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國民
[摘要]馬克思、恩格斯分別用“非社會的特殊利益”、“歷史的和經濟的”觀點,深刻地批判了國民經濟學家和普魯東的“分工”理論。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消滅分工”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趨勢,然而,人們只有在尋找并積累豐富經驗和理論基礎上,不斷將“消滅分工”的理念轉變?yōu)椤跋麥绶止ぁ钡默F(xiàn)實運動,才能最終“消滅分工”。
[關鍵詞]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當代價值
[中圖分類號]A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8487(2014)07-0004-05
馬克思、恩格斯十分重視對分工的研究,他們曾明確表示“對分工和交換的考察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1](P241),并且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等著作中也多次提出“消滅分工”的著名論斷[1](P535,571)。然而,當今世界“分工”不僅沒有被“消滅”,而且還呈現(xiàn)出不斷強化、深化、細化的發(fā)展趨勢。在我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進程中,黨中央也曾經提出每個單位都有工、有農、有學、有兵(“五七”指示),自成體系,自給自足,社會各行業(yè)之間專業(yè)區(qū)別將逐步消失的號召。然而,隨著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完善,“分工”越來越具體化、專門化和復雜化了,與此同時,也帶來了社會各種利益關系的多元化和復雜化。理論與現(xiàn)實之間的差距使我們不斷追問:究竟是馬克思、恩格斯的“分工理論”本身有問題,還是人們誤讀了這一理論?我們究竟該如何來看待和處理今天中國乃至世界范圍內的“分工”現(xiàn)象?等等。因此,深入研究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理論,弄清楚其“消滅分工”論斷的真實含義,對我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實踐有著重大的指導意義。
一、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的歷史考察
馬克思、恩格斯對“分工”的批判,最早是針對以亞當·斯密、讓·巴·薩伊、穆勒等為代表的國民經濟學家展開的。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指出:“我們是從國民經濟學的各個前提出發(fā)的。我們采用了它的語言和它的規(guī)律。我們把私有財產,把勞動、資本、土地的互相分離,工資、資本利潤、地租的互相分離以及分工、競爭、交換價值概念等等當做前提。”[1](P155)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馬克思、恩格斯是從“國民經濟學用語”之一——分工[1](P237),即國民經濟學的前提概念,對國民經濟學進行徹底批判的。
在國民經濟學家那里,“分工”的本質——勞動是私有財產的主體本質,因此,“分工”也就自然地被理解為“財富生產的一個主要動力”[1](P237)。其中,亞當·斯密認為,“有了分工,同數(shù)勞動者就能完成比過去多得多的工作量”[2](P8);讓·巴·薩伊認為,“分工是對人力的巧妙運用”,它“可以增加社會產品、社會威力和社會享受”[1](P238);穆勒認為,“分工和使用機器也決定著社會財富的大量生產即產品的生產”[1](P241)等等。馬克思通過大量研究后指出:“全部現(xiàn)代國民經濟學一致同意:分工同生產的豐富,分工同資本的積累是相互制約的;只有自由放任的、自行其是的私有財產才能創(chuàng)造出最有利的和無所不包的分工?!?sup>[1](P239)
