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俚 耳

我的胖大海我的王語嫣

◎俚 耳

“我承認，陸俊是比我?guī)浤敲匆稽c點，可是，妍妍你才認識他幾天？”

蘇妍妍抿了一口咖啡，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丘比特那貨射起箭來才不數(shù)日子呢，我對陸俊是一見鐘情?！?/p>

我追蘇妍妍兩年，這兩年里只需她一聲令下，我必是鞍前馬后任勞任怨。在自以為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我興沖沖地帶她去見了我的哥們兒陸俊。于是，五天后的今天，蘇妍妍直截了當(dāng)、干脆利落地判了我死刑。

還有比我更蠢更衰的可憐人嗎？蘇妍妍揉了揉我的腦袋，像個知心姐姐安慰我：“段豫呀，我不是你的王語嫣?！?/p>

“那你告訴我，誰是王語嫣？”我哀怨地瞪她一眼，恨她發(fā)好人卡時還要引經(jīng)據(jù)典。

“或許是林小海。”

“林小海是誰？”

莫名其妙之際，我看到蘇妍妍朝咖啡廳門口遙遙一招手，緊跟著一個茁壯的人影就閃了進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位“壯士”繞過一個又一個桌子，最后停在我面前。

蘇妍妍站起身說：“我來介紹一下，段豫，這是我閨密林小海?！?/p>

這哪里是小海，明明是大海，還是一片胖大海啊。我心底已然老淚縱橫，蘇妍妍，這就是你為我量身打造的王語嫣？

胖大海姑娘積極響應(yīng)了蘇妍妍的介紹，伸出她白胖胖的大手來：“段公子，久仰大名?！蔽胰跞醯靥匠鍪?，被她一把握住。她的手倒是很妙，軟軟的、潤潤的，讓我生出陣陣的暖意。

林小海和蘇妍妍怎么會是閨密？我思量了半天，最后得出結(jié)論：鮮花總需綠葉襯。這片估摸著有140斤的綠葉會是我的王語嫣嗎？開什么玩笑！

林小海似乎很中意我，自打見面后，我每天都不斷地收到她的短信和電話。她的短信我是三條回一條，電話也是愛接不接。我以為我這么刻意的疏離會讓她斷了念想，可我不明白究竟是林小海太執(zhí)著還是性格太粗線條，她竟然幾個月如一日。于是，我徹底狠下心來不理她了。

沒想到她居然找上門來。這個周末，我開門扔垃圾的時候看見一個小胖妞在急切地摁對面的門鈴，背影偉岸如巍峨高山，除了林小海還會是誰？我沖她喊了一嗓子：“林小海，你來這兒找人？”

林小海一看是我，立馬蹭過來熱淚盈眶地點頭：“我……我來找你?！?/p>

“你怎么知道我住這兒？”

“妍妍告訴我你住這個小區(qū)，我來碰碰運氣?！?/p>

“你所謂的碰運氣就是挨家挨戶地摁門鈴？”我簡直要對她嘆服。

“我前天給你發(fā)短信，你沒回，電話也沒接，你沒出什么事吧？”林小海熱切的目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像要確認我是不是完好無損。我瞧著林小海汗?jié)竦膭⒑汉统奔t的臉蛋，竟有一刻的怔忡，這個單純的傻姑娘，我要如何領(lǐng)受她溫柔的好意？

林小海看了我好久，終于幽幽地嘆了口氣：“段豫，你瘦了?！蔽液芟虢忉屵@是因為上回公司聚餐吃壞肚子連拉了三天的緣故，但是林小海馬上又自顧自地說：“段豫，妍妍是很好，但這世界上還有別的很好的人，你……明白嗎？”她抬頭認真地望著我，眼神中有復(fù)雜的成分。

我集中腦細胞使勁琢磨了一會兒，說：“林小海，你不要告訴我你這是在表白！”

“你開什么玩笑。段豫，我很有自知之明的?！绷中『＞尤还笮ζ饋?，但我分明聽出她笑聲中的顫抖。

“什么自知之明？”我很嚴肅地盯著她。她終于不笑了，緩緩垂下頭去：“段豫，像我這樣的胖姑娘是不會有人喜歡的，表白，是有希望的人的冒險?！?/p>

這一刻的林小海真的很像一只孱弱的、需要疼惜的小白兔，我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發(fā)：“林小海，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漂亮？”

“什么？”她瞪著眼看著我，一對黑寶石般的眸子閃閃發(fā)亮。她的確漂亮，只是被她的胖遮蔽了。如果她瘦一些的話，會不會變成王語嫣呢？我想了想，對她說：“林小海，你有時間嗎？去打網(wǎng)球怎么樣？”

就這樣，我成了林小海的私人教練，每個周末我們約見兩次。林小海握著拍子跑來跑去的樣子像一只上躥下跳的大兔子，我看到她奮不顧身地撲救卻失敗時會板起臉來假裝不悅：“林小海，照你這樣奔跑的速度烏龜都很樂意和你PK?！薄傲中『Ｄ憬裉烨蚺呐龅角蛄藛?？”而她總是很心虛地強調(diào)：“我在加油呀?！?/p>

其實我很開心，她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在燃燒脂肪。我想象著，她有一天瘦下來了，站在我面前一臉自信地說：“表白，是有希望的人的冒險?！?/p>

