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志敏 趙遠
[摘 要]本文對葫蘆祖靈崇拜與古代洪水神話、盤古神話之關系進行溯源,分析先民祖靈崇拜與生殖崇拜的關系,并透視祖靈崇拜的心理原因,在此基礎上梳理了《詩經》中反映祖靈崇拜及與之相聯(lián)系的敬老孝親的詩篇,并分析了葫蘆作為生殖崇拜意識象征在《詩經》中的表現(xiàn)。
[關鍵詞]葫蘆;祖靈崇拜;生殖崇拜
葫蘆在我國古代亦稱瓠、匏、壺,后來又稱葫蘆、蒲蘆、胡盧、匏等,早在我國的河姆渡文化遺址中就已經發(fā)現(xiàn)葫蘆籽和葫蘆碎片,說明在這一時期人們已經開始種植葫蘆。
葫蘆在《詩經》創(chuàng)作的時代已被廣泛種植,這一點可以《詩》為證?!夺亠L·七月》中“七月食瓜,八月斷壺”的“壺”即是“葫蘆”,這里以“葫蘆”作為食物或容器?!洞笱拧す珓ⅰ分小皥?zhí)豕于牢,酌之用匏”的“匏”即葫蘆,此處用葫蘆作飲酒的酒樽。《邶風·匏有苦葉》“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笔菍⒑J作為“腰舟”以渡水?!缎l(wèi)風·碩人》“齒如瓠犀”是用葫蘆籽的潔白整齊來比喻莊姜的牙齒,這里葫蘆已多少帶有審美意義上的觀照,當然這種觀照還是與當時的現(xiàn)實條件(如對葫蘆的熟悉故拈來作比)是緊密相連的。但葫蘆似乎不僅僅有這樣的現(xiàn)實層面的意義,它常常被上升到一種祖靈崇拜層面而加以膜拜。正如彝族學者劉小幸在所云:“許多民族在追溯自身起源的時候,不約而同地把葫蘆視為最早的祖先,使葫蘆從一種食物和器物上升到令人肅然起敬的神圣地位。這種觀念不僅反映在口耳相傳的神話故事中,而且更具體地體現(xiàn)在人們對葫蘆祖靈的供奉和祭祀中?!盵1]261-262
本文試從以下三點來闡述葫蘆祖靈崇拜在《詩經》中的表現(xiàn)。
首先,葫蘆以象征的形式承載了先民的祖靈崇拜意識。古代無論是洪水神話還是造人神話都與葫蘆有著不解之緣。中國的洪水神話中關于葫蘆的故事存在著兄妹二人或借葫蘆以泅渡,或避于葫蘆而逃生,或種植葫蘆以繁衍人類,這些神話以集體無意識的形式影響著先民。在漢、彝、怒、白、哈尼、納西、拉祜、傈傈、阿昌、景頗、基諾、苗、瑤、畬、黎、水、侗、壯、傣、布依、高山、仡佬、德昂、佤族等多個少數(shù)民族的始祖神話和洪水神話中,都有關于葫蘆的傳說。
大家所熟知的的盤古開天辟地神話,其中盤古即槃瓠,而槃瓠即葫蘆,這里葫蘆就與創(chuàng)世始祖發(fā)生了聯(lián)系,人們對葫蘆的先祖崇拜意識與這一神話有著密切淵源。
古代瓜祭習俗反映了葫蘆祖靈崇拜意識。先民們慎終追遠,相信祖先有靈,渴望得到祖先亡靈佑護,使子孫后代繁衍不息,家族昌隆不衰。為此,古代先民非常重視祭祖敬老活動,中國很早就有瓜祭祭祀祖先的形式?!抖Y記·玉藻》:“瓜祭上環(huán),食中,棄所操。”這一習俗在《詩經》中也有記錄。《大雅·信南山》就是周王祭祀祖先祈求福祉的樂歌。其中“中田有廬,疆場有瓜,是剝是菹,獻之皇祖。曾孫壽考,受天之祜?!北憩F(xiàn)了“瓜祭”的風俗。這里有一點需要說明,作為祖靈象征的瓜(葫蘆)為什么可以被吃掉呢?因為“作為圖騰或神物的動植物,一般被視為禁忌而不準人們食用,但也有把這種動植物作為一種佳品,既供奉給神或圖騰享用,又可以作為人的食物。瓜也就是這樣,既是圖騰,又是祭品,還是人們的重要食物。”[3]50
