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 木

李小手之死

□雙 木

千萬富翁李木根五十歲那年，才有了李小手。李木根高興得大喊:“我又有兒子了,老天爺不忍心讓我絕后……”李木根朝天跪下了,對著天拜了三拜,“老天爺有眼啊……”李木根一臉的淚水。

其實女人懷孕五個月時,李木根就花錢請人做了B超，醫(yī)生早告訴李木根說他女人懷的是男孩。但李木根總擔(dān)心醫(yī)生會弄錯。李木根現(xiàn)在手里抱著李小手，才相信他真的又有兒子了。

李木根原來也有個兒子，兒子叫李大手。李大手長得白白胖胖的,極可愛。那時的李木根還不是很有錢,保姆都舍不得請。李大手七歲時就自己上學(xué)，自己回家。李木根同女人都沒時間接送兒子，時間都花在商場拼殺中。

只是李大手一回過馬路時，一輛轎車飛馳而來，李大手慘叫一聲,倒在血泊中。

那時李木根發(fā)誓，他一定要掙好多好多的錢，有好多好多的錢后才生兒子。只有有好多好多的錢后,才能保證兒子的安全,才不會讓悲劇重演。

但李木根有了錢后，女人的肚子卻一直沒隆起來。李木根只有去醫(yī)院求醫(yī)生。醫(yī)生給李木根的女人開了不少藥，卻仍沒效果。只有試管受精。

李木根生怕李小手再有一個閃失，因而請了兩個保姆帶李小手，還給李小手請了一個奶媽。

李小手三歲時，沒上幼兒園。李木根擔(dān)心去幼兒園的路上不安全，出車禍，或者遭綁架什么的。還擔(dān)心在幼兒園出意外，譬如幼兒園的人拿了生銹的釘子扎了李小手一下，得了破傷風(fēng)等。李木根請了一個幼兒園老師專門教李小手。

李小手到了上小學(xué)的年齡，仍沒去學(xué)校。李木根仍請家庭教師教李小手。李小手卻不愿意在家里上學(xué)，想去學(xué)校。李木根不同意。李小手已七歲，還沒出過院門。李木根怕李木根出意外，專門請了個人看護(hù)李小手。

李木根住的是一幢三層的別墅，有十幾間房。院子占地兩畝多，院子里種了許多花，造了假山，還挖了游泳池。李小手卻覺得像坐牢一樣。

李小手在家里上完小學(xué)，再不想在家里上初中。他要去學(xué)校。李木根說：“去學(xué)校有生命危險?！?/p>

“那么多人上學(xué)怎么都沒事？”“萬一呢？我可不想失去你。你哥遇車禍后，我怕了……”

“可我這樣活著有什么意思？還不如死?！崩钅靖鶝]想到十二歲的李小手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但李木根仍聽不進(jìn)李小手的話。

李小手一次又一次逃出院子，但一次又一次被抓回來了。后來李木根煩了，不想同李小手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便把李小手鎖在一間房子里。李小手把窗戶上的玻璃打碎了，往下跳。好在地上是厚厚的草坪，又在二樓，李小手沒啥大礙。李木根卻嚇出了一身汗，萬一這地上有塊石頭，萬一……李木根不敢往下想了。

李木根只得安裝了防盜窗。窗子封死了，房門外面也上了鎖。李小手再逃不出來了。李小手只有乖乖地待在屋里。李木根也放心了，李小手可以順利長大成人了。

可是這天上午，李木根因要開董事會，去公司了。會議開到一半，李木根感到房子搖晃了一下，然后房子更劇烈地?fù)u晃了。一個人喊：“地震了。”便都往外跑。李木根滿腦子想的都是李小手。李木根往家里打電話，卻沒打通。李木根上了車，對司機(jī)說：“回家，快?！?/p>

房子晃第一下時，李小手的老師說：“不好，地震，快跑?！钡钚∈值睦蠋焻s打不開門。房門鎖的鑰匙在一名姓羅的保安身上。李小手的老師便站在窗子旁喊：“羅保安，快開門?！?/p>

羅保安跑到自己住的房里找鑰匙，鑰匙找到了，出了門，上了樓。但此時地動山搖起來，別墅“嘩”的一聲倒了。

李木根的車走不動了，倒塌的房子把路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李木根只有步行回家。李木根見了倒塌的別墅，腿一軟，癱在地上了：“快，快救我兒子。誰救了我兒子，我給誰一百萬，不，給一千萬?！?/p>

壓在李小手身上的磚頭和水泥一塊塊地搬走了。李木根終于見到李小手了，但李小手的眼合上了。李木根說：“我的兒呀，是我害死了你……”便暈倒在地上。

（原載《荷風(fēng)》2014年創(chuàng)刊號廣東詹文格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