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銘
一絲不掛
某報社會新聞版,本報訊:昨夜我市出現(xiàn)一怪事,某大學男教授深夜被打劫,卻在超市巧遇自己的女學生。女學生報警,警方很快趕到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該教授身上一絲不掛,好不尷尬。
1
“溫馨驛站”賓館的鐘點房一直比較火,四個小時八十元,外面的燈箱廣告寫得很清楚。對于一般偷情者而言,這樣的價位容易接受。羅一鳴和林嵐選擇在這里開房,不僅僅是因為價位低,而且這里離市區(qū)偏遠,不容易遇到熟悉的人。盡管如此,每次開房倆人還是很慎重,一般都是林嵐拿身份證到前臺登記。然后去房間,發(fā)短信給埋伏在外面的羅一鳴,什么都不寫就是一串數(shù)字。羅一鳴不回復短信,他知道那是房間號碼,直接坐電梯上去。五分鐘以后倆人就可以在房間里偷情做愛了。
房間的布局很講究,溫馨浪漫,面積不大,特別適合情人幽會,氛圍好,生意就開始火爆。羅一鳴和林嵐選擇的樓層一般是12層,1201房間靠最里頭,倆人在這個房間見面的時候最多。
他們是兩年前開始有性關系的情人,平時幽會的頻率不是很頻繁。基本是三個月左右倆人會選擇這樣一個午后,從城市的不同位置奔向“溫馨驛站”。在一起纏綿的時間也恰到好處,四個小時的時間一般是半個小時洗澡溫存,一個小時做愛,一個小時小憩一會,醒來再來一次,直到把所有的快樂享盡,也把最后的時間耗沒。倆人都很心滿意足。尤其是羅一鳴,把積攢了一個季度的力量全部奉獻出來,給了林嵐需要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這四個小時的時間里,羅一鳴和林嵐自始至終是一絲不掛的。他們面對著彼此的赤裸已經(jīng)非常坦然了。做愛的時候一絲不掛,一起聊天吃東西的時候也是這樣。林嵐在醫(yī)院是護士長,面對男人的裸體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而羅一鳴不行,他抵受不了林嵐胴體的誘惑。一看到就想得不行,一想就付諸于行動。
羅一鳴在一所大學里編一本???,季刊。每到季度末尾去印刷廠校對稿子的時候,羅一鳴的欲望就無可遏止地蠢蠢欲動起來。于是,就給林嵐打電話,說:“林護士長,最近有時間嗎,我想消毒?!?/p>
林嵐就在電話那頭“嗤嗤”地笑。林嵐迷醉的不是羅一鳴床上的功夫,哪個男人不會進入女人的身體里搗亂呢,哪個男人又能夠把搗亂的事情做得很有藝術水準呢?下流得叫女人崇拜,這是情場的高手。她喜歡羅一鳴的幽默。一個男人有了幽默,就有了占領女人的武器。林嵐喜歡羅一鳴臉上的胡茬,堅硬挺拔,毫不講理,那種受虐般的感覺叫林嵐欲罷不能。
羅一鳴的老婆經(jīng)營著自己的服裝店,一天到晚比羅一鳴還要忙碌。這就給了羅一鳴機會。老婆是那種比較傳統(tǒng)的女人,對于床上的事情不是很熱衷,卻對陳世美的行為深惡痛疾。受此影響,老婆做生意很少跟姓陳的合作。這叫羅一鳴感覺好笑,一絲不掛的時候說給林嵐聽,林嵐也笑得前仰后合。
林嵐叫羅一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這種滿足感不只是林嵐的淫蕩和迎合,更多的是羅一鳴從林嵐的身上享受到了做男人的自豪。老婆做愛的時候從來沒有的呵護林嵐都有,林嵐是護士,特別愛衛(wèi)生,每次都要親自給羅一鳴清洗身下。那纖纖玉手抓著羅一鳴輕打上香皂的感覺,叫羅一鳴一陣陣的眩暈。也使羅一鳴情感的天平一點一點向林嵐傾斜過去。這一個季度的“消毒”處理,時常會叫羅一鳴怦然心動。五十五歲了,羅一鳴感覺自己像情竇初開的少男一樣向往那件事情。
現(xiàn)在的約會跟以往一樣,羅一鳴被成功“消毒”,一絲不掛地等在床上,林嵐在衛(wèi)生間沖澡,這個時候,林嵐的手機響了。倆人約定好了,進入賓館房間以后,都要關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次林嵐忘記關了。手機頑固地在包里響,羅一鳴皺眉,不去理會。衛(wèi)生間里的林嵐聽到了,喊:“一鳴,看誰的號碼。”
羅一鳴伸手摸了林嵐的手機,大聲念出了號碼。衛(wèi)生間里的林嵐也到了尾聲,不顧身上的水珠闖了出來說:“是我女兒的,來的時候就有點感冒?!?/p>
林嵐歉意地看羅一鳴,解釋著:“怕孩子病重,所以沒關機?!绷_一鳴擺手,示意沒事。林嵐背過身去接通了電話。
羅一鳴的欲望在林嵐的驚訝和焦急中慢慢熄滅了。
林嵐關掉手機,為難地回頭瞅羅一鳴。說:“一鳴,怎么辦?。颗畠和蝗桓邿?,我媽送醫(yī)院去了。三分鐘你能搗一次亂嗎?”