然而,馬克思用資本主義社會的客觀事實深刻地揭示出,“分工”一方面提高了勞動的生產力,增加了社會的財富,促進了社會的精美完善;但另一方面卻使工人越來越片面化、越來越有依賴性,它不僅導致了人的競爭,而且導致了機器的競爭?!霸诜止び泻艽蟀l(fā)展的情況下,工人要把自己的勞動轉用于其他方面是極為困難的”[1](P116),“一方面隨著分工的擴大,另一方面隨著資本的積累,工人日益完全依賴于勞動,依賴于一定的、極其片面的、機器般的勞動。”[1](P120) “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生產的影響和規(guī)模越大,他就越貧窮。工人創(chuàng)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變成廉價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sup>[1](P156)
對于國民經濟學家的分工理論,馬克思、恩格斯一方面充分肯定了它們的積極意義。馬克思指出:“按照這種在私有制范圍內揭示出財富的主體本質的啟蒙國民經濟學的看法,那些認為私有財產對人來說僅僅是對象性的本質的貨幣主義體系和重商主義體系的擁護者,是拜物教徒、天主教徒。因此,恩格斯有理由把亞當·斯密稱做國民經濟學的路德?!?sup>[1](P178)但另一方面,馬克思又指出:“這種以勞動為原則的國民經濟學表面上承認人,其實是徹底實現(xiàn)對人的否定,因為人本身已不再同私有財產的外在本質處于外部的緊張關系中,而是人本身成了私有財產的這種緊張的本質?!?sup>[1](P179)“它十分片面地,因而也更加明確和徹底地發(fā)揮了關于勞動是財富的唯一本質的論點,然而它表明,這個學說的結論與上述原來的觀點相反,實際上是敵視人的。”[1](P179)
為什么國民經濟學家的分工理論會“自相矛盾”呢?馬克思指出:“分工和交換是私有財產的形式,這一情況恰恰包含著雙重證明:一方面人的生命為了本身的實現(xiàn)曾經需要私有財產;另一方面人的生命現(xiàn)在需要消滅私有財產。”[1](P241)“分工和交換是這樣的兩個現(xiàn)象,國民經濟學家在考察它們時夸耀自己的科學的社會性,同時也無意中說出了他的科學所包含的矛盾,即依靠非社會的特殊利益來論證社會?!?sup>[1](P241)也就是說,國民經濟學從私有財產的事實出發(fā)來論證和解釋“社會”,而私有財產本身就是“非社會的特殊利益”。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只要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間還有分裂,也就是說,只要分工還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動對人來說就成為一種異己的、同他對立的力量,這種力量壓迫著人,而不是人駕馭著這種力量”[1](P537)。因此,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分工使精神活動和物質活動、享受和勞動、生產和消費由不同的個人來分擔這種情況成為可能,而且成為現(xiàn)實,而要使這三個因素彼此不發(fā)生矛盾,則只有再消滅分工?!?sup>[1](P535)由此可見,馬克思、恩格斯在深刻批判“分工”(勞動)的“私有財產的主體本質”過程中,進一步得出了“消滅分工”的科學結論。
此外,在《哲學的貧困》中,馬克思針對普魯東的分工理論還展開了深入的批判。馬克思指出,在普魯東看來,“經濟進化的系列是由分工解開的”,分工既有其好的方面,也有其壞的方面,因此,“尋找‘一種新的合成,以便消除分工的有害方面而保存其有益的作用”[1](P617-618)。為此,馬克思批判到:“在普魯東先生看來,分工是一種永恒的規(guī)律,是一種單純而抽象的范疇。所以,抽象、觀念、文字等就足以使他說明各個不同歷史時代的分工?!?sup>[1](P618)然而,“市場的大小和它的面貌所賦予各個不同時代的分工的面貌和性質,單從一個‘分字,從觀念、范疇中是很難推論出來的?!?sup>[1](P618)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分工”絕不是一個孤立的社會現(xiàn)象,它總是與分配、所有制形式等密不可分,是一個“歷史的和經濟的”范疇[1](P622-623)。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分工從最初就包含著勞動條件——勞動工具和材料——的分配,也包含著積累起來的資本在各個所有者之間的劈分,從而也包含著資本和勞動之間的分裂以及所有制本身的各種不同的形式?!?sup>[1](P579)他們認為,“分工的各個不同發(fā)展階段,同時也就是所有制的各種不同形式。這就是說,分工的每一個階段還決定個人在勞動材料、勞動工具和勞動產品方面的相互關系?!?sup>[1](P521)在《哲學的貧困》中,馬克思進一步明確指出:“勞動的組織和劃分視其所擁有的工具而各有不同。手推磨所決定的分工不同于蒸汽磨所決定的分工。因此,先從一般的分工開始,以便隨后從分工得出一種特殊的生產工具——機器,這簡直是對歷史的侮辱?!?sup>[1](P622)