可是有一天，林小海突然不肯赴我的約。我在網(wǎng)球場等了她老半天才接到她的電話，她在電話那頭問了我一個無厘頭的問題：“段豫，楊貴妃和王昭君你更喜歡哪一個？”我沒有深想，傻乎乎地脫口而出：“當(dāng)然是王昭君啊?！?/p>

林小海在電話那頭輕輕“哦”了一聲，然后說：“段豫，我不想打網(wǎng)球了?！?/p>

“為什么？林小海你出啥事兒了？”

“沒有……只是我根本不是打網(wǎng)球的料，太累了?！?/p>

“那我們換？你喜歡什么樣的運動？”我急切地問。

“段豫……”林小海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可是，眼下有一個人更需要你拯救。段豫，你過來送妍妍回家，好嗎？”

我趕到林小海說的酒吧時，蘇妍妍趴在林小海懷里爛醉如泥。幾個月沒見，她還是那么明艷動人，我嘆息一聲，即使酒精也無法摧毀她的美麗。

“怎么回事？”

“還不是因為陸??！段豫，機不可失?！绷中『０烟K妍妍的手挪到我肩上，出門替我攔了輛車。

我把蘇妍妍塞進車里，搖下車窗：“林小海，你覺得乒乓球會不會比較容易？”

她沒有回答我，只是安靜地微笑，笑容里有蒼涼的味道。車開了，后視鏡里的她越來越遠，越來越小，距離把胖大海姑娘變成了纖弱的王語嫣。

我沒有想到，丘比特之箭射中了蘇妍妍卻沒有同時射向陸俊，蘇妍妍幾個月的窮追猛打并沒有打動陸俊。我去見陸俊時，他給了我一拳：“我還以為你丫為了一個女人要跟我絕交?！蔽矣樣樀匦Γ骸瓣懣。K妍妍哪里不好？如果是因為我，你完全沒有必要……”“我是那么客氣的人嗎？段豫，我有喜歡的人。”然后，這個大老爺們從西裝口袋內(nèi)小心地掏出他的錢包，獻寶似的在我眼前一晃：“我的心肝兒。”

“這……陸俊你口味真重！”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快四十了，臉色蠟黃形容枯槁。

陸俊白了我一眼：“你真愛過？”

“你說呢？”我回了句。

“你喜歡蘇妍妍哪一點？”

“她漂亮，風(fēng)情……”我掰著手指頭一條條數(shù)。

陸俊不耐煩地打斷了我：“除了這些外部標簽?zāi)?？?/p>

我一時愣住。陸俊撇撇嘴：“我怎么覺得你是在迷戀一具美麗的軀殼？我看你也沒有想象中那么愛她嘛?！?/p>

“那你覺得這個姑娘怎么樣？”我掏出手機給他看。陸俊咂咂嘴：“這才是真愛啊。”照片里的林小海握著球拍扭頭沖我憨憨地笑，那是我趁她撿球時偷拍下來的。

可是我發(fā)現(xiàn)林小海人間蒸發(fā)了。蘇妍妍告訴我，林小海很早就申請了國際漢辦的志愿者，她去盧旺達支教了。我淡淡地“哦”了一聲，心臟的某個角落劇烈抽搐了一下。

蘇妍妍摸了摸我的腦袋：“段豫，小海一年之后回來?！蔽业难劬τ至亮肆?，蘇妍妍抿著嘴笑：“段豫，我說了吧，你的王語嫣或許是林小海?！?/p>

這一年里，家里替我安排了各種相親，也有像蘇妍妍那樣窈窕的姑娘，可是我都不滿意。我喜歡的姑娘要像笨笨的大兔子那樣，有溫暖柔軟的手掌、清亮的眼神、因害羞和自卑而漲紅的圓臉蛋。

終于有一天，蘇妍妍給我發(fā)來了短信：“機場19：35，小?；貋砹恕！蔽覐拇采弦卉S而起，精心打扮了一番直奔機場。

我從18：00一直等到20：30，林小海沒有出現(xiàn)，在我瀕臨絕望的時候，一個人影從旁邊飛撲上來環(huán)住了我的脖子。

我嚇了一大跳：“小姐，您別激動，請先辨認一下我的臉，好嗎？”“我會抱錯人？”姑娘松開手看著我，那感覺，真他媽熟悉。突然間，我全身猶如一道電流躥過：“你……你……”

“段豫，我回來了?！薄疤炷?，盧旺達在鬧饑荒嗎？”我的胖大?；貋砹?，我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140斤的胖大海真的變成王語嫣了。

“唉，相思成災(zāi)?！绷中『Ｑb模作樣，“段豫，妍妍說這一年你不思茶飯不愛美女全是因為我？”

我害羞地低下頭去：“林小海，你怎么不打聲招呼就走了？”

“你不是更喜歡王昭君嗎？我以為妍妍才是你的菜?！?/p>

“我去，林小海你這個笨妞，我選王昭君是因為她懂民族大義?！蔽液莺莸氐伤＞鸵驗樗奶烊淮?，我白耗了一年青春啊。

林小海咬了咬嘴唇：“那……那我先向你表白怎么樣？”然后，她的嘴唇一開一合，緩緩?fù)鲁隽耸澜缟献蠲烂畹奈鍌€音符—段豫，我愛你。

姚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