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名
立 夏
春天還未來得及用花環(huán)打個句號,夏天就用滾滾的雷聲另起一行了。
這就是突如其來的春夏之交么?
就像飄忽的柳絮一樣,一切都那么突然和短暫。
只一夜功夫,就“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不知青梅何日變圓的?
不知大麥何日變香的?
不知草莓何日變紅的?
不知銅錢般大小的菱盤、荷葉何日露出水面的?
不知尺把長的豆藤、瓜藤何日爬上竹籬的?
任何人都無法在一瞬間觀賞和品嘗這么多的鮮美!
光是槐樹花、樟樹花和野薔薇的清香,就把時間和空間擠得窄窄的了。
此時,只會用“綠色”二字來形容眼前的景觀,肯定是無能為力的。那濃綠、深綠、墨綠、黛綠,已把遠山近水染得嚴嚴實實的了。
孔雀正在開屏。大自然也在開屏。
快呀,快把《四季歌》的第二段唱起來,慢了,會合不上拍子的。
夏 至
日輪,容光煥發(fā)地行走在北回歸線上。
北半球的人,站在夕陽的窗口前,一手送走一年中最長的一個白晝,一手迎來一年中最短的一個夜晚。
夏天的節(jié)日,終于來臨了!
大蒲扇和大芭蕉扇呼哧一扇,夜空里長滿了星座和故事。
在我的記憶里,故鄉(xiāng)拂曉的那層薄膜,是出土的蟬在脫殼時頂破的。當白楊樹和老柳樹在“知了”的奏鳴曲里搖曳時,我的搖籃也晃動了。
當然,還有滿樹滿樹的米色女貞花,那誘人的清香,使我突然變得貪婪起來。
當然,還有滿湖滿湖微笑的芙蓉花,那動人的姿色,使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詩句。
還有滿坡滿坡合唱的蟈蟈兒,那迷人的音樂,使我童年的腳印里貯滿了留連。
帶陽電的云朵與帶陰電的云朵,常常會在午后熱吻。閃電,是它們的倩影;雷聲,是它們的笑語;雨滴,是它們的情淚;彩虹,是它們的后代。
雨后,被打濕的蛙鼓變得脆亮起來。田野的風,飄來陣陣瓜香,飄來三兩聲看瓜人的民歌小調。
有人說,姑娘和孩子,是夏天里的活的花朵。我還要補充說,老人和小伙也是活的花朵。
小 暑
每根晾衣繩都是一條攀援的藤。
出梅。入伏。它終于緊緊韁住了火辣辣的光環(huán)。
于是,每條藤上都長滿了葉子,開滿了花朵,掛滿了果子。
──沉靜的是湖藍,純潔的是乳白,高貴的是米黃,活躍的是翠綠,熱烈的是大紅,典雅的是銀灰,莊重的是墨黑……
在紅紅綠綠的氛圍里,一年一度的瓜賽如期舉行了。
每個人都是參賽者。每個人都是評判員。
“蘇蜜”來了,“齊園”來了……
“芝麻酥”來了,“黃金墜”來了,“太陽紅”來了……
路邊,隨時會亮出一個最高分,也隨時會亮出一個最低分。
孩子們最感興趣的,還是楓楊樹上的云斑天牛,苞谷葉上的青翅刀螂,豇豆架上的虎紋蜻蜓。
一串一串的百日紅和一束一束的美人蕉,總是開個沒完沒了。
不僅僅是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指甲花也同樣如此。
青玉米和韭菜薹來得正是時候,“伏缺”的餐桌上留著它們的席位哩。
只要你對苦瓜、絲瓜和冬瓜有一絲戀情,它們就會給你龜裂的思緒降下一片雨絲。
易旱又易澇的日子啊,有夜來香,也有向日葵。
大 暑
《四季歌》中的最高音。
荷葉托著的那枚晶瑩,便是它的高音符。
大寫意的一筆。跌宕起伏、酣暢淋漓的旋律從這里掀起!
挖馬齒莧的小姑娘,收割著后羿射日的傳說。
太陽鏡、太陽帽、太陽傘制造著陰天,天邊的濃云總是姍姍來遲。
溫度計上的水銀柱開始變得傲慢起來,頭,老是昂得高高的。
人們特別關心氣象預報了。
曾詛咒過嚴冬的“蝙蝠衫”,現(xiàn)在坐在冷飲店里品嘗著大冰磚,又思念起雪花紛飛的日子來了。
老農說,該冷就要冷,該熱就要熱,不冷不熱,五谷不結??!
鄉(xiāng)村的孩子們,光著屁股──盡情地享受著炎熱帶來的歡樂:游泳、摸魚、捉蝦、采藕……一陣嬉笑聲飄過,7月還童了!
哦,新稻登場了,棉花掛桃了,蓮子應市了,葡萄變紫了……
“紡織娘”的織布機,夜半開始啟動了。
蟋蟀們的音樂晚會,悄悄拉開帷幕了。
秋,即將分娩了。夜,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