在批判普魯東將“分工”的范疇“永恒化”、“抽象化”的同時,馬克思又進一步區(qū)分了社會內部的分工與工場內部的分工。在普魯東看來,分工是“把勞動分為不同的部分,讓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從事他最合心意的專業(yè)”[1](P623)。為此,馬克思指出:“它僅僅是在競爭居于統(tǒng)治地位的現(xiàn)代工業(yè)中才存在[1](P623),“當現(xiàn)代工廠中的分工由企業(yè)主的權威詳細規(guī)定的時候,現(xiàn)代社會要進行勞動分配,除了自由競爭之外沒有別的規(guī)則、別的權威可言。”[1](P624)“社會內部的分工越不受權威的支配,工場內部的分工就越發(fā)展,越會從屬于一人的權威。因此,在分工方面,工場里的權威和社會上的權威互成反比的?!?sup>[1](P624)也正是通過對社會內部分工與工場內部分工的區(qū)分,馬克思看到了“個別工廠中生產的組織性和整個社會中生產的無政府狀態(tài)之間的對立”這一“社會化生產和資本主義占有之間的矛盾”[3](P554)。
綜上所述,馬克思、恩格斯一方面用“非社會的特殊利益”的觀點深刻地批判了國民經濟學家的分工理論;另一方面又用“歷史的和經濟的”觀點尖銳地批判了普魯東的分工理論。由此可見,在馬克思、恩格斯那里,“分工”是一個不斷發(fā)展演變的過程,它與“勞動條件——勞動工具和材料——的分配”等密不可分,它反映了不同時代的“社會生產關系”。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恩格斯曾經多次提出“消滅分工”的著名論斷,其實質就是消滅那種自然形成的、作為“私有財產的形式”的“分工”。
二、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的原則高度
我們知道,任何一種批判總有其自己的立場、觀點和方法。那么,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國民經濟學家以及普魯東的分工理論過程中,究竟貫穿了什么樣的立場、觀點、方法呢?或者說,馬克思、恩格斯究竟站在一個怎樣的“原則”高度來展開對這些分工理論的批判呢?弄清楚這些問題,是我們理解和把握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理論的關鍵所在。
如前所述,馬克思、恩格斯分別用了“非社會的特殊利益”、“歷史的和經濟的”這兩個觀點對國民經濟學家的分工理論和普魯東的分工理論展開了批判。實際上,在馬克思、恩格斯那里,無論是“非社會的特殊利益”觀,還是“歷史的和經濟的”觀,都是站在“人的解放”這一原則高度來看問題的。
早在《青年在選擇職業(yè)時的考慮》一文中,馬克思認為,作為一個“社會成員”在選擇職業(yè)時,“應該遵循的主要指針是人類的幸福和我們自身的完美”,因為“這兩種利益”并不是敵對和互相沖突的[4](P7)。此時,馬克思從美好愿望出發(fā),試圖擺脫“狹隘的利己主義”的圈子。然而,這種天真浪漫的想法,很快在《萊茵報》工作期間發(fā)生了改變。馬克思發(fā)現(xiàn),普魯士國家的法律、制度等是維護少數(shù)統(tǒng)治階級利益的,“這個國家是和人民根本對立的”。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論猶太人問題》等文章中,馬克思則站在“人的解放”高度尖銳地提出了“向德國制度開火”。馬克思指出:“德國唯一實際可能的解放是以宣布人是人的最高本質這個理論為立足點的解放?!?sup>[1](P18)“猶太人的社會解放就是社會從猶太精神中解放出來?!?sup>[1](P55)而“猶太精神”的實質就是唯利是圖、追逐金錢的“利己主義”,這與德國制度在本質上是一致的,它們是使人產生異化的根源。因此,這些都是“私有財產”的某種表現(xiàn)形式而已,是“非社會的特殊利益”。
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指出,“私有財產作為外化勞動的物質的、概括的表現(xiàn),包含著這兩種關系:工人對勞動、對自己的勞動產品和對非工人的關系,以及非工人對工人和工人的勞動產品的關系”,“對于通過勞動而占有自然界的工人來說,占有表現(xiàn)為異化,自主活動表現(xiàn)為替他人活動和表現(xiàn)為他人的活動,生命的活躍表現(xiàn)為生命的犧牲,對象的生產表現(xiàn)為對象的喪失,即對象轉歸異己力量、異己的人所有。”[1](P168)因此,“對私有財產的積極的揚棄,作為對人的生命的占有,是對一切異化的積極的揚棄,從而是人從宗教、家庭、國家等等向自己的合乎人性的存在即社會的存在的復歸。”