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韶明
電影《海鷗食堂》里,去芬蘭旅行的正子被航空公司弄丟了旅行箱。之后,她陷入漫長的等待,幾乎每天都要往航空公司打電話:我的行李還沒有寄到嗎?
遺失了行李的她,最初簡直無法正常生活——穿著同樣的衣服,去同一家館子吃飯,在同一個碼頭停留。終于有一天,她不再追問,而是開始添置新衣,嘗試新的風(fēng)格,設(shè)定新的生活軌跡,迎接新的可能性。結(jié)局你可以想象得到,離開了那些一直以為帶在身上才有安全感的東西,其實(shí)也沒什么大不了。
作家海明威也遺失過一只旅行箱。在這只家庭旅行箱里,裝著他和第一任妻子哈德莉·理查森1921年至1926年在巴黎生活的回憶。1957年,海明威找回了這只落在巴黎里茲飯店的旅行箱。憑借旅行箱里裝著的私人文書,海明威完成了《流動的盛宴》。
旅行箱的故事總是充滿戲劇性。我的閨密爆料,S一家出門旅行要帶上一口鍋。有一次去沙巴,閨密和S在機(jī)場碰上了。S展示他的裝備:他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短袖、長袖、毛衫、外套,只是為了在旅行箱里放上一口鍋。理由是到了海邊,從當(dāng)?shù)貪O民手里買上一些海鮮或者自己垂釣后,隨意加工就是極致的美味。S喜歡泡在各種出境游網(wǎng)站上,隨時和家人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北京的生活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帶走。在他的出門邏輯里,一口鍋比我們覺得重要的那些衣服啊相機(jī)啊重要多了。
F和我出行時喜歡帶上一本書。這本書可能是一直沒看的,也可能是正在看的,總之,我們都愛在旅行箱的外側(cè)塞上一本書。幾次同行的事實(shí)都證明,我們不僅沒有時間看帶上的這本書,常常還會再帶回幾本。而給旅行箱如此增重的意義,只是在飛行途中翻上那么幾頁。后來我發(fā)現(xiàn),像我這樣帶著孩子出門的人,會遇到各種突發(fā)狀況,怎么可能有讀書的時間?我太高估自己了。
父輩的旅行箱里總是喜歡裝上食物,而且屬于兩地流通型。我可愛的老爸老媽,在去臺灣的時候特意在旅行箱里裝了一塊醬牛肉,因?yàn)閾?dān)心在那里吃不慣。而F的老爸,從國外返回的時候,要背上好幾盒牛奶。他們都忽略了如今美食的跨地域性,覺得身體力行的流通才是有意義的互通有無。
歸家的旅行箱里內(nèi)容也很豐富。在外地工作的孩子會早早給家人備上禮物,放在旅行箱里最不可撼動的位置上,然后自己一切從簡?;丶衣铮裁礇]有?父母絕不會讓你的旅行箱空著回來,他們常常會給你塞上更多的東西,直到關(guān)箱子都有些困難。父母給你的,可能不如你給他們的花哨,可一定是你最熟悉的。
后來還看到一些“私家必備”。一位前輩出門旅行時要帶塊抹布,到了酒店,第一件事就是把風(fēng)塵仆仆的旅行箱好好擦一遍。
不久前,朋友圈里一個女孩很欣喜地曬出折疊晾衣架。住酒店的衣服晾曬問題已經(jīng)困擾了她很久,現(xiàn)在終于迎刃而解。這讓我想起之前有人分享過的經(jīng)驗(yàn),把旅行箱往冰箱或是衣柜等高處平放,抽出拉桿,就是一個天然晾衣架。在晾衣服這個問題上,姑娘們的想象力是無窮的。
有聰明人士甚至列出了一份家庭出行必備清單。號稱拿著這個清單勾勾畫畫,你就可以放心出門了。可事實(shí)并非如此。我們天生具有開清單的癖好,但清單是根據(jù)個人習(xí)慣建立的,所以,你很難讓一份公共清單滿足私人需求。比如,我家的旅行箱最常見的問題就是帶錯衣服。我總是莫名其妙地帶很多同一個季節(jié)的衣服,不是凍得瑟瑟發(fā)抖,就是行程被迫告一段落,先去買件衣服再說。
我還有出行焦慮問題,翻開旅行箱無法迅速決定哪些該帶走、哪些該留下。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私家必備倒是可以戰(zhàn)勝一些出行焦慮吧。如果帶上一口鍋?zhàn)钪匾?,那么其他問題你都可以接受;如果帶個晾衣架、帶塊抹布就能安心,那么其他小意外都不是問題。
最要命的就是,你想把既定的生活狀態(tài)帶走,你想使什么事都處在可控范圍內(nèi),你想一直保持自己的舒適區(qū)完全不被侵犯,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別出門。想想一整只旅行箱不翼而飛的故事吧,你肯定一分鐘都不想待,直接踏上歸程。
(曼 寧摘自《中國青年報》2014年4月13日,劉 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