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普梅
昨日下班,推開門,冷不防的,被馨香抱了個滿懷。忙忙跑到陽臺——呵,是我的水仙開花了!幾朵小小的水仙花悄然而開,粉妝玉雕般的。凝視的眼神便一醉再醉,“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沉為骨玉為肌”,果然是。
春節(jié)前,這個身著翡翠衣、頭戴黃金冠的“凌波仙子”從廈門海島踏浪而來,當(dāng)時只是幾枚不起眼的球狀鱗莖。友人告訴我,只需清水一盆、白石數(shù)粒,輔以適當(dāng)?shù)年柟夂蜏囟龋@水仙球莖即可生根、發(fā)芽、開花,伴人度過歲寒。
于是,我找來一個青瓷花盤,裝上水仙球莖,注入清水,點綴幾枚從南京帶回來的雨花石,放到陽臺陽光最充足的地方。
每天,看水仙生長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眼看著從白色的鱗根處冒出一點一點的嫩黃來,心里是欣喜的,知道那是長葉了呢。陽光下,它的葉居然泛出一汪淡綠來。漸漸地,長至拇指那么大了;漸漸地,亭亭起來;漸漸地,枝葉曼妙,驚喜便一個接一個來了。眼尖的女兒首先發(fā)現(xiàn)了葉間的秘密,大叫,媽媽快來看,水仙長苞苞了!母女倆的頭就都挨到了花盆邊,親密無間地找尋著可愛的花苞苞。手指輕輕撥開厚綠的葉子,米粒樣的花苞兒正藏在里頭呢!像個調(diào)皮的捉迷藏的孩子,躲了我們的視線,一個人低了頭在那兒吃吃笑。找尋的興奮便隨著陽光一起灑落。
我把花移到電腦桌上,頃刻間,滿屋子盡是花香。水仙的香不遜于任何花香,難怪秋瑾在詩中寫到:瓣疑是玉盞,根是謫瑤臺;嫩白應(yīng)欺雪,清香不讓梅?!皯?yīng)欺雪”與“不讓梅”,水仙的素白與芳香躍然而出。
我專注地欣賞著面前的水仙——碧如翡翠的葉片,亭亭玉立的花梗,潔白如雪的花朵,嬌黃若暈的花蕊……這些被綠葉所托舉的花枝,儼然女孩兒舉起的矜持的素手?;蛟S因為花太繁的緣故,那綠葉反而顯得稀疏了,默默地、執(zhí)著地承托著這些花朵,一任它們綻放,一任它們歌唱。我凝視這些花朵,那形似金盞銀臺的花朵,仿佛聆聽到某種素雅的韻律,在空氣中回蕩,在我的耳際纏綿,不停地吐息著陣陣幽香,那不纏一絲雜色的白啊,如同玉雕一般動人!
這凌波仙子般的水仙,就像一個清雅的女子。我想象中那女子,身著白衫,下擺綠裙,衣袂飄飄,純凈得似一汪山泉水,那韻致,讓多少人心折、心醉啊!可她偏偏又是那樣的仙風(fēng)道骨,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觀望,遠(yuǎn)遠(yuǎn)地欣賞,讓人不免生出些微的遺憾。若是她有玫瑰那么妖嬈,牡丹那么富貴,菊花那么多姿,該多好!可她偏偏只是一支清雅的水仙,素裝淡裹,一縷馥香,單純,潔靜,飄逸,脫塵。平白地,就讓人有了距離感。那距離,是此岸彼岸般的遙遠(yuǎn)。
水仙花長在寒冷的季節(jié),花開過后,便是它們回歸之時。艾青說:不與百花爭艷,獨領(lǐng)淡白幽香。這或許就是水仙的境界?
一季花開,一季凋零,看似很自然的事情,細(xì)想起來,卻有了復(fù)雜和纏繞。如果你愿意,總有一朵花是為你而開;如果不愿意,將是永遠(yuǎn)的失去。不管凄涼蕭瑟,還是顧影自戀,花兒總是會開的?;▋洪_了,不曾渴盼他人的惜戀,只為自由散放自己美麗的價值;花兒謝了,也不曾期望他人的憐意,只是完成了一株花的使命。
想起友人的話:把開過的水仙,連根埋到土里,來年的這個時節(jié),它還會重新長出。
是啊,花兒開了,等待她的并不只是凋殘,還有萬紫千紅的新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