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
要說在這個開車就是添堵的城市里,最便捷實用的通勤方式還是乘公交。
乘公交也不是全無是處,至少有好多故事可看。比如有一天看到一個“洗剪吹”發(fā)型的小哥,坐在顛得PP疼的車里,扯著嗓門電話指揮對方,“對,給他們打過去500萬,環(huán)城公園里要用臉譜雕塑突出古城文化……不要太現(xiàn)代感,弄不好就俗了。”不光我目瞪口呆,全車人都對他側目而視抑或是刮目相看。
還有一個大叔,在車上吼電話,“王局,我快到了,堵車堵車,你們先喝,我會繞一下,對對,我開車?!彼皇殖对诘醐h(huán)上,一手舉電話,頭上的汗冒出來都騰不出手去擦,左右觀眾目光各種復雜。
有一女的,從上車就在和“老公”打電話,圍繞著“來不來接我”的議題一直在嗔癡怨嗲、裝瘋賣傻,害得我到下車時已經(jīng)被洗腦了,替她牽腸掛肚:他到底、到底來不來接她?
還有一次,我座位后面的兩個眼鏡男在聊文學,從本地文壇聊到莫言,從莫言聊到卡爾維諾,等我下車時,他們正在大談厄普代克。我是該感慨“神州處處有神人”呢,還是該感慨“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后來想,公交車和文學還是匹配的,文學如今不過是靈魂的公交車,票價低廉卻四通八達。
還有更讓人欲罷不能的活劇。有次剛上車,后面就緊跟上來一個女的,上車后就轉過身堵在車門口,連環(huán)腿猛踹后面的人,后面的那男的竟然一點兒也不生氣,觍著臉護著頭硬擠上來了,緊挨女的站在門口,女的狠聲罵“你別跟著我,你去跟著那狐貍精!”那后面三個字的敏感詞仿佛是被嚼碎了吐出來的,分貝猛地降了八度,但全車都聽見了,因為那一刻車廂意外的相當寂靜,人人都屏住呼吸關注劇情發(fā)展。女人的怒火就像那輛破公交的馬達,轟隆轟隆地碾壓著男人,但碾不出他一個字,于是到下一站,女的就氣急敗壞地跳下車去。男的猶豫了一下,被關在車上,隔著臟兮兮的車窗玻璃,能看到女人怨毒的眼神小刀樣嗖嗖飛進來。
也不是每次乘車都能有別人的好戲看,多數(shù)情況是自己在演戲,不是在爭座位就是在等著爭座位。我就奇了怪了,上班時,我一點兒也不愛坐,尤其是開會,簡直如坐針氈,可是為啥我剛剛擺脫了單位的座位,上了公交就急不可待地搶座位呢?我也曾想,我才看不上這座位呢,誰愛坐誰坐去,我就站著,血脈通暢、視野寬廣、俯視眾生……
其實最該俯視的是自己的包,比如一個長的像李俊基樣細長眼睛的花美男站在我旁邊,還脫下了他的襯衫搭在我的包上面,我到站了還暗自為他惋惜,沒機會跟我搭訕了。下車后,我發(fā)現(xiàn)包包被遮蓋那部分的拉鏈被拉開了,幸虧到站啦,他沒來得及下手,我的錢包還在。
(梁佳佳薦自《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