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然

（山東大學 法學院，山東 威海264209）

一、瑞典公民政治參與狀況

瑞典是以高福利制度著稱的北歐五國之一，它不僅為瑞典公民提供了高福利、高品質的生活環(huán)境，同時也在與公民互動過程中實現(xiàn)了高參與率、高效率的政治環(huán)境。瑞典實行君主立憲制政體，國王為國家元首，內閣行使行政權力，議會擁有立法權，上至國家議會、下至市議會都是由公民投票選舉產(chǎn)生。議會選舉每四年舉行一次，全國議會選舉與省議會、市議會選舉同時進行。每屆的選舉活動中，瑞典公民都以較高的投票率選出執(zhí)政政府與議會。

所謂的投票率，即指在選舉中參與投票的人數(shù)占擁有投票權人總數(shù)的比例。在瑞典擁有投票權的人即擁有法定選舉權利參加議會選舉的公民。瑞典自1865年開始實行議會選舉制度，公民選舉權也是幾經(jīng)改革，1907—1909年有權參加投票者年齡擴大到年滿24歲，1918年—1921年瑞典議會取消對選舉權的財產(chǎn)限制，并將選舉權擴大到婦女。現(xiàn)在瑞典的大選和地方選舉都實行普選，凡是在瑞典定居的每一個瑞典國民，除選舉日未滿18周歲者和根據(jù)法院裁決被宣布為喪失法定資格者外，都有參加議會選舉的權利[1]37－38。公民參加的選舉活動包括大選（即議會選舉）、省議會選舉和市議會選舉。

在這種公民普遍擁有選舉權的政治背景下，據(jù)統(tǒng)計，最近五屆議會選舉中瑞典公民投票率一直保持在80%以上，與當下一些公民政治參與熱情日趨降低的國家（如美國）的投票率相比，瑞典展現(xiàn)了較高的公民政治參與熱情與積極性，即意味著瑞典國內絕大多數(shù)公民都參與了國家議會、政府的選舉活動，積極行使公民選舉權。這種參與狀況在當前民眾普遍對待政治日益淡漠態(tài)勢下顯得較為難得。當下的政治淡漠主要表現(xiàn)為社會公眾對政治沒有責任感和興趣，無意關心和通曉國家的政治生活，更不想親身介入政治過程，漠視政治實踐[2]，尤其是在有些民主制國家中這種現(xiàn)象更為明顯，美國民眾的政治參與也是逐年體現(xiàn)這一趨勢。而瑞典卻一直保持著公民政治活動的高參與率、高積極性。

二、公民高政治參與率原因分析

在瑞典，公民的政治參與并不像澳大利亞、新加坡等國實行強制投票①強制投票：指強迫公民投票、領票，或到達投票所報到的措施。如果合格選民不前住投票所報到，他可被罰款，失去社會服務資格，或可被監(jiān)禁。在實施強制投票的選舉或公投中，其投票率一般是非常高的。實行強制投票的國家有澳大利亞、希臘、秘魯?shù)葒Ｒ蚨ＷC較高投票率，而完全是公民自愿參與國家政治活動的體現(xiàn)。這種自愿式的高政治參與率背后必然有相應的較為完善的選舉制度與較為積極的參與意識作為支撐，以下便是對瑞典公民參與率較高原因的探究與分析。

（一）公民政治參與制度設計層面的影響

1．選舉制度的合理性保證參與順利。在瑞典公民參加議會選舉完成投票活動都有相應的制度與規(guī)定，其中有專門的組織機構對大選活動進行組織與安排，在投票之前做好充分的準備工作。在投票過程中則是根據(jù)相關的規(guī)定行使選舉權，最終公民的選票體現(xiàn)公民真正的意志，保證最終順利實現(xiàn)民主選舉。在整個投票選舉過程中，每一個制度設計與規(guī)則制定都為公民方便地參與政治投票實現(xiàn)較高的政治參與率發(fā)揮著積極的作用。

（1）選舉活動組織與準備方面。瑞典設有專門的國家選舉機構負責組織每屆選舉工作，保證選舉工作有組織、有計劃、有步驟的進行，并負責省和市鎮(zhèn)議會選舉的輔導和培訓。在市鎮(zhèn)設有專門的負責選舉工作的組織，在選舉前一年每個市鎮(zhèn)有兩個人專門負責選舉工作。這種專門的組織機構保證了瑞典議會選舉工作順利有效的開展，為公民選舉活動提供了最基本的組織保障。

