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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27 23:59杜修琪
祝你幸福·午后版 2014年7期
杜修琪
曇花一現(xiàn)的文明
人類最早的廁所出現(xiàn)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那是個相當簡單的設施：地面上的一個孔洞，通向地下放置的可移動的罐子。相對野外隨地解決，這種簡易設施完成了一個飛躍：將排泄物置于可操作的范圍，改善了定居點的環(huán)境。
更復雜的設備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的克里特島出現(xiàn)?？酥Z索斯宮殿里，米諾斯文明留下了古代的沖水坐式廁所——將木制座位修在排水渠之上，由仆人擔水倒入溝渠，沖走穢物。這種設備產(chǎn)生了廁所思路的第二次飛躍：通過水，而不是人工，來運走排泄物。不過，這種設施在當時相當昂貴，僅僅是王室能夠享用。
羅馬人比米諾斯的宮殿更進了一步。廁所建在劇院或者會場附近，通常座位在十個以上。與我們現(xiàn)在重視隱私等觀念不同，羅馬廁所是社交的場所，它沒有隔間，不分男女，市民們在座位上相互交談，策劃活動，完事兒后用一端裹著海綿的木棍沾著一條小水渠的水清洗私處。當然，對于友好而愛好交往的羅馬人民，這根木棍肯定是分享公用的。
英格蘭約克郡的一幅畫顯示，海盜如廁后用一片苔蘚擦拭臀部。而其后發(fā)展起來的修道院中，僧侶們選用粗布毛料。
中世紀時，人們在城墻突出處搭建廁所，糞便從高處墜落下去，再有耙糞工在夜間運走。
東亞式的綠色文明
人口密集的東亞地區(qū)則是另外一種情形。
由于糞便被視為恢復土地肥力的重要來源，東亞地區(qū)的廁所文明是綠色環(huán)保的，從未出現(xiàn)過西式水沖廁所這種浪費的發(fā)明。
人的糞便除了用于土地，還曾做為豬的食物。中國古代曾將廁所建在豬圈之上。漢初，皇室?guī)碌募S坑依然是與豬圈連在一起的，漢景帝劉啟陪愛妃賈姬如廁時，野豬居然沖進廁所驚動御駕。公元前581年，病重的晉景公姬獳如廁，不慎失足掉進糞坑，淹死后才被手下發(fā)現(xiàn)。
漢末，帝王們多用封閉的馬桶，其形制和禮儀不斷登峰造極，帝王權貴如廁，要更衣、焚香，旁邊要有多人陪侍。馬桶底下多鋪設香木制成的炭灰，為除臭、無聲窮盡了想象力。偶爾出現(xiàn)的蹲坑式廁所，往往是用來描述其極盡奢華的，譬如下鋪羽毛，甚至是蝴蝶翅膀。
中國歷史上馬桶最講究的是后蜀亡國之君孟昶。他的便盆是鑲有七彩寶石的黃金制成，宋太祖趙匡胤繳獲孟昶的戰(zhàn)利品后，曾感概這種皇帝如何不亡國。
古代中國人口較密集的城市，有專門收集糞溺的人力車或牛車，定時沿著街巷挨家挨戶轉一圈，接過婦人們手中桶形或盆形的木質便器后，將之轉運郊外，再轉賣給需要糞肥的農民。
早在北宋時期，汴梁等大都市就出現(xiàn)了公共廁所，由專人管理，很多是收費的，為招徠顧客，有些甚至會在墻壁上張貼字畫。糞肥的收入加上廁所門票，使得投資建廁所是門有利可圖的生意。
日本的情形與中國相似。18世紀中期，大阪已產(chǎn)生了糞便的產(chǎn)權，出租，轉賣等權利。居民大便的所有權屬于房東，小便屬于租戶。
在工業(yè)革命前，東亞地區(qū)大城市的人口規(guī)模遠遠超過同時期的歐洲，因為糞便被收集用于施肥的緣故，雖沒有下水系統(tǒng)，但大城市依然能管好旱廁，在歐洲易通過糞便大規(guī)模傳播的疾病，很少在東亞的大城市出現(xiàn)。
不過，到了清代，在缺水且人口規(guī)模巨大的北京等城市，糞便問題開始變成災難。由于廁所皆收費，從達官貴人到販夫走卒，都習慣了隨地便溺。北京成了一個巨大的露天廁所。
