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娜

(山西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山西 太原 030006)

聞喜方言語音特點的百年演變

張麗娜

(山西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山西 太原 030006)

通過歷史比較法和田野調(diào)查法，對百年來聞喜方言語音特點的演變進行了分析,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變化主要是受到了普通話的強勢影響，演變方向是文讀音進一步覆蓋了白讀音，語音特點弱化。

聞喜；語音特點；演變

聞喜縣位于山西省西南部，運城市北端，東與絳縣、垣曲相接，北與侯馬、新絳相連，西與稷山、萬榮、鹽湖區(qū)接壤，南與夏縣相鄰。聞喜方言屬于中原官話汾河片,本文以1918年楊深秀之子楊韨田纂修的《聞喜縣志》[1]為早期資料；以1993年聞喜縣志編纂委員會編寫的《聞喜縣志》[2]為中期資料,同時參考侯精一、溫端政主編的《山西方言調(diào)查研究報告》；[3]將二十歲左右年輕人的發(fā)音情況(發(fā)音例字采用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語言研究所所出的《方言調(diào)查字表》)[4]作為現(xiàn)期資料,縱向探討聞喜方言語音特點的百年演變。

一、聲母的演變

(一)幫組開口三四等字的演變

早期資料的注音方式為直音法、葉音法和反切法，中期、現(xiàn)期注音方式為國際音標(biāo)。百年前縣志中記載了止、效、山、臻、梗攝開口三等、山攝開口四等幫組字的讀音，到20世紀(jì)中期潘家懿[5]也對聞喜話中幫組開口三四等字的讀音有所描述，認(rèn)為幫組字今讀[p，ph，m]的，逢細音在口語里可以讀為[t，th，l]，中期資料顯示幫組開口三四等字逢細音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文白異讀(表格中出現(xiàn)兩個讀音：白讀音在前，文讀音在后)的現(xiàn)象，白讀為[t，th，l]，文讀音為[p，ph，m]。到現(xiàn)期由于普通話的推廣普及，年輕人白讀情況不如老年人明顯，文讀音基本覆蓋了白讀音。

(二)知系聲母的演變

1.知組、莊初崇、章昌母字的演變

百年前縣志記載“中、轉(zhuǎn)、追……”等字是將唇音改讀為唇齒音，也就是遇、蟹、止、山、臻、通攝的合口三等，江攝開口二等、宕攝開口三等的知莊章組聲母“唇音改讀唇齒音”，并未記錄音值。中期資料顯示知莊章聲母的蟹止山臻通合口字和宕開三莊組、江開二知莊組字聲母讀為唇齒音，到近期年輕人已存在讀音兩可的現(xiàn)象，同時聲母[]、[h]開始出現(xiàn)，語音也與普通話日益靠攏。

表1 幫組開口三四等字的讀音狀況

表2 知組、莊初崇、章昌母字的讀音狀況

2.生、書、船、禪母個別字的演變

百年前縣志記載了臻止遇通攝合口三等、江攝開口二等、山攝合口二三等的生、書、船、禪母等字的讀音。中期記載遇蟹止臻通攝合口三等字、山攝合口二等、宕攝開口三等、江攝開口二等字聲母口語讀為[f]，現(xiàn)期聞喜方言出現(xiàn)了聲母[?]，文讀與普通話靠攏，文白讀并存。

表3 生、書、船、禪母個別字的讀音狀況

(三)日母字的演變

此表記載的是日母字的演變情況，1918年縣志中記載遇止山臻通五攝合口呼的日母字是將唇音改讀為唇齒音，中期資料顯示聞喜方言中的日母字開口呼讀作[z]，合口呼基本讀作[v] ，沒有[]聲母，通攝合口三等入聲字讀[z]，例如：肉、褥。近期年輕人受普通話的影響，聲母[]開始出現(xiàn)，存在文白異讀，有文讀音覆蓋白讀音的情況，方言特點弱化。

表4 日母字的讀音狀況

(四)泥組聲母的演變

此表記載的是泥組聲母的演變，百年前縣志記載臻曾宕通攝一等字泥來母互注，到21世紀(jì)中期泥組聲母讀音情況為：在細音前泥母讀為[],沒有[n]聲母，近期由于普通話的影響出現(xiàn)了聲母[n]，并且來母字讀[l],泥母字讀[n],韻母也進一步與普通話靠攏。

表5 泥組聲母的讀音狀況

(五)百年來聞喜方言聲母的演變特點

百年來聞喜方言聲母的變化主要集中在幫組開口三四等逢細音字的文讀音逐漸覆蓋了白讀音；知莊章組聲母“唇音讀為唇齒音”特點的弱化，出現(xiàn)了聲母[]、[h]、[?]等；還有就是泥組字和日母字的演變，出現(xiàn)了[]、[n]等聲母。