選舉工作的第一步是進行選民登記。在瑞典選民登記主要依據(jù)普選時的人口數(shù)，因而相對比較簡單，在選舉年的1至6月間，地方稅務當局確定當?shù)赜袡嗤镀比说拿麊?，?月末，負責選民登記的人員被派到地方選舉委員會。地方選舉委員會的主席及其副手由省長任命，其他四名選舉委員會的成員及其副手由地方議會選舉產(chǎn)生。如果沒有特別的理由，這些人不能拒絕任命。選民登記并經(jīng)相應機構確認后，都要通過各種途徑，如廣播、電視、互聯(lián)網(wǎng)、報紙等公布選民名單，以便于查驗和監(jiān)督。被排除在選民名單之外的人通常用書面通知其理由，如果他對自己被排除在名單之外的決定不滿，可以向地方選舉當局提出上訴，但他必須不遲于7月18日。地方選舉當局然后舉行公開的聽證并作出決定，如果這個人對這一決定仍不滿，他可以向省長提出上訴[1]40－41。選民登記可以說是為之后的公民選舉打下堅實基礎的一步，只有保證擁有選舉權與被選舉權的人能夠被納入選舉活動，才能實現(xiàn)選舉開展的意義，并且被無故剝奪選民權的人也可以利用相關的法律途徑來爭取他的權利，這就保證了每一個選民都可以在法律保護下充分維護自己的公民政治參與權利，這可以看作是瑞典之所以保持較高的公民政治參與率的基礎條件。

（2）選舉過程進行方面。在選舉投票之前相關負責機構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瑞典市鎮(zhèn)議會選舉中，每個選舉站不少于4名工作人員。他們的主要工作是：宣傳投票選舉的過程和注意事項；公布投票時間和投票站地點；辦理委托投票和信件投票手續(xù)，解決不能到投票站投票而又不愿放棄選舉權的選民的選舉投票問題；印制選票；建立秘密寫票間；培訓選舉工作人員；準備投票用品；在選舉當天要做好引導、說明和監(jiān)督工作等。

瑞典的定期大選安排在選舉年9月的第三個星期日，投票站通常設在市鎮(zhèn)附近的學校里。以周末的時間作為選舉日則可以保證更多的選民不會因為與工作或學習時間相沖突而耽誤投票時間，且將選舉站設置在學校更是改變所有的公民不至于交通不便或不熟悉路況而阻礙投票。在投票時間與地點的設置上體現(xiàn)了瑞典設計投票活動堅持的便民原則，保證了每一位選民都能夠方便的參與到選舉活動中。而且瑞典在投票過程中同樣會為那些確實無法到投票點投票的選民和在外地選民設計投票方案。除直接的投票站以外，在瑞典還有郵寄投票的形式，如果選舉日那天選民確實不能去投票站投票，他可以通過郵寄投票的方式投票，郵寄投票一般會比正常投票時間要早，在選舉日24天前就開始。此外，如果一個選民在登記后移居到其他選區(qū)，他必須通過郵寄選單到原選區(qū)投票。選舉日身在他國的瑞典公民，可以到瑞典駐所在國的大使館或領事館投票，如果選民在瑞典的輪船上，他可以在船上完成投票，負責收投票單的一般為船長[1]38－39。

以上這些措施的設計與實施體現(xiàn)了選舉設計的普遍原則，為瑞典每一位擁有投票權的公民參加投票活動提供了極大的鼓勵與保障。投票當天，選民進入投票室以后，要向選舉監(jiān)督人出示他的選民卡，若有忘記或遺失選民卡，選舉監(jiān)督人會向他提問并讓他證實自己的身份。驗完卡后，選民進入秘密寫票間完成選票填寫并裝入信封，之后再次核實身份并在選民名冊上注明同時把選票交工作人員，選民監(jiān)督工作人員把選票投入票箱后選民即可離開投票站。這一投票過程及規(guī)則的設計簡便易懂沒有繁瑣的程序與注意事項，不會使公民發(fā)生誤解并感到不知所措，體現(xiàn)出制度設計的簡便原則，為公民順利并樂意參與選舉投票提供保障。此外，瑞典通常將國家、省和市鎮(zhèn)議會的選舉安排在同一時間，這種設計在保證選舉質量的前提下節(jié)約了人力、物力和選舉費用，更為重要的是避免了因頻繁投票使民眾產(chǎn)生厭倦而降低參與率，這一設計充分體現(xiàn)了選舉的經(jīng)濟原則。