羅一鳴瞪一眼林嵐,說:“你都急成這樣了,我還做啥啊。趕緊穿衣服,我陪你去醫(yī)院?!绷謲柜R上制止說:“不行,我老公也往那邊趕了。看到你不好。還有三個多小時呢,你在這睡一覺吧?!?/p>
羅一鳴想起來登記是用林嵐的身份證件,一會兒退房的時候不愿意看到服務員那異樣的眼神。反正自己一個人在這里也沒有意思,還是走吧。就說:“你退房吧,我回學校圖書室查詢一下資料?!?/p>
林嵐撲進了羅一鳴的懷抱,兩具酥白的肉體就很纏綿地合在一起。林嵐說,等下次,我給你好好消毒。
2
羅一鳴學校的圖書館資料是整個小城最全的。市圖書館也望塵莫及。城市雖然不大,可大學的名氣不小。午后的陽光照耀著圖書館的一角,羅一鳴有了些許的恍惚。他與林嵐的這種情感的確是有些微妙,羅一鳴不想完全占有林嵐的一切。每次談及林嵐的老公來,羅一鳴沒有一絲的不悅。甚至他還多次勸導林嵐要對自己的老公好些。林嵐就擰著羅一鳴的鼻子說:“好啊,你是不是怕我賴上你啊。你一點醋意都沒有,是不是不愛我?”
羅一鳴苦笑,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林嵐。自己有什么資格談論愛與不愛呢?林嵐是尤物,可是,那是別人的尤物。盡管林嵐說她的老公并不珍惜她的美麗,可是,那是人家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欣賞品味,同樣一件物品,在張三的眼睛里可能是廢品,而在李四的心中,就有可能是寶貝。何況,林嵐不是自己的。她是霧,她是風。她是美好,也是煙云。男人就是容易犯貪婪的毛病??墒?,真的給你,你就敢要嗎?真有一天,林嵐不顧家庭離婚了,估計嚇跑的是羅一鳴。跟老婆對比一下,林嵐哪都好,就是不能跟自己永恒。這沒有辦法,也許是命運。命運安排的事情,你違抗不得。
羅一鳴的手機響了,聲音很響。羅一鳴摁住,小心快速抽出來。掃一眼,是老婆打來的。羅一鳴接了。老婆說:“咋老關機啊,在哪呢?”
羅一鳴瞅一眼旁邊坐著的讀者,捂著電話說:“我出去說,在圖書館里呢?!?/p>
老婆說:“一鳴,中獎了,哈哈?!?/p>
羅一鳴一頭霧水,問:“中什么獎了?我沒有買彩票啊?!?/p>
老婆說:“還記得你早上新?lián)Q上的那條褲頭嗎?”
羅一鳴更加不解,問:“怎么了?”
老婆哈哈笑,說:“那是性保健褲頭,限量供應的,你沒看電視上演啊。穿上有感覺沒,專家說,穿上以后有清涼的感覺。”
羅一鳴有點蒙,說:“那跟中獎有什么關系啊?”
老婆繼續(xù)眉飛色舞:“一鳴,他們是有獎銷售的,我記下咱買的這條褲頭的編號,是A317650,今天上午他們公布了搖獎號碼,咱們中獎了。你晚上趕緊回來,褲頭上有個號碼,剪下來去兌獎,別忘了啊……”
羅一鳴放下電話,感覺好笑。去衛(wèi)生間解手,好奇地看一下褲頭,是不是真有號碼牌。褲子往下一脫,羅一鳴的腦袋“嗡”一下就大了:“褲頭不見了!”
羅一鳴從衛(wèi)生間出來,大腦迅速在旋轉(zhuǎn)。穿在自己身上的褲頭怎么會不見了呢?回想一下,早上起床的時候,老婆的確是給自己換內(nèi)衣內(nèi)褲了。自己確實是穿了一件新的褲頭,只是自己不知道那是老婆特意花了980元買的。更不知道這件褲頭的商家還要搖獎,還要有公證處的給公證。褲頭到底哪去了呢?
在“溫馨驛站”!羅一鳴想起來了,跟林嵐進了賓館以后就瘋一樣去脫衣服,林嵐的衣服是自己扒下來扔到沙發(fā)上的,那自己的呢,都是林嵐弄下去的。這個林嵐把我的褲頭弄到哪里去了呢?穿衣走的時候,忽略了這個褲頭,忘在賓館的房間里了。
羅一鳴的頭上見了汗水。找個僻靜的地方打電話給林嵐。
電話響了很久,林嵐接了。林嵐說:“一鳴,我在醫(yī)院。女兒打了點滴,情況穩(wěn)定了。我老公在,別打電話給我。改日給你消毒。”
羅一鳴說:“我知道,不是為消毒,我是為消災。姑奶奶,我不占用你太多時間,你能告訴我,你把我褲頭弄哪去了嗎?”
電話里的林嵐頓了一下,“咯咯”笑了起來,說:“羅老師, 開什么玩笑啊。褲頭沒穿走?我扔臺燈罩上了,在那掛著呢。算了,別小氣了,以后我給你買一條。”
羅一鳴壓低聲音說:“不是啊,情況有些緊急。這褲頭不是簡單的一條褲頭,這是我老婆給我買的,她今天晚上還要檢查呢?!?/p>
林嵐說:“那有點麻煩。你去買一條一摸一樣的吧,現(xiàn)在還來得及。”
羅一鳴哭喪著臉,端著手機說:“事情不好辦的是,這條褲頭中獎了,我老婆說上面有搖獎出來的號碼,你說咋辦啊,你能回賓館一趟幫我把褲頭找回來嗎?”