聞喜聲母特征的削弱主要是文讀音的出現(xiàn)，并且不斷覆蓋白讀音，內(nèi)因取決于語言的發(fā)展機制，語言發(fā)展的不平衡性和規(guī)律性導(dǎo)致了文白異讀的出現(xiàn)，外因主要是受到了普通話的強勢影響，例如，幫組開口三四等逢細音字讀[t，th，l]的情況在地域上范圍較小，抵御共同語影響的力量也較小，導(dǎo)致文讀音的覆蓋；另外就是受到普通話的影響，聲母[]、[h]、[?]、[]、[n]等開始出現(xiàn)。

二、韻母的演變

(一)陰聲韻的演變

1.假攝字的演變

早期資料記載假攝開口三等字讀如假攝開口二等字，中期假攝開口三等字讀為[a]、[ia]，同假攝開口二等字讀音?，F(xiàn)在假攝開口麻韻三等字出現(xiàn)了[i?]讀音，產(chǎn)生文白異讀，文讀音的出現(xiàn)明顯是受到了普通話的影響，方言特點弱化。

表6 假攝字的讀音狀況

2.遇攝字的演變

遇攝讀如流攝是晉方言特點之一,[6]1918聞喜縣志中記載的例字較少。中期資料顯示遇攝泥組、精組、莊組與流攝合流，同時遇攝出現(xiàn)了文白異讀，文讀重新讀為遇攝的[u],晉方言這一特點在聞喜方言有所減弱，現(xiàn)在白讀音已多為文讀音所覆蓋。

表7 遇攝字的讀音狀況

3.蟹攝字的演變

早期資料記載存在蟹止攝部分字合流的情況，由于例字較少，不能做出全面的推論，中期資料顯示出現(xiàn)了文白異讀，到現(xiàn)期，文讀音基本覆蓋白讀音。

表8 蟹攝字的讀音狀況

(二)陽聲韻[7]

1.咸深山臻攝的演變

百年前資料記載咸山攝、深臻攝開口三四等的字可以互注，由于直音或反切的注音方式我們并不清楚當(dāng)時的準(zhǔn)確音值。中期資料顯示咸深山臻四攝都讀為鼻化韻，在調(diào)查年輕人的發(fā)音情況時，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了鼻音韻尾，文白讀音并存并不斷覆蓋，進一步與普通話靠攏。

表9 咸深山臻攝字的讀音狀況

2.宕(江)攝的演變

根據(jù)早期資料記載：宕、江攝白讀與果攝合流，失去鼻音韻尾變?yōu)榧冊繇崳硗忮磾z開口部分字與同攝的入聲韻合流。到上世紀(jì)中期宕(江)攝的白讀音也與果攝合流，[8]在現(xiàn)今聞喜方言中除了宕合三的個別字(例如：王(宕合三平陽云)在地名“王村”中讀為[y?213])外，白讀音都與果攝合流，同時由于普通話的影響，出現(xiàn)了文白異讀，文讀音不斷覆蓋白讀音。

表10 宕江攝字的讀音狀況

3.梗攝開口二三等字的演變[9]

根據(jù)早期資料記載：梗攝開口二、三字白讀與蟹攝合流，并未說明梗攝文讀的情況，而在蟹攝所注字中，有假攝開口三等字，咸、山攝開口三四等入聲字，說明當(dāng)時假、蟹、咸、山部分字合流。中期資料顯示部分梗攝字出現(xiàn)文白異讀，語音發(fā)展到現(xiàn)代，梗攝開口二三等的白讀與假攝開口三等文讀、咸山攝三四等入聲合流，部分梗攝字的文讀音正逐漸覆蓋白讀音。

表11 梗攝開口二三等字的讀音狀況

4.曾、梗、通攝的演變

根據(jù)早期資料記載：曾、梗、通攝與臻攝合流，在所注字中出現(xiàn)了深攝開口三等字，作為佐證說明1.所描述的早期深臻攝合流情況。中期資料顯示出現(xiàn)了文白異讀，白讀為鼻化韻，文讀為鼻音韻尾，在調(diào)查年輕人的發(fā)音情況時發(fā)現(xiàn)文讀音已基本覆蓋了白讀音，顯示了聞喜方言百年來語音特點的弱化。

