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宏
先 知
總是在排解了別人的孤獨后
自己陷入孤獨。
當(dāng)天黑下來,
大地一片沉寂,
所有的景物都被掩蓋;
而你閃著光芒的眼睛
還在注視著深邃的夜空。
你不能呼喊,
沒有人會聽懂你的語言。
在夏天,蚊子是你唯一的伴侶。
陷入夢境中的親人,
不會知道
明天還會有更多的人
等待你如期而至。
因為你揭示了真相,
告訴了人們
世界原本的規(guī)則。
之后你就被更多的人
遺忘。
你從來不怨恨
自己的命運(yùn);
與生俱來的結(jié)果,
早已在你的掌握中注定。
大師,先知,
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
撫慰你冷峻的內(nèi)心;
因為你一直面帶微笑。
當(dāng)我們再次分別,
我知道,你又在
或南或北的行程中
化解別人的苦惱去了。
天空還是那樣高,
高到我們無法仰望。
而你的心,此刻
一定緊緊貼著
溫暖的大地。
清 明
把心中隱約而堅韌的思緒
撒在晚風(fēng)中,
隨著城市街角的幾縷輕煙
捎回遠(yuǎn)在天邊的那片土地上。
親人啊,那離去的一切,
還在伴隨著你們的一舉一動嗎?
每年的這個時候,風(fēng)
總要從內(nèi)心升起,變幻成
捉摸不定的外景。
為了記得過去,追問來生,
我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
淡定下來,變成
無思無欲的植物人。
是時間過得太快?
還是我們老去的節(jié)奏在加速?
一眨眼的功夫,
孩子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待人接物,
但是他們不會凝重地思考,
還沒有變得
想回到過去。
只有我們這些
被命運(yùn)注定并拋棄了的邊緣人,
還在一遍又一遍地追問
內(nèi)心與天空之間的距離;
還要面對假想中的古人
說出那些可笑的心里話。
什么是清的?什么是明的?
什么時候,我們也成為
被人懷念的
另一個種族的人?
我不熱愛自己的故鄉(xiāng)
我不熱愛自己的故鄉(xiāng)。
從童年到現(xiàn)在,
我不斷地離開和返回。
它從未脫離我的視線。
我不熱愛自己的故鄉(xiāng)。
它呆板,低調(diào),無聲無息,
像一個衰老的婦人,
跟不上時代前進(jìn)的步伐。
有人發(fā)財了,它欣喜若狂,
有人升官了,它手舞足蹈。
有人說,我患了絕癥,
就要死了;我是你這個地方
那個山溝里的人,
它卻默默無語。
它不像敏感的詩人
感受外界的每一絲變化;
也不像麻木的老人
認(rèn)不出歸來的游子。
它目光深沉,它急功近利。
我的故鄉(xiāng),也是許多人的故鄉(xiāng)。
他們以故鄉(xiāng)的名義
拉幫結(jié)派,合伙營私。
他們瓜分利益,操縱權(quán)力,
以故鄉(xiāng)的名義,讓人們知道
他們是這個地方
最杰出的孩子。
我不熱愛自己的故鄉(xiāng),是因為
我就要走了,我想越走越遠(yuǎn),
離開親人,離開居住的城市,
離開眼前熟悉的一切,
離開最深刻的切膚之痛。
我要在故鄉(xiāng)之外,重新焐熱
別人的故土。在那里,
我要再次開花,吐蕊,結(jié)果,
再次把故鄉(xiāng),寫在
最冗長的文章的結(jié)尾。
我不熱愛自己的故鄉(xiāng)。
不是因為,我出生在這里而
一事無成;我只是看不清
一種傷痛與另一種傷痛
有著怎樣的不同。
還是讓我離開吧!
我還年輕,每天堅持著
中年人無法茍同的劇烈運(yùn)動。
當(dāng)我累得無法喘息的時候,
我躺在遠(yuǎn)離故鄉(xiāng)的草坪上。
我只想念自己的孩子,母親
以及那個與我朝夕相處的人。
但很少想到,我自己
究竟是哪里出生的人。
現(xiàn)在,我沉睡在別人的故鄉(xiāng)。
我想起,還有更多的事,
更多的風(fēng)景,更多的旅程以及
更多思念故鄉(xiāng)的人。
我寧愿只在遠(yuǎn)離的途中
隱隱約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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