林嵐在電話里很不解:“羅老師,開什么玩笑。什么中獎啊,你自己回去取吧,別騙我了。現(xiàn)在我真沒有心情跟你開玩笑,女兒還在打點滴,老公也在病房呢。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還是別跟我調(diào)情了,好嗎?我掛了,老公在叫……”
羅一鳴聽著手機里的盲音,說:“誰跟你開玩笑了,我找不著褲頭晚上就麻煩了?!?/p>
找不著褲頭,該怎么跟老婆交待呢?事情無法收場,老婆要是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自己的日子好有法過嗎,關鍵是老婆回家去告狀怎么辦?岳父的脾氣羅一鳴不是不知道,岳父退休前是自己這所大學的校長,要是知道自己的乘龍快婿跟別的女人偷情,把褲頭弄丟了,自己現(xiàn)在的這個主編還想不想干了呢?
羅一鳴知道事情不好辦了,去超市買了瓶涼的可樂,咕咚咚喝下去。冷靜一下想辦法。林嵐那邊指望不上了,那只能靠自己了。
羅一鳴撥通了“溫馨驛站”的電話。里面?zhèn)鱽砹朔諉T好聽的聲音:“您好,這里是溫馨驛站賓館,您想預訂房間嗎?”羅一鳴盡量舒緩語氣,說:“您好,是這樣,我是三個小時之前入住你們賓館的一個客人的愛人。”
電話里的服務員沒反應過來,問:“請問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guī)兔???/p>
羅一鳴說:“有,是這樣,我愛人有東西忘記在1201房間里了。你能夠幫我看一下在不在嗎?”
服務員說:“可以,我?guī)湍悴橐幌??!?/p>
服務員在查,跟羅一鳴的通話并沒有斷:“先生,請問是林女士定的房間嗎?”
羅一鳴好像看到了希望,說:“是。是?!?/p>
服務員說:“是這樣,三個小時前,林女士已經(jīng)退了房間。”
羅一鳴耐了性子,說:“我知道,你幫我查一下是不是有東西忘記在房間里了?!?/p>
服務員說:“是什么東西呢?手機嗎?”
羅一鳴說:“不是手機,是一件衣服。”
服務員說:“先生,你能夠告訴具體什么衣服嗎?我好幫你問問清潔工是否看到?!?/p>
羅一鳴說:“你幫我問一下吧。求你了?!?/p>
服務員說:“好的,我問一下?!?/p>
羅一鳴聽到了電話里服務員在問:“1201房間有東西忘在房間里嗎?”“沒有?”“嗯,他不說什么東西,說是一件衣服。”“吳姐收拾的房間?!薄笆?,吳姐下班了?”“沒聽她說撿到衣服吧?”“嗯,知道了?!?/p>
羅一鳴一陣失望,服務員說:“先生,我給你查了,清潔工沒有在1201房間里發(fā)現(xiàn)東西。請問你還有什么事情需要我?guī)兔幔俊?/p>
羅一鳴異想天開地說:“你能夠幫我親自去房間看看嗎,就在臺燈罩子上掛著呢?!?/p>
服務員說:“對不起先生,房間現(xiàn)在訂出去了,我們不能在客人在房間的時候進入。”
羅一鳴說:“現(xiàn)在的客人姓什么???”
服務員說:“對不起先生,我們必須為客人保密。彭先生也特別囑托我們,不能打擾?!?/p>
羅一鳴掛了電話,說:“我知道了?!?/p>
羅一鳴知道“溫馨驛站”的房間分號,外面打是能夠打得通的。羅一鳴撥了,半天,電話有個男人接了。問:“誰?”
羅一鳴很激動,說:“彭先生,打擾您了。”
里面的彭先生警覺起來:“你誰?”
羅一鳴說:“彭先生,你別驚訝,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p>
彭先生說:“誰?我不要特殊服務?!?/p>
羅一鳴說:“彭先生,是這樣,我有件東西忘這房間了。”
彭先生更加警覺:“你安攝像頭了?”
羅一鳴豁出去了,說:“大哥,沒,你別害怕,就是三個小時前,我跟情人在你這間房子里偷情,褲頭忘穿走了,現(xiàn)在我老婆要追查這件事情。那褲頭在臺燈罩子上掛著呢,你看有沒有???”
彭先生撲哧笑了,說:“真的假的?”
羅一鳴快哭了,說:“是真的啊。你幫我看看?!?/p>
彭先生過了一會兒,說:“沒有啊,到處都看了,沒有。”
羅一鳴說:“衛(wèi)生間看沒?”
彭先生說:“都看了。你真的假的?”
羅一鳴說:“老彭,這事可人命關天啊,咱都是偷情的,不能互相拆臺。你必須實話實說,在的話,我給你一千塊錢行吧?”
老彭還沒說話,電話被一個女人搶過去了。女人說:“真沒有,誠心搗亂是吧。你再這樣,我可報警了。”
3
事情確實有些棘手。天黑回家之前,褲頭找不到,羅一鳴就面臨著滅頂之災。
羅一鳴在大街上轉(zhuǎn)了一大圈,想起了鄉(xiāng)下的外甥胖頭來。
胖頭是鄉(xiāng)下遠方的一個外甥,前些年進城闖蕩。不干啥正事,整天游手好閑。羅一鳴最不喜歡胖頭,危難之處卻覺得應該叫胖頭救火。
羅一鳴查了胖頭的電話,打過去。兜頭就一句:“胖頭,我,你老舅,缺錢沒?”
