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輝
在中國漫長的書法發(fā)展史上,東晉的王羲之,唐代的顏真卿,宋代的蘇軾和米芾,元代的趙孟頫,明代的董其昌,清代的王鐸等,都是各個時代的佼佼者。這些人除了是偉大的書法家,還有一個共同點:都是中國古代官員人文知識分子。
歷朝歷代,受到藏家追捧的往往都是“士大夫書法”,因為這些書法家除了書法造詣高超,還是社會名流?!笆看蠓颉笔菍χ袊糯賳T人文知識分子的統稱。這是一個精英社會群體,中國的官員選拔制度也就是科舉制度,是其形成的制度保證。他們既是國家政治的直接參與者,同時又是中國文化藝術的創(chuàng)造者、傳承者。
難怪有人說,縱而觀之,一部厚重的中國書法史,記載了歷朝歷代官員書法家們的辛勤耕耘創(chuàng)作的足跡。
不過,到了晚清,取消科舉制度,“士大夫書法”開始沒落。經歷“文革”這個特殊年代之后,知識分子的地位一度一落千丈,“管理型人才”逐步替代原來的“士大夫階層”運轉國家機器,文人的風雅已經被政客的風騷所取代。尤其是近年來,一些官員書法愛好者削尖腦袋,進入地方書協擔任職位,使“官員書法家”變成惡名?!肮賳T書法家”成為一個反義詞,不但敗壞了“士大夫書法”的名聲,更是中國文化的羞辱。
雖然收藏家對那些水平不高、偏偏又以專業(yè)水平自詡的“官員書法家”十分反感,但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依然渴望出現像董其昌那樣傳統文人官員的“士大夫書法家”。也許,這是對中國傳統舊文人官員時代的一種美好向往。
浙江書協主席、浙江文物局局長鮑賢倫的書法近年受到收藏家的熱捧,從某種程度上說,除了書法藝術本身已經達到了一定的高度,也是因為人們把他當作了新時代“士大夫書法”的典范追捧。
鮑賢倫祖籍浙江鄞縣,1955年出生于上海,1974年從徐伯清先生學習書法。1982年春畢業(yè)于貴州大學中文系,曾任浙江文化廳副廳長、浙江文物局局長,浙江大學人文學院兼職教授。這些年,他兢兢業(yè)業(yè)為浙江文化事業(yè)做貢獻,擔任浙江文化文博部門要職16年,在文物保護、西湖申遺、編輯宋畫全集等一系列工作中,都出力甚大。
在步入仕途之前,鮑賢倫原本是浙江文理學院教授、中文系主任,先當學者,后擔任行政職務。在為文化事業(yè)做貢獻的同時,鮑賢倫保持文人情懷,也在勇敢攀登書法這座高峰。從青年時代開始,他就一直活躍在書法圈。早在1981年,鮑賢倫就在全國首屆大學生書法比賽中獲一等獎,同期獲獎的如今多已是中國書壇的中堅力量。鮑賢倫的隸書樸拙高古,獨特的“秦隸簡牘”蔚然成一家風氣。從2006年開始,帶著“夢想秦漢”的理想,鮑賢倫書法展先后在杭州恒廬美術館、衢州博物館、紹興魯迅紀念館、浙江寧波美術館舉辦,在書法圈引起巨大轟動,更在全國引發(fā)一場“鮑風”。他于戰(zhàn)國漢魏之際簡牘、碑銘隸書用功尤勤,逐步形成渾穆靈動的隸書風格,成為當今盛年書法家中最具現實影響、最有持續(xù)潛力的書家,是隸書創(chuàng)作探索領域成果卓著的代表人物。
因為書法的專業(yè)成就受到業(yè)內認可,他擔任了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隸書委員會副主任。2010年11月,鮑賢倫在眾望所歸中,當選浙江省書法家協會主席,擔負起振興浙江書法的重任。
既有書法的專業(yè)造詣,又在政府擔任文化部門要職,屬社會名流,鮑賢倫想不受收藏家追捧都難。兩次大展之后,鮑賢倫令人驚艷的作品引起了收藏家的巨大關注。他的書法如同一股清新的風,刮去了書法收藏市場天空中淡淡的陰霾,多少為“士大夫書法”正了一些名聲。隨之而來的,是鮑賢倫書法作品的市場價穩(wěn)步上漲。說鮑賢倫是這幾年收藏家眼里最“火”的書法家,毫不為過。
科舉早已取消,新時代的“士大夫書法”在哪里?“士大夫”的定義是“中國古代官員人文知識分子”,其前提條件之一是,除了是“官員”,還必須是“人文知識分子”?!叭宋闹R分子”這個定義,排除了那些單純的官員書法愛好者“偽士大夫書法家”。 士大夫不是當了官就是士大夫,士大夫要有人文貢獻,才會被尊重。如果用新方式進行定義,“士大夫書法”的代表人物,民國有于右任,解放后有郭沫若,他們都在政府擔任要職,但都是文人,有很高的文化造詣,在書法上的成就也非常高。
從收藏的角度來看,書法的價值不僅僅在書法本身,更包含了作者知名度與社會影響力等。書法價值的實現要靠“兩個翅膀”,一個翅膀是學術價值,另一個是社會影響力。只有兩個翅膀都很強,才能飛得更高。如果康有為、于右任和郭沫若只是一個普通書法家,他們作品價格能拍賣得那么高嗎?因此,擔任社會職務,為社會做貢獻,本身也是給鮑賢倫等書法家做加分。
鮑賢倫的書法作品在市場上的成功,是“士大夫書法”價值的回歸。就像于右任這幾年在拍賣市場上突然大熱,除了他的書法藝術成就,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在紀念辛亥革命100周年時,他作為“士大夫”的知名度直線上升。作為民國元老,于右任不但因為書法成就高,被尊為“一代草圣”,還在政府擔任要職,是一個社會名人。
在中國歷史上沒有職業(yè)書法家,書法不過是文化人的一種基本技能,達到一定高度后,就成為書法大家。我們期待新時代有更多的文人能醉心書法,在書法上取得一定的成就,也渴望書法家別把書法當做職業(yè),還能擔當起自己發(fā)揚中國文化的社會責任。遺憾的是,新時期可以被定義為“士大夫書法家”的人屈指可數。
我們必須承認,古代“士大夫書法”的土壤已經失去,很難再重現輝煌。但是,我們也欣喜的看到,鮑賢倫的書法正是“士大夫書法”在新時代的一種延續(xù),稀缺而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