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燕婷
沒想到把單車從深圳推過海關(guān)去香港,是一件一點都不難的事。
就筆直地推著它,然后走到窗口,讓它斜靠自己,遞證給海關(guān)人員,讓關(guān)員看看我的臉就可以。有時年輕一點的關(guān)員會側(cè)頭看看我的車笑問:“幾速的?上坡累不累呀?”
過安檢門也是,直推過去,感應(yīng)器遇金屬發(fā)出嘀嘀聲,關(guān)員見慣不怪。那天一大早7點多,我就到了福田口岸,與從香港那邊出來也是全副武裝的騎行者擦肩而過。他騎深圳,我騎香港,各取所需,還是別人的城市新鮮啊。
提醒一下騎行者,坐香港輕鐵和深圳地鐵問題不大,但要把車折疊起來。深圳地鐵估計不允許直板車。
卡雯和小黑未能按時出現(xiàn)在在火炭站被放飛。剩我和三八匯合3個香港騎驢,他們時間觀念超強(qiáng),5人見面互相介紹不到一分鐘,幾乎是點個頭就飛身上車向馬鞍山進(jìn)發(fā),一路沒停過,想去個洗手間都不好意思。
我這個深圳鳳首成了香港雞后,吭哧吭哧的,一來地形不熟,路況不習(xí)慣,咱們的馬路左上右落,他們正好相反,一不留神就逆行撞車。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專門的單車徑,而市區(qū)騎上人行路是違法的,要罰款或判刑。郊野相對寬松一些。
在游泳救生員老夫子的引領(lǐng)下,我們挑相對安全的路徑,但路太窄了,速度快時,用大行的小輪公路車,如果把不穩(wěn),一摔下馬路,貼邊而過的車輛就會把人吃掉。好幾次,身后的雙層大巴呼地擦身走過,掀起的風(fēng)令人飄搖起來。這種路線,車技和經(jīng)驗不足的菜驢勿試。還有過了榕樹澳后,深涌至西貢的一段窄路,一邊是山,一邊是海,棧道似的僅容兩人身位,車速過快和少許畏高,又或者精神不集中絆到石塊的話,會掉到崖邊灘涂或淺海亂石里。我在上一陡坡時,換檔太急,車像馬失前蹄,仰起把我摔到一堆木板上,人半埋在里頭,背上釘著兩塊板子,幸好沒扎到身上。
三八跟我太貼,也在90度兩邊懸空的小道上摔下田野,幸無大礙。下午一點,頂著烈日攀一個高坡,香港驢友阿春和快樂草都頂不住了,每人身上的幾瓶水都喝光并化成了汗,大滴落下。我心跳加速,半路下來,攔了一輛私家車要水,車上的人很友好,給了一瓶還問夠不夠,想必是坐在冷氣車?yán)锏娜?,對這伙瘋子心生憐憫吧。港驢說,彈盡糧絕時經(jīng)常這樣攔車問人要東西,一般都能要到,這是一種尊重戶外生存的文化。
沿途風(fēng)景很美,老夫子帶著繞,以不同角度看馬鞍山,還有海灣對面的山上的飛龍澗和飛鳳澗。不相信香港有這么寧靜這么美麗的地方。鄉(xiāng)道,山路,小橋,忽而見海,海里有紅樹林,岸邊有小樹林,流進(jìn)山邊的水里還有小螃蟹,叼著比它大幾倍的樹葉在礁石縫里奮力前行。
途經(jīng)西貢游泳池,進(jìn)去加了一些飲用水,這是香港公共設(shè)施的福利,驢友喝水如牛,以香港的物價,水也是一筆小開支呢。為犒勞自己,由阿春的朋友阿石帶到西貢碼頭海傍廣場吃海鮮。味汁鮮濃的海鮮湯,里面有貝類、蝦蟹和豆腐,是我這輩子喝過最鮮美的海鮮湯。
飯后,穿過碼頭旁的平房和別墅區(qū),到水警基地。
在一間玻璃房里,一只大金毛伏在擠迫的空間,憂郁地看著外面,與我目光交流。
逼仄而精致,壓抑而自律,小而齊全,便是這東方之珠的無奈、魅力與風(fēng)情。環(huán)繞海灣的小山,平房次第迎海,竟有點像黃浦軍營的格局,而停泊的漁船與散發(fā)的氣息,又有點像深圳的蛇口漁港。
下午從山上沿西沙公路返回,經(jīng)過水浪窩,從“企坡下海”(景點名)俯瞰“三杯茶”島,實在是太美。這時下起了太陽雨,冒著猛烈的雨點和陽光往山下沖,人已筋疲力盡。
其實算了算,騎行不過50公里,可能因為精神緊張和酷暑,人到了極限,傍晚回到大學(xué)站,大滴的汗沿頭盔滴下,途經(jīng)優(yōu)之良品,還是進(jìn)去拿八達(dá)通刷了兩盒鎮(zhèn)店之寶肉松蛋卷和兩包芒果軟糖給女兒。
阿石是粉嶺教堂的義工,人很好,幫我把自行車提到去往落馬洲的火車上,并留下電話,讓我們以后到西貢找他。
手忙腳亂過境,中途跑到免稅店買了一支收縮水,呵護(hù)我暴曬一天的臉。三八是個老驢,很會掐時間,他竟瞅著這個空檔,跑到洗手間換上一套禮服,出來說晚上有驢友結(jié)婚,要赴宴!
上了深圳地鐵,把折疊車放在輪椅區(qū),他在數(shù)碼城下車去喝喜酒,我一個人到世界之窗總站,一路扛著折疊單車到扶梯,上來裝好,又推到一個接一個的扶梯,出站后,扛上臺階,打開裝好,又戴上頭盔,騎到對面的威尼斯酒店,上靜候那兒接我的車,回家。
那天日頭猛烈,中大暑了,晚上吃不下飯,話也不想多說,這些年來頭一次10點睡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