在農村，這從來不是一個問題，家家戶戶都有簡易的茅房。對田產(chǎn)較多的家庭來說，自家的糞便甚至不夠用，所以專以拾糞為業(yè)的人，只能收集狗糞、牛糞。東亞精耕細作社會，糞便很難帶來大面積的環(huán)境災難。
把全城的廁所連起來
歐洲被工業(yè)革命打破，大批人口涌進城市，人畜糞便開始成為環(huán)境災難。這個時期，抽水馬桶出現(xiàn)了，最初也是貴族玩物。
16世紀末期，英格蘭的約翰·哈靈頓爵士制造了兩個抽水馬桶，一個給自己，一個送給了伊麗莎白女王。貴族更喜歡封閉式馬桶——將夜壺置于木盒內，蓋上蓋子。法王路易十四就喜歡坐在豪華的封閉馬桶上，接見大臣。
1775年，第一項現(xiàn)代意義的抽水馬桶專利才由亞歷山大·卡明斯發(fā)明。經(jīng)過其后杰寧斯，克拉普爾，杜愛福等人的不斷改進，抽水馬桶變得方便而便宜。人們用更新的技術將臟物清出室內，卻不加處理全部排到了泰晤士河中，而泰晤士河依然是市民飲用水源，這給霍亂病菌跨區(qū)域“擴大再生產(chǎn)”提供了機會，促進了疫病流行。
直到19世紀后期，歐洲的流行病學發(fā)展起來，人們才意識到病菌與飲用水之間的聯(lián)系。英國人開始將排污管線加以處理，布置在飲用水管線下游，抽水馬桶被這些看不見的管線連接起來。
正是有了城市一體化的排污系統(tǒng)工程，才使得抽水馬桶有了革命性的意義，成為西方現(xiàn)代文明的象征。
到哪里找?guī)?/p>
中國城市四處便溺的現(xiàn)象在1949年后得到極大改觀。它或許得自中共領導人注重衛(wèi)生的習慣。延安時代，毛澤東外出散步時，衛(wèi)士李銀橋會扛著鐵鍬走在身后。但中國解決之道與眾不同，采取的是公共廁所和全民拾糞相結合。后者似乎曾起過更大作用。北京副市長萬里更親自背糞。
雷鋒曾創(chuàng)造了不可思議的拾糞奇跡，在撫順、營口每天拾糞300斤。1970年代末以前，大部分中小城市的學生，每年寒假都有拾糞的任務。
城市的公共廁所并不多，它主要集中在有圍墻的單位。中國城市大部分家庭都沒有廁所，單位的公廁成為企事業(yè)單位社會化的標準配置。
當時的中國城市，雖然沿著街道很難看到廁所，但在城市陌生地段找?guī)鶇s有訣竅：先找到附近最近的單位大門，再找辦公樓或招待所，廁所必在附近。
北京在舉行各種慶祝集會時，長安街和天安門附近可以魔術般長出很多臨時廁所——有些人行道下面是為此考慮而特制的溝槽，在上面很容易搭建不起眼的臨時廁所。必要時，臨時廁所可多達123座以上。
1980年代末，中國城市居民住房條件突然改善，廁所開始進入家庭，它導致單位在擴建居民樓時，大量拆除了公共廁所。
殘存的公共廁所這時開始才普遍改為水沖式。其典型設計，是一條可人力控制沖水或自動定時放水的水槽替代了糞坑。到了1990年代，它才開始被蹲式馬桶替代。
日本寫字樓中的公共廁所干凈整潔且對所有人開放，而在紐約，很多寫字樓的公共廁所位置是被人租下來上鎖的。
紐約的公共廁所已進化到有免費手紙、擦手紙、烘干機，而多數(shù)中國人依然需要提醒“便后沖水”。
硬件上，香港也許是今天世界“廁所文明”的最高級。
列寧曾在《論黃金在目前和在社會主義完全勝利后的作用》這樣暢想過：“我們將來在全世界范圍內取得勝利以后，我想我們會在世界幾個最大城市的街道上用黃金修建一些公共廁所?！秉S金廁所2001年在香港誕生，出資建造者林世榮特意在黃金廁所擺放了一套《列寧全集》。