其次,葫蘆崇拜反映了敬老孝親的文化心理。敬老孝親的瓜宴習俗在《詩經》中有記載。見《小雅·瓠葉》一詩:
幡幡瓠葉,采之享之。君子有酒,酌言嘗之。
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獻之。
這里“斯”是白的意思,烹制葫蘆作蔬菜,燔炙白兔作佳肴。根據(jù)瓜祭的風俗,以葫蘆為菜蔬有祭祖之意,而關于白兔的傳說與孝親敬老密切相關,而這種觀念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需要漫長的歷史積淀,而《瓠葉》中對白兔炮燔炙烤制成佳肴無疑應該具有敬老之意在(這一觀點來自王建堂的《白兔——孝親的靈性符號》一文)[2],故本篇不宜被當作普通的宴飲賓客之作,而是在祖靈崇拜思想影響下敬老思想的表現(xiàn)。
第三,葫蘆的祖靈崇拜與先民生殖崇拜意識密切相關。上述的葫蘆神話雖形式種種,但都與生命的繁衍生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并且葫蘆外形與正在孕育的母體的形態(tài)相似,這就讓人們對葫蘆生發(fā)出生殖意義上的崇拜。在古代,尤其是在前氏族社會,生產力發(fā)展水平十分低下,集體的力量顯得非常重要,這就使人的種族繁衍上升為一個重要問題。而葫蘆生人的傳說以及葫蘆自身多籽、生命力旺盛、葫蘆外形與人類母體孕育時的相似性特點都為葫蘆生殖崇拜提供條件。
直到現(xiàn)在,仍有民諺“南瓜葫蘆結一千”的說法,反映了葫蘆的生殖繁衍能力旺盛。而在漢族古老的婚禮儀式中,多在新郎、新娘的衣被上寫有“瓜瓞綿綿”,或者繪有大小葫蘆等圖案;如果婚后不育,則舉行偷瓜送子巫術。貴州中秋節(jié)仍有偷瓜送子的習俗。所有這些都反映出葫蘆與生殖崇拜的關系。
而彝族的“破壺成親”的習俗則同樣反映了對葫蘆的生殖崇拜意識。葫蘆在彝族當?shù)乇徽J為是象征孕育胎兒的母腹,故婚禮中的裝有草木灰葫蘆必須砸碎,預示今后順利生育的好兆頭。
《大雅·綿》中“綿綿瓜瓞,民之初生”是用葫蘆極強的生命繁衍能力來起興,表達了對初建之周人民繁興、子嗣繁盛的祈愿。除此之外,還有追溯周代始祖及其子民都是出自同一母體——葫蘆的用意,而這一用意無疑有母體生殖崇拜的含義。《大雅·生民》中有“麻麥幪幪,瓜瓞唪唪”之句,“瓜瓞”即葫蘆,此處也表現(xiàn)出了對葫蘆的生殖崇拜意識。
總之,先民的這種將葫蘆作為祖靈崇拜的載體象征與其植物崇拜意識不可分割,先民認為萬物有靈,尤其是對形似的外物的模擬能夠讓自己產生相似的功能這一點深信不疑,這些都是形成葫蘆的祖靈崇拜意識的重要條件,而《詩經》作為先民早期的樂歌,記錄了先人對葫蘆祖靈崇拜的心路歷程,使得葫蘆“是一種人文瓜果,而不僅僅是一種自然瓜果。”[4]12
參考文獻:
[1]游琪,劉錫誠:《葫蘆與象征》,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年1月版.
[2]王建堂:《白兔——孝親的靈性符號》,《山西老年》2011年第10期.
[3]段炳昌:《瓜祭與瓜神話》,《山茶》1985年第6期.
[4]游琪:葫蘆藝術及其他,北京:商務印書館,2008年11月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