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叔華：把生命里最后一片葉子獻給你

成小晟

比起林徽因和冰心，凌叔華這個名字可能并不被大眾所熟知，可在上個世紀20年代的文學圈，她們是齊名的“文壇三才女”。她曾被徐志摩稱為“中國的曼殊斐爾”，泰戈爾更是對她的才華贊譽有加。作為作家和畫家，她才情橫溢，作為女人，她讓無數(shù)男人傾倒，可在愛情和婚姻上，她歷經(jīng)世俗的圓滿和內(nèi)心的殘缺，繞了一個巨大的圓圈，最終歸結(jié)于初心。

凌叔華出生于北京的一個仕宦和書畫世家，從小就生活在大觀園似的豪華庭院里的她，是名副其實的大家小姐。盡管如此，凌叔華立意要做一位“將來的女作家”。1920年，凌叔華考進燕京大學。

1924年，印度詩人泰戈爾訪華，凌叔華作為歡迎的學生代表，結(jié)識了負責招待的詩人徐志摩和陳西瀅。相較話語不多的陳西瀅，也許浪漫的徐志摩更能吸引一個24歲女生的心，可當時，徐志摩正沉浸在與林徽因轟轟烈烈的愛情中，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時間久了，凌叔華的心慢慢聚攏到陳西瀅身上。

后來，在徐志摩和梁思成之間，林徽因選擇了后者，失戀的徐志摩急需一個傾訴的對象，凌叔華就成了最好的選擇。在此期間，他們頻繁通信，隨著交流日深，徐志摩內(nèi)心的情感也不由自主地向凌叔華流淌。可很快，空虛的徐志摩就一頭扎進了交際花陸小曼的懷里，即便如此，凌叔華依舊沒有中斷和他的來信。

在兩個女人之間，徐志摩極力周旋，直到有一天，他同時收到兩封信。當時，徐父很喜歡凌叔華，徐志摩為了讓父親高興，就隨手把凌叔華的信件交給父親看，沒想到，父親看到的竟然是陸小曼的信。因為陸小曼的已婚身份，徐父覺得很丟人。這件事曝光后，陸小曼不得不下定決心和丈夫王庚離婚。消息傳到凌叔華這里，她心痛極了。

也許年輕氣盛的凌叔華不想讓自己淪為被人恥笑的第三者，也許是賭氣，1926年7月，她選擇和陳西瀅結(jié)婚。同年的農(nóng)歷七夕，徐志摩和陸小曼也舉行了盛大的婚禮。自此，在大眾面前，凌叔華一直否認和徐志摩的這段曖昧歲月，而徐志摩也聲稱她為“真朋友”。雖然凌叔華和陳西瀅的婚禮并沒有徐志摩和陸小曼的轟轟烈烈，但在外人看來，他們也算是天作之和。可對于親近的朋友們看來，他們的婚姻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幸福。就連后來他們的女兒陳小瀅回憶說，父母的愛情從根本上就是一個悲劇。

1929年，陳西瀅到武漢大學任教，凌叔華作為家屬隨往。陳西瀅希望凌叔華成為“賢妻良母”的家庭主婦，但凌叔華志不在此，她很想當教授，更想在寫作上創(chuàng)作出一片天地來。

1935年10月，英國年輕詩人朱利安·貝爾受陳西瀅聘請來到武大。為了迎接新來的客人，凌叔華陪他買生活用品，挑選窗簾，布置宿舍。偶爾，她還饒有興致地去旁聽朱利安的課。朱利安喜歡凌叔華的作家氣質(zhì)，并展開了積極的追求。凌叔華一開始有意疏離，可越是遠離，她心里越對這個異國漂亮的男詩人充滿好奇。于是，兩人相識僅一個多月，朱利安就寫信向母親宣布，他已經(jīng)和心儀的中國女作家戀愛了。

在不斷約會中，他們越陷越深?？珊芸?，敏感的凌叔華就發(fā)現(xiàn)了朱利安給母親信件中關(guān)于自己的露骨描寫，她大為惱火，并威脅要中斷他們的關(guān)系?？芍炖惨淹耆x不開凌叔華，于是吵架后，兩人密謀去北京幽會。在武漢，他們小心翼翼，可到了北京，一切都顯得那么自然。甚至，凌叔華竟然帶著朱利安去拜訪了自己的很多作家和畫家的朋友。

可再炙熱的戀情總有面對現(xiàn)實的一天。朱利安從小生活在英國的布盧姆斯伯里文化圈，他的開放讓他在與凌叔華熱戀時，還與另外的女性關(guān)系匪淺，這讓凌叔華難以接受。后來，他們的緋聞在武大的校園里被傳得沸沸揚揚，而朱利安明確表示不打算結(jié)婚，凌叔華處境尷尬。隨著甜蜜而來的是無止盡的爭吵，凌叔華甚至以死抗爭。無奈，朱利安開始籌劃他們的未來，比如離開武漢。可計劃還未實施，陳西瀅終于知道了妻子的外遇。權(quán)衡再三，凌叔華決定放朱利安走。這一次，又一個詩人遠離她的生活！

1937年7月18日，29歲的朱利安在西班牙前線陣亡。在朱利安事件后，凌叔華和陳西瀅盡管又走到了一起，但他們貌合神離地生活著。1946年后，陳西瀅常駐巴黎，而凌叔華帶著女兒，住在一海之隔的倫敦。晚年的陳西瀅沉默寡言，有一次，女兒問他：“為什么還要和母親生活在一起？”陳西瀅說：“她是才女，有她的才華。”說完，便默默走開。

1990年，90歲的凌叔華在北京過世。女兒陳小瀅說，母親彌留之際，一遍遍念叨的是徐志摩的名字，而不是父親和朱利安。后來，發(fā)不出聲音的她想在紙上留點東西，于是就劃出一堆橫橫豎豎的線條。這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片葉子，如同她深愛的詩人寫出的美麗句子，生命走向終點時，她還是把最后一刻留給那個人生中最初動心的男子。就如她之前絕口否認和徐志摩的愛情，可不惜與林徽因翻臉，拼命地要保護徐志摩留下的“八寶箱”；她把與徐之前的所有通信悄悄銷毀，可在他喪生時，卻情難自禁地寫上錐心的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