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舞蹈

盧牧遠

夜雨剛過，秋風裹挾著冷空氣，令我深深感覺到了凜冬將至的氣息。下樓扔垃圾時，就在臺階下，那株不知名的樹頭上，我看見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粉紅蝴蝶在翻飛，好像受不住這疾風突襲似的，掙扎躲閃著，但定睛再看，它們又好像在扇著翅膀，跳歡樂迪斯科，真不知道，它們是受到風的要挾呢，還是把這一陣陣的風當作了游樂場。

突然，風如頑皮的孩童急轉(zhuǎn)了方向，那些小小的翅膀便也急急散開，我伸手捉住了一只，當我攤開手掌時，仿佛那兒躺著一個奇異的秘密，四周驟然靜了下來，風也不知去向。

它真實地、安靜地躺著我的手心，輕輕吹一吹，它俏皮地跳了，輕靈柔美。

“這是合歡哦！”媽媽在我身后說?！昂蠚g？”哦，原來這就是合歡，我不禁抬頭望向那搖曳的枝，那秀美的干，這小小扇形的花兒就是這枝干的精靈了！奇特的合歡花，妙不可言的合歡花，我默默端詳著。

它有一層動物皮毛般柔軟的表皮，泛著華美的銀白色，又像棉絮，色澤么，由淺入深，最深的上面有栗紅和紫紅的斑點，斑點中氤氳著可愛的粉紅色，可這么讓人憐愛的粉紅也罩上了一層秋的凜冽與蕭瑟，指尖，輕輕地觸摸它，我感到了陣陣寒意。

可它分明是深秋的精靈呢！

看，一只只合歡花，飛來飛去，有的落在汽車的玻璃上，有的輕柔地飄在欄桿上，有的被卷起，又“噗”的一聲貼在屋檐上，更有許多在我耳邊呢喃，柔絮似的輕撫我的肌膚。

這樓下的合歡，平時我從未注意過，然而，在這凋零的深秋，我被震撼了！它即將離開母親，飛向未知的方向，但依然樂觀自信，在枝丫間，在屋檐下，在臺階上，無處不在妖嬈地舞著，熱烈地舞著，每一個旋轉(zhuǎn)都撩動著萬千風情！哪怕生命即止，哪怕深秋無法留戀，哪怕根本等不來第二年溫暖的春天，它纖弱、柔嫩的蕊瓣被風一絲絲撥了開來，如一件件華麗舞裙的盛開，即使瞬間在蕭瑟中被吹散。

鮮少有花能留住秋天吧，我想，不是因為秋太短暫而凜冬將至，而是因為它們的生命比秋還短，且即將終止。此時的合歡樹上也掛著一簇簇玫瑰紅或淡黃的果實，那也是奇妙的果實，葉子似的外殼撥開，里面空敞敞的，只簇擁著三四顆青澀的果子，果實的顏色比花還美，宛如燦爛的霞光，有的已呈深黃了，像一串串銅錢掛在枝頭。合歡是將留戀播在果實的青澀中，默默等待第二年的延續(xù)。我們無法預知那渺茫的冬，然而，當我們熱烈地迎向它，駛向那未知的方向時——你就會看見春天！

又一陣風來，細細雨霧中，我手上的精靈飄然而去，繼續(xù)在風中翻飛跳舞，留下驚嘆與深思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