（3）選舉結果的分配方面。在瑞典，公民投票都是投給政黨而不是投給某個具體的候選人，而且最終的議席分配是按照投票比例劃分的，所以這種選票分配能夠明顯的代表民意，而不像美國實行的“贏者通吃”的分配方式使得少數(shù)選民的意志被忽略[3]，瑞典選票的比例分配方式能夠使每一個選民的選擇都能有意義并產(chǎn)生一定影響，這樣才會激勵公民參與到選舉投票過程中實現(xiàn)自己的選舉權，從而保證公民的高參與率。

2．基層自治的基礎擴大公民參與。瑞典既是一個君主立憲的國家，也是一個單一制的地方分權型的國家。國家政權分為三級：中央級、省級和市鎮(zhèn)級。瑞典從1862年地方自治改革后，市鎮(zhèn)不斷合并最終使其數(shù)量穩(wěn)定在290個，瑞典全國總人口只有近900萬，平均至每個市鎮(zhèn)有居民30900人。瑞典市鎮(zhèn)自治的組織類型比較簡單，基本上都實行的是議會——行政合一的組織體制。市議會內設了14個專門委員會，并在市政委員會下面設定了14個辦公室，以便與議會專門委員會相對應。瑞典的市鎮(zhèn)議會每年至少召開10次會議，所提出的動議將首先由各專門委員會進行討論，然后再提交市政委員會討論，然后再交市鎮(zhèn)議會進行表決，市鎮(zhèn)行政管理部門或公司的工作人員執(zhí)行議會通過的政治決議。市鎮(zhèn)議會開會時對公眾和新聞媒體開放[4]。這種小規(guī)模的市鎮(zhèn)建設與發(fā)展一方面為國家管理提供便利，更為重要的是為每一位公民的政治參與提供了充足的機會與條件，在人口較少的情況下兼顧更為多數(shù)公民的意志，使每一位公民參與的熱情與積極性得以發(fā)揮，擴大了參與民主的發(fā)展，從而為培養(yǎng)公民積極的參與意識提供了基層制度保證。

此外，政黨政治也在基層自治過程中發(fā)揮了不可忽視的影響。政黨政治是基層自治組織選舉的基礎，政黨政治在西方國家有較長的歷史，特別是在選舉中，政黨更是扮演著特殊的角色，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離開政黨的參與、配合和領導，選舉將很難開展。在瑞典基層選舉過程中選民也必須把選票投給某個政黨成員，因此，結合政黨在國家政策與建設方面發(fā)揮的影響力延伸至基層組織，喚起公民參與的熱情與積極性，有力地保證了公民民主參與程度的擴大化，使民眾形成積極參與政治活動的良好習慣。

3．全民公投制度培養(yǎng)參與習慣。根據(jù)瑞典憲法授權，瑞典可舉行公民投票咨詢民意，讓公民表達對特定議題的意見。所謂的公民投票是指全民表決或全民投票，它是指在某個國家或地區(qū)內，由享有投票權的社會全體成員對本國或本地區(qū)具有重大影響的問題，以投票的方式進行直接表決的一種制度安排，簡稱“公投”或“公決”。瑞典的“公投”有兩種，即由瑞典議會發(fā)起的全國公投和由自治市發(fā)起的地區(qū)公投。例如，瑞典對于是否“使用歐元”的議題進行了全國公投，有超過80%的合格選民參與了投票，最終結果是有55%以上的公民反對此議題，使得這一議題未獲通過，從而議題被否決。雖然瑞典的公投為咨詢性質不具約束力，但是這種“公投”的傳統(tǒng)制度使得公民對于公共政治事務的關注與參與意識得到培養(yǎng)與強化，因此，對待議會選舉活動也會較為積極，有力地促進了瑞典公民進行政治參與的積極性和參與率。

（二）公民政治參與意識與政治文化層面的影響

在一系列合理的制度設計基礎上，瑞典公民的政治參與活動有了良好的制度基礎與規(guī)則保證，但是合理的制度設計并非是解釋瑞典公民積極參與政治活動的全部原因，瑞典國內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培養(yǎng)與關注，加之選舉結果對公民日常生活影響重大，在此基礎上形成公民參與的良性循環(huán)，從而保持了瑞典公民對于政治參與的熱情與積極性。