[1](P186)因為,“在被積極揚棄的私有財產的前提下,人如何生產人——他自己和別人:直接體現(xiàn)他的個性的對象如何是他自己為別人的存在,同時是這個別人的存在,而且也是這個別人為他的存在?!?sup>[1](P187)正因為如此,馬克思指出:“共產主義是對私有財產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的揚棄,因而是通過人并且為了人而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也就是向社會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復歸,這種復歸是完全的復歸,是自覺實現(xiàn)并在以往發(fā)展的全部財富范圍內實現(xiàn)的復歸。這種共產主義,作為完成了的自然主義,等于人道主義,而作為完成了的人道主義,等于自然主義,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是存在與本質、對象化和自我確證、自由和必然、個體和類之間的斗爭的真正解決?!?sup>[1](P185)由此可見,馬克思所說的“共產主義社會”是一種積極揚棄“私有財產”前提下的“人與自然的和解以及人類本身的和解”[1](P63)狀態(tài),是“人的一切感覺和特性的徹底解放”[1](P190)。
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馬克思、恩格斯又進一步分析了“分工”的表現(xiàn)及其矛盾,如物質勞動和精神勞動的分離、生產和交往的分離、資本和勞動的分離、城鄉(xiāng)之間的分離和城鄉(xiāng)利益的對立,等等。馬克思、恩格斯指出:“隨著分工的發(fā)展也產生了單個人的利益或單個家庭的利益與所有互相交往的個人的共同利益之間的矛盾;而且這種共同利益不是僅僅作為一種‘普遍的東西存在于觀念之中,而首先是作為彼此有了分工的個人之間的相互依存關系存在于現(xiàn)實之中。”[1](P536)從這里可以看出,由“分工”的發(fā)展而帶來的“單個人的利益或單個家庭的利益”與“社會的”、“真實的”人類“共同利益”的根本對立。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只要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間還有分裂,也就是說,只要分工還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動對人來說就成為一種異己的、同他對立的力量,這種力量壓迫著人,而不是人駕馭著這種力量。”[1](P537)因此,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分工使精神活動和物質活動、享受和勞動、生產和消費由不同的個人來分擔這種情況成為可能,而且成為現(xiàn)實,而要使這三個因素彼此不發(fā)生矛盾,則只有再消滅分工?!?sup>[1](P535)由此可見,馬克思、恩格斯始終站在“人的解放”這一原則高度來展開對“分工”的理論與現(xiàn)實的批判的。
然而,究竟如何才能消滅作為“私有財產的形式”的“分工”呢?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消滅”并非是“消極的否定”,而是“積極的揚棄”。因為,任何一種簡單的“否定”又會陷入到新的“對立”或“矛盾”之中,它不可能從根本上實現(xiàn)“超越”,也完全不符合“辯證法”的基本精神。我們知道,當費爾巴哈用“類本質”來批判黑格爾哲學中“自我意識”這一“人的本質”的時候,他實際上并沒有跳出黑格爾哲學邏輯框架的束縛。那么,“積極的揚棄”的含義是什么呢?實際上,馬克思所說的“積極的揚棄”指的是事物發(fā)展過程中所產生的“新事物”,它是在繼承“舊事物”一切積極成果基礎之上,對“舊事物”固有矛盾的克服。馬克思指出:“自我異化的揚棄同自我異化走的是同一條道路?!?sup>[1](P182)就是說“消滅分工”必然在“分工”的發(fā)展過程之中。任何離開“分工”的充分發(fā)展而簡單否定“分工”的行為,都是一種違背事物發(fā)展規(guī)律的“主觀想象”。馬克思指出:“整個革命運動必然在私有財產的運動中,即在經濟的運動中,為自己找到經驗的基礎,也找到理論的基礎?!?sup>[1](P186)“要揚棄私有財產的思想,有思想上的共產主義就完全夠了。而要揚棄現(xiàn)實的私有財產,則必須有現(xiàn)實的共產主義行動。歷史將會帶來這種共產主義行動,而我們在思想中已經認識到的那正在進行自我揚棄的運動,在現(xiàn)實中將經歷一個極其艱難而漫長的過程。”[1](P232)可見,在馬克思那里,“消滅分工”的思想和“消滅分工”的現(xiàn)實運動不是一回事。盡管歷史發(fā)展的趨勢必將帶來“消滅分工”的行動,但是在現(xiàn)實中真正實現(xiàn)“消滅分工”,則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也就是說,人們只有在“分工”的不斷細化、深化的過程中,不斷尋找并積累豐富的經驗基礎和理論基礎,將“消滅分工”的理念轉變?yōu)椤跋麥绶止ぁ钡默F(xiàn)實運動,才能最終“消滅分工”。
