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一潔
等花慢慢開
◎ 田一潔
前一陣,我回老家住了幾天,每天跟在父親的屁股后頭勞作,跟他嘮些家常。
那天,父親在菜園里又開了巴掌大的一塊地,種了兩窩豆角。黃土瘦得不像話,不像是能種豆得豆的樣子。他從旁邊扯過一大堆帶土的雜草,埋進(jìn)了土里,然后像掖被角那樣,用扁鋤頭壓實(shí)了,才滿意地站到一邊。
我問:“這得什么時候才能得到肥效?”
“要很久?!备赣H說。
“要不要弄點(diǎn)化肥來追上?”我問。
父親回答:“這個不能追化肥,現(xiàn)在的人愛用化肥,把地種得板結(jié)得不像話。這個得多弄些農(nóng)家肥來慢慢養(yǎng)。你看我們那些熟田,都是黑土,是一代一代人老實(shí)經(jīng)營下來的。種地沒有捷徑,你得付出勞動,整好地、上好肥。至于地什么時候才能肥,你得交給時間,慢慢等?!?/p>
我們的地有生地、熟田之分,生地就是剛開出來的地,很貧瘠;熟田就像父親說的,是祖祖輩輩經(jīng)營的,中間連個拇指大的石塊也不會有。熟田跟人之間好像有了某種特殊的紐帶,相互之間感到熟絡(luò),自然能種出好莊稼。
院子里的花臺上擺了一盆花,結(jié)著白色的花苞,有隱隱約約的香氣(細(xì)嗅又沒有,讓人懷疑自己的鼻子)很惹人憐愛。我問這是什么花,父親說了個方言的名字,使我至今也沒弄清那到底是什么花。他說那花可金貴了,托了人,坐了幾天火車帶過來的。就沖這,這花金貴得不得了。
第一天我去看時,這花將開欲開的樣子;第二天,我又趴在花盆邊看,還是那樣子;第三天去看,花似乎依然沒什么變化。
父親見我這樣子,對我說:“你急什么,它得養(yǎng)肥了花瓣,攢足了香氣,慢慢地開。”
他又說:“還記得你小時候么,地里玉米剛出胡子(玉米須),你就去掰開看熟了沒有,一天去看一次。靠路邊的玉米都讓你把頂上撕開了,一撕開,就招蟲子,玉米也不會長滿尖兒。我們這地方比不得其他地方,氣候冷很多,人家玉米都收割了,我們的還悠悠地出著胡子。每天太陽一曬,它就竄一截,晚上夜露一浸,就又扯回去一截,就這么走走停停,成熟期長得很,差不多陰歷八月十五了,玉米才能大量下鍋。”
說完父親又問我:“我們的玉米甜吧?”
我說:“當(dāng)然甜了,我在別的地方?jīng)]吃過這么好吃的玉米?!?/p>
他笑了:“對了,好飯不怕晚就是這個意思,你得有耐性慢慢地等?!?/p>
次日,我又湊到花跟前伸著脖子看。父親悠悠地說:“你就慢慢地等著,住到花開了再走?!?/p>
(摘自《智慧》2013年第11期 圖/張瑞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