大陸客讓小孩當街便溺事件后不久，有人用google地圖證明，在便溺現(xiàn)場，500米內其實有很多個廁所，并不需要排隊。但是，對大多數(shù)今天的中國人來說，在旺角西洋菜南街找到500米內的其他廁所，并不比找到直線距離只有2200米的那家黃金廁所更容易。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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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復雜的設備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的克里特島出現(xiàn)?？酥Z索斯宮殿里，米諾斯文明留下了古代的沖水坐式廁所——將木制座位修在排水渠之上，由仆人擔水倒入溝渠，沖走穢物。這種設備產(chǎn)生了廁所思路的第二次飛躍：通過水，而不是人工，來運走排泄物。不過，這種設施在當時相當昂貴，僅僅是王室能夠享用。
羅馬人比米諾斯的宮殿更進了一步。廁所建在劇院或者會場附近，通常座位在十個以上。與我們現(xiàn)在重視隱私等觀念不同，羅馬廁所是社交的場所，它沒有隔間，不分男女，市民們在座位上相互交談，策劃活動，完事兒后用一端裹著海綿的木棍沾著一條小水渠的水清洗私處。當然，對于友好而愛好交往的羅馬人民，這根木棍肯定是分享公用的。
英格蘭約克郡的一幅畫顯示，海盜如廁后用一片苔蘚擦拭臀部。而其后發(fā)展起來的修道院中，僧侶們選用粗布毛料。
中世紀時，人們在城墻突出處搭建廁所，糞便從高處墜落下去，再有耙糞工在夜間運走。
東亞式的綠色文明
人口密集的東亞地區(qū)則是另外一種情形。
由于糞便被視為恢復土地肥力的重要來源，東亞地區(qū)的廁所文明是綠色環(huán)保的，從未出現(xiàn)過西式水沖廁所這種浪費的發(fā)明。
人的糞便除了用于土地，還曾做為豬的食物。中國古代曾將廁所建在豬圈之上。漢初，皇室?guī)碌募S坑依然是與豬圈連在一起的，漢景帝劉啟陪愛妃賈姬如廁時，野豬居然沖進廁所驚動御駕。公元前581年，病重的晉景公姬獳如廁，不慎失足掉進糞坑，淹死后才被手下發(fā)現(xiàn)。
漢末，帝王們多用封閉的馬桶，其形制和禮儀不斷登峰造極，帝王權貴如廁，要更衣、焚香，旁邊要有多人陪侍。馬桶底下多鋪設香木制成的炭灰，為除臭、無聲窮盡了想象力。偶爾出現(xiàn)的蹲坑式廁所，往往是用來描述其極盡奢華的，譬如下鋪羽毛，甚至是蝴蝶翅膀。
中國歷史上馬桶最講究的是后蜀亡國之君孟昶。他的便盆是鑲有七彩寶石的黃金制成，宋太祖趙匡胤繳獲孟昶的戰(zhàn)利品后，曾感概這種皇帝如何不亡國。
古代中國人口較密集的城市，有專門收集糞溺的人力車或牛車，定時沿著街巷挨家挨戶轉一圈，接過婦人們手中桶形或盆形的木質便器后，將之轉運郊外，再轉賣給需要糞肥的農民。
早在北宋時期，汴梁等大都市就出現(xiàn)了公共廁所，由專人管理，很多是收費的，為招徠顧客，有些甚至會在墻壁上張貼字畫。糞肥的收入加上廁所門票，使得投資建廁所是門有利可圖的生意。
日本的情形與中國相似。18世紀中期，大阪已產(chǎn)生了糞便的產(chǎn)權，出租，轉賣等權利。居民大便的所有權屬于房東，小便屬于租戶。
在工業(yè)革命前，東亞地區(qū)大城市的人口規(guī)模遠遠超過同時期的歐洲，因為糞便被收集用于施肥的緣故，雖沒有下水系統(tǒng)，但大城市依然能管好旱廁，在歐洲易通過糞便大規(guī)模傳播的疾病，很少在東亞的大城市出現(xiàn)。
不過，到了清代，在缺水且人口規(guī)模巨大的北京等城市，糞便問題開始變成災難。由于廁所皆收費，從達官貴人到販夫走卒，都習慣了隨地便溺。北京成了一個巨大的露天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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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全城的廁所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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