綜上所述,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的原則高度是“人的解放”。正是通過這一原則高度的確立,才使得馬克思、恩格斯對國民經濟學家和普魯東的“分工”理論的批判變得徹底、深刻而富有洞察力和說服力。
三、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的當代價值
隨著經濟全球化和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fā)展,國際分工與國內分工日趨分化、細化,如何正確認識并科學對待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思想,并指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有著重要的理論與實踐意義。恩格斯指出:“馬克思的整個世界觀不是教義,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現(xiàn)成的教條,而是進一步研究的出發(fā)點和供這種研究使用的方法?!盵5](P742-743)因此,筆者認為,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的當代價值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思想仍然是我們分析和批判當代社會“分工”現(xiàn)實的銳利思想武器。當今世界,隨著新科技革命以及經濟全球化的深入發(fā)展,資本主義社會“市場總是在擴大,需求總是在增加”,“大工業(yè)”建立了“世界市場”,而“世界市場”反過來又促進了工業(yè)的擴展[6](P32),這一切使得資本主義社會的“分工”由國內進一步拓展到國際,形成并進一步深化了“國際分工”。在這一過程中,資本主義社會“國內分工”中人與自然之間、人與人(勞動和資本)之間尖銳對立關系通過“國際分工”轉嫁矛盾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緩和,并在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范圍內造成了“資本文明”的假象。與此相反,他們卻通過“國際分工”這種十分隱蔽的方式和手段對發(fā)展中國家進行資源、能源、勞工等方面的掠奪和剝削。盡管世界發(fā)生了如此大的變化,但是馬克思、恩格斯當年所批判的“分工”這一“私有財產的主體本質”并沒有從根本上得到改變,也就是說,由“分工”帶來的“特殊利益”與“普遍利益”之間的對立狀態(tài)盡管在表現(xiàn)形式上發(fā)生了某些新變化,但其“矛盾”本質并沒有得到真正的克服與和解。正如法國思想家讓-保羅·薩特所說的那樣:“只要產生哲學、負載著哲學性并被哲學闡明的實踐仍然生氣勃勃,哲學就依然有效?!?[7](P9)也就是說,只要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思想產生的“實踐基礎”——私有制還沒有被消滅,這一思想就仍然具有當代價值。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薩特指出:“馬克思主義非但沒有衰竭,而且還十分年輕,幾乎是處于童年時代:他才剛剛開始發(fā)展。因此,它仍然是我們時代的哲學:它是不可超越的,因為產生它的情勢還沒被超越?!盵7](P28)
其次,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的原則高度為我們批判“舊世界”提供了科學的理論指導,它使人類解放的大道敞開在人們的面前,并激勵著人們不斷地為之奮斗。如前所述,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之所以能夠如此深刻、徹底,是因為他們站在了“人的解放”這一原則高度,而這一原則高度隨著當今社會人與自然之間、人與人之間的緊張狀態(tài)又更加突顯了其自身的價值和意義。從這個角度來說,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思想是真正“現(xiàn)實的”產物,它根本不屬于停留在近代歐洲以來建立在“我思”這一“自我意識”范圍內的“思辨哲學”,而是將哲學與現(xiàn)實緊密聯(lián)系的有機體。