開始長出些米粒似的高粱紅色的一堆堆小芽苞兒,不久,小芽苞兒慢慢舒展開,綻出鵝黃淺綠,這就是榆樹開出的花,花瓣兒呈圓形,長到比黃豆粒略大些就不長了,圓圓的花瓣兒中間長出一個暗黑色的核,如同是銅錢的方孔兒,我們稱之為“榆錢”。
童年時,我家的后院有一株全村第一粗大的老榆樹,樹冠如同是巨傘華蓋,蔭遮半畝地,年年長滿榆錢,因樹大枝高,榆錢不好采,很少有人能吃到它。當(dāng)榆錢長老變黃便雪花似的飄落,此時我家后院遍地都是黃金甲。“文革”期間,經(jīng)濟倒退,缺衣少食,母親不顧危險,爬上老榆樹砍下兩個枝杈,采下鮮嫩的榆錢,用清水洗凈后,因沒有食油,用米湯熬熟后,就你一碗我一碗地用以充饑,因那時常吃糠菜,吃頓榆錢,覺得黏糊糊,滑溜溜很順口,比其他野菜好吃。可第二年,生產(chǎn)隊不顧我家的抗議,硬是把我家后院應(yīng)屬于私人財產(chǎn)的老榆樹給伐了,鋸成木料做成兩具馬車。
榆枝盈窗,若不是窗玻璃擋著,榆錢就會自己登堂入室了。我打開窗子,拿上一只舊文件袋兒,踏上窗臺,就開始采榆錢,那串串榆錢翠綠誘人,可信手拈來,我由近及遠(yuǎn)地小心翼翼地采摘著,因為在三層樓上,腳下雖然不是很深,但俯瞰下面也是頭暈?zāi)垦?,也是萬萬大意不得的。所處的位置正是樹冠,榆錢結(jié)得多,不一會兒就采滿了一文件袋,帶著沉甸甸的榆錢回家,立刻有了一種久違了的收獲感,回到家,妻見我?guī)Щ匾淮G生生的榆錢,也欣喜地說:“喲嗬!誰給你這么些榆錢?”
我有些自豪地說:“勞動所獲,心安理得!”
正好姐姐也來我家,姐姐也只吃過母親做過的那頓榆錢,也正想嘗一嘗,找一下當(dāng)年的那種感覺。我就讓姐姐幫著做,姐姐將榆錢挑揀一下,用清水反復(fù)洗干凈,將榆錢在開水里焯一下,撈出,然后把鍋放上油,油開后熗上湯,把榆錢放入鍋內(nèi),開鍋后翻兩個個兒就好了。端上餐桌后,大伙一吃都說好吃,味道不錯??墒亲龅诙D時,卻都不怎么愛吃了,怎么嘗都感覺不如桌上的菠菜等那么可口。
由此我想到,野菜就是野菜,野菜只能是人們生活中的一種補充。我想“榆錢”在明朝周王朱橚的《保生余錄》、《救荒本草》中也可能有收錄,只有在饑荒年代用以保命度荒。平常年景還是以正常蔬菜為主,但偶爾吃上一頓兩頓野菜樹葉還是必要的。
責(zé)任編輯:蔣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