1．公民參與意識的培養(yǎng)方面。瑞典社會比較注重培養(yǎng)公民的政治參與意識，而這種意識正是積極和正確行使選舉權的基礎。在這種參與意識的影響下，民眾能夠對政府的政策與政治行為作出較為明確的了解與判斷，從而培養(yǎng)民眾對政府信任，奠定政府良好的民意基礎。在培養(yǎng)公民政治參與意識方面，瑞典社會重視青少年民主和參與意識的培養(yǎng)，經(jīng)常有意識地組織青少年參觀國家議會和地方議會，使其了解國家和地方的權力運行，了解國家和公民的關系，使其增強對民主及權利義務的理解。同時也會通過宣傳和競選強化公眾的參與意識，在選舉之前都要進行大量的宣傳和動員。參加競爭的政黨或候選人更是通過各種形式和機會向公眾展示其見解和主張，提高選民對其的信任和支持。此外，還會通過議會的公開辯論，特別是市鎮(zhèn)議會可以允許公眾旁聽，有條件的甚至進行廣播或電視直播，使公眾能直觀地了解其選舉的代表如何和能否代表其意愿，從而強化選民參與的積極性和自覺性[5]。在此基礎上結合長期民主意識的培養(yǎng)和熏陶，使得公眾的民主參與意識和參與能力得到了加強。

2．選舉與公眾的利益關切度方面。瑞典以其“從搖籃到墳墓”的社會福利而聞名于世，其社會福利項目之多、范圍之廣，覆蓋面之大和優(yōu)惠程度之高在西方國家中少有匹敵，對本國社會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瑞典這一社會體制是由社民黨執(zhí)政期間實施起來的，通過不斷地發(fā)展最終使得瑞典走向了高福利國家道路。在這種福利體制之下，瑞典公民的生活水平獲得了顯著提高，社會福利的發(fā)展為廣大勞動人民提供了生活保障，并為他們的教育、就業(yè)和社會活動創(chuàng)造了條件。目前而言，瑞典公民的各類補貼已達到每個公民家庭實際收入的30%，因此，這一福利體制已成為瑞典人特別是勞動人民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6]。而政府政策與規(guī)定的制定都是由當選的執(zhí)政黨綱領所影響，而執(zhí)政黨則是由公民投票選舉產(chǎn)生的，所以公民對于選舉活動則是較為關注的，因為公民的每一票的選擇結果與公民的生活會有比較密切的關聯(lián)。一方面是投票的選擇會影響到國家的政策方向，更為重要的一方面是自己投票選舉的結果會間接影響到自身的生活利益，在此種背景下公民的政治參與意識是很強烈的，因此能夠保持較高的政治參與率。

3．制度良性循環(huán)的影響方面。一般而言，財富總量和教育程度對投票率也有相關的影響，擁有較高生活水平的國家其政治參與意識較高，較高的教育水平也塑造著公民的公共性。尤其是在民主選舉發(fā)展時間較長的國家中，國民經(jīng)過長時間建立投票習慣、對選舉制度有了充分的認識，選民的公共意識會逐漸增強，因此投票率就越高。在這種良性發(fā)展的循環(huán)下，促使著瑞典公民的政治參與率一直保持較高的比例。

三、總結

瑞典歷次的公民選舉都達到了較高的參與率，探究其中原因，一方面是在公民選舉制度的設計上較為合理，重視選舉活動的組織與準備，并且在選舉活動過程中堅持便民、普遍、簡便、經(jīng)濟等原則保證公民順利實行選舉權，完成投票活動，并且在選舉結果的制度設計上能夠充分體現(xiàn)民意，使公民的投票行為獲得意義上的肯定；瑞典實行地方自治，使得基層民眾對于政治的參與活動范圍擴大；此外瑞典國內的“公投”制度也有利地強化了公民參與政治事務的意識與習慣。另一方面，瑞典社會中對公民的政治參與意義積極培養(yǎng)，瑞典國家的民主參與傳統(tǒng)使得政府的選舉活動與公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因此保證了公民對政治活動較高的關注度與參與性。最終在公民參與制度與參與意識兩個層面良性互動下共同實現(xiàn)了瑞典較高的公民政治參與率，充分體現(xiàn)著瑞典的民主政治發(fā)展。

[1]王祖茂．當代各國政治體制——北歐諸國[M]．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1998．

[2]楊光斌．政治冷漠論[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1995，（3）．

[3]任東來．美國公民：不太熱衷“選總統(tǒng)”？[J]．南風窗，2004，（22）．

[4]詹成付．關于德國、瑞典、法國基層自治體制的考察報告[EB/OL]．中國選舉與治理網(wǎng)，2004－06－29．

[5]劉振國．瑞典的基層選舉[J]．鄉(xiāng)鎮(zhèn)論壇，2004，（11）．

[6]高鋒．90年代瑞典社民黨的政策變革及其效應[J]．國際政治研究，20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