在馬克思看來,任何真正的哲學必將是它產生于那個時代的“時代精神”的“精華”,是與“現(xiàn)實世界”相互作用的產物。也就是說,哲學來源于“現(xiàn)實世界”,并實際地改變著“現(xiàn)實世界”。哲學在改變“現(xiàn)實世界”的過程中消滅了自身,“現(xiàn)實世界”在不斷改變自身的過程中也消滅了哲學。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思想正是通過對社會現(xiàn)實的深刻揭示和批判,通過對“現(xiàn)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并改變現(xiàn)存的事物”[1](P527),才使得“人類解放”的大道敞開在人們的面前,并在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高度昭示了人類發(fā)展的未來。正如德里達在《馬克思的幽靈》中指出的那樣:“不能沒有馬克思,沒有馬克思,沒有馬克思的記憶,沒有馬克思的遺產,也就沒有將來:無論如何得有某個馬克思,得有他的才華,至少得有他的精神。”[8](P21)
第三,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為我們今天“消滅分工”現(xiàn)象和問題提供了方法論指導。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指出:“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但是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sup>[1](P11)換句話說,“消滅分工”的思想并不能代替“消滅分工”的現(xiàn)實運動,只有當“消滅分工”的思想真正內化成為群眾的實際行動,來“推翻使人成為被侮辱、被奴役、被遺棄和被蔑視的東西的一切關系”[1](P11)的時候,它才成為物質力量。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指出:“如果他們把哲學、神學、實體和一切廢物消融在‘自我意識中,如果他們把‘人從這些詞句的統(tǒng)治下——而人從來沒有受過這些詞句的奴役——解放出來,那么‘人的‘解放也并沒有前進一步;只有在現(xiàn)實的世界中并使用現(xiàn)實的手段才能實現(xiàn)真正的解放;沒有蒸汽機和珍妮走錠精紡機就不能消滅奴隸制;沒有改良的農業(yè)就不能消滅農奴制;當人們還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質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證的時候,人們就根本不能獲得解放?!夥攀且环N歷史活動,不是思想活動,‘解放是由歷史的關系,是由工業(yè)狀況、商業(yè)狀況、農業(yè)狀況和交往狀況等促成的”,而且“還要根據(jù)它們的不同發(fā)展階段,清除實體、主體、自我意識和純批判等無稽之談。” [1](P526-527)“人們所達到的生產力的總和決定著社會狀況”[1](P533),因此,“生產力的巨大增長和高度發(fā)展”是實現(xiàn)“人”的“解放”的前提條件,“如果沒有這種發(fā)展,那就只會有貧窮、極端貧困的普遍化;而在極端貧困的情況下,必須重新開始爭取必需品的斗爭,全部沉浮污濁的東西又要死灰復燃”[1](P538),此外,也“只有隨著生產力的這種普遍發(fā)展,人們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來”[1](P538),才能最終“消滅分工”,實現(xiàn)共產主義。
綜上所述,盡管當今世界發(fā)生了深刻變化,“分工”在市場化的過程中進一步細化、深化、強化,并從“國內分工”發(fā)展到了“國際分工”,但是馬克思恩格斯當年所批判的“分工”這一“私有財產的主體本質”并沒有改變,由此帶來的人與自然之間、人與人之間的內在矛盾也并沒有從根本上得到克服與和解。因此,馬克思恩格斯“分工”批判思想仍然是我們分析和批判“分工”現(xiàn)實的銳利思想武器。它為我們批判“舊世界”提供了科學的理論指導,為我們“消滅分工”的實際運動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論借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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