表12 曾、梗、通攝字的讀音狀況

(三)百年來聞喜方言韻母的演變特點

百年來聞喜方言韻母到現(xiàn)期的變化表現(xiàn)在：假攝開口三等字出現(xiàn)了文讀[i?]；遇攝讀如流攝的特點弱化；咸深山臻四攝韻尾的變化；以及宕江曾梗通五攝白讀音的情況。

聞喜方言韻母特點的弱化主要表現(xiàn)在文讀音不斷出現(xiàn)，并逐漸覆蓋白讀音。其中有語言發(fā)展規(guī)律和內(nèi)在機制的影響，“前強后弱”的漢語音節(jié)發(fā)音特點決定了韻尾最容易發(fā)生變化，如陽聲韻的白讀情況，也有普通話強勢影響的外在因素，共同語對方言語音的影響是巨大的。

三、聲調(diào)

早期資料記載聞喜方言存在平上去入四聲，但沒有記錄調(diào)值，因此我們無法知道百年前聲調(diào)的確切情況，所以只將中期和現(xiàn)期進行比較，到20世紀(jì)中期，聞喜方言入聲消失，平聲分陰陽，有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四個調(diào)類，[10]與古音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如下：清平今讀為陰平，濁平、全濁上、全濁入、全濁去今都讀為陽平，清上、次濁上今讀為上聲，清去、清入、次濁入今讀為去聲?，F(xiàn)在的聲調(diào)情況發(fā)生了如下過渡性的變化：古全濁上聲和全濁去聲逐漸由歸入陽平到歸入去聲，其他與中期變化不大。

表13 聲調(diào)情況

續(xù)表13

古聲調(diào)例字今聲調(diào)陰平(31)陽平(213)上聲(45)去聲(53)上聲清中:古展紙現(xiàn):古展紙次濁中:五女染現(xiàn):五女染全濁中:近厚是現(xiàn):近厚是去聲清中:帳正唱現(xiàn):帳正唱次濁中:岸漏怒現(xiàn):岸漏怒全濁中:共陣助現(xiàn):共陣助入聲清中:急竹黑現(xiàn):急竹黑次濁中:月入六現(xiàn):月入六全濁中:局宅食現(xiàn):局宅食

四、結(jié)語

聞喜方言在不斷演變與發(fā)展，百年來聞喜方言聲母、韻母的演變主要是文讀音的出現(xiàn)，并不同程度地覆蓋著白讀音，文白異讀調(diào)節(jié)著音類布局和音變速度，也使方言音系向權(quán)威方言靠攏，聲調(diào)的演變主要是古全濁上聲和古全濁去聲的歸屬變化，這種結(jié)果的出現(xiàn)有語言內(nèi)部規(guī)律的要求，也有普通話的強勢影響。

綜上所述，聞喜方言百年來的變化受到了內(nèi)外因的共同影響，由于語言內(nèi)部規(guī)律和普通話的推廣普及，文讀音出現(xiàn)并不斷覆蓋白讀音，方言的語音特點弱化。

[1]楊韨田.聞喜縣志[M].臺北：成文出版社，1918:147-158.

[2]聞喜縣志編纂委員會.聞喜縣志[M].北京：中國地圖出版社，1993:455-467.

[3]侯精一，溫端政.山西方言調(diào)查研究報告[M].太原: 山西高校聯(lián)合出版社，1993:620-668.

[4]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語言研究所.方言調(diào)查字表(修訂本)[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1：1-82.

[5]潘家懿.山西聞喜方言古幫組聲母字的讀音[J].方言,1985(4)： 305-308.

[6]喬全生．晉方言語音史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8:154.

[7]王洪君.陽聲韻在山西方言中的演變(上)[J].語文研究,1991(4)：40-47.

[8]徐通鏘.歷史語言學(xué)[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6:351-377.

[9]王洪君.陽聲韻在山西方言中的演變(下)[J].語文研究,1992(1)：39-50.

[10]包旭玲.中原官話汾河片方言聲調(diào)的類型及演變[J].沈陽大學(xué)學(xué)報,2008(6):1-5.

EvolutionofthePhoneticFeaturesinWenxiDialectinthePast100Years

ZHANG li-na

(LiteratureSchool,ShanxiUniversity，TaiyuanShanxi030006，China)

Through the combination of the historical comparative method and field work，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evolution of the phonetic features in Wenxi dialect during the past 100 years and finds that Wenxi dialect is affected greatly by mandarin, and its literary pronunciation has gradually covered the colloquial pronunciation and the phonetic features has been weakening.

Wenxi dialect ; Phonetic features; Evolution

2014-04-21

張麗娜(1989-)，女(漢)，山西聞喜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漢語方言學(xué)方面的研究。

H172.2

A

1671-816X(2014)10-1074-07

(編輯：佘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