胖頭小名叫大胖,悶頭悶腦的,像條胖頭魚,辦事還較真,羅一鳴就給起個外號叫胖頭。
一聽說問缺錢嗎,胖頭在二十分鐘內(nèi)就站在羅一鳴面前。
羅一鳴問:“胖頭,跟老舅辦點事去?!?/p>
胖頭瞇眼笑,說:“老舅,我現(xiàn)在忙著干事業(yè)呢。沒工?!?/p>
羅一鳴說:“你整天閑著沒事,干啥事業(yè)?”
胖頭從包里摸出幾個鐵圈,說:“真干事業(yè)呢,我黑天白天地練啊?!?/p>
羅一鳴不明白這個鐵圈能夠練啥名堂,瞅胖頭。胖頭就說:“是這么回事,上個月吧,我去公園玩,發(fā)現(xiàn)有套圈的,一塊錢七個,前面擺著不少東西,有煙,礦泉水,飲料,還有手表。俺就買了一塊錢的,套??粗贿h,可我買了三十塊錢的鐵圈,啥也沒套著,就給我一個紀念品,一個玩具小兔子,拿回去就掉腿了。我就琢磨,這口氣不出不行,奮發(fā)圖強,我買了幾個鐵圈在家練。這不,十米之內(nèi),我不出三個圈都能夠套住了。
羅一鳴說:“你真是吃飽了撐的。別套了。跟老舅去辦點事,老舅給你五十塊錢?!?/p>
胖頭說:“不行,那幫孫子,我要是不把他們套個傾家蕩產(chǎn),我誓不罷休。老舅,這么的,你要是肯出一百塊錢呢,我就犧牲一下午不練了?!?/p>
羅一鳴點頭說:“成,一百元包你到半夜十二點之前。咋樣!”
胖頭說:“晚飯你負責。”
胖頭果然有辦法,進入“溫馨驛站”就打聽到清潔工把收拾完的垃圾運到哪里去了。賓館外面的街道拐角處,有四個大鐵垃圾箱,盛著滿滿的垃圾,盛氣凌人地蹲在墻角。
羅一鳴夸胖頭能干。胖頭伸手說:“給我二十塊錢?!?/p>
羅一鳴說:“干啥的錢?”
胖頭嘿嘿笑:“我進去找清潔工,出手就扔了二十塊錢,要不她不告訴我垃圾到底扔哪了?!?/p>
胖頭拿了錢,去垃圾箱里開始工作。羅一鳴老遠就布置好了,從一頭開始,把四個垃圾箱過濾一遍。找到褲頭以后,馬上剪下那個中獎號碼,找個地方去洗一下。
胖頭翻查得很認真,有戰(zhàn)利品不斷丟了出來。羅一鳴怕人看見,隔著一條馬路小聲喊,不是那些,是一條褲頭。
胖頭露出一張笑臉,說:“老舅,這些都能夠賣錢,摟草打兔子,我順帶腳的事?!?/p>
三個垃圾箱翻過了,沒有羅一鳴要找的褲頭。羅一鳴的心開始緊起來,中途老婆打來電話,羅一鳴就撒謊說:“晚上要到學生林小雅家去補習,林小雅最近在做畢業(yè)論文,必須要給把把關。”
開始清理第四個垃圾箱的時候,胖頭遇到了麻煩。羅一鳴去超市買礦泉水的空當,回來發(fā)現(xiàn)胖頭被幾個撿破爛的摁在墻角狂扁呢。打聽才知道,這地盤是這群撿破爛的領地,胖頭這樣的外來淘金者不知水深水淺,只能遭到圍攻。胖頭不服氣,說:“我老舅是教授,你們敢打教授的外甥。再說,破爛是大家的,你們城里撿破爛的太熊人了?!?/p>
撿破爛的不依不饒。羅一鳴拉不開架,看熱鬧的一圍上來,有好心的人就給報警了。警察分開眾人,問打人者是怎么回事。
打人的說:“這個戴眼鏡的教授,指使他外甥偷我們的破爛。”
警察又問胖頭怎么回事,胖頭說:“我沒撿破爛,我老舅的褲頭丟了,我?guī)椭艺??!?/p>
警察盯著羅一鳴說:“開什么玩笑?”羅一鳴靈機一動,說:“警察同志,我外甥的腦子不咋好使,給你們添麻煩了?!?/p>
4
從派出所出來,夜色正濃。胖頭跟在羅一鳴的身后,說:“老舅,把一百塊錢給我吧,我該回去了。”
羅一鳴說:“事你還沒給我辦呢,咋弄啊。”
胖頭說:“不就是一條褲頭嗎,要不我把我的脫下來給你?!?/p>
羅一鳴說:“你知道個屁。褲頭是找不回來了,這樣,你現(xiàn)在就開始搶劫。對,你搶劫我。”
胖頭嚇得一哆嗦,說:“老舅,你沒事吧,剛才警察把你嚇壞了吧。我再不是人,也不能搶自己的老舅?!?/p>
羅一鳴一拍腦袋,說:“我咋沒想到呢,你把我搶光了,我就回去好交待了。是不是,咋早沒想到呢?!?/p>
胖頭說:“這事我死活不干。一百塊錢我不要了,我還是回去練套圈吧。那是正當?shù)氖聵I(yè)。搶老舅,這不是啥正道。”
羅一鳴說:“胖頭,今天你搶也得搶,不搶也得搶?!?/p>
胖頭抬腿要跑,脖子上冰涼,抬頭看時,自己被兩個小子用刀逼到了胡同里。胖頭掙扎著喊:“老舅,饒命啊。”
胖頭回過神來以后,發(fā)現(xiàn)老舅被兩個小子打暈了。
劫匪一共是四個人,都拿著匕首。整個搶劫過程中,胖頭進行了多次規(guī)勸。胖頭甚至威脅說:“前面就是派出所,你們不怕啊。”
劫匪冷笑,說:“越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這唱大戲,前面派出所的警察也不會發(fā)現(xiàn)。把錢都掏出來,不準報警?!?/p>
胖頭哭了,說:“我沒錢,我老舅身上有錢。”
這樣,劫匪就把羅一鳴身上的錢包翻了出來。胖頭說:“你們拿錢走吧,別滅口?!?/p>
劫匪笑了,說:“你還真提醒我了。你還真得陪我們走一段,你乖乖聽話,我保證你安全?!?/p>
胖頭瞅一眼昏倒在地的羅一鳴,說:“我老舅是教授,你帶他走吧。他有學歷。”
劫匪說:“少廢話。你,把他脫光了,叫他醒了也不能報警?!?/p>
胖頭說:“褲子留下吧,我老舅的褲頭丟了。”
劫匪說:“一件都不留。”
羅一鳴是劫匪從后面用磚頭砸暈的。醒來的時候,有些暈。摸摸頭,沒有出血。羅一鳴留個心眼,沒有馬上動。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身處危險的包圍之中。聽了一會兒沒有動靜。羅一鳴放心了,輕輕睜開眼睛,坐起來。這時候的羅一鳴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絲不掛了。羅一鳴仔細回憶一下,想不起來這是在哪。羅一鳴掙扎著站起來,在胡同里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一段。終于在小巷深處看到了一家亮著的燈光。那是一家小的便民超市。
羅一鳴想進去,覺得這樣一絲不掛不妥,可是不進去,自己的頭暈暈的,不知道傷情什么樣。順手撿了地上的一張紙殼。是裝腐竹的紙箱子,羅一鳴弄了好半天,撕下一塊紙殼,遮擋著身子下的私處,踉蹌著進超市。
5
林小雅的畢業(yè)論文一直寫不好,著急。超市是姑姑開的,林小雅住在姑姑家,本來說好了,羅老師會給自己指導一下的。上午見到羅老師,羅老師說下午要去醫(yī)院看病。如果晚上有時間,在學校見面詳談。
林小雅晚自習去了學校,沒有看到羅老師。拿出手機,想了想還是沒好意思打擾。回來以后就是十一點多了,買東西的顧客基本沒有了。林小雅看了一會兒書想去關門睡覺。這個時候,她就看到了羅一鳴進來了。
林小雅先是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羅一鳴一絲不掛,只在身子下面用紙殼遮擋一下。紙殼上寫著四個字:新鮮腐竹。
林小雅嚇壞了,說:“羅老師,你干什么啊?”
羅一鳴堅持不住了,頭重腳輕,說:“報警,褲頭被搶了!”
然后,在林小雅的驚呼聲中,羅一鳴如釋重負地栽倒在超市的地板上。在實在堅持不住的情況下,羅一鳴也沒有忘記為人師表的形象,襠下的“新鮮腐竹”始終沒有拿下來。
轱轆啊轱轆
某臺電視節(jié)目《道德觀察》,本臺訊:國道101沿線昨天發(fā)生一起車禍,一拉輪胎的貨車在公路上???。一輛農(nóng)用車追尾,導致農(nóng)用車上的人當場死亡?,F(xiàn)場慘不忍睹。
老郝接的這趟活挺順利,順路捎一車汽車輪胎一千多塊錢就掙到手了。老郝管輪胎習慣叫轱轆,跟兒子小郝說:“這車車轱轆拉得值。”老郝是個貨車司機,經(jīng)常天南海北跑運輸。辛苦是辛苦點,一年的收入還算可觀。
生活上老郝其實挺知足的,兒子學習成績不是很好。高中畢業(yè)以后老郝就叫兒子跟自己學了開車,沒去考大學。通過一個熟人的關系拿到了駕駛證,已經(jīng)跟著自己跑運輸半年多,小郝開車的技術越來越好。現(xiàn)在看來,當初為兒子選擇的路是對的。跟小郝一起上學的孩子,念完大學都找不著工作在家趴窩呢。老郝帶著兒子來回奔波,是想叫小郝盡快掌握技術,增加經(jīng)驗。畢竟,自己開了三十多年的車了。膽大、心細、穩(wěn)重,這是司機必備的條件?,F(xiàn)在,兒子小郝就缺少這個。
小郝二十四歲了,笨是笨點,可是孩子很懂事,知道吃苦。老郝想,自己精心點,沒幾年就把小郝培養(yǎng)成一名合格的大貨車司機了。做司機這個職業(yè)雖然沒有啥太大的出息,但弄個溫飽富裕還是沒有問題的。對此,爺倆都很自足。大富大貴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擔得住的,都去做領導人那誰去做平民百姓?
小郝最近處了一個女朋友,心情更好了。跟老郝出門就多了些殷勤,原來話不多也知道主動跟老郝找話說了。老郝發(fā)覺了兒子的變化,打心眼里往外高興。催促他們早點結婚,把婚事張羅辦了。小郝嘿嘿笑,不便跟老郝說。小郝跟女朋友其實已經(jīng)在一起親熱好幾回了,女朋友說除了他小郝其他的男人都不愛。小郝很幸福,路上就主動跟老郝說要替替老郝。老郝最近老毛病又犯了,都是司機的職業(yè)病。小郝主動接過方向盤。老郝看見車多的路段也過去了,就叫小郝開了。
爺倆還嘮結婚的事情,老郝覺得不管倆人感情發(fā)展成啥樣,現(xiàn)在就這時候,年輕人比較開放,但是老一輩的規(guī)程還是要遵循的。比如雙方老人的見面酒宴,不能連親家的面子都沒見,就這么糊涂著把孩子的婚事給辦了。爺倆商量的時候,車就被小郝開到一個大坡上。下坡的時候沒減速,車就顛簸了一下。
老郝及時糾正了小郝的馬虎大意。小郝臉紅了一下,心里就不敢再想跟女朋友的事了,全身心投入開車。車速慢了下來的時候,爺倆發(fā)現(xiàn)了路上好玩的一幕:一個車轱轆正骨碌著超過了他們的貨車!
小郝“哈”地笑了,朝老郝努嘴。爺倆都笑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意識到了,這車轱轆是從自己的貨車上顛簸下來的,然后骨碌著沖到前面去了。小郝踩一腳剎車,停下了車。老郝拉開車門說:“你別動,我去撿回來?!?/p>
老郝跑下車,去追那只車轱轆。小郝趕忙去車后檢查,還好,車上其它的車轱轆都沒有丟。小郝就趕緊用繩子綁好苫布,等著老郝把跑了的那只車轱轆給抓捕歸案。老郝一路追下去,心里挺高興,慶幸這次意外,也該著自己不破財。捎回這趟活一千八,這只轱轆少說也得值一千五,轱轆要是骨碌丟了,這就等于白玩。
因為是下坡路,轱轆顛顛跑得很快。開始老郝沒把不長腿的轱轆放在眼里??墒牵@不長腿的轱轆越來越快,長了兩條腿的老郝就漸漸力氣不支了。更要命的是,這只轱轆不走正道了,遇到一處坑洼以后顛一下改變了逃跑的方向,朝著路邊骨碌過去。撞到馬路牙子上脾氣還很大,沒費啥力氣就滾下了山坡去。
老郝擦把汗,瞅身后的貨車和小郝。小郝本來想把老郝?lián)Q過來,老郝看到路上的便道上有人有車在走動,就擔心轱轆被人撿去。再說,小郝也不能丟下貨車跟著追過來。附近的村莊治安不咋好,這段路一有事故就會遭到當?shù)氐拇迕窈鍝?。老郝親眼見的,有一年下大雪,路上滑,發(fā)生了很多車的追尾事故。三十八輛車連環(huán)相撞,村民沒有誰去搶救傷員,都去哄搶車上的物資。有一車拉的是肥豬,車翻豬跑,村民們傾巢出動把那群豬攆得眼睛都紅了。吱哇叫著亂竄,有個老太太手里抓著豬尾巴被拖出去十幾米遠死活不松手。這些老郝都親眼看到的,于是就大聲叮囑小郝守在車那不準走。
小郝也明白老郝的意思,掏出煙卷抽著等老郝追轱轆回來。老郝跟頭把式地下了公路,老郝看見那只滾動的轱轆直接沖到田野上的毛毛道被人給摁住了。老郝以為那倆人會把轱轆就地制服以后交給自己。哪里想到,他們把轱轆抬上一輛農(nóng)用車,突突開著走了!也就是前腳后腳的事情,老郝就是沒來得及抓住轱轆。那倆人坐在農(nóng)用車上還朝著老郝招手。老郝急了,開始還喊同志,那是我的轱轆。后來就大聲咒罵。無論咋折騰也沒有用處,農(nóng)用車比滾動的轱轆還快,眨眼就從老郝的視線里消失了。
老郝心里焦急,拔腿朝著農(nóng)用車逃跑的方向追去。村莊叫迷離營子,不大,百十戶人家。老郝進了村子就到處打聽農(nóng)用車的情況。迷離營子村頭張啟家有這樣的農(nóng)用車,而且剛剛開回來。老郝心里一陣興奮,直奔張啟家。老郝心里想,自己多說點好話,人家就通情達理把轱轆還給自己了。
事情沒有想的那樣簡單,老郝剛一進院子,就引起了這家的警惕。老郝指著院子里的新車轱轆說,這車轱轆是我車上掉下來的,謝謝你們,我現(xiàn)在要拿回去了。
張啟是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跟老郝的年齡相仿。張啟嘿嘿一笑,說:“你的車轱轆?你給我叫答應了你的車轱轆,我就叫你拿走?!?/p>
老郝陪著笑臉說:“老哥,你看這是新轱轆,我車上拉著的。孩子開的車,新手。一顛簸,這轱轆就骨碌下去了。你看,我也不能叫你白撿,這樣,我掏一百塊錢,這轱轆我拿走?!?/p>
張啟說:“你慢著。你這人,太不講道理,這轱轆咋就是你的?現(xiàn)在在俺家的院子里,就是俺家的。你想拿走就拿走,你這不是土匪的行為嗎?”
老郝說:“老哥,真是我車上掉下來的。不信,我?guī)闳ノ臆嚿峡纯?。一模一樣的車轱轆,一看就知道是我的。”
張啟說:“俺不看,俺也不是警察,還要去管你那么多的車轱轆。俺只知道這只車轱轆,你想拿走,得給錢。一百肯定不中。”
老郝耐著性子說:“老哥,那你說,給多少合適?”
張啟豎倆手指頭。老郝趕緊說:“成,我掏二百?!?/p>
張啟“噗哧”就笑了。屋子里出來一個老太太,白發(fā)蒼蒼的,拄著拐棍。耳朵有點背,問張啟:“多少?”
張啟繼續(xù)“噗哧”笑,說:“他給二百?!?/p>
老太太用拐棍點著地,說:“不中,兩千,少一分也不中。老兒子撿來的東西,少一分錢也拿不走?!?/p>
老郝苦著臉說:“老哥,你說,這只轱轆也就值一千塊錢,你叫我拿兩千,我就不劃算了。要了一只轱轆,搭上了兩只轱轆。”
張啟扶著老媽在陽光下曬太陽,抬頭瞅一眼老郝,說:“這么大一轱轆,跟你要兩千還多?嫌多我賣給別人?!?/p>
老郝急了,說:“賣給別人?那是我的轱轆。我今天必須拿走,不然我找派出所解決。”
張啟的老媽一聽,砸著拐棍說:“哪來的買轱轆的?放狗,攆出去?!?/p>
老郝氣不過,跟張啟就扭扯到一起了。老郝沒有料到,屋子里又出來倆人,張啟的老伴和女兒。三個人就把老郝按倒在院子里一頓扁。老郝不能跟女人動手,可是老郝吃虧就吃虧在這倆女人身上了。張啟和老郝支開了架子,胳膊拽著胳膊,腦袋頂著腦袋,沒有料到張啟的老伴抱住他的大腿不松手,影響了老郝的行動。張啟的女兒很年輕漂亮,手指甲很鋒利,在老郝的臉上一劃拉老郝就受不了。結果,老郝被張啟家合力揍了一頓。
老郝逃出了院子,越想越氣,打聽村委會在哪。老郝的眼睛被那丫頭撓得視線模糊,老郝擦著嘴角的鮮血跟村主任把自己的遭遇說了。指著院子里的車轱轆說:“就這個轱轆是從我車上骨碌下來的。”
村主任帶著老郝二次進了張啟家的院子。張啟的女兒跟領頭的村主任說:“三舅,你來得正好。這個男的,跑我家里來行兇打人,還耍流氓。你看我這衣服叫他撕的?!?/p>
老郝聽人家叫三舅,心“刷拉”一下子就涼了半截。再看張啟女兒的衣服,上衣果然被撕開了,露出了里面紅色的內(nèi)衣來。老郝的臉憋得通紅,知道今天是徹底遇到茬子了。
張啟的老伴說:“我手上的金戒指沒了,花了三千買的呢。剛才撕打的時候就覺著被這人擼一把,開始沒在意,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沒有了?!?/p>
老郝的汗就下來了。村主任轉(zhuǎn)身盯著老郝問:“你買車轱轆就買車轱轆,你撕打我外甥閨女干啥?”老郝說:“我不是買車轱轆的,這車轱轆本來就是我的。再說,是他們先動手打我的?!?/p>
村主任點頭,說:“我明白了。人家撿了你的車轱轆,你得好好跟人家說。”
老郝知道說啥也沒用,這一家人家都會“合理”給你反駁回來,一張嘴說不過三張嘴。村主任見老郝不再說話,就說:“村上給你們解決這件事情。張啟家打算要多少錢?”張啟趕緊說:“沒多要,不能白撿,那么大的一轱轆,兩千。”
老郝說:“不是我不拿錢,這轱轆頂多值一千多點,我認拿二百,他們就是不肯?!?/p>
村主任說:“那你手里有多少錢?”老郝翻兜,把衣兜都掏了出來,湊一下,是三百八十塊錢。老郝說:“就這么多了,都給你們,車轱轆我拿走?!?/p>
村主任轉(zhuǎn)身看張啟說:“咋樣?就這些錢,轱轆還給他?!?/p>
張啟說:“俺沒說的,關鍵是這轱轆是俺家的老三和俺一起撿的。俺倆開車上地,俺家老三看到了這轱轆骨碌下來,就跑過去摁住的。幫助俺把轱轆拉回家,囑咐俺,少兩千不賣?,F(xiàn)在,他花三百八十塊錢買走這轱轆,俺家老三回來俺咋說?”
老郝說:“不是買,這就是我的車轱轆。這三百八十塊錢是感謝你們的錢?!?/p>
張啟說:“俺家老三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回來跟俺鬧咋辦?萬一他說,俺賣了兩千,分給他一百九,俺的清白誰給證明。還有,俺媳婦手上的金戒指還沒找到呢,這事還不能算完?!?/p>
老郝分辨:“我身上隨便搜,我沒看到你們的戒指?!?/p>
張啟的女兒說:“戒指被你轉(zhuǎn)移了,俺看你打電話了,準是叫同伙拿走了?!?/p>
老郝看過去,張啟的女兒衣服還是破著,里面露出粉紅色的內(nèi)衣。老郝說:“姑娘,講話得憑良心,你年紀輕輕的不能這樣誣陷人。我不是小偷,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沒有來過,也沒有同黨。我就是攆我車上的轱轆,才跑到你家的。剛才我打電話不假,那是給我兒子打。我兒子在路上等我,這都倆小時多了,我還沒有把掉下來的車轱轆拿回去,怕他惦記?!?/p>
村主任說:“那老三去哪了?”
張啟說:“不知道。卸下轱轆就開車走了?!?/p>
村主任說:“給我號碼,我打電話給他。差不多就行了,是吧。咱村可是精神文明先進村,這事還是往好了鬧。他掉下一轱轆,骨碌到你家,只有這么些錢,過去就算了?!?/p>
張啟瞅老伴,老伴瞅女兒,女兒點頭把手機號給了村主任。老太太說:“再湊二十,鬧箱啤酒錢?!?/p>
老郝說:“真沒有了。”
張啟的女兒說:“手機。拿手機頂?!?/p>
老郝說:“手機倒不值啥錢,可是,這上面的號碼都有用。我開車沒有這玩意咋行。你們就行行好,幫幫我。我兒子在路上呢,不知道咋著急呢?!?/p>
村主任打通了手機,吼:“張老三,干啥呢?跟你說個事,轱轆骨碌到你家的事,三百八,就這么多了,行不行?”
里面是老三的聲音:“湊四百,俺和俺哥一人鬧兩張票?!?/p>
村主任急了,繼續(xù)吼:“湊啥,屁兜都翻了,還給人家撓滿臉竄花,你這鱉孫,給咱精神文明抹黑,看我咋收拾你?!?/p>
老郝看事情沒有辦法解決,著急。就說:“這樣,四百就四百。行吧,跟我去倆人,到路上取二十,我兒子在那等?!?/p>
村主任看張啟,說:“咋樣”。張啟點頭,說:“中,湊合?!?/p>
老郝雙手扳著轱轆,一直往村外骨碌。張啟和女兒在身后跟著。到了公路下邊,張啟按住轱轆,說:“你和俺閨女上去拿錢,俺在這守著轱轆等?!?/p>
老郝點頭,跟張啟的女兒往上走。小郝一直等啊等,等不及。一直不見老郝的身影,又不能扔下貨車走開。車停在這,已經(jīng)引來了很多村民在圍觀。好在小郝身強體壯,一身的肌肉塊,還沒有誰敢過來搶東西。小郝心里直勁打鼓,抽著煙壯著膽子,直到看到老郝和一個女孩子走了過來。
老郝近了,小郝就愣住了。小郝喊:“鳳兒,你咋在這?”老郝也愣了,發(fā)現(xiàn)兒子的興奮不對勁。張啟的女兒是鳳兒,小郝的女朋友。已經(jīng)跟小郝親熱過幾回了,這次回鄉(xiāng)下老家是跟爹媽商量雙方老人見面結婚的事情。
鳳兒也愣了,鳳兒瞅瞅老郝臉上的撓傷。跟小郝說:“小郝,下面那村子就是我家啊。我沒跟你說嗎,我家住在迷離營子?!毙『聸]有注意老郝臉上的傷,也沒有注意老郝的臉色,小郝驚喜地說:“鳳兒,真巧啊。這是我爸爸?!兵P兒瞅一眼老郝滿臉的“血蚯蚓”,真不好意思了,小聲謙虛地說:“叔,俺下手有點重了是吧?”
老郝剛要說話,就聽見身后“轟隆”一聲,接著看見大貨車被撞擊得順著路往下滑去。還是小郝手疾眼快,一把抱住鳳兒敏捷地跑到安全地方。貨車從老郝的身邊側(cè)翻,老郝被刮了一下,身子摔了出去。
村主任出了張啟家的大門,繼續(xù)給老三打電話。“老三,你在哪?我可告訴你,少打鬼主意?!崩先龓е鴰讉€親戚,開著農(nóng)用車上了公路。老三邊開車邊說:“你放心,沒事,肯定不給你們抹黑。趁著你們在家賣轱轆,我去看看,路上還有轱轆嗎。”
老三的車沒有牌照,也沒有駕駛證。車是改裝的,卸下原來的發(fā)動機,換一大馬力的。老三開得飛快,上了這個坡,就是下坡。坡中間就是那輛拉轱轆的車,幾個親戚都很興奮,“撿”轱轆的計劃眼瞅著就順利實施了。老三說:“老姑父,大表哥,一會兒都別客氣,能撿多少就撿多少?!?/p>
老三放了手機,踩一腳剎車,沒管事。急了,再踩,誤踩了油門。農(nóng)用車瘋了一樣朝著停在坡中間的大貨車撞了過去?!稗Z隆”一聲,接著老三就看見大貨車被撞得順著路往下滑。老三的身子被擠成了餅,他看到一車的轱轆在坡路上骨碌開來……
老郝半天才緩過神來,摸摸腦袋,全是血。鳳兒看到了農(nóng)用車里的肉餅,慘叫一聲,喊:“三叔!”
小郝看到坡路上的轱轆往下骨碌,等候的村民蜂擁而上。小郝急了,拎著木棒跑過去攆轱轆。老郝也看見了,坡下,自己的親家公張啟勇猛在追逐一只轱轆。那只轱轆飛快地骨碌,沒記錯的話,聽小郝說過,親家公今年的歲數(shù)該有五十四了吧。他的腿腳可真好,幾步就攆上了骨碌的轱轆。張啟喊:“鳳兒,嚎喪